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到底不敢多留,说了几句话就偷偷溜走了,阮飞琼叹了口气,看着膝下的垫子和手边的书,还怪自己偏颇,一样的侄女,怎么不见灵珠和灵鸢来,话真是没错,什么样的娘教出什么样的闺女。

第二十三章 祠堂夜谈

阮临湘和阮予晴送来的垫子阮飞琼虽用上了,但到底不敢看书,她跪在那里思考着父亲的用意,父亲身为帝师,背负了很多东西,所以他注定成为不了一个优秀的父亲,有时顾虑太多,考量太多,做事也就有些反常,她想父亲说不定会找她来谈一谈。

果然,知父莫若女,后半夜,阮向贤一个人来了祠堂。阮飞琼叫了声爹,阮向贤看看女儿,叹了口气,伸手将女儿扶了起来:“琼儿,你是不是怨爹了?”

阮飞琼跪的两腿发麻,坐在椅子上,但眼神依旧清明:“女儿只是不明白,为何要护着大嫂?二嫂三嫂也就罢了,为是么是大嫂?”

阮向贤挨着女儿坐下,沉默半响,开口却问道:“琼儿还记不记的沈姨娘?”

沈姨娘是阮飞琼祖父的姨娘,是最受宠的姨娘,阮飞琼一惊,当时沈姨娘的事闹得很厉害,沈姨娘出身良家,虽说做妾,但身份还是高出一等的,当时的阮家家主也是帝师,文采卓然,才华横溢,一股子清高,最喜欢和人吟诗作对,偏偏沈姨娘就会这一口,所以宠的很厉害,闹出了很多事。

后来当家老太太发了怒,将沈姨娘给卖了,阮家家主虽有些不高兴,但在他眼里,一个妾而已,虽说喜欢,可也犯不着和自己的母亲过不去,所以也就算了。

可那沈姨娘是个厉害的,由爱生恨,不知怎么回事找上了当时阮家的对头,将阮家卖了个底朝天,所以后来阮向贤功成名就,阮家蒸蒸日上的时候,阮家的对头靠着沈姨娘的投诚,让阮家一败涂地。

阮向贤的父亲被气得吐血而亡,他生前的最后一句话就是:“他最后悔的事就是不该在老太太把沈姨娘给卖了的时候无动于衷。”

沈姨娘这样的女人,你就不能得罪,捧着也好,供着也好,若是让她找到了恨你的理由,她完全可以闹得你天翻地覆。

阮飞琼也是女人,站在谢氏的立场,想想若是自己的儿子被退婚还被人公然指责,也是会暴怒的,当下就把不服降了一半。

阮向贤叹气:“琼儿呀,咱们阮家,你爷爷是帝师,你爷爷的兄弟也多身居要职,那时候才是咱们阮家的全盛时期,如今我不敢去淌这趟浑水,你的三个哥哥我也拘着不让做官,这都是当年的沈姨娘一手造成的,咱们阮家以前虽然风光,可眼红的人也不少,一个不防就让人抓住了把柄,当年,我战战兢兢地扶持今上上位,可在功成名就时就不敢再走下去了,有时候以退为进反而更好,我在家隐忍了大半辈子,就是为了你的哥哥们能有一个好的开头,不是靠着阮家的名头,你爷爷那时候的光环已经罩不住了,只有当今圣上的怜惜,因为我陪他吃苦,却没有一同享受富贵,所以圣上对咱们阮家愧疚,只有他的愧疚才能让那些对咱们阮家看不顺眼的人有所忌惮,不敢出手,你哥哥才能走得远,走得稳。”

阮飞琼没想到父亲为这个家为哥哥们牺牲了自己的仕途,眼泪忍不住就下来了:“爹,是女儿不对,不能帮助爹光复阮家,反而让爹操心。”

阮向贤拍拍女儿的手,道:“你大嫂啊,就是这样的脾气,好高骛远,目光短浅,心胸狭隘,虽让人觉得不舒服,可到底没什么坏心,当初娉婷的婚事已经下了圣旨,好好的一个皇子妃,说变就变了,她心里也不好受,婷儿是咱们阮家的女儿,虽说为了阮家做些牺牲是应该的,可我心里也很是愧疚,觉得对不住她,如今景枫又出了这种事,你大嫂可是经不起一点打击了,若是你和她吵起来,她反骨一生,怨恨我们偏心,可就坏了。”

阮飞琼吓出了一身冷汗,连忙道:“爹我错了,我明天就和大嫂道歉,一定会打消她的怨的。”

阮向贤见女儿明白,呵呵一笑,道:“也不知怎么,咱们阮家一向是闺女比儿子贴心明白事,你哥哥们呀,老大有些混,老二又一副风流才子样,你三哥偏又爱经商,生意经一套一套的,官场上的事是一听就头疼,唯有你还有点我当年的样子,这一代也是,你瞧婷儿,温良娴雅识得大体,景枫就不行,临湘虽然被你二嫂惯坏了,可该做的事一点都不含糊,卓颖是个好的,可瞧着和你二哥差不多,一副文人做派,垂景小

,看不出来,你说说这事,临了一个挑大梁的也没有。”

说着有些黯然,阮飞琼忙劝:“娉婷的夫君看着不错,将来能帮衬着景枫就行了,临湘嫁的更好了,卓颖和垂景更不用操心了,景枫虽说混,可心地还是好的,多多劝劝总会明白的,我那么说是怕娘硬要说和蓉儿和景枫,爹你就别操心了。”

阮向贤叹气:“你一个女孩子都能分析的头头是道,你哥哥就不行,硬是没往这上面想。”阮飞琼被父亲无奈的表情逗笑了。

第二日,阮飞琼给足了谢氏面子,当着大家的面,郑重的行大礼道了歉,谢氏反而被弄得有些手足无措,当时就慌慌张张的摆手说不用了不用了。

阮飞琼当天还私下里找了谢氏,推荐了好些名门贵女,温柔淑女,比盛宝兰还强些。谢氏一想,场子找回来了,儿子的婚事有着落了,小姑子低声下气的和自己说话了,怎么都觉得舒坦,于是你来我往,大度的表示一家人,她也有错,没招待好小姑子云云,皆大欢喜。

阮飞琼住了几天,因楚文轩的事便提早离开了,虽说发生了这么一个小插曲,但处理的及时,谢氏不仅不生气,反而庆幸,她又找到了事做,对阮飞琼提供的那些人选是仔细甄别,认真挑选,竟比平时还忙。

江上船舱,楚文轩看着倚在窗前的妻子,笑道:“跪祠堂的感觉怎么样?”阮飞琼嗔视着丈夫,但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你不知道,我还算好的,有一次二哥和二嫂因为临湘的事吵了起来,二哥那个人啊,一犯起倔是九头牛拉不回来,临湘小啊,看爹娘因为自己的事大吵起来,吓得大病一场,把二嫂给心疼的啊,带着孩子就要回娘家,爹就罚二哥跪祠堂,跪的二嫂都不忍心了,求了情才罢。”

楚文轩笑道:“岳父倒是有意思,他来做恶人,二哥二嫂一定和好如初。”阮飞琼笑了:“二哥本来就对二嫂言听计从,跪了祠堂后倒也没什么,二嫂倒是再也不敢和二哥吵架了,生怕爹一个不高兴又罚跪。”

楚文轩不禁对岳父的敬佩又升了一个层次,这才是老谋深算啊,不过这话他可不敢当着妻子的面说出来。

第二十四章 再次进京

一个月后,阮娉婷回门,正巧容大人回苏州,从万寿节开始,容大人就一直在京城活动,容家也是不可小觑的世家大族,容大人轻巧的在吏部谋了个缺,就留在京城不走了,如今他回乡,是为了朝堂上的事。

皇上总算不再犹豫,立大皇子为太子,封二皇子为顺王,三皇子为周王。并起复旧员,阮老太爷封了太子太傅的闲职,阮一柏被任命为礼部侍郎,阮一棠任命为工部员外郎,阮家举家上京,这一次并非小聚,而是定居,因此家里大大小小的东西都要带走。

阮娉婷舍不得父母,多住了些时日,帮着母亲收拾东西,上次阮一柏的两房妾侍都没有进京,这次也要一起带去,谢氏整天忙着收拾行李,林氏虽不管家了,但也有女儿的婚事要忙,七月份就要成婚了,说起来也有些紧急。

阮临湘已经十三岁了,因为这一年林氏的刻意教导,到乖巧懂事不少,整日跟在林氏身后打点东西。过了端午,阮家便启程上京。

这次进京就再也不走了,阮临湘有些欣喜,又有些感伤,梨花苑空了出来,阮临湘依旧住在紫竹山房,容青琐虽然快成亲了,但她很快来阮家拜访,容青琐在京城呆了两年,多了成熟稳重,少了些跳脱,看见阮临湘高兴道:“你可算来了,你不知道这一年有多少好玩的事,可惜你不在哦。”

阮临湘笑道:“你少气我了,知道我不能和你玩还这样刺我。”又笑道:“也是快成亲的人了,怎么还这么爱玩。”容青琐嘻嘻笑道:“你是不用等,下个月就能成亲了。”

阮临湘嗔道:“你胡说什么,当心我打你。”容青琐啧啧:“到底不一样了,还会害羞了,二婶婶怎么教的,把一个疯丫头变成了小淑女。”阮临湘听了就要打容青琐,容青琐躲着,两人玩闹起来。

过两日许兰陵就来登门拜访,许兰陵自从和阮临湘订了亲,逢年过节的便会送来厚礼,阮家上下对这个未来的姑爷都十分满意,见许兰陵上门,小厮忙去通报。

阮卓颖出来相迎,笑道:“本以为你第一天就要来的,不成想竟忍了这么些日子。”许兰陵道:“我想早些来,又怕你们刚到不得空,怎么,你妹妹可好我答应了去苏州结果匆匆而别,她生气了吗?。”

阮卓颖笑道:“她呀,早就忘了,只不过,当时也失落一阵子呢,这两天也有些魂不守舍的,不知在想些什么。”许兰陵道:“我这次来就是想商议婚事的,我请了太子主婚,你觉得如何?”

阮卓颖讶道:“你倒是有面子,只是这婚礼怕是要隆重不少,你来,我们去找爹商量去。”许兰陵应了。

阮一棠沉吟一会,道:“太子主婚自然是好的,只是到时候怕出了什么差错惹人笑话。”许兰陵道:“不会的,我和太子私交颇深,他只是作为我的好友来的,他也说了不必过分看重,反而搅了婚礼。”

阮卓颖笑道:“这天底下大概只有你会直言说出私交颇深四个字了。”许兰陵哂然一笑:“我早就答应过,一定会让临湘风风光光的嫁给我。”

阮一棠不禁得意,这女婿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但掉的好哇。当下就敲定了,阮卓颖带着人更忙了,许兰陵本想偷偷看阮临湘一眼,却被未来大舅子识破了,千求万劝给劝了回去。

最后经过多方商议,定下了七月十五的婚期,阮临湘到底知道害羞的,躲在房间里绣嫁妆,不见人,林茜远和林瑶珂都来陪她,倒是打趣她的时候居多,阮临湘禁不住她们的玩笑,每天都要给林氏诉苦。

林氏一看,年纪摆在那,还是小孩子,就细细地教她为人处世,如何尊上,如何御下,林氏教得多,倒把阮临湘吓住了,越发的对成婚害怕起来了。

林氏给女儿定了四个陪嫁丫鬟,都是贴身服饰阮临湘的,木兰,木莲,木葵,木桃,两个陪嫁嬷嬷,林妈妈和许妈妈。林氏细细的分了。

木兰主要是贴身伺候临湘的,木莲则要在屋里管事,木葵木桃打下手,两个嬷嬷则是负责教导临湘的,阮临湘见母亲为了自己忙里忙外,对嫁人越发的恐惧起来,扑到母亲怀里就哭:“娘我不想嫁了,我害怕。”林氏嗔道:“说什么傻话呢,今儿个不嫁,以后也要嫁的。”又好好安慰了一番。

关于嫁妆,林氏早就在娉婷出嫁的时候思量好了,娉婷的嫁妆主要是谢氏的嫁妆,容氏的私房,还有府内的添置和亲友的添妆,如今临湘也是嫡女,可以比照这个办。

娉婷花了公中一万两银子,阮向贤也拨了一万两给临湘,而林氏自己的嫁妆里除了几件留给卓颖的媳妇传家的,金银首饰,绫罗绸缎,田庄地契,没有不能给的,但她又怕临湘管不过来,又将原先替她管铺子的郝掌柜一家给陪嫁过去,让郝掌柜替阮临湘管外头的事,容氏也给了私房,加上林家的老太太,三位舅母的添妆,阮临湘的嫁妆已经很可观了。

阮临湘看到自己的嫁妆单子足足惊讶了一刻钟,林氏慈爱的抚着女儿的头:“还有什么缺只管告诉娘,咱们还来得及办。”

阮临湘道:“娘,这怎么那么多,我看比大姐姐的多多了。”林氏笑着解释:“你是皇上赐的婚,若是少了会扫了皇上的面子,再说了,到时候太子主婚,这婚事不隆重也不行。”

又笑了:“咱们湘儿面子可真大,劳动皇上赐婚,太子主婚。”阮临湘嘀咕:“是祖父和许兰陵的面子大,我哪里有什么面子。”

第二十五章 成婚

七月十五,阮临湘早早就被叫起来,焚香沐浴,梳妆打扮,阮临湘的外祖母亲自给她梳头绞脸,最后阮临湘清醒过来,一看脸上涂得红红白白的,根本认不出自己,又要闹别扭,林氏赶紧劝这个小祖宗,说新娘子都得这么着才行才罢了。

阮临湘头上顶着凤冠,只觉得脖子都要断了,好容易熬到了吉时,许兰陵来接亲,阮临湘拜别父母,由阮卓颖背着上了花轿,一行人浩浩荡荡抬往安国公府,因这桩亲事是皇上赐的婚,太子主婚,在外人看来是格外隆重,不过阮临湘在轿子里只觉得外面的人熙熙攘攘的,她抱着玉如意坐在轿子里,又累又饿,好容易不困了,又十分紧张。

等到了将军府,阮临湘被喜娘扶了下来,许兰陵将红绸放到阮临湘手里,牵着她到正厅拜堂,许兰陵没有父母,特地请了老家的叔叔来受礼,阮临湘被牵着晕晕乎乎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只听司仪喊了一声“送入洞房。”阮临湘忍不住松了口气,被簇拥进了新房。

掀了盖头,阮临湘最先看见许兰陵,他一身红色喜袍,眉眼之间的凌厉也柔和了不少,他含笑看着阮临湘,阮临湘莫名的就脸红了。二人喝了交杯酒,喜娘就都笑着退下了。

二人相对无言坐了一会,阮临湘还是忍不住,低声道:“我脖子酸了。”许兰陵一看,脖子上顶着凤冠,能不累吗,他赶紧道:“我让你的丫鬟来帮你卸妆可好,你饿不饿,我让他们送吃的来。”

阮临湘脸红道:“不碍的,你不用去敬酒吗,这里有我的丫鬟就够了。”

许兰陵笑着说:“那好,你好好休息。”说着就出去了。不一会,木兰木莲木葵都涌了进来,阮临湘一见熟人,顿时放开了,嚷道:“木兰快帮我把这个拿下来。”

木兰几个在外面等的也着急,一见小姐就安心了,木兰忙吩咐木莲去端水,木葵去准备吃的,自己上前帮阮临湘把凤冠拿了下来,又帮她把钗环之类的卸了下来,阮临湘摸摸头,道:“可算轻松了,这压了一天,我的脖子都要短了四寸。”

木兰笑说:“小姐又乱说,幸亏林妈妈不在,不然又要说您了。”阮临湘说:“林妈妈呢,我怎么没见她。”

木莲端了水来,接道:“林妈妈在西厢房呢,说要看着您的东西,今个儿人多手杂的,丢了就不好了。”

阮临湘点点头,又问:“你们可吃东西了。”木兰笑道:“吃了,是将军身边的丫鬟送来的,是上等席面呢。”

阮临湘摸摸肚子:“真好,我还没吃呢,饿了一整天。”木葵提了饭盒进来,笑道:“小姐,厨房预备了小菜,说是将军吩咐的,我去了就拿了来,小姐尝尝。”

木兰伺候阮临湘洗脸,木莲帮着木葵摆好了菜,阮临湘洗了脸,也不用簪子,将头发挽了个松松的髻,坐到桌前一看,四个碟子都是时新的蔬菜,看着就清淡可口,阮临湘不觉吃了许多。

正喝着茶和木兰几个说笑,有人报,将军来了,阮临湘忙起身去迎,许兰陵喝的脸红红的,眼睛也亮了,一挥手叫屋里的人都下去,木兰几个担忧的看了看小姐也下去了,阮临湘的气势立刻就弱了,呆呆看着许兰陵,突然想起母亲的教导,就道:“我给你宽衣吧。”

这是林妈妈教过的,阮临湘利落的把许兰陵的衣服脱掉,许兰陵也不说话,笑着张着手任阮临湘忙,阮临湘不好意思脱里衣,就停了手期期艾艾的不知该怎么办,许兰陵看她红着脸的样子就觉得好笑,忍不住抱起她,在她脸上亲了一下,笑道:“我去梳洗,你乖乖坐着。”

说着把阮临湘抱到床上,阮临湘被他突然一亲吓了一跳,又被他抱了起来,羞得不行,捂着脸不敢看人,直到许兰陵进了净房,阮临湘扑在被子里脸红心跳不知该怎么办,许兰陵动作很快,从净房出来就看到他可爱的小妻子捂着脸躺在床上滚来滚去,床上被子枕头被她弄得乱糟糟的,许兰陵上前将她抱起来,阮临湘吓得不行,搂着许兰陵的脖子,眼睛睁得大大的,许兰陵许兰陵一个没忍住就亲了下去…

阮临湘倒在许兰陵怀里累的连手指都不想动,许兰陵却仍在她耳边絮絮叨叨的说,阮临湘也是被惯大的,本来就想睡觉,就气呼呼的说:“我困了,你让人好好睡觉成不成。”

许兰陵哈哈笑了两声,亲了亲她的额头,说道:“是我高兴就忘了时辰,你睡吧。”

第二天阮临湘起得很晚,是许兰陵吩咐的,一是安国公府里没有什么能让阮临湘一早起来拜会的人,许兰陵父母双亡,只有一个堂叔,本来在老家,因许兰陵无人照料才上京,许兰陵袭了爵就回老家了,如今府里除了许兰陵就是阮临湘最大,阮临湘悠悠睡到巳时,醒来时不知今夕何夕。

许兰陵坐在床头笑眯眯的看着她,阮临湘脸一红,拥着被子坐了起来,不好意思的说:“我起晚了。”许兰陵笑道:“不碍的,今日左右没事,明天进宫谢恩就成了。”

木兰木葵进房来给阮临湘梳洗,许兰陵让她们把水盆放下,亲自绞了帕子递给阮临湘,阮临湘忙接过,许兰陵依到阮临湘身边,低声问道:“还疼不疼?”阮临湘脸一红,几不可见的点点头,许兰陵看着小妻子脸红的样子便分外觉得喜悦,这个磨人的小东西,总算不辜负他的一番辛苦。

许兰陵一直在房内陪阮临湘歇息,直到吃过午饭,许兰陵命人搬来了府里管家的册子,交与阮临湘,阮临湘惊讶的看着足足两大箱子的账本,慌忙摆手:“这么多我看不过来的,我才刚来,都不熟悉,还是按原来的规矩管家吧。”

许兰陵笑道:“原来府中没有主母,有管家来管,如今主母进门,自然由主母来管,若你有不懂的,只管问管家,或是来问我,府里人少,事情也少,你放心,不是什么难题。”

许兰陵有两处宅邸,一处是安国公府,乃是祖传的老宅子,比将军府不知大了几倍,如今许家人丁稀少,住在国公府颇有不便,许兰陵便住在较小的将军府,也便于打理,阮临湘虽在家里跟着母亲学习管家,到底年纪小,知道的也少,学了一知半解就匆匆嫁了,如今许兰陵把偌大的家交与她,她反而不敢管了。

许兰陵自然明白她的担心,便道:“什么事都是学着来的,今日你做不好,多多学习不就行了,别担心,有我呢。”说着将府里的对牌交给阮临湘,阮临湘只得接了,她道:“那好,我先管着,若是不好,仍旧让管家管吧。”

许兰陵笑着没说话,阮临湘将对牌交给木兰收好,陪着许兰陵吃了饭,许兰陵新婚告了假,自是呆在家里,况且他对自己的小妻子还不甚了解,自然想夫妻之间多多说话,增深了解,可是阮临湘新嫁,害羞不说,还身上还累,话就不多,许兰陵变着法的引着阮临湘说话,倒让跟前伺候的木兰等人吓了一跳,这个粘着自家小姐的多情公子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冷血将军吗?

阮临湘心里觉得烦,又不好说,脾气一上来,扑在床上捂着脸不说话,许兰陵怕她捂坏了,就要掀被,阮临湘一个没忍住,跳起来将许兰陵扑倒在床上,双手拉着许兰陵的手臂钳住,怒道:“讨厌死了,就不能消停会。”话一落音,屋里一片寂静,呼吸可闻。

第二十六章 虐夫?

阮临湘在家时常与阮卓颖打闹,阮临湘便爱用这招,不过阮卓颖乃是书生,虽说习武,也不是很厉害,再加上是自家妹妹,打就打了,闹也闹了,自是没什么,不过许兰陵可是从小习武,上过战场,杀过人,他也没想到看起来娇滴滴的小女孩会发飙,倒被折在床上愣住了。

木兰一看不好,赶紧上前拉住阮临湘,打圆场道:“夫人可是睡迷糊了,这是将军,还以为您在打坏人呢?”阮临湘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对,可却尴尬的说不话来,也愣在那,木兰一说话,她倒清醒了,忙从许兰陵身上翻下来,在在一旁附和道:“对对对,我睡迷了…”

许兰陵倒在被子里不动也不出声,只是肩膀不停地颤,阮临湘被吓坏了,这可怎么办,她是气坏了,脑子一热就动了手,可她一个女孩子能有多大劲,怎么许将军竟被她弄哭了?她挨上去,期期艾艾道:“将军,对不住,是我错了,你别哭了…”

话还没说完,许兰陵一个翻身将阮临湘压在身下,阮临湘一看,这人哪里在哭,一双眼睛亮亮的,闪着笑意,阮临湘气结:“你怎么骗人啊。”

许兰陵笑道:“我也没想到你这么大劲,说说,除了我,谁还挨过你的打呀。”阮临湘推开许兰陵,道:“就是我哥哥呗,你问这个做什么。”

许兰陵心里很高兴,阮临湘对他总算露出点真性情,也不枉他插科打诨了这么久,二人正说着,木莲进来道:“将军,夫人,管家把大家叫了来,要给夫人行礼。”许兰陵点头道:“本来该明天再见,不过咱们左右闲着无事,走,我陪你见见。”

阮临湘答应了。

将军府分为内院和外院,外院有管家打理,重兵把守,不用阮临湘过问,内院人少些,许兰陵并无侍妾,使唤的丫鬟也少,许多皆是为了伺候阮临湘买进来的,阮临湘和许兰陵起居的地方是正房宁安堂,宁安堂四周几处宅子都是留给小姐少爷住的,如今只空着,平日里议事都在宁安堂的小花厅里。

此时花厅外站了满满一院子人,阮临湘和许兰陵坐在上座,阮临湘看着许兰陵,许兰陵却摇头示意,阮临湘便回头安坐,她道:“你们先一个个上前来报名字,说说自己是何处当差的。”木兰早已拿了笔纸在一旁记着。

先上前的是宁安堂伺候的丫鬟,一共八个,两个一等的叫春风春雨,余下六个分别是茂春,暮春,初春,盛夏,暮夏,余夏,皆是二等的丫鬟,加上阮临湘陪嫁的四个,木兰,木莲,木葵,木桃,木兰木莲是一等,其余两个是二等,所以宁安堂共四个一等丫鬟,八个二等丫鬟,再加上管事的婆子四个,阮临湘仔细的看了看,觉得还不错,宁安堂是自己起居的地方,伺候的人自然要格外经心,其余地方当差的人阮临湘也一一见了,有人慑于将军的威严,对新夫人毕恭毕敬,有的则看新夫人是个年幼的,就起了看轻的心思,阮临湘虽然小,可不笨,她一一记在心里,见完了人,阮临湘便道:“我刚来府中,对府中的规矩还不甚懂得,各位管事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又知事懂礼,若我是惹了什么笑话,还请各位管事多加提点。”

这是林氏教的第一招,对待管事要和气,谦虚,这些管事既然能在将军府混得开,自有过人之处,她若莽莽撞撞的,把关系弄僵了,以后办事吃亏的可是自己。

果然,这话一出,大多数人都觉得新夫人好相处,都开口谦虚了几句,阮临湘叫了几个管事上前,道:“田妈妈是管厨房的,仍旧管着,不过如今人多了,事也多了,我让许妈妈过去给你打下手,田妈妈看如何?”田妈妈一看,好哇,刚开始就分自己的权,那以后还不得把我连叶摘啊,心下不悦,但碍着自家将军的冷脸,便应了:“哪里说得上打下手,以后一块为夫人当差,还要请夫人多多指教呢。”漂亮话谁不会说,阮临湘见田妈妈皮笑肉不笑的,也知道这是一块硬骨头,不过厨房是个大头,好就好了,不好了,也是万恶之源,便只当没看见,接着道:“如今,将军交与我管家,我少不得讨大家嫌了,从明天开始,各处厨房,针线,采办,皆换了新账本,从新立账,以前不管如何都一盖而过,我只看以后,大家觉得如何。”这话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切切私语起来,田妈妈这下忍不住了,见大家多有质疑的,便率先出来道:“夫人,这帐是过了年新立的,就不必换了吧。”阮临湘没开口,只看了一眼木兰,木兰会意,上前道:“以前管家管账,自是管家那一处的,如今夫人管账,自是又立一处,若是两处帐混了起来,以后出了事,谁担责任?不如先分清了,大家也清楚,田妈妈怎么连这个道理也不懂。”田妈妈争辩道:“并不是我不知礼,只是原先都管得好好地,如今夫人一来,都要重立,这又麻烦,不如就按以前的来管。”木兰气道:“你这是什么话,夫人自有夫人的章法,让你们做什么只管照做就是了,难不成白养你们了不成?”阮临湘一看,第一天就吵起来也不好,就忙止住木兰,道:“话说得好好的,吵什么,以后天天见,倒伤了和气。”

许兰陵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观,新夫人要立自己的帐,也是可以理解的,田妈妈一向老实的,怎么就如此糊涂,自己娶了湘儿来,可不是让她受气的。遂清咳一声,道:“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若是嫌麻烦的,只管走人。”许兰陵在外人面前一向是冷着脸的,如今板了脸,眉毛一瞪,威严十足,田妈妈哪里敢说什么,连那些等着看热闹的人也都垂了头,许兰陵一个个瞪过去,阮临湘虽然觉得有人撑腰很好,可是管家这事还是她自己来才会让人心服口服,若是许兰陵帮她撑腰,虽然下头人听话,但究竟不是自己本事,本来的踌躇满志倒散了一半,她有些丧气,垂了头不说话,许兰陵一看阮临湘有些埋怨的看着他,失望的垂着头,暗想糟糕,这一插手倒显得阮临湘不会管家似的,便又道:“以后凡事听夫人安排。”说完便起身离开了。

阮临湘一看许兰陵走了,心想,你丢这么个摊子给我,我才不收拾呢。她站起来道:“今儿个就到这吧,有关立账的事我让林妈妈去找你们,明日把新账本交给我。”说罢也离开了。

许兰陵早已等在房内,一见阮临湘回来,迎上来笑道:“刚才真是对不住了。”阮临湘闷闷道:“我刚来,他们自然不服,等我办成几件事定会叫他们刮目相看,如今你一插手,倒显得我没本事,只会仗势欺人。”许兰陵赔笑道:“我是真的忘了,看他们对你不恭敬就脱口而出了,你别生气,以后后院的事都你来做主如何?”阮临湘转头看他:“真的?”许兰陵点点她的鼻头:“自是真的,你放心。”

第二十七章 进宫

第二日一早,阮临湘便被木兰叫了起来,今日她要进宫谢恩,如今她是将军夫人,也是有诰命品级的,需要按品级妆扮,阮临湘那散漫的性子哪里受得住这个,等出门的时候已经有些累了。

许兰陵安慰道:“别怕,一会我们先去给皇上请安,一般在长春宫,等磕了头就去皇后娘娘的长庆宫,若是时间长了,说不定还会留膳,你放心,我在宫中长大,虽说现在搬了出去,可是人脉还在,他们肯定不会为难你的,你只要谨言慎行就好了。”

出乎许兰陵的意料,阮临湘并不觉得害怕,一方面她太累了,头上的首饰压得她差点抬不起头,她只顾着保持仪态,哪里还会想起自己见得是皇上,另一方面,阮临湘对皇上并没有什么印象,在家里她是最大,被宠着惯着长大,出了嫁许兰陵对她百依百顺,说实话,她连坏人都没见过,更别提是掌握生杀大权的皇帝了,在她心里,皇帝…大约很有钱吧。所以很多人都听他的。

刚入宫门便看到了皇上身边的夏公公,许兰陵朝他打了个招呼,夏公公笑道:“刚才皇上还说呢,说许将军怜惜夫人,必不会早来,皇后娘娘还和皇上打了赌,如今看来,可是皇上输了。”

许兰陵和夏公公熟惯了的,笑道:“那公公有没有跟着下注?若是公公赌了,也好使人告诉我一声,我定不会叫公公输了老本。”

夏公公笑道:“平日里不爱说话,这一说话,嘴皮子还是这么不饶人,如今娶了媳妇,可要好好管着你了。”

许兰陵哈哈一笑,将阮临湘搀了出来,阮临湘朝夏公公行了礼,夏公公慌忙道:“呦,这我可不敢当。”阮临湘刚刚在车里听许兰陵和夏公公说笑,心想夏公公也是个和蔼的,便笑道:“下次要是再赌什么,劳烦公公告诉我,好让我也赢个彩头,我这厢先谢过了。”

夏公公被逗得大笑起来,指着阮临湘道:“瞧瞧,又来个伶牙俐齿的。”许兰陵也拍拍阮临湘的头,低声道:“你不想和我说话,怎么愿意和别人说笑,回家我就罚你。”阮临湘朝许兰陵扮了个鬼脸,夏公公笑呵呵的领着二人去长春宫。

许兰陵在宫中长大,在皇上看来,和自己儿子没什么两样,皇上皇后早就在长春宫等着,见二人进来,皇上便仔细的打量着阮临湘,忍不住道:“这闺女果然长得俊,也不枉兰陵苦苦相思。”

皇后也凑趣:“能让我们许将军牵肠挂肚的人哪里错得了,过来我瞧瞧,虽说小了点,可这一股子大家闺秀的气质是旁人也比不上的。”

阮临湘走上前去,行了礼:“谢皇后娘娘夸奖。”夏公公也跟着夸奖:“不是奴才托大,奴才跟着皇上见过的人也多了去了,像许夫人这样的实在是拔尖的。”

许兰陵微笑:“皇上皇后娘娘就别夸她了,夸得她跟一朵花似的,我还配不配得上?”皇后娘娘笑骂:“你呀,就会在自家人面前耍嘴,这么好的媳妇若是委屈了她,我可是不依的。”许兰陵笑了笑。

正说着话,太子到了,身后跟着太子妃兰清月和侧妃乐善槿,兰清月阮临湘是见过的,乐善槿倒是第一次见,乐善槿长得不是很美,但脸上经常带着笑,显得很是和气,举止投足也透出一股亲和力,此刻她红着脸,娇羞的走在太子妃后面,太子妃则是一脸的漠然。

太子满脸笑意,皇上问:“什么事这么开心,兰陵和他媳妇儿今儿个进宫,我不是让你早点来吗?”皇后见皇上有些嗔意,忙训斥儿子:“又哪里野去了,只是今儿个不该来得晚。”

太子笑吟吟的:“父皇,母后,今儿个可不怨儿臣,今儿个一早,刚要出门时善槿不舒服,传了太医一看,已经两个月身孕了。所以才耽搁住了,母后,这可不怨我,怨您的孙子。”

皇后听到喜讯已是满脸喜意:“真的?我的儿,快过来我瞧瞧。”乐善槿蹲下福了福,上前,被皇后一把拉住手。皇后嗔道:“有了身孕就不必讲究这些虚礼了,你身子要紧。”

这是太子的第一个孩子,若是个男孩,那皇嗣有望,太子的位子也会更稳,虽不是正妃所出,但乐善槿的身份也不低。

皇上也高兴,大手一挥,赏,乐善槿和太子忙谢礼。皇上笑道:“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兰陵他媳妇进宫时来了,兰陵啊,你媳妇可真是个福星啊。”

许兰陵忙道:“这是皇上福泽深厚,和我们可不相干。”太子笑着说:“怎么不相干,当初可说好了,你的儿子要认我做干爹,我的儿子也要认你做干爹,你可跑不了。”

许兰陵和太子是经常说笑的,笑道:“好啊,到时候第一场满月酒可要我来办的,你可别跟我抢。”太子和皇上都哈哈大笑。

阮临湘站在许兰陵身后,偷偷打量兰清月,虽然在书院二人接触不多,但阮临湘看得出来,兰清月是个温柔的女子,虽然有些傲气,但她骨子里的那种温文秀雅的气质是改变不了的,可如今她的脸上满是木然,有时候身居高位也是一种痛苦,所谓高处不胜寒,大概就是这样吧。

如今侧妃有喜了,可她还是迟迟没有音讯,虽然是皇后的亲侄女,可是在皇后眼里,亲孙子和亲侄女谁重要还真不好说,她的日子应该很难吧。

阮临湘在心里忍不住替兰清月偷偷叹了口气,她又忍不住想到自己,许兰陵说了,他只喜欢她一个人,可是,他的话是当真的吗?阮临湘有些脸红,垂头思考着,直到许兰陵偷偷碰碰她,她才知道自己走神了,许兰陵关切的眼神望过来:“怎么了?咱们回家吧。”

阮临湘望了望皇上与皇后,许兰陵看出了她心中所想,道:“放心吧,该见得都见了,以后有你进宫的时候,遇到了再认识也是一样的。”

阮临湘和许兰陵又上前行了礼,皇上笑道:“去吧,放你一个月假,好好陪陪你媳妇儿,过了中秋再回来也是一样的。”许兰陵笑道:“是,兰陵遵命。”

出宫时还是夏公公送的,夏公公满脸笑意,在宫门口偷偷拉着了阮临湘,将一个荷包塞了过来:“照理说我一个奴才没这个资格,可将军啊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大婚我也没什么拿的出手的,这个小玩意就留着夫人把玩吧,若是夫人嫌弃,我是万万不敢的。”

阮临湘抬眼去看许兰陵,许兰陵微微点点头,阮临湘便收了下来,道:“谢谢夏公公的好意,哪天到府上喝茶。”夏公公见阮临湘给面子,笑成了一朵花,连连说好。

马车上,阮临湘将荷包打开,是一颗玉雕的石榴,褐色的皮儿,里面是红宝石镶嵌的籽,看起来十分精致,且石榴意喻多子,阮临湘很喜欢,她偏头看着许兰陵:“看来你人缘不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