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山脸色一僵,随即笑道:“爹去办事,回来时顺便去庄子上把事办了,就让我一起回来了。”阮临湘这才放了心,道:“以后可别乱跑了,什么时候想出去告诉娘一声,叫人跟着,比什么都强。”阿山苦着脸答应了。

因许兰陵的拦截,到没几个人上门来贺喜,阮临湘乐见其成,每日在宁安堂躲着,美名养胎,不许人打扰,许兰陵自然心满意足,又起了把府里的事务交给儿媳大点的心思,他想着阮临湘有了身孕,要好好养胎,那些琐事就没有人处理了,这也是个历练梁青岚的机会,阮临湘和阿尔商量了也答应了。

梁青岚却是十分意外,不敢接受,管家的权利谁都想要,大宅门里为了争这个斗得你死我活的也有,如今她进门没多久,就被赋予这项权利,还有些不能接受:“我年轻,没什么见识,若是把事情办砸了就不好了。”

阮临湘笑眯眯道:“不妨事,都是些简单的事情,前阵子你看着我处理事情,心里想必也有个谱,反正这个家早晚要交给你,如今你先练练手也好,就别推辞了。”

阿尔也在一旁使眼色,梁青岚这才犹豫着把钥匙接了过来,阮临湘笑道:“闻管家是最可靠的,这两天你先自己学着处理两件事情,不必都依着我定的规矩,你觉得怎么妥当怎么来,有什么不懂得就去问闻管家。”梁青岚应了。

阮临湘把钥匙交给儿媳,就彻底的变成了闲人一个,每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一天三顿外加宵夜点心,十分逍遥自在,不到一个月,就养的脸色红润,皮肤光滑,精神朗朗,跟年轻了十岁似的。

梁青岚初初管家,生怕办砸了事情,每日兢兢业业,倒也没出什么岔子,等过了一个月,阮临湘见她处理的妥妥当当,就正式把管家的权利给了她,不过每个月底拿了账本对账罢了。这样一来,梁青岚忙了不少,每日也不能守在阮临湘跟前立规矩了,阮临湘乐得轻松自在。

阮临湘养胎之余也没闲着,开始准备给阿山寻门好亲事,阿尔的婚事怕被人说联姻,娶的儿媳门第低些就罢了,可阿山不需要袭爵,阮临湘自然希望给他找个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这样将来阿山也有岳家提拔。

历数京城名门之秀,且和阿山年纪合适,就只有善永伯的嫡长女程婉盈还有庆国公的孙女,庆国公世子陶云华的嫡长女了陶爱晚了。

程婉盈和阿山一般大,今年十六了还没定亲是因为算命的说程婉盈命理不该早婚,陶爱晚比阿山小一岁,今年十五,正是出嫁的年纪。阮临湘兴致勃勃把两个人的画像偷偷拿给阿山看,问他:“你看喜欢哪个?”阿山摄于许兰陵的警告不敢破坏她的兴致,苦着脸道:“我还不想娶亲。”

阮临湘道:“那怎么行,你虽是弟弟,却和阿尔同岁,去年委屈了你先给阿尔办了婚事,今年就轮到你了。”又怕阿山心里有人,怕门第低自己不肯答应,又道:“你放心,你若不喜欢这两个,心里喜欢谁告诉我,我不是那等看重门第的人,只要姑娘好,身家清白,寒门小户的也无所谓,娘就上门给你提亲。”

阿山一听这话,好啊,条件宽松了,只要自己想娶就答应,看来是势在必行了。他苦着脸道:“娘,我和您说过,我喜欢在外面,成了亲我天天在外面,叫人家姑娘嫁过来也是守空房啊。我不想成亲。”

阮临湘自然反对:“那怎么行,等你成了亲,就叫你爹给你寻摸一个官职,也不要太高,平时去应个卯,闲时你不是喜欢读书吗?在家里念书也行啊,早点给娘生个大孙子,这样不好吗?”

阿山低着头不说话,可神色间就是不愿意。阿山的心思也一早告诉了许兰陵,许兰陵过来当说客:“阿山不愿意成亲说明他还没想到这事,他现在只想着玩,成了亲也是整天胡闹,晚两年就晚两年吧。”

阮临湘如今只想着自己儿子锦衣玉食,将来不受困,却忘了孩子大了也有自己的心思,就如年轻时的自己一样,有了自己的想法,便总觉得父母说的做的都是为了限制自己,许兰陵戳破了这一层,阮临湘细细思量间也觉得自己有些武断,便答应了阿山的请求,同意他晚几年成亲。

梁青岚心里也松了口气,她自己出身不高,婆婆宠爱小叔子,要是真的给他找了一个高门贵女,自己在这个家又没站稳脚跟,到时候难免受人掣肘,到时候说不定婆婆一偏心,就把管家的权利给了弟妹,她就惨了,如今阿山晚几年娶亲,待到他成亲,自己想必有了一男半女,也培养了几个自己的心腹,到时候纵然弟妹身份高贵,她也能直起腰来说话了。

第二百章 阿思

怀孕满了两个月,阮临湘的苦日子就来了,每日早上第一件事就是翻江倒海的吐,闻了不喜欢的味道要吐,心情不舒畅还要吐,孕吐的情况十分严重,每日吃不了多少就吐完了,几天下来就瘦了一圈。

许兰陵急得不行,请了好几个大夫来看,都说是正常的,没什么毛病,于是只能忍了。阮临湘生阿意阿尔阿山的时候虽然也难受过,可都是一阵子,也不严重,没想到这一胎这么不安宁,折腾的她天天吃不好睡不好,躺在床上胃里也泛酸。

宁安堂,阮临湘侧着身子躺在床上,面朝里难受的呜呜的哭,许兰陵端了药碗在旁边哄:“湘儿听话,喝了药就不难受了。”阮临湘呜呜的:“我不喝药,对孩子不好。”

许兰陵软语哄道:“可你这样吃什么吐什么也不成啊,大夫说了,喝点药没什么,只要治好了你吐的毛病才行啊。”阮临湘抽抽噎噎转过身来爬起来吃药,端着碗一口气喝下去,许兰陵端了果脯的盘子在旁边等着,没想到药还没喝完,阮临湘就扔了碗,哇的扑在床边,刚喝进去的药又吐了。

许兰陵急的把人抱在膝上哄,阮临湘吐的直发晕,闭着眼睛努力地顺着气,却把许兰陵吓坏了,还以为她晕了呢,后来实在没办法,每天只得吃点白粥酱菜,一应带有香味的摆设全都撤走,整个宁安堂跟雪洞一般,这样才算好受点。

阮临湘这一胎来的意外,叫许兰陵又惊又喜,心底存了几分期盼,如今孩子大了。一个个出嫁的出嫁,娶媳妇的娶媳妇,他和阮临湘着实孤单,若是此时有个孩子绕膝跟前,自然叫他高兴,因此对阮临湘越发的精心呵护。

一来是盼着孩子。二来阮临湘到底年纪大了。不好好保养生孩子也有危险。过了害喜的这段日子,阮临湘好受了许多,也能吃点东西了,许兰陵一见如此。整日大鱼大肉的补,恨不能把前段日子瘦下去的十倍的补回来。

这一日,阳光甚好。许兰陵吩咐人把美人榻搬到庭中,扶了阮临湘睡在上面,晒晒太阳也是极好的。阮临湘怀这一胎不仅身体上变化大,情绪也十分多变,多愁善感起来,动不动就抹眼泪,一口一个不关心她,只关心孩子,把许兰陵闹得抓心挠肺。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她看,夫妻俩像是回到了新婚时一样。你侬我侬,吵架闹别扭不亦乐乎,肉麻的叫几个孩子不敢往跟前凑。

许兰陵怕太阳光线刺了眼睛,便坐在她身边,挡住了一部分阳光,阮临湘微闭着双眼,哼哼唧唧的:“喝茶。”许兰陵是有事服其劳,忙端了旁边高几上倒好晾着的蜜糖水,柔声道:“你坐起来我喂你,这样躺着容易呛着你。”

阮临湘果然坐起来,捧着温度适中的辈子古都咕嘟喝了精光,心满意足的把杯子一递,顺势靠在许兰陵怀里,许兰陵动也不敢动,温柔的以指代梳,梳理她的头发。

阿意进来,看到的便是这番样子,阿意偷偷问冬凌:“当着人他们也这样?”冬凌捂着嘴偷笑:“可不是,夫人现在越来越爱撒娇了,国公爷也顺着她,世子爷和三少爷都很少来了,世子夫人也只是每日早晚过来请安。”阿意啧啧看了半天才叫冬凌进去通报。

当着孩子,许兰陵把阮临湘依旧放在榻上,看着阿意:“你怎么来了?曦儿呢?”阿意道:“他爹在家带着呢,我婆婆可宝贝了,恨不能一天到晚守在旁边,不用我时时刻刻看着。”

又端详着阮临湘的脸色,道:“阿山说的那么严重,我看娘的起色很好啊。”许兰陵心疼的摸摸她比以前略显消瘦的脸庞道:“这阵子才好些,前段日子什么都吃不下去。”

阿意道:“我婆婆听说了给了我一个古方,说是对养胎极好的,叫我带过来。”又道:“爹,你先去忙吧,我和娘说会话。”许兰陵看她:“什么话不能当着我的面说。”

阿意不满:“不能说就是不能说,您堂堂的安国公,整日呆在内宅伺候茶水您就不觉得丢人啊。”说着就上前推许兰陵:“您先去书房看会书,我就和娘说会话。”

许兰陵极不情愿的走了,阿意笑嘻嘻的看着假寐的阮临湘:“娘,这下子您满意了吧,爹整天把您捧在手心里,跟宝贝一样。”阮临湘微睁眼,哼了一声:“干嘛,前段日子怎么不来看我。”

阿意道:“我也要有时间啊,前段日子婆婆把家里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交给我了,我天天忙得很,再说了,听说您不愿意见人,我想着过阵子去也一样。”阮临湘嘟囔:“没良心。”

阿意笑道:“是是是,我没良心行了吧,您把肚子里这个养好了,叫他孝顺你去。”又道:“哎,娘,我是有正事跟您说。”阮临湘睁眼道:“什么正事?”

阿意神色一正,道:“您老实告诉我,阿思真是您叫人找来消灾的孤儿吗?”阮临湘一惊,道:“你听了什么风言风语?怎么回事?”

阿意道:“前阵子大皇子妃宴请差不多年纪的几位夫人一起喝茶,我也去了,话间说到阿思,就有夫人问我阿思的生母是谁,我只说是家里的一个姨娘,谁知大皇子妃却说不信,说阿思和咱们家人长得都不像,不像咱们家的孩子,被我搪塞过去了,只说孩子长得像娘,后来出来后有几家相好的夫人就问我,我不好再隐瞒,便把实话说了,说是您为了挡灾,按着八字找回来的一个孤儿养着的,结果您猜怎么着?

”阮临湘心中一紧,阿意道:“赵夫人说阿思眉眼间有些先皇后的模样,我那时候小,现在已经记不得先皇后的样子了,可赵夫人却一脸的信誓旦旦,您说究竟是怎么回事?阿思的身世究竟是什么?”

阮临湘一听她提起就知道八成是谁猜出什么来了,阿思越长越像兰清月,越说小时候只有眉眼间相似,如今举止投足,神采气质都像极了兰清月,想必等阿思长成,就活脱脱一个兰清月在世,阮临湘也察觉到这点,渐渐地不敢再叫阿思出门做客,可亲戚间来往也是见得到的,想藏也藏不住。

阮临湘叹了口气,道:“你说得对,阿思不是咱们家的孩子,也不是在外头抱养的孤儿,而是你爹的朋友托付给你爹的,你爹的那位朋友娶了续弦,怕对这孩子下手,就对外宣称孩子死了,实则偷偷给了咱们家,希望这孩子平平安安长大。”

阿意惊疑未定:“那阿思真的是…皇上的孩子?”阮临湘道:“先皇后所出的余香公主就是她。”阿意使劲呼了几口气,拍着胸口道:“难怪,难怪,我当时就觉得奇怪,好好地就抱了个孩子过来,而且你看阿思的通身气派,怎么也不像别处抱来的孤儿。”

阮临湘道:“我说给你你可要注意,可别言语间叫阿思知道了,她从小在我跟前长大,跟我的亲孩子没什么两样,你这个做姐姐的也要好好的辣她一把。”

阿意道:“我看也难,刚才我去阿思,那丫头正抚琴愁思呢,您虽说养在跟前,可府里都以为她是姨娘生的,到底不是嫡出那般看她,她自己也这么觉得,纵然您再怎么宝贝,她心里也有疙瘩,再说,皇上眼睁睁的看着闺女越长越大,越长越标致,越长越有出息,能不眼馋?能不要回去?”

阮临湘道:“这个不怕,当初可是说好的。”阿意摇头:“娘,您太天真了,我看阿思的事情要早点定,您看啊,咱们都知道她是公主,皇上想必为了补偿女儿,也要给她找个如意郎君,可明面上,她就是一庶出,不捅破这层窗户纸,说明她的身份,她的婆家能愿意?能看重她吗?到时候面子上看着您对她好,背地里冷嘲热讽的。您知道?依我看,早些叫她认祖归宗,如今大皇子已成气候,又娶了妃子,皇上也疼她,阿思回去后也有人庇佑,皇后想害她估计就难了,等将来以公主至尊说亲,可不比在咱们家好?”

阮临湘怒道:“休想,我好好的养大的孩子说还给他就还给他?既然舍不得孩子,当初就别给我们,阿思从小养在我跟前,就跟我亲生的一样,我定会给她找门好亲事,你要再打这样的主意我就打你信不信?”

阿意撇嘴:“我就是就利害关系给您说说,什么时候打这个主意了,阿思是我妹妹,就算不是一母同胞,也是从小一起长大,我能不疼她?只是她人大心大,难免有些小心思,到时候叫小人利用了反而不好。”阮临湘硬邦邦道:“我知道,我会和她说清楚的,不用你操心。”

阿意见她真的生气了,忙道:“娘您真的生气了?”阮临湘哼声,翻身过去不理她,阿意无奈:“好啦,您别生气了,中午我陪您吃饭行吧?许妈妈呢?叫她准备几个我爱吃的菜,哎呀,这几天天天忙,连顿饱饭都没顾得上吃。”她一说这话,阮临湘果然心疼了,就留了她吃午饭。

第二百零一章 陆家人

吃饭时,阮临湘又叫阿意震惊了一回,阮临湘一连吃了三碗饭,五碟子小炒吃了将近一半去,还喝了一碗汤,期间许兰陵一直笑着给她布菜,自己倒没吃几口,可那神情看着比自己吃了还高兴,一个劲的说着再多吃点,这个还吃不吃啦?直到阮临湘放下碗,说饱了才罢。

阿意啧啧:“您瞧这饭量,肯定是个小子,到时候可好了,比曦儿还小一岁呢,倒要喊舅舅,这辈分差的。”阮临湘最忌讳人家说这个,一下子就变了脸,许兰陵不满道:“你很闲吗?天天往娘家跑,吃了饭赶紧回去。”

阿意加快了速度扒饭,暗暗道:“喜新厌旧,想当初还怂恿我天天回来吃饭呢,如今有了这个就不稀罕我了。”吃了饭,阿意就走了,到底是有事缠身,不比以前自在。

阮临湘昏昏欲睡,许兰陵怕中午太阳毒,就把人抱回屋去睡午觉,睡前阮临湘还记着阿思的事情,迷迷糊糊的说了一遍,就昏昏睡过去了,许兰陵却躺在她旁边,神情莫测。

第二日门房来报,说有客上门,许兰陵不在,阿尔也出门去了,是阿山亲自接待的,居然是陆平楚的父亲亲自来了。原来是陆平楚在扬州的事情传到了蜀中,陆三槐惊讶儿子竟和安国公的儿子混到一起,生怕他牵扯到什么斗争里,他可只有这一个儿子,历练历练也就罢了,真的出了事可要了他的老命了,因此马不停蹄的到京城来找儿子了。

阿山听说是陆平楚的父亲也十分惊讶,忙叫人请了陆平楚来,陆三槐有些发胖。小小的眼睛满是精明,陆平楚却身材瘦削,玉树临风,怎么看也不像父子,看来陆平楚的风流倜傥多半承自他的母亲了。

父子相见,陆三槐很是激动。。虽然碍于是在别人家里不好太兴高采烈。但一直笑呵呵的拉着陆平楚的手,跟对待小孩子一样,陆平楚的反应就平淡很多,行了礼。叫了声爹,然后就一声不吭的站在旁边,听陆三槐和阿山寒暄。

其实陆三槐也挺后悔的。当初为了培养儿子,把孩子送出去学武,结果。健康的身体是培养出来了,可放荡不羁的性子也养成了,整日间东游西荡,打抱不平,活脱脱一个小痞子,陆三槐想,小痞子就小痞子吧。反正自己还能动,叫孩子多玩几年也行。

没想到。这一玩就把儿子玩到了闯荡江湖的地步,这心是怎么都收不回来了。如今只想着把儿子带回去,找门亲事,娶个媳妇,生个孙子,拴住他的心,渐渐地再把生意移交给他罢了。

阿山很是热情的招待陆三槐住下,识趣的离开了,叫父子两个叙话。陆三槐拉着儿子的手满是感慨:“这几年玩也玩够了,该回家了吧,你娘给你寻摸了好几门亲事,就等你回去定夺,为父也老了,将来这个家还要指着你,你可千万别胡闹了。”

又道:“我知道你和许少爷相见恨晚,是好朋友,可人家许少爷身份到底不一样,有权有势的,怎么闹都没事,咱们家虽说有钱,可到底是商户,身份上就低一层,到时候惹了什么达官贵人,可就不好了。”

陆平楚抽出手道:“我没有胡闹,也没招惹谁。”陆三槐道:“好啦,没招惹就没招惹吧,咱们过两天就回家,你在人家家住了这些日子,我好歹要表示一下谢意。”

陆平楚看了一眼须发有些花白的父亲,道:“如果我回去,您会答应我做我喜欢的事情吗?”陆三槐警觉:“你要是还这么胡闹可不成。”

陆平楚道:“自然不会,我会接手家里的产业,不过怎么接手,将来咱们家走什么路子,您得听我的。”陆三槐呵呵笑道:“爹辛苦这一辈子为的什么?还不是想叫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的姐姐们都嫁出去了,生活美满,没有要操心的,这个家都是你的,你呀,想怎么折腾怎么折腾,我毕竟是老了。”陆平楚低声应了,陆三槐一边惊讶儿子的听话,一边悄悄的松了口气。

陆三槐见了许兰陵自然要行礼的,只是许兰陵知道陆平楚和阿山是好友,这么做他肯定觉得尴尬,在陆三槐行礼前就把人拉住了,陆三槐自然满口的感激之词,并送了许多礼物,陆三槐是蜀中首富,礼物多是一些蜀锦蜀绣,名贵的绣品,或是香料宝石。

许兰陵并没有推辞,反而收下了,言语间一副世交好友,就不客气了的口气,这反而叫陆三槐很高兴,对方收了谢礼,就说明没把儿子当外人,这样看来陆平楚住在这的这段日子肯定过得不错。

陆三槐虽是商人,却见多识广,是个有大气魄的,不然也不能一跃成为蜀中首富,和许兰陵说起话来也能侃侃而谈,丝毫不见窘迫,倒叫许兰陵很是佩服,两人虽是初次见面,又因着儿子的关系结识,倒是有一见如故的意思。

阮临湘看着陆三槐送来的那些东西,都是极精致的,和那些作为贡品的蜀锦蜀绣没什么差别,不由得暗暗赞叹,冬凌摸着一匹雪青色的锦缎道:“夫人,这缎子好,等小主子出生,正好做贴身的小衣穿。”

阮临湘笑道:“你倒是识货,那可是上好的月影罗,一匹就值十两黄金呢,用来做小衣可惜了。”冬凌听说这么贵重,唬的忙放下道:“陆老爷可真舍得。”

阮临湘道:“一来是谢礼,二来也是也拉关系,有了阿山这层关系,以后陆平楚接手家业,哪个敢小瞧了?”冬凌犹豫了一下,道:“夫人,我刚才去三少爷那,听见三少爷和陆公子说话呢,三少爷说,要跟着陆公子去蜀中,要做生意去。”

阮临湘吓了一跳:“跟着去蜀中?”冬凌忙道:“夫人别急,许是我听错了。三少爷和陆公子情同手足,一听说要走,说意气话也是有的,不然您把三少爷叫来问问。”阮临湘赶忙叫了阿山过来。

阿山一口就承认了:“我是这么想着来着,反正哥袭爵,有事情做。我又没什么正经差事。也不想摧眉折腰事权贵,跟着平楚兄学做生意也是不错的,只要您不嫌弃,我一定好好干。以后您就把您的嫁妆里的田庄铺子都交给我管,怎么样?”

阮临湘嗔道:“你倒是贪心,在京城就不能学了?非要跑到蜀中去?那又远。气候又不好,娘又见不着你。”

阿山笑道:“我说了你别笑话我,自从我认识了平楚兄。和他结为八拜之交,我就觉得他像我亲兄弟似的,哥的脾气你也知道,整日板着脸,不训我就是好的了,可是平楚兄从小就被惯坏了,又是个直性子。倒跟小孩子一样,他年纪比我大。倒要我常常照顾,说实话,和平楚兄在一块我特别开心,觉得自己也能照顾别人,而不是整天被别人照顾,我觉得很满足,我不想和他分开,他要回蜀中接手家业,我就去跟着学做生意,反正做生意也要四处跑,到时候我常回来看您就是了。”

阮临湘担忧道:“那毕竟是陆家,你去陆老爷会不会多心?”阿山道:“不会的,我自己带了银子去,又不花他们家的银子,再说了,不过是学点经验,开两间铺子罢了,也不会抢了他们的生意,等到学成了,我不是还要回来?只是这做生意的本钱就可要贴补我。”

阮临湘听说他要回来就放下了心,道:“这样也行,现在就罢了,等陆平楚成了亲有了媳妇你就回来,娘也给说一个,在京城多少生意做不得。”阿山很是爽快的答应了。

阮临湘都答应了,许兰陵自然也不会反对,走公中的帐给阿山拨了一万两银子做本钱,阮临湘又暗地里贴补了好几千两,叫他只管放手去做,阿山自然答应了,带着许兰陵拨给他的侍卫和陆老爷陆平楚一起去了蜀中,并且答应过年就回来。

送走了阿山和陆平楚,阮临湘抑郁了好一阵子,整日睡不好,做梦梦到孩子一个个的长大了,飞走了,就留她一个孤孤单单的,几次在梦里哭醒,倒把许兰陵吓得不轻,听她断断续续哭着把梦说完,许兰陵道:“真是傻瓜,不是还有我陪着你,还有肚子里的孩子。”

阮临湘被这些软语温声渐渐安慰,这才安稳下来。许兰陵知道她的心思,和皇上又提起了那个承诺,皇上惊讶道:“现在吗?是不是太早了?如今朝中少了你可不成啊。”

许兰陵笑道:“大皇子和皇后斗争越烈,我在朝中只会火上浇油,湘儿这些日子精神不好,我想叫她开心开心。阿尔如今也能独当一面了,把家交给他我很放心。”

皇上叹道:“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啊,罢了罢了,我也不做恶人了,现在就着手准备吧,你走了以后你的位子谁接替可有人选?”

许兰陵道:“军事上有镇南侯就够了,西北有定北侯,也不用愁,我想还是叫庆国公世子接替我把,庆国公年迈,如今眼看着不行了,庆国公世子虽是科举出身,可却是个人才,如今太平盛世,也用不到这么多武将,提拔文官也是应当的。”皇上思虑一番,道:“这倒是稳妥,那你就着手去办吧。”许兰陵应了。

回去告诉阮临湘这件事,阮临湘果然高兴:“真的?”许兰陵笑道:“可不是,皇上答应了,等我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完就行了。”

阮临湘搂着他欢呼,又道:“那咱们还住在府里吗?”许兰陵道:“你若是不想住咱们就搬出去,找个你喜欢的地方买所宅子,这件事就交给你好不好。”阮临湘兴奋得直点头,许兰陵警告:“要注意身体,不许劳累了啊。”

第二百零二章 画像

进入夏天没多久,庄子上就来人报了,说石姨娘去世了,阮临湘之前假托说阿思是石姨娘的孩子,又对外宣称石姨娘身体不好,移到庄子上修养,好吃好喝的供着她,石姨娘倒也安分,一直没出什么幺蛾子,没想到如今竟然病死了,阮临湘叫人好好地安葬了她。

阿思已经十岁了,单独住在宁安堂后面的梧桐苑,这日正带着丫头去给阮临湘请安,才进了宁安堂的后门就听见两个婆子在说话,估计是躲懒,怕人看见,就在门房里嘻嘻哈哈的说话,阿思原也是不在意的,只是走过去时,一句话飘到了耳朵里:“听说石姨娘去世了。”

阿思愣住了,小时候,从伺候的丫鬟婆子嘴里她就知道,她不是母亲亲生的,而是姨娘生的庶女,虽然父亲母亲,哥哥姐姐都对她很好,她仍旧觉得自卑,有时候会恨自己命不好,为什么不能托生到母亲肚子里,这样就能无所顾忌的跟母亲撒娇,像姐姐一样和父亲没大没小。

当然,父亲母亲对她很好,很好很好,可是对她越好这种感觉越强烈,深深地遗憾自己的出身,对那个生了自己就不见了踪影的石姨娘有遗憾,有庆幸,遗憾见不到生自己的那个人,庆幸石姨娘走了,不然就不能养在母亲身边,那么快乐无忧无虑的长大。小时候,对嫡出庶出她是没有概念的,直到姐姐大婚前一晚,奶娘以为她睡着了,就在外面和丫鬟们讨论起姐姐的嫁妆来。

“今儿去瞧大小姐的嫁妆,可真是了不得,远远地瞧了一眼。那一箱子一箱子的的,都是实打实的。光首饰就好几箱子叫人移不开眼。”

“等四姑娘出嫁不知会不会也是这么多嫁妆。”

“哪能啊,四姑娘再怎么得宠,养在夫人跟前,到底是庶出,到时候说亲就低了一层,这嫁妆上也有限。”

“不能够吧,我瞧着夫人和国公爷对四姑娘都好得很。”

“阿弥陀佛,若不是石姨娘走了,不在夫人跟前碍眼,夫人也不能待四姑娘这样好。石姨娘若在。四姑娘肯定给她养,还能跟现在似的。”

“那倒是,庶出到底是庶出,哪比得上大姑娘金尊玉贵的嫡出身份。”

这段话深深地刻在她的脑海里,她头一回明白。自己是庶出的,和姐姐哥哥们是不一样的,她想起小时候有一回听说庶出,就问姐姐,姐姐怎么说的?嫡庶分明,对,嫡庶分明。她是姨娘生的,这个身份烙在她身上,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摆脱不了。

丫鬟小枝儿拉了拉她道:“姑娘,快进去吧。”阿思打断了思绪,进了屋子,母亲正在做针线,给没出生的弟弟或妹妹做衣裳,阿思过去摸摸母亲的肚子。满是羡慕,阮临湘笑着叫她坐在自己身边,道:“怎么啦?”

阿思抬头:“母亲,我在外头听说石姨娘去世了。”阮临湘一顿:“石姨娘是得了病,无法治愈才去世的。”阿思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足勇气道:“母亲,我想去给石姨娘磕头。”

话说完就忙低下头,心里扑通扑通跳,母亲一定会觉得自己忘恩负义,辛辛苦把自己养大,自己到要给一个自己 没见过的人磕头去,母亲一定觉得自己没良心。阮临湘愣了一下:“你去给她磕头做什么?”

阿思道:“我虽然没见过石姨娘,可她到底是我的生母,我想磕个头,尽尽孝心,母亲,就这一次,好不好?”阮临湘叹了口气,道:“其实你不必去给石姨娘磕头。”

阿思低下头:“娘不答应,那我就不去了。”阮临湘解释:“不是不答应,是没那个必要,反正她的事情和你无关,你就别多想了。”阿思口头答应了,心里却很伤心,她是生自己的娘啊,怎么会和她无关。

又过了一阵子,姐姐请她去楚家做客,阿思去了,她心里难受,不想和人说话,去了只和小外甥曦儿玩,姐姐在前面招呼客人,姐夫见她恹恹的,就吩咐丫鬟们好生伺候,然后也匆匆走了。

曦儿闹着去花园玩,阿思只得带了奶娘丫鬟抱着他去,因前面开宴,阿思也不敢走远,只在小花园里逛了逛,结果居然遇到了几位平常认识的夫人小姐,只得上前去打招呼,分手时,阿思清楚的听到刚才的夫人的说话声:“可真像啊。”

像谁?谁像?是在说她吗?阿思心里疑惑,但没有追究,可是,两天后,她终于知道了真相。

是那个父亲经常带着她去见的那位叔叔,对她很好,常常抱着她问她想要什么,有求必应,他派了人来问候自己,阿思很是客气的招待了,那人临走前,从衣袖里掉出来一个卷轴,阿思好奇的捡起来看,却被打懵了,上面的人眉眼之间宛然就是她的样子,或者,是她,像画上的人。

那人慌慌的捡起画轴就赶忙告辞了,阿思却恍然大悟,那天那位夫人是说她像画上的人吧,这画上的人难道是石姨娘?只是石姨娘长久的养在庄子上,那位夫人怎么会知道呢?

那画上的人究竟是谁?她隐约知道,那人并不是不小心把画轴掉落,而是故意叫她看见的,为什么?为什么叫她知道这画上的人?

阿思存了疑惑,自然自己去打听,凭着记忆,她画出了画轴上的人物,纵然不一样,也有七分相似,她怕丫鬟们告诉母亲,便亲自去问,借着去人家家里做客的缘由,找那些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姑娘问。果然有人知道。

母亲的表姐,林家大姑娘,梅家的少夫人的嫡长女莺姐儿按辈分来说算得上阿思的表姐了,和阿思关系很好,莺姐儿拿着画轴看来看去,道:“这画上的人倒是眼熟,我虽没见过,可问问我娘,就一定知道,你哪的得来的这个?”

阿思竭力使自己的话听起来轻描淡写:“不知道从哪个箱子里翻出来的,问了母亲,说不知道,许是哪家的夫人的画像,放的久了忘了。”莺姐儿道:“我去问问。”说着跑走了。

回来后,莺姐儿也是一脸惊讶:“娘说这画上的人是先皇后的模样。”阿思也吃了一惊,莺姐儿偷偷道:“你不知道吧,先皇后就是皇上的一个妻子,生了余香公主的那个,可是后来兰家抄家灭族的,皇后也去世了,连余香公主也没保住,当心太后就是先皇后的亲姑姑呢。”

阿思心思恍惚,她怎么会不知道,先皇后,公主余香,抄家灭族,长得相似,这些词在她脑里不断的盘旋,绕的她发晕,眼前一黑,在莺姐儿的尖叫声里倒下了。

阮临湘看着榻上沉睡的阿思不停地抹眼泪,那张画作为罪魁祸首摆在桌子上,许兰陵不停的踱步,来回的叹气。阿思悠悠转醒,看见父亲母亲都凑在她跟前,心中一暖,道:“我怎么了?不是在莺姐儿家吗?”

阮临湘道:“你还说,突然晕过去了,把莺姐儿吓了一跳,我还要问问你怎么了呢?”又问那张画:“是谁给你的?”阿思道:“是我看见的,不知道是谁,所以去问的。”

许兰陵道:“那你是从哪看到的。”阿思道:“是那个叔叔派来的人看我,从袖子里掉出了一轴画,我看了好奇,照这样子画的。”许兰陵点头道:“好,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

阿思问:“这画上的人,真是先皇后吗?”许兰陵道:“是,你先好好歇着,等你好了再说。”阿思乖乖应了。

隔壁,阮临湘哭道:“我就知道他没安好心,这是来抢我的女儿来了。”许兰陵道:“我去问问好了。皇上不是这样的人,中间一定有什么蹊跷。”又安慰道:“你别哭了,当心身子。”

皇上也是大惊:“怎么会,我根本没派人去看她,她知道了?”许兰陵脸色凝重:“心里起了疑心,照了样子画了去问,画上的人跟她那么像,估计是吓坏了,这孩子心思细密,我看这回瞒不住。”

皇上道:“看来这是谁的阴谋了,故意揭开这件事。”许兰陵道:“这我就不问了,只要不是你就好了,湘儿在家正难过呢,不知道怎么遮过去,上回阿意也被问到了这件事,提起了说和先皇后像,阿思长大了更瞒不住,我看索性趁这个时候说出来吧。”皇上有些犹豫:“你愿意?”

许兰陵苦笑:“不愿意又能怎么样?当初我答应养着孩子就是为了保护她,如今她长大了,安全了,认祖归宗也是应当的,说实话,叫她背负着庶女的身份,也对不住她。”

皇上想了想,道:“这件事我一定会查出来是谁捣的鬼,至于孩子先瞒着,等我抓住真凶亲自去告诉她。”许兰陵笑道:“到时候别父女相认执手相看泪眼就好。”

皇上笑了笑,忽然道:“我又欠了你一个人情。”许兰陵道:“反正我快请辞了,以后想欠也没机会了,以后我儿子女婿你多多照顾就好了。”皇上笑道:“当然,一如当年父皇对你。”许兰陵不满:“我还没死呢。”

第二百零三章 公主回归

皇上一插手,很快查出了真相,是大皇子指使人做的,目的就是想叫公主回归,多一份助力。皇上没有训斥他,反而有些暗暗地窃喜。

其实每次看着女儿越长越好看,乖巧懂事,如花似玉,他就想把孩子接回来,像个父亲一样宠爱她,给她最好的,同时也像个父亲一样享受女儿的孝顺和崇敬,只是碍于当初答应的承诺,无法自食其言,大皇子戳破了这层窗户纸,倒叫他如愿以偿。

阿思晕倒后就一直被阮临湘勒令在家休养,皇上去看她很容易,她见了皇上有些惊喜:“叔叔来了。”皇上忙示意她噤声:“叔叔是偷偷来的,别叫人知道了。”

阿思对这个一直对她很好的叔叔很有好感,感觉很亲切,当下也不揭穿,笑嘻嘻的亲自给她泡了茶。皇上道:“我听说你为了一幅画就晕倒了。”

阿思有些羞愧,低头不说话,皇上温声道:“其实也不妨事,你想知道,叔叔就告诉你。”阿思惊喜的抬头,道:“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