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宜安还能说不吗,只得应了,许兰陵吃了饭,韩宜安还想着他留下说话,许兰陵却道:“你先拿出个章程来,晚上去宁安堂一起吃饭,到时候拿给我看。”

说完就走了,韩宜安气的摔了个杯子,陈妈妈劝道:“夫人别急,宁安堂的那位毕竟是将军自己求来的,将军喜欢也没法子,不过你要知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再深的感情也禁不住一次次的闹腾,到时候,将军还不是和你更贴心。”韩宜安想想,气渐渐消了,好戏才刚开始,她要一出出的唱下去才知道,谁才是主角。

回到宁安堂,阮临湘还在磨蹭着,饭也没吃完,许兰陵习惯的拍拍她的头,道:“怎么还没吃完,做什么呢?”木兰笑道:“将军快劝劝夫人吧,夫人一定要把那碟子丸子都吃了,那丸子吃多了积食,可夫人不听,耍赖,不肯吃饭。”

许兰陵知道阮临湘和这几个丫鬟一向没大没小惯了,也不在意,见那盘子被木兰端在手里,里面还有四五个丸子,他拿过来,一口一个,不一会就见了底,许兰陵举着空盘子,笑道:“没了,快吃饭吧。”阮临湘气馁的哀叹一声,不高兴的扒着碗里的饭。

许兰陵一边给她布菜一边道:“过年的事我让宜安帮着你一起办。”阮临湘抬头:“你不相信我一个人能办好吗?”许兰陵道:“你瞎想什么,宜安在家虽然是个千金小姐,但管家的事她可是门门清,你现在一旁看着学习,明年不就能自己办了吗?”

阮临湘气结:“她什么都比我好,长得比我好看,比我聪明,还比我能干,干脆叫她大夫人,叫我小夫人好了。”许兰陵笑道:“傻丫头,说什么呢,快吃饭,还跟小孩子一样要惹人笑话的。”

晚上韩宜安来宁安堂吃饭,果然带了个单子来,上面列着过年需要什么,哪些是庄子上产的,不必花钱,哪些是要采买的,大概要多少钱,花多长时间才能办完,什么时候要开始办,需要多少人都写得清清楚楚,许兰陵把单子给阮临湘看,笑着道:“你看看,学着点。”

阮临湘恨得牙痒痒的,但碍于韩宜安,不好说什么,趁着韩宜安转身的时候,阮临湘对着许兰陵扮了个鬼脸,许兰陵忍不住一笑,这一幕韩宜安没看到,李妈妈可看到了,心内暗想:将军对这个夫人看来不是一般的喜欢,自家小姐要想将她扳倒,可难了。

吃晚饭的时候,不同人不同性格立马显露出来,韩宜安吃的斯文秀气,阮临湘虽然努力克制了,但仍学不来韩宜安的美丽姿态,闷闷不乐的,最后索性破罐子破摔,也不讲究仪态了,吃得飞快,惹得韩宜安频频看她。

许兰陵呢,是习惯性的给阮临湘布菜,才又不能只顾着阮临湘,韩宜安也要顾到,最后索性谁也不管了,自吃自得,可是韩宜安是投桃报李的人,看到许兰陵亲自为她布菜,心里高兴的,给许兰陵一个劲的布菜。

许兰陵看了看热情的韩宜安,又看了看咬牙切齿的阮临湘,无奈极了,本想聚在一起吃饭能促进感情,看来以后还是不必了。

第五十四章 深情

过年的事由于许兰陵的发话,由韩宜安和阮临湘一起操办,韩宜安是个精明的,手下的人也都能干,没多久就拿出了成绩。

阮临湘看得极为失落,索性叫大家不用忙了,全权交给韩宜安,韩宜安虽是新妇,但也忙得脚不沾地,如意道:“夫人,这还是我第一遭听说呢,刚嫁过去就要理家。”

李妈妈道:“你懂什么,府中的中馈大权夫人自然是越早拿到越好。”韩宜安但笑不语。

这一连两日,许兰陵都借口有事睡在了书房,阮临湘知道他是不想去韩宜安那里,但是又怕韩宜安挑刺,也不敢来自己这里,心里哀叹一声,早早睡下。

谁知后半夜许兰陵竟翻了窗子过来,吓了她一跳,险些把人给招进来,许兰陵进来也不说话,抱着她倒头就睡,第二日醒来却不见了踪影,阮临湘暗暗怀疑是不是自己做了梦。

可怜许兰陵,既不想让阮临湘伤心也不想让韩宜安挑刺,每日前半夜宿书房,后半夜跳窗子进宁安堂,早晨还要早早起来潜回书房。

韩宜安新婚几日,新郎都没有来,可以听闻也没有去宁安堂,心里虽然不高兴,但仍然好受了一些。

回门那天,许兰陵要陪着回去的,一大早李妈妈就把人给叫走了,阮临湘倒是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反正许兰陵也没有因为娶了一个比她好的人就冷落她,相反还护着她,再说了,多一个人帮自己理家也挺好的,她现在不得不承认,韩宜安的理家手段,她再学十年也学不会。

林妈妈和许妈妈对自家夫人的没心没肺十分无语,但主子不急,他们做奴才的急什么?自然都悠哉悠哉的,到让李妈妈几个摸不着头脑,本来都做好了和大夫人的陪嫁明争暗斗的准备了,谁知对方完全不接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里总是不好受。

靖国公对这个女婿十分满意,虽然是厚着脸皮求来的,那也是乘龙快婿,也不枉他一把年纪在皇上面前痛哭流涕,韩夫人就更心疼女儿了,靖国公是个男人,考虑的是自己在朝堂上多了个帮手,而韩夫人更顾虑的是家里的那个原配阮临湘。

韩宜安新婚三天还没摸着新郎,心里自然不高兴,但对着母亲她也说不出口,韩夫人知她害羞,便叫了陈妈妈来问。

陈妈妈爽快,把这几天在府里的所见所闻讲了一遍:“那位大夫人年轻,没什么心机的,在府里也不见管家,什么事都是问身边的妈妈,我听府里的人说,夫大人嫁过来的这几个月,连面也没见几次,整日里不是在宁安堂就是在园子里玩,和将军的关系也好,将军什么事都惯着她,原先将军每日早起练剑,吃了饭就出门,至晚间方回,自从大夫人进门,每日都要晚两个时辰出门,连饭也是回府里吃,顿顿不落。奴才瞧着倒是不难对付,只是将军一护短,咱们干什么也不成。”

韩夫人皱眉:“我知道那是个省油的灯,谁叫你们去争了,只要把将军拉拢过来就行了,这样的小姑娘我见多了,神气起来完全是靠男人的宠爱,没了宠爱,她就什么也不是。”

陈妈妈欲言又止看了看李妈妈,李妈妈笑着接道:“夫人说的是,只是大夫人和将军的感情实在深厚,我们也无从下手啊。”

陈妈妈暗暗叹气,在府里她可是亲眼见过的,将军明面上哪里也不去,一碗水端平,可晚上是偷偷去宁安堂的,那日她睡得晚,在廊下坐着,松花苑离宁安堂也近,她就亲眼看到一道黑影进了宁安堂的窗户,她吓了一跳,趁着天黑悄悄走过去一瞧,竟是将军,在房里和大夫人嘻嘻哈哈的说了半天话,她吓得也没敢跟夫人说。

还有一次,在花园里,她可是瞧得真真的,大夫人跟个小孩子似的趴在将军背上,嘴里骑马似的吆喝着,将军竟然也不恼,背着夫人转来转去。

在深宅大院,女人唯一的依靠就是男人的宠爱,大夫人这么受宠,夫人想要扳回来是难得很,就算想使什么阴私手段,可就大夫人那样性格的人将军也不会相信。

韩夫人心里也明白,叹气道:“这有什么法子,当初是你要死要活的嫁过去,如今嫁过去了遂了愿,什么事都要慢慢来,急不得。”

韩宜安嘴硬不说什么,心里早就翻江倒海了,可是面子上还是不露,她挣来的姻缘就不会无疾而终,许兰陵,一定是她的。

直至下午,韩宜安和许兰陵才回了家,许兰陵应酬了一天也累,便做了马车回去,他靠在车厢壁上,闭着眼睛养精神,韩宜安坐在一旁心里乱蓬蓬的跳,这是她自己看中的人。

许兰陵长相英俊,此时闭着眼睛,眉头微微皱着,更添了几分慵懒,韩宜安想说些什么,又怕扰了他休息,几次张嘴又都咽了回去,反倒是许兰陵觉得什么,睁开双眼看着她。

韩宜安轻声问:“你喝了不少酒吧,回去我让他们准备醒酒汤。”许兰陵笑道:“不妨碍,倒是子清子陵喝了不少。”韩宜安埋怨道:“他们也是的,拉着就死灌,我让爹骂他们去。

”许兰陵道:“我知道他们是高兴。”车里又安静下来,韩宜安小心翼翼问道:“我虽然只管了两天的家,可发现了不少问题,我列了个单子,你要不要去看看。”

许兰陵笑问:“是不是府里采买的事?”韩宜安惊讶,她发现府里有两笔采买的银子,一笔是府里正常的支出,另一笔则有些凌乱,看不出买了什么。许兰陵道:“那笔钱是湘儿用的,她喜欢在外面买些小玩意,吃的喝的,总喜欢尝个新鲜,我让管家拨了一笔钱,专供她用的,你放心,这笔银子是从我的份例里扣的。”

韩宜安惊讶:“她还出门?”许兰陵道:“湘儿自己不出去,让丫鬟婆子门出去买的,她最多偷偷趴在花园子的墙上往外瞧瞧,还自以为做的隐秘。”说着竟笑了起来,韩宜安看着心里颇不是滋味,什么时候兰陵会对她这么宽容,这么纵容啊。

第五十五章 四进宫

阮临湘第一次进宫是在万寿节,第二次进宫是新婚,第三次是在东宫,第四次,是陪着韩宜安一起谢恩。

皇后对韩宜安也很是喜爱,召她进宫也是常有的,本来谢恩的事应该是许兰陵陪着的,但许兰陵一时有事,脱不开身,阮临湘只好顶替。

韩宜安新婚,一身大红色的织锦百花裙,头上戴着一只镶东珠的赤金凤钗,举手投足间更显雍容华贵,阮临湘则穿了一件水蓝的裙子,带了一套珍珠头面,二人上车前相互打量着,韩宜安面无表情的说了句:“走吧。”

阮临湘之前谢恩去的是长春宫,如今皇上公务繁忙,便去了皇后娘娘的长庆宫,皇后娘娘身边的沈姑姑前来迎接的,沈姑姑看起来和韩宜安颇为熟悉,两个人寒暄了一会。

沈姑姑笑道:“上次许夫人来了,我帮皇后娘娘办事,无缘得见,今日一见,果然长得标致。”阮临湘谦虚道:“哪里哪里。”

韩宜安笑道:“姑姑,皇后娘娘最近身体怎么样?我听说前些日子身上不爽快,可好了?”沈姑姑笑道:“身子还好,就是精神不大好,前些日子太子身边的乐侧妃有些动了胎气,乐妃娘娘生气,闹了一场。”

沈姑姑说的隐晦,可是韩宜安还是听得懂的,乐家人十分奇怪,乐妃娘娘和皇后娘娘一向不对付,可乐妃娘娘的亲侄女却嫁给了太子,所以有时候乐妃和皇后之间的事往往会迁怒到乐侧妃身上,而乐侧妃的事情也会引起乐妃和皇后的争吵。

阮临湘和韩宜安虽然是情敌,可她们嫁给了同一个人,说起来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因此一些政治上的问题两人还是很有默契的。

韩宜安和阮临湘对视一眼,韩宜安亲热的挽着沈姑姑的胳膊,阮临湘看到韩宜安塞了一个荷包给沈姑姑:“沈姑姑,我听说乐侧妃身体很好的,怎么就动了胎气,若说是下人看顾不周,我是不信的。”

沈姑姑也是有眼力的,捏了捏荷包,收入袖内,笑道:“谁说不是呢,若说乐侧妃,如今有了身孕,在东宫里,除了太子太子妃就是她数头一份了,谁不是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原是乐侧妃胃口不好吃不下饭,乐妃娘娘就送了一碗酸梅汤,谁知喝了乐侧妃就喊肚子痛,乐妃娘娘急了,说是有人下毒,要把东宫的人捆起来,皇后娘娘一生气,就病了。”

乐妃娘娘送的汤,按理说是不会有问题的,在深宫大院,谁没事会害自己得宠的亲侄女还有未出世的孩子呢,唯一的解释是有人投毒陷害,那么乐侧妃身边的人就有嫌疑了,难怪乐妃大闹。

韩宜安笑道:“这可真是笑话,说不定只是脾胃不和。”沈姑姑道:“谁说不是呢,后来查明了不是的,乐妃娘娘才罢休。”

说着进了长庆宫,皇后娘娘倚在椅子上揉着额头,身边的宫女捧着药碗,韩宜安和阮临湘行了礼,皇后娘娘道:“本想着今个儿留你们听戏的,偏生又病了。”

韩宜安道:“臣女来拜见娘娘,怎敢劳烦娘娘相陪,娘娘的贵体重要。”皇后娘娘点了点头,招招手,韩宜安上前,皇后娘娘摸着她的手道:“我就喜欢你这样贴心的孩子,知书达礼,温柔和气。”

韩宜安羞涩地头:“娘娘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皇后娘娘笑道:“这可是大实话。”又问阮临湘:“我听说你娘家的那个大姐姐也出嫁了?”

阮临湘回道:“是,前年就出嫁了,如今已有了身孕。”皇后娘娘点头:“这倒是大喜事,许的是哪家啊?”

阮临湘道:“是扬州范家的嫡长子,范家的老太爷和我祖父是故交,两人早就定下了,阮家的嫡长女和范家的嫡长子结亲。”

皇后娘娘道:“我听说范家也是个书香世家,族里的子弟都是念书有出息的,偏偏都不肯入仕。”阮临湘道:“范家的祖训如此,如今范家还住在老家的老宅子里。”

皇后娘娘叹道:“我听说过,范家几代清贫,到了这一代才好些,依我说,这些读书人就是有这个怪脾气,我记得阮家的太爷当年和皇上也是掏心掏肺的,立了不少功劳,后来皇上一登基,他就辞官了,倒显得皇家不容人似的。”

阮临湘连忙解释:“我听祖父说过,当年跟着皇上建功立业,皇上十分器重,可我祖父旧疾复发,有心无力,只得辞官归隐,最近两天祖父旧病又犯了。”

皇后娘娘语气缓了缓,道:“这倒是,我听说这两日阮太傅都没上朝,看来病的不轻啊。”阮临湘道:“皇后娘娘明察,我祖父年老体衰,虽然外表强壮,可也是强弩之末了,我爹和叔叔伯伯总劝他早日安享晚年,衔饴弄孙,只是祖父总放心不下。”

皇后娘娘笑道:“阮太傅是个功臣,皇上和我都晓得,本想着你那大姐姐是个好的,接进宫来也是太子的左膀右臂,偏生又是许了人的,看来是太子没福气。”

阮临湘的心刚放下,闻言又是一惊,赶紧道:“太子妃聪明睿智,乐侧妃温柔体贴,如今又怀有身孕,过两年就是子孙满堂了,这才是太子的福气呢,是我大姐姐福薄。”

皇后一听未来的孙子眉眼就笑开了,也不提阮家的事了,阮临湘送松了口气,韩宜安刚才一直没有说话,看着阮临湘应对皇后娘娘的问题,心里对阮临湘也加深了认识,皇后娘娘的责难被她三言两语化解了,看来也不是个一无是处的人。

皇后娘娘又拉着韩宜安问了些私房话,韩宜安脸羞得通红,低着头不回答,皇后娘娘笑道:“兰陵那孩子就是有福气,临湘是个温柔的,宜安又难干,他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呦。”

韩宜安垂着头答道:“大夫人和将军情深意重,哪是我可以相比的。”皇后娘娘挑眉:“大夫人?”韩宜安笑:“大夫人先进门,自然排在前面。”

皇后娘娘皱眉道:“我最烦这些了,都是圣旨御赐的婚事,哪用分什么前后,依我看,一个叫湘夫人,一个叫安夫人,用名字称呼好了。”阮临湘哪里能反对,只得答应。四天之内换了三个称呼,先是夫人,再是大夫人再是湘夫人,看来韩宜安对称呼还是不满啊。

皇后娘娘没有留吃饭,两个人穿过御花园准备出宫时却看到了乐妃娘娘,乐妃长得很美,身姿妖艳,形容精致,再加上珠宝的映衬,更显得天人之姿,阮临湘和韩宜安行了礼,乐妃娘娘看着韩宜安笑道:“这才是个将军夫人的样子,前一个娶得是什么呀,一个破落户出来的乡下丫头,看着就上不了台面。”

又对韩宜安道:“呦,今儿个带出来的丫鬟倒是标致,叫什么呀?”韩宜安忙道:“这是湘夫人,不是我的丫鬟。”

阮临湘在众宫女嘲笑的眼神中简直无地自容,她忍耻又重新行了个礼,乐妃捂着嘴讶道:“是我失礼了,没想到这就是原先的夫人啊,宜安刚才说叫湘夫人是吧,名字倒是好听。”

韩宜安笑道:“乐妃娘娘取笑了。”乐妃又拉着韩宜安亲亲热热说了会话才让她们走,阮临湘站在一旁十分尴尬,偏又不能动,她垂着头,眼泪在眼眶里转来转去,还是使劲忍了回去,哭了更丢面子。

出宫时,韩宜安道:“乐妃娘娘心直口快,湘夫人别放在心上。”阮临湘摇摇头,快速上了马车,韩宜安在后头冷笑,虽然她和乐妃娘娘不熟悉,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怪只怪你得罪了太多的人。

第五十六章 称呼引起的

阮临湘的眼泪只忍到了宁安堂,木兰迎出来一看,阮临湘的脸上满是泪水,木兰吓了一跳,赶紧问怎么了,阮临湘没说话,进了门就把自己关了起来,谁知许兰陵也在里面,正倚在床上看书,见了人回来,还没问一句就扑在床上哇哇大哭。

许兰陵还没见过她哭得这么伤心呢,心里着急,将人搂在怀里安慰,阮临湘也不理,捂着脸一直哭,许兰陵心疼极了,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出去吩咐了人去打听,阮临湘却抬头起来哭喊道:“不准去问。”

许兰陵柔声道:“好好好,不去问,你别哭了行不行?”劝了半天,阮临湘从床上爬起来,泪水将脸洇湿了,她垂着头也不看许兰陵,坐在床上不说话,时不时的抽搭一下。

许兰陵拿了帕子仔细的给她擦眼泪,问道:“在宫里还好吗?”不问还好,一问起来阮临湘就伤心,许兰陵一看又要哭,赶紧哄道:“不哭不哭,咱们不提了,你去了一上午还没吃饭呢,咱们先吃饭。”

许兰陵喊木兰端了菜进来,阮临湘哪里吃得下,坐在一旁发愣,许兰陵心里越发的焦急,想出去问问却放不下心这里。

阮临湘突然道:“皇后娘娘说,以后不分大小,一个叫湘夫人,一个叫安夫人。”许兰陵闻言一愣,皇后娘娘给湘儿为难了?应该不会,他早就托了太子多说两句好话的。

许兰陵道:“就是因为这个事吗?”阮临湘摇摇头,她一想起乐妃眼里的不屑和周围宫女的嘲笑讽刺心里就难受,在别人眼里,她只是破落户里出来的乡下丫头,从小到大,她还没有受过这样的侮辱呢,她越想越难过,哭道:“我都不想活了,死了更干净。”

许兰陵被这话吓住了,抱着她不松手:“湘儿,是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帮你出气,你别胡思乱想好不好?”阮临湘泪眼朦胧的抱住许兰陵:“他们全都欺负我了,皇后娘娘为难我,韩宜安为难我,乐妃娘娘为难我,我还没受过这样的气呢,我想回家,我要找我娘。”

许兰陵安慰道:“别怕别怕,有我在呢,你一五一十告诉我怎么了?”阮临湘抽抽噎噎,四零八落的把在宫里的事讲了一遍,许兰陵越听越生气,听到乐妃那段的时候他眼里简直要冒火了,上次长庆侯的事情他还没追究呢,这又来了。

许兰陵对阮临湘越加怜惜,放低了身段哄劝,阮临湘虽然伤心难过,可是许兰陵又是安慰又是许诺,心里的波动也慢慢平复下来,她一言不发的坐在一旁,许兰陵道:“我让木兰服侍你吃饭,我出去一会,马上回来。”

许兰陵出了宁安堂,直接去了松花苑,韩宜安也在吃饭呢,见许兰陵黑着一张脸进来,心里冷笑一声,但仍然笑着问:“怎么,还没吃饭吗?”

许兰陵环顾了一周,韩宜安的四个陪嫁嬷嬷都在,很好,他道:“以后府里称呼还是按照原来的叫,湘儿是大夫人,你是二夫人,以后不得乱改。”

韩宜安站了起来:“皇后娘娘说…”话被许兰陵打断:“你嫁的是我,不是皇后,你要想清楚了,是跟着皇后还是跟着我?”韩宜安冷冷问道:“跟着你?到现在你根本就没正眼看过我,我是堂堂靖国公嫡女,御赐的婚事,凭什么要叫我二夫人,难道我还比不过那个阮家的四小姐吗?”

许兰陵冷冷道:“湘儿是先嫁过来的原配夫人,你虽是平妻,但从礼法上来讲,平妻的地位是比原配低的,你不会不知道吧。”

韩宜安反驳道:“贤者居上,你那个湘夫人幼稚无知,只知道玩,什么事都不懂,她现在就是一个笑话。”

许兰陵被气得胸膛剧烈的起伏,许兰陵看着她,道:“无论湘儿是什么样的人,她都是我的妻子,她是幼稚无知也好,是笑话也好,在我眼里她都是宝,我对你不好是我的错,和湘儿没有关系,若不是为了湘儿,我根本不会娶你,你别忘了,你是因为什么嫁进来的,湘儿单纯,看不出门道,你以为我也是傻子吗?我看在子清和子陵的面子上没有揭穿你,你就要有自知之明。”

韩宜安一愣,他知道了?怎么可能?许兰陵看了一眼那四个妈妈:“没错,湘儿不如你聪明不如你能干,也不如你家世显赫,可是只要我在一天,她就是名正言顺的大夫人,敬茶的时候我已经退让了一步,我希望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否则,你应该知道我的脾气。”说完,许兰陵大步走了出去。留下韩宜安呆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几个妈妈也是面面相觑。

许兰陵回到宁安堂,木兰正在给阮临湘布菜,阮临湘跟数饭粒似的,吃得很慢,许兰陵想起那年在浮香阁遇到这个小姑娘时,她满脸的笑意,天真烂漫,还是家人怀里娇养的花,可嫁给了他,却受这样的气,现在的她好像一朵失了水分的花,他心里内疚极了。

府里的下人对皇后娘娘改称呼这件事也有所耳闻,风向大都转向了韩宜安,只是虽然皇后娘娘发话两位夫人不分大小,但将军发话了仍然分大夫人二夫人,可见将军对原来的夫人还是十分喜爱的,而且还因为这事和新夫人吵了一架,虽然皇后娘娘地位高,可将军是他们的直接主子,若是不听话可是要被赶出去的,因此府里的人都乖乖的没做什么怪,还是照旧大夫人二夫人的叫。

阮临湘在宫里受了委屈,自己平复了一天也平复下来,这姑娘,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但心里总有自己的一套想法,她自己想通了就万事太平了,若是她想不通,谁劝也没有用。

许兰陵看她不哭了,几乎恢复了正常,心也放下了大半,但仍然怕她哪天又想起来伤心一遍,韩宜安被许兰陵夹枪带棒的说了一顿,也蛰伏下来了,对府里的事也开始不闻不问,阮临湘又重新管起了家,这次她可是拼了老命,事无巨细的都要问道,生怕一点不周到比不过韩宜安,惹人笑话。

阮临湘正看着账簿,林妈妈进来道:“夫人,阮家送了帖子来,说是二姑娘定亲了,是苏州的大户,老太爷亲自看的婚事。”阮临湘惊喜道:“真的?对方是什么人?配不配得上二姐姐。”

林妈妈笑道:“夫人知道的,是吴家,家里开绸缎庄子的,吴公子在家排行老三,是正房太太生的,人品没的说,相貌也是一等的好。”

阮临湘也有些印象,三叔和吴家有生意上的关系,有一次吴家的太太带着家里的姑娘到阮家做过客,吴太太性格爽利,吴姑娘反而是个温柔的,当时老太太还说要把吴姑娘许给阮卓颖呢,只可惜吴姑娘订了亲。阮临湘想想吴姑娘的秀丽容貌,想必吴公子也长得不差。

阮临湘恨不得立刻就回家,只是府里还有事情没有办完,只得按耐住性子,差了林妈妈回去贺喜。许兰陵回家一看,阮临湘笑呵呵的,忍不住笑问:“有什么好事?这么开心。”

阮临湘道:“我二姐姐要定亲了。”阮临湘将吴家告诉了许兰陵,许兰陵疑惑:“为什么不在京城呢?你们姐妹也好有个伴。”阮临湘看了看左右,将许兰陵拉进房内,神神秘秘道:“我祖父要辞官回家了。”

许兰陵惊讶:“老太爷才复出几天啊,怎么又要辞官了。”阮临湘摇摇头:“谁知道呢,祖父在经历了大哥哥的事情后很伤心,说要全家都回去,不留在这个是非之地了,大伯一房人也都决定了要走,三叔也会去,只有我爹娘留下来。”

许兰陵道:“皇上会同意吗?皇上前两日还说等太子有了儿子,要阮太傅继续当老师呢。”阮临湘道:“这恐怕是不成了,我祖父进来都告假在家,对外一致说旧伤复发,等过一段时间,就要致仕了,你可别说出去哦。”

许兰陵看她调皮的小样子,忍不住笑了:“绝对不说出去。”阮临湘叹道:“我看祖父有些看破红尘的样子,其实,在苏州的时候,祖父虽然整天教育我们要光复阮家,重出朝堂,可说到底,那也只是纸上谈兵,那些祖父的故交早就翻脸不认人了,在苏州,虽然不比在京城繁华,那也是十里江南水乡,过惯了安逸日子的,祖父强撑着上京,为阮家谋划,也不过是为了心安而已,只可怜了他英雄末路,苦无用武之地。”

许兰陵见她越说越伤心,劝道:“其实老太爷也算是做到了光复阮家了,只说岳父大人在朝中虽然说不上如鱼得水,但提起阮家谁不是暗暗称颂,朝中大人都很仰慕岳父大人的才学,只有那些个爱说酸话的,不过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罢了。”

阮临湘嘻嘻笑道:“那你觉得酸不酸啊。”许兰陵笑:“幸好我下手快,抢着一颗大葡萄。”说着夸张的亲了亲阮临湘,叫道:“嗯,真酸。”阮临湘被他逗得哈哈大笑,两人在房里打闹起来。

第五十七章 喜事连连

阮灵珠订了亲,三媒六书走完,差不多明年年底就该嫁了,如今阮灵珠只在房里绣嫁妆,订了亲的女孩子心态也和平时不一样。

原本阮灵珠总是不忿自己不比嫡女风光,总是爱说两句酸话,后来被胡乱许了人,又被谢氏软禁,她吃了苦头,对自己的庶女身份更加多了层认识,她本来已经认命了,可命运有时就是这么捉弄人,你不认命的时候老天爷总是让你难堪,你认命的时候老天爷又给了你一个大馅饼,阮灵珠现在没了身上的戾气,倒显得乖巧可人。

容氏将她带在身边,一是看着绣嫁妆,二是教她嫁人后怎么管家,怎么对待下人,尤其是吴家的公子虽是嫡出,但是幼子,上面不仅有婆婆,还有当家的大嫂二嫂,稍有不慎就会被人踩到头上去。

阮临湘回阮家后,拉着阮灵珠说了好一会的话,阮临湘本是个爱凑趣的,再加上阮灵鸢和阮予晴在一旁起哄,把阮灵珠羞得抬不起头,容氏拉着笑骂道:“就你最调皮,看我不打你。”

阮临湘假装伤心道:“祖母不疼湘儿了,现在心里眼里都是二姐,有句俗语叫,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到我这,就成了新的不来,旧的不去了。”

容氏哈哈笑道:“泼猴,在将军府难道也这么着,亏得兰陵那孩子好脾气。”正巧林氏遣人来叫,阮临湘扮了个鬼脸道:“您那孙女婿是如来手中的孙悟空,早就被我收服了。”

说完一溜烟跑了,容氏在后面笑:“这孩子,净说些怪话。”阮灵鸢笑道:“祖母,四妹说的可没错,现在谁不知道皇后娘娘说两位夫人不分大小,可许将军愣是违背圣意,四妹还是大夫人,由此可见,将军可不是被四妹收服了。”

容氏想起这事心里就不满:“我最讨厌挟恩求报的事了,韩家这事做的不地道,本来韩家姑娘进门是我们还了人情,如今他们倒得寸进尺起来了,只是委屈了湘儿。”

阮予晴劝道:“四妹可不是任人欺负的,再说了,到时候二伯二伯母和二哥哥都留在京中,还有林家,韩家想欺负四妹也要掂量掂量。”

容氏道:“你们未出嫁的姑娘哪里知道这些阴私事,这里头的心眼多着呢,湘儿再聪明也还是个孩子,那韩家的姑娘我看肯定不是个省油的灯,若不是兰陵那孩子对湘儿是真心实意的,还指不定怎么样了呢。”说着叹了口气。

阮灵珠和阮灵鸢三个对祖母的话十分怀疑,祖父阮向贤熟读圣贤书,一向洁身自好,除了个贴身丫头升的通房外,再无一个姨娘,容氏在这上头不用操心,再加上自己肚子争气,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在阮家的地位稳稳地,谁见了她,都是客客气气的,娶进来的儿媳也都是知书识礼的,所以她单纯了一辈子,她的话会不会只是纸上谈兵呢?

可容氏虽然单纯,可她也是世家千金,世家出来的姑娘哪一个不是多长了个心眼,若阮向贤是那等好色的,她定然也会和通房小妾整日里耍心眼,她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嫁进阮家,可夫君的光明磊落让她的心眼全无用武之地,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福气,容氏见几个孙女不信,也不反驳,自顾自的笑。

林氏见了女儿,本来还十二万分的担心,但见了女儿脸色红润,神色愉悦,心里的不安消失了大半,阮临湘嘻嘻笑着走过去偎在母亲怀里:“娘,你找我什么事呀。”

林氏抚着女儿的头发,慈爱的笑道:“还不是你这个魔星,那韩家姑娘怎么样,有没有欺负你。”阮临湘道:“你放心好了,现在她刚进门,都还摸不清底细,都按兵不动着哪,再说了,她也不敢把我怎么着。”林氏看女儿满不在乎的样子,问道:“那府里谁当家,兰陵去你房里几次?”

阮临湘嘿嘿笑道:“府里的事本来她是管着的,只是这两天生气,就丢开了手,依我说,让她管家也好,这么一摊子事我还不乐意管呢。”

林氏嗔着拍了女儿一下:“这是什么话,你是原配夫人,当家主母,管家的权力就该在你手里,你放手不问,传出去,将军府不是主母管家,而是一个平妻,这该多惹人笑话啊。”

阮临湘道:“她是靖国公的嫡女,身份比我高,在家管家下人们也服气,不像我,和她一比,我什么都做不好,白白的惹人笑话。”

林氏气结,这是什么借口,但心里更心疼女儿,想想就算了,又道:“去年你还小,再加上府里没人,孩子晚些要就罢了,今年可十五了,还有一个韩姑娘在那戳着,你可要长个心眼,无论如何,嫡长子一定要你来生。”

阮临湘提起这事脸红道:“兰陵说了,嫡长子要我生。”林氏松了口气,既然女婿都说了,那就没什么可担心了,她看着女儿就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都怪她爹,从小就讲清静无为,这下好了,连争也不会争了,看到时候找谁哭去。

今日回阮家,阮临湘没有带木兰木莲,带的是春风春雨,林氏也注意到了,问:“木兰呢?”阮临湘笑道:“我正想托母亲呢,木兰和我一起长大,情分不比一般人,她如今也十八了,我想给她找个人家好好地嫁出去,可又不舍得离得太远,您干脆做主,帮木兰找个好女婿如何?”

林氏仔细一想,木兰确实年纪大了,木兰性格稳重,又对阮临湘忠心耿耿,再加上人缘很好,一直是丫头里的头一份,如今出嫁了也好,给阮临湘做管家娘子。林氏盘算了一下,道:“我回头看看有什么合适的,这事倒也不急,木兰走了谁顶她的缺?”

阮临湘道:“这事好办,木兰木莲都是一等的丫鬟,等木兰放出去,我就把木葵给提成一等的,再过两年,木莲嫁出去,还有木桃呢,这两年的功夫,怎么着都能找到合心意的丫鬟。”

林氏点点头,道:“这也是,姑爷不好女色,正是你的福气,这些丫头也都是忠心的,不用人操心,木兰嫁出去,过两年生了孩子,那时候估计你也生了,等那孩子长大了,正好进来给我外孙子孙女当丫鬟,木兰也能进来当奶娘,这样不就不用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