能真正让她打从心里放下戒备,打从心里欢迎的人并不多。

站在那里,朝着他微笑,都铎玫瑰的故事她念念不忘。

“方为其。”手掌展开,晃了晃。

他还以微笑,示意她暂时等他一会,他很快会结束电话。

点头,方为其转过身去继续讲电话,这次声音低了很多,数分钟后他结束通话,来到她面前。

“我脸上可没有写着我是方为其。”方为其表情声音都带着一点点的好奇。

是啊,那个瞬间,她也是觉得很神奇,想了想,解释:“应该是声音吧,比如你的伦敦腔,然后…然后是眼睛。”

看着他的眼睛:“我觉得我见过你这双眼睛。”

方为其并没有因为她的话露出“你可真是一个傻姑娘”的表情,笑了笑,没有再说话,就安静的看着她。

“怎么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脸。

方为其手托着下巴:“你现在这个样子要充场面还行。”

“什么充场面还行?”

方为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如是问她愿不愿意和我去见我一位朋友?

“为什么?”问。

“这是一位女性朋友。”表情略带尴尬:“一直以来,我在我的这位女性朋友面前都十分的丢脸。”

现在,她理解了方为其之前说的那句“你现在这个样子要充场面还行。”

自顾自说开:“刚刚那通电话一定是你那位女性朋友打来的,一直以来都是你单方面追她,这件事情她是知道的,可她并没有点明然,不仅没有点明她还利用你对她的好感指使你为她做一些跑腿的事情。”

“现在你的这名女性朋友遇到条件特别出色的男人,就给你打电话约你见面,在见面时我猜她肯定会和你说出类似于‘我很珍惜我们之间友情’这样的话。”

“方为其,你猜得对不对?”声音不无得意。

方为其没有告诉她,她猜得到底对不对,而是问她愿不愿意赏脸。

“你得问问她们。”指了指距离她十几步之遥的高云双和陈丹妮。

话还没说完,方为其已经朝着那两位走过去。

方为其带来的结果还真让她大感意外,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高云双会答应方为其,当然,在她和方为其赴约期间那两位会一直跟着她。

“方为其,你是怎么说服她们的?”坐上车,忍不住问。

“你觉得我长得像是那种喜欢惹事的人吗?”

方为其这话还真说得有道理,如果一个城市想宣传治安的话,方为其一定会凭着他的整体形象入选“守法公民”,方为其有一张老好人的脸。

在没有见到方为其口中的那名女性朋友之前,她以为自己将见到的是一张漂亮中透露着市侩的脸。

然而,站在眼前的女人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从事于文艺事业的工作者,处于图书馆里时会温柔提醒身边的人把手机关掉,公共场合上会主动帮忙把残疾人坐的轮椅推上地铁。

“我叫劳拉。”女人微笑朝着她伸出手。

一呆。

恍然想起,伸手:“我叫连翘。”

在这座城市里,更多时候她使用的都是阿曼达这个名字,“阿曼达”这个名字在这个城市里普及率高,普及率高代表的就是寻常。

她很少会在自我介绍时用“连翘”这个名字。

只是那一瞬间,一些东西先于她思想之前。

离开那家带有浓浓田园风的花园餐厅时天色已经近黄昏,站在餐厅门口透过篱笆缝隙,那个叫做劳拉的女人站在杂乱无章的花丛中,朝着她挥手。

这时,她才想起自己好像没有和劳拉说再见,此时此刻,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花上一个下午的时间和一名陌生女人聊天。

这个下午,她坐在那里学着劳拉踢掉鞋子,脚踩在草地上,八月芳草的气息带有初秋时节的干燥,让人很容易犯懒,花园一边刚好有两张吊床,吊床里的靠垫色彩柔和让人很想把它们拥在怀里。

等下一阵风吹来,靠垫已经被她拥在怀里,而她已经躺在吊床上,吊床的另外一边则是劳拉,劳拉脸上盖着书本。

她想,刚刚那会儿,她也许被劳拉传染了,在初秋的下午打了一场瞌睡。

打完瞌睡,她才想起可怜的方为其,想起了躺在另外一张吊床上的女人对方为其做了可恶的事情。

猛的从吊床起来,拿下盖在劳拉脸上的书,冲冲对她说“你配不上方为其。”

“我知道。”劳拉揉着眼睛。

那时,天色已暗。

这真是一个奇怪的下午,站在餐厅门口。

高云双去拿车,陈丹妮站在距离她数十步左右的地方,方为其站在摆有餐厅门口营业时间的作息板后面,她紧挨着作息板站着。

在方为其手往她脸伸时她迎来了短暂的呆滞,眼看指尖就要触及她脸颊,急急往后退,和方为其说了一句“再见”脚匆匆忙忙往着陈丹妮走。

站在陈丹妮身边,忍不住又回头,作息版又大又高,两个方为其站在后面想必也可以隐藏得很好,假如他摸她的脸的话从陈丹妮这着方向是看不到的。

一下子,她被这个念头给吓了一大跳,在想什么呢?也许方为其其实并不是想摸她的脸。

方为其一看就是好人,单是看他的眼睛她就知道了。

回程路上,高云双的电话响了,眼巴巴的等着高云双挂断电话,如她所盼望的那样,电话是金沅打来的。

“厉先生说今晚会回来用晚餐。”高云双说。

咧开嘴。

到家差不多十分钟后她就见到了厉列侬,站在艾薇身边,看着他一步步走上台阶,往着她们走过来。

“厉先生。”艾薇让到一边,接过金沅的文件袋。

厉列侬的目光越过艾薇落在她脸上,发生在衣帽间的事情这时冷不防的窜上了她的脑海,导致于在面对他时心里忽然间紧张了起来。

一时之间导致于她只能呐呐站在那里,本来她想给他一个笑容来着。

淡淡看了她一眼,厉列侬身体越过她,倒是金沅和她打起了招呼“厉太太最近脸色不错。”

话刚刚说完。

“金沅!”1942领导人沉着声音,似乎是不满意自己话多的下属。

“是的,厉先生。”金沅加快脚步,追上厉列侬。

她站在原地发呆。

此时此刻,她如此强烈的感觉到,厉列侬还是那个厉列侬,而她仿佛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她了。

晚餐维持在平日二十分钟左右时间。

那二十分钟里数次她都想开口说话,一些较为轻松的话题,比如七月末到八月初她被禁足期间,从网上看到比较滑稽的事情,可话还没说出口,都被厉列侬沉着的脸色给卡在喉咙里了。

吃饭、喝汤、喝水、1942领导人一如既往一丝不苟,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心里堵着一口气低头吃饭,他不理会她她也没必要理会他。

晚餐后,厉列侬没有和往常一样空下数十分钟时间和她聊天。

与其说聊天倒不是说是一名老师在检查学生作业的模式,比如在这十分钟时间里他每次都会问类似于“这几天有没有不适感”。

她可不是笨蛋,“这几天有没有不适感。”其实等同于“那些药物有没有引起副作用。”

晚餐过后厉列侬直接去了书房,一呆就数个钟头。

第n次经过书房门口书房门都紧闭着,看到艾薇拿着托盘出现在书房门前时,她心里一动,说“我来吧。”

手里拿着托盘,敲门。

“进来。”

打开门,轻轻关上门,尽量让自己脚步不发出任何声音,拿起托盘的水杯摆再桌面上,托盘和手一起背到背后去。

安静的站在一边。

怀着比较幼稚的想法,她等待着厉列侬抬起头来讶异的表情“怎么是你?”但并没有,抬起头来时,他也就淡淡看了她一眼,喝了几口水重新埋头于大大小小的文件上。

心里尴尬又委屈。

无聊间在心里考虑要不要去看她喜欢的脱口秀节目,这个想法刚刚一冒出来,就听他问“下午都去见谁了?”

下午去见谁了?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高云双对1942领导人的忠诚程度可以比美旧时代的死士。

见她没回答,他再次抬起头来:嗯?

好吧,不情不愿回答:“我朋友。”

“朋友?”厉列侬敛起眉头。

这个男人分明是瞧不起她,以为围绕在她身边的都是一些吃喝玩乐的玩家。

“是的,朋友!”她加重声音。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厉列侬合上文件,一副想要和她长谈的架势:“你和你所谓的朋友才仅仅见过数次面,这数次的见面时间加起来还没到一个小时。”

晚餐期间被冷落的气恼,加上他现在所表现出来的咄咄逼人,她板起脸:“我从见到他的第一分钟就希望和他变成朋友,他是好人!”

眉头从之前微微敛起变成紧紧锁着,修长的手指再次打开文件夹,翻开到正页,淡淡问着:你所谓的朋友叫什么来着?

“是朋友!”加重声音,她讨厌他在朋友前面加上所谓:“我的朋友叫方为其。”

“嗯,方为其。”他点头。

她觉得再在这里呆下去的话,她肯定会被厉列侬瞧不起人的语气给气死,狠狠瞪了他一眼。

刚抬脚,手被抓住。

“干什么?”冲冲朝着他呲牙。

他在看她,眼神带有观察意味。

没有握住她的手推开文件,在空出来的小块桌面上他分别摆上笔、杯子、笔架。

厉列侬的手指一一掠过那三样东西:“我们来做一个小测试,这是一个关于测量朋友在你心里比重的小测试,这个小测试的主题为时间和精力,而测试对象是方为其。”

“笔象征着周末和五英里路程,杯子象征的是周末和十五英里路程,而笔架则象征工作日以及五十英里路程。”

“综合以上三种假设,告诉我,你会选择笔、杯子、还是笔架?”

呃…

此时此刻,厉列侬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玩笑成份,这个男人在很认真的和她做关于友情比重的小测试。

关于方为其在她心目中比重的小测试。

目光从笔越过杯子,最终停留在笔架上,刚想开口。

“要不要多给你一点时间考虑?”厉列侬如是说。

“不需要。”手落在笔架上,迎着他的目光:“如果对方是方为其的话,我会在工作日时间开五十英里的车程去看方为其,陪他吃一顿饭。”

第102章 /(想念)

面对着摆放在桌面上的那三样物件。

“不需要。”手落在笔架上,迎着厉列侬的目光,她说:“如果对方是方为其的话,我会在工作日时间开五十英里的车程去看方为其,陪他吃一顿饭。”

他放开她的手,挥手示意你可以走了。

很显然,她的答案让他不是很满意。

本来她是想走的,可——

厉列侬眉宇间里有疲惫,淡淡的乌青散布于眼眶。

“还不走!”声音很不耐烦的样子,头也不抬。

“厉列侬我不是孩子。”脚牢牢钉在地上,低低说出:“方为其真的是好人,我可以保证,他不会做出伤害我的事情。”

他又嘲讽开了:“方为其脸上写着我是好人?”

“嗯!”赌气回答。

“嗯?!”

在那道视线下,下意识想退却,硬着头皮:“眼睛。”

“眼睛?”

“很奇怪,当我看着方为其眼睛时,莫名其妙的就想要去相信他,甚至于…”垂下眼帘:“甚至于想要去亲近他,那种感觉很奇妙。”

沉默——

笔、杯子、笔架被一一放回原位,手里拿着的托盘被他接走,指着桌面上的空位。

按照他要求的那样她半坐在桌面上。

搁在膝盖处的手被他握住,从她这个方位可以看到他又长又密的眼睫毛,眼睫毛半垂落着,弧线美好。

他说:“我知道这样一件事情,二零一二年,南韩政府和北韩政府经过协商,他们决定开放第一批因为战争而长时间分隔两地的亲人。”

“这些人一分开就是几十年,认亲会期间,主办方进行一次测试,让十名家属在互相不知道姓名身份的情况下进行认亲活动,这十名亲属中有一对兄妹没有经过任何提示,第一眼就把对方认出,专家们把这一种现象归结于遗传基因的功劳。”

厉列侬的话让她有些晕,但介于他的眼睫毛太过好看,介于他的声线太过于迷人,她假装很认真的倾听着。

眼睛也舍不得眨一下很认真的倾听着。

顿了顿,他继续说:“人类基因存在一种名为脱氧核苷酸的物体,极少数人人体基因的脱氧核苷酸特别活跃,这些异常活跃的脱氧核苷酸能通过血液、染色体、眼神等等等各种各样的身体特征进行遗传识别,那对兄妹是通过基因的脱氧核苷酸找到彼此。”

“所以说,一些你眼中很奇妙的东西背后都有着它们的必然性。”

厉列侬的眼睫毛可真好看,特别是处于半垂着眼帘的时候,说不定,说不定真的可以在上面垫一节铅笔。

看看,它们又在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