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摸摸她的头,道:“画上的人确实是先皇后,她是皇上的表妹,又是原配妻子,只是多年无所出,后来好容易有了一个孩子,却是个女儿,便是余香公主,那时候,兰家权势滔天,皇上便大选秀女,充实后宫,繁衍子嗣,只是先皇后善妒,一直在后宫折腾,叫皇上越来越失望。后来兰家覆灭,先皇后也去世了,余香公主便被送到太后那里抚养,当今的皇后也就是当初的玉妃,有了身孕。但被先皇后迫害小产,玉妃记恨先皇后,便把仇记到了余香头上,下毒暗害她。”

听到这,阿思“啊”了一声,道:“所以后来余香公主被人下毒害死了是不是?”皇上静静道:“其实她没有死。她虽然中了毒。却还有救,可是那时候朝廷内外杂事纷扰,皇上没有心神再照顾她,便把她托付给了一位好友抚养。对外宣称余香公主中毒去世了。”

阿思听了这话,心顿时砰砰直跳:“那把她送给了谁?”皇上道:“皇上唯一可以信任的便是安国公了,他膝下只有二子一女。且都是嫡出,家宅安宁,夫人也是宽容大度的。交给他,皇上也放心。”

阿思沉默了,好一会才道:“那个孩子就是我是不是?难怪我跟先皇后长得那么像,难怪虽然我不是母亲生的,母亲却对我很好,难怪我一直见不到我的生母,因为我就是那个孩子是不是?”

皇上见她没有哭没有闹。轻轻点点头:“皇上心里一直惦记着你,只是当时托付孩子的时候说好了永不相认。所以后来他想认回你的时候也不能了。”阿思道:“那他为什么现在要告诉我?”

皇上道:“是大皇子,你的皇兄,知道这件事,泄露了消息。”他觉得阿思有些冷静的不正常了,小心翼翼道:“你能原谅皇上吗?愿意回去吗?”

阿思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听父亲母亲的,他们愿意我回去我就回去。”说完道:“叔叔,我想睡觉了,您先回去吧。”说完跑到床上把自己捂在了被子里。

皇上心里直叹气,又是难过又是不忍心,从门口离开后又来到了窗子跟前,清楚的看到床上小小的一团在被子里哭的直抖,连被子都掩盖不了哭泣声。皇上在窗前站了许久,直到许兰陵过来,才跟他离开。

阿思哭了好一会,心里不知道是悲是喜,她起身换了衣裳,洗了脸去宁安堂,阮临湘也正独坐垂泪,见了阿思过来,两人对望一眼,都知道对方知道了真相,真是执手相看泪眼了。

阮临湘哭道:“我从小把你养这么大,就跟我的亲孩子一样,你要是想跟着你亲爹回去,我也不拦着,只是你走到哪都是我闺女。”

阿思抱着阮临湘哇哇大哭起来,许兰陵和皇上站在门外,皇上不好进去,许兰陵只好进去将两人拎开道:“都别哭了,又不是见不到,就算阿思回了宫,也能回来常住,不过是身份恢复了罢了,都别伤心了。”

阮临湘哭道:“这能一样吗,先前是天天在我跟前,吃饭睡觉不离身,这以后可就难了,我怎么不伤心?”说着又迁怒许兰陵:“都怪你都怪你,为什么要答应,你还我的闺女。”

许兰陵一个头两个大,轰了大的哄小的,待阮临湘睡下,许兰陵才带着阿思去了书房,皇上正在那等着,阿思当然知道他就是他口中的皇上,自己的亲生父亲了,以往只觉得亲切,今日明白了这亲切的缘由,却分外不是滋味。

许兰陵道:“我也不多说了,到了这个份上,阿思的身份是瞒不住了,等回去后皇上昭告天下,把阿思接回去就行了。”

又笑道:“我这个爹以后可就变成干爹了。”皇上没有说话,只看着阿思,阿思也没有说话。许兰陵见状,把这一室安静留给父女俩,回去抱媳妇睡觉去了。

皇上良久才伸手道:“香儿,过来叫爹抱抱。”他没有叫阿思,而是叫香儿,余香,本来就是她的名字,阿思犹豫了一会,才慢慢走过去,抱住了皇上,皇上把她抱起来,道:“好久以前就想这么抱你,想着怎么逗你开心,你会不会跟我撒娇。”

见阿思没有说话,他叹了口气,道:“你别埋怨爹,天家情谊浅,爹不是不想要你,而是怕你受到伤害,咱们父女分开九年,如今也终于团聚了。”阿思这才搂着皇上的脖子,轻声叫了声爹,呜呜的哭起来。

景安二十年秋,皇上昭告天下,公布公主余香的身份,宣布她是因为怕被奸人所害,才遗落他家,由安国公抚养,如今认祖归宗,重新记录玉碟,恢复身份,封号安康,迁入内宫。

阿思的身份昭告天下后就被前呼后拥,用龙辇接回了宫,同时也给整个京城投下一枚响雷,安国公的庶女居然是皇上的嫡长女,恨啊,之前狗眼看人低,嫌人家是庶女,没有好好巴结,如今,肠子悔青了也没用。

同时,也十分羡慕安国公,替皇上抚养了女儿这么多年,一定会得到恩赏的,安国公府已经富贵之极,再要赏赐可要怎么赏啊。且不说阿思回宫后是如何的受宠,想也知道,缺失多年的父爱如今一下子涌出来,宫里谁不知道,安康公主,那可是皇上心头第一人,立刻炙手可热起来。

这个时候,许兰陵可没心思关心这个,他请了一阵子的假,成天看护在阮临湘身边,阮临湘生病了,整日茶不思饭不想,精神恍惚的,许兰陵知道她受了打击,阿意出嫁了,阿尔成亲了,阿山出远门了,如今,连阿思都走了,一而再,再而三,阮临湘怎么会不伤心?

纵然整日阿尔和梁青岚过来侍疾,也不见有多少好转。阿意也过来看了,阮临湘还怀着身孕,不能用重药,只能静养,阿意看了直叹气,道:“当时我就说,咱们主动一点提出来还好些,好歹有个准备,如今这突如其来,受打击了吧。”

又道:“爹,你还是带着娘去庄子上散散心吧,反正京城还有阿尔在呢。”许兰陵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只是你娘身子虚弱,如今也不宜奔波,想找个近一点的地方。”

阿尔建议道:“就去西山吧,上回娘在西山买了座田庄,叫我带人去收拾,如今已经差不多了,那边挖了地龙,冬天也暖和。”许兰陵道:“那就去那吧,你叫人去准备。”

阿尔梁青岚和阿意打点妥当,把爹娘送出门,这才各自回各家。马车上,阮临湘恹恹昏睡着,许兰陵心疼的抱着她,轻声的唤着。阮临湘窝在他怀里难受的哼哼,许兰陵安慰道:“没多久就到地方了,湘儿先忍着点。”

阮临湘如今已经满五个月了,心里难受不说,还要顾及这个小的,听见许兰陵这么说不禁道:“生完这个再也不生了。”许兰陵忙接口道:“好,听你的,咱们再不生了。”

西山的宅子小是小了点,各色东西提前预备了,都是齐全的,许兰陵吩咐他们各自准备去,亲自抱了阮临湘进屋里歇着,又把请过来随行的大夫叫来问脉开药,等熬好了药阮临湘喝下去,已经快要折腾到晚上了。

厨房送了新鲜的小菜来,一道炒地三鲜,一道芙蓉虾仁,一道糖醋鳜鱼,一道火腿冬瓜汤,阮临湘歇了一下午,好歹缓过一点精神,看着饭菜爽口精致,倒是忍不住吃了不少,又被许兰陵细心看护了一夜,第二日恢复了不少精神,最起码不再恹恹的歪在床上不想动了。

许兰陵想叫她开心,带了她在庄子里转了一圈,听她说这边种什么那边种什么,这边摆什么那边摆什么,说说笑笑过了一上午。

中午的饭菜也是精心准备的,荷叶肘子,绣球干贝,水晶鱼片,炒青笋,三鲜蛊,阮临湘里外跑了一上午,顿时胃口大开,又足足的歇了个中觉,睡到快吃晚饭才醒,醒了又接着吃晚饭。

晚上就走了困,夫妻俩在廊下摆了一张宽宽的躺椅,许兰陵怀里抱着阮临湘躺在上面,旁边放着热热的花茶和点心,笑谈古今,观星赏月,消磨了大半夜的时光。

第二百零四章 隐居

山中只几日,世上已千年,阮临湘在西山住了半个月,虽然心里还是时不时的抑郁一番,但身体状况已经好很多了,许兰陵经过前几次的惊吓,如今恨不能把她捧在手心里,一步也不叫多走。

眼见着阮临湘一天天好起来,便要闹着四处转转。许兰陵禁不住磨,答应带她去上香拜佛。西山风景好,佛寺多,而且地价贵,能在这买地建庄子的都是非富即贵,从庄子去拜佛也是极方便的,道路崎岖,也不用马车,小轿子抬着就上去了。

许兰陵可不放心阮临湘一个人坐轿子,便叫人将两个藤轿绑在一起,上面垂了帘幕下来,倒也轻便。

阮临湘坐了一会就嫌颠地慌,非要自己下来走。山间景致好,走走也无妨,两人且行且看,倒走了一大半的路。前面树木葱茏,隐约可见佛寺的飞檐,阮临湘觉得奇怪,道:“前面是个什么地方?”

许兰陵叫人去探了,原来是座小寺庙,名叫隐居寺,佛寺较小,隐藏在西山的崇山峻岭中也很少被人知道,因而冷冷清清的没什么人。

阮临湘笑道:“这寺的名儿也有趣,相请不如偶遇,这也是一番缘分,咱们就去隐居寺逛逛吧。”许兰陵双手扶着她不敢松手,生怕她走山路一个不小心摔了,听了这话温声道:“也好,你既然喜欢,咱们就去瞧瞧。”然后就叫人先去隐居寺打扫准备着。

二人走到隐居寺前,只见这寺门小小的,两旁站着两个小沙弥,见了许兰陵和阮临湘过来行了礼,叫了声阿弥陀佛。佛祖面前,纵然是皇帝也不敢摆谱的。两人依佛礼还了礼,其中一个小沙弥道:“两位施主请随我来,师傅已在里面恭候。”

随着小沙弥进去,只见三进院子均是小小巧巧的,到了大殿,阮临湘要拜佛,丫头们拿出了香品,阮临湘恭恭敬敬对着佛祖拜了几拜,便要上前上香,许兰陵见佛案较高。忙接过来道:“我来吧。”

说着接过香。也拜了几拜,插入香炉中。大殿里只摆了佛祖像,二人拜完了佛,跟着小沙弥绕进后室,进入一间禅房。小沙弥道:“师傅打坐参禅已经半个月了,期限未满,未能迎接二位,还请莫要怪罪。”说完行了礼,关门出去了。

阮临湘打量那位师傅,只见瘦瘦削削的,眉毛胡子花白,双目微合,眉头微皱。似乎在思考什么,两个人不敢打扰,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喝茶歇息。

阮临湘轻声问:“这位师傅法号是什么,好生奇怪,他参禅半个月了,难道半个月都不吃不喝?”许兰陵笑道:“许是用了什么辟谷的法子。我看这位师傅不简单,咱们且等着就是了。”

二人又等了有一柱香的功夫,那位师傅才微微张开双目,叹道:“岁月如白隙,人生如梦啊。”说完才站起来向许兰陵行礼:“二位施主,才刚怠慢了,贫僧法号隐居,二位施主有礼。”

许兰陵还了礼,笑道:“哪里,听隐居师傅才刚的参悟,颇有收获,也算是一番机缘了。”隐居眸色微动,道:“看来施主也是有佛缘的,敢问施主有些什么收获?”

许兰陵哈哈大笑,道:“说有佛缘我可不敢当,不过是见隐居师傅为参悟一禅,竟能半月不吃不喝,看来是痴迷非常了,我是个凡夫俗子,对参禅没什么耐心,不过是对待红尘事和师傅有些略有所同罢了。”

隐居竟然一笑:“施主能想通这个也是不错的,多少人浑浑噩噩过一辈子,竟不知道何为活着,可怜呐。”又看向阮临湘:“夫人看起来是有了身孕?”

阮临湘笑道:“是啊,师傅会不会算命啊,能不能给我肚子里的孩子算一卦。”许兰陵道:“湘儿不得无礼,师傅是得道之人。”虽说是斥责,语气却十分温柔,无半点斥责之意。

隐居笑道:“无妨,我也是和施主有缘,算卦我是不会的,不如测字如何?”阮临湘高兴道:“好啊。”想了想道:“就测好字吧。”

隐居到书案前写下好一字,笑道:“施主的这个字选得好,想必儿女双全吧,女字在左,子在右,想必头一胎定是个女儿,接下来才是儿子,子女合起来为好,想必施主儿女必定事事如意,施主想测肚子里的孩子,未出之子,好去掉子是为女,这胎想必是个女儿,夫人看起来已有五个月身孕了,算起来孩子出生的时候正直开春,冰雪消融,万物复苏,乃是木命,木生万物,好哇,想必施主这一胎必要大富大贵的,逢凶化吉自不必说。”

阮临湘听得眉眼弯弯,笑道:“若真是灵验了,可真要来谢谢师傅。”隐居笑道:“不敢当,施主信手拈来是个好字,看来也是有福之人,有福之人不落无福之地,看来我这间小寺庙如今也沾了光了。”阮临湘笑着道了谢。

夫妻俩在隐居寺停留了一上午,观赏了些景致,中午就回去了。这一趟阮临湘着实感觉到了劳累,回去的路上只靠在许兰陵身上喊累,许兰陵吩咐人慢行,一路走一路给她捏肩按拿,阮临湘舒服的极想睡觉,许兰陵轻声道:“湘儿,你喜不喜欢女儿呀?”

阮临湘道:“当然喜欢了,隐居师傅说这一胎是个女儿,真希望是真的。”许兰陵笑道:“我也希望是个女儿,这样就可以把她捧在手心里,疼爱她,呵护她,绝不叫人欺负了去。”

阮临湘笑道:“万一跟阿意似的是个小魔王,你倒要担心别叫她欺负别人去。”许兰陵笑道:“怎么会,这世上只有一个阿意。”阮临湘知道,许兰陵喜欢女儿,阿意是他的嫡长女,在他心里的位子是无可取代的。

夫妻俩回到山庄。就听下人来报,说世子爷世子夫人。并大姑娘都来看夫人了,已经等了一上午了。阮临湘道:“这倒不巧,咱们刚出门,他们后脚就来了。”

知道阮临湘回来了,三个人都出来迎接,阿意埋怨道:“您也是的,怀着身孕呐,四处跑什么,好容易出来一回,倒白等了半天。您说。又去哪逛去了。”

阮临湘笑道:“去拜佛了。”梁青岚可不敢跟阿意似的这么跟阮临湘说话,笑道:“看起来婆婆的气色好了许多,这下也好了,早些回京,免得我们在家里担心。”

阮临湘笑道:“这庄子上景致好。也凉快,等过了夏天我再回去吧。”许兰陵道:“先进去说话吧,叫厨房准备了饭菜端过来,别误了吃饭的时辰。”丫头们应了跑去传话,阿意和梁青岚扶着阮临湘进里屋说话,阿尔则和许兰陵进了书房。许兰陵道:“京城出事了?”

阿尔道:“也就爹您不知道了,大皇子中毒了,现今还昏迷未醒,皇上动了怒。说要彻查,京城正乱着呢。”许兰陵不悦道:“京城出了事,更不能叫你娘回去,吓着了怎么办?”

阿尔道:“这事娘要是不回去还真不行,虽说中毒的是大皇子,可真正要毒害的却是阿思。您说,不回去行吗?”许兰陵吃了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阿尔道:“阿思回宫后着实有些叫人眼红,不知惹了谁,毒下在燕窝粥里,是阿思每日要吃的,正好大皇子来看她,顺手就把粥吃了,中了毒。

皇上估计是恼这个,您不知道估计是没敢跟您说,阿思在咱们家这么长时间什么事没有,回宫没多久就遭人毒害,他也不好意思见您。”

许兰陵盘算了一下,道:“你先回去,叫阿意先进宫瞧瞧,阿思既然没事就别告诉你娘了,免得担心,过两天我再回去,大皇子中毒的事必定会影响到立储的问题,皇后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你别淌这趟浑水。”

阿尔道:“我知道,蒋大人几次上门找我,都被我推辞了,看来他觉得您不在京城,就来拉拢我了。”许兰陵笑道:“除了立储的事,蒋大人也算是个正人君子,只是立储的事情咱们家不能沾,我们家已经位极人臣,更要小心,别触了霉头。”阿尔难得一笑:“爹放心,我有分寸。”

中毒的事到底没告诉阮临湘,阿意只和阮临湘说了京城的近况,阮临湘倒是惦记着曦儿,多问了两句,又问梁青岚有无好消息,梁青岚羞涩的摇摇头,阿意笑道:“娘也太心急了,阿尔成亲才多久,到时候有您抱孙子的时候。”

阮临湘也只是问问,又说起了隐居大师的一番话,阿意道:“若是个妹妹也好,跟阿思一样乖巧。”阮临湘听见阿思就有些伤感,道:“她回宫这段日子怎么样?过得好不好?宫里一切和家里都不一样,若是吃得睡得不好了,也没个人说去。”

又叮嘱阿意:“你也时常进宫瞧瞧去,阿思的心里话不好告诉别人,定会告诉你,她若有什么事,咱们也能帮一把,毕竟在咱们家这么长时间。”

阿意笑道:“我还能不知道?我去过两次,阿思一切都挺好,皇上好容易认回了女儿,疼还来不急的,公里的嫔妃,就连皇后也只有巴结讨好的份,阿思说她很好,就是担心你,前阵子听说你病了,还要来看看,被我劝住了,等您回去了,亲自去瞧瞧就是,免得两头牵挂。”

阿意这么一说,阮临湘到动了心思,道:“说起来是要回去一趟,你外祖母那边许久未去了,也不知她身体怎么样。”阿意道:“您要是回去,我这就叫人打点行李去,和我们一起回去,岂不方便?”

阮临湘想想也是,忙吩咐人打点行礼,那边许兰陵还不知道,这边行礼已经装了大半车了,许兰陵无法,只得答应回去。

第二百零五章 风波

回京后,许兰陵安顿好阮临湘就去了宫里,皇上听说他来了还吓了一跳,讪讪道:“你不是去西山了吗,怎么这么快回来了。”许兰陵道:“听说大皇子出了事,回来看看。”

皇上见他没提阿思,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不禁埋怨道:“你不知道,最近真快要闹翻天了。”许兰陵道:“依我说,皇上还是早下决断的好。”

皇上叹了口气:“你说得轻巧,如今我也是骑虎难下,老三虽非长子,可占着嫡出的名头,老大虽不是嫡出,可又是长子,自古以来的规矩,立嫡还是立长,根本就是说不清的。”

许兰陵道:“大皇子无非就是生母地位,没有母族罢了,当初乐妃惨死,您就没想过给她追封吗?”皇上一提起乐善槿就叹气,他是真心喜欢这个温柔和善,聪明伶俐的女子,只是碍于乐家,冷落了她,临了也没得到个好下场。皇上默然许久,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会考虑的。”

许兰陵道:“这回来还有一件事,就是请辞的事,我已经下了决定,这事还是早早的办了,事情我都交接的差不多了,是时候了。”

皇上叹口气,拍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可不舍不言而喻,皇上道:“我还记得咱们小时候的事情,一起念书,一起学武,那时候父皇对你很好,对我却很严格,我还耿耿于怀,如今一转眼,咱们都老了。”

许兰陵微笑:“名利权势我是从不放在眼里的,此生有了湘儿,布衣江湖。余愿足矣。”皇上笑道:“你说这话倒是轻松,对我来说却是奢望,罢了罢了,就答应你吧,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只怕你请辞的折子递上来。又是一番震动。也好,把水搅混了才好摸鱼不是。”

许兰陵谢了恩,又去看望了大皇子,大皇子如今虽然昏迷未醒。却脱离了危险,阿思守在一边,看起来着实吓到了。见了许兰陵,张了张嘴,却不知叫什么。许兰陵摸摸她的头,道:“近来可好?”

阿思眼睛含泪,点点头,道:“一切都很好,听说您去了西山,我特别担心,一直想去看看。可是皇兄出了事,我也抽不开身。”

许兰陵柔声道:“家里一切都好。你就不要挂念了,自己保重要紧,我也不能经常进宫,阿意倒是时不时的来一回,你有事就告诉她,不要外道 。”

阿思使劲点点头,道:“我知道,我准备了好些药材补品,都是父皇赏的,我也用不到,您带回去吧,也算是我的一番心意。”

许兰陵笑道:“家里什么都不缺,你自己留着就是,不知什么时候就用到了,宫里不比外头,你万事小心,这回是你命大,躲过去一劫,再来一回可就没这么幸运了。”

又掏出一个香包道:“这是在寺里求的平安符,你们几个都有,这是你的。”阿思接过来,配在身上,看着许兰陵,想说什么,又怕被人听到,张了张嘴,又合上了,许兰陵怎么会不明白的她的心思,抬手将她抱起来,亲亲她的额头:“你是爹的好女儿,一定要争气。”

然后又将她放下,阿思已然泪如雨下,点点头,道:“您也要保重才是。”许兰陵怕说得太多传到旁人耳里,又说了几句话就罢了。阿思目送许兰陵离开,才低声叫了声“爹,娘,我好想你们。”

大皇子的事情在场中掀起了轩然大波,大家都不知道这回的目标其实是阿思,大皇子只是被连累的,都以为大皇子受到了毒害,大家顿时把目光转向了皇后,皇后和大皇子因为立储的事请一直面和心不合,大皇子出了事,最大的获益者自然是皇后,都认为这件事的主谋是皇后,其实也不算冤枉了她,皇后确实要害人,不过是宫中的妃嫔罢了,想诱惑她去害阿思,然后被皇上处置,算是去掉一个争宠的对象,也间接为自己报了仇,没想到中毒的却成了大皇子,这下她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毒确实是她给的,如今成为众矢之的,也不算冤枉。

在朝臣眼中,皇上自从大皇子中毒就没有理过皇后,可见当真是皇后所为,这下子,大皇子一党算是抓住了机会,弹劾皇后迫害皇嗣的有之,弹劾蒋家外戚做大的有之,甚至还有人弹劾蒋家旁支仗势欺人的,这些就都是落井下石的了。

蒋家一如当年的兰家,陷入了困境,但是蒋大人的人缘远比兰大人好,皇上的对蒋大人的信任也比兰大人多,朝中也有不少人为蒋家和皇后辩护,说大皇子中毒是小人为之,目的是要离间大皇子和皇后,用心狠毒,可见一斑,皇上左右为难,可皇族中事,也不能宣扬,最后处置皇后罚俸一年,蒋大人骄纵之事全属胡扯,不予理会。

这样一来,活跃起来的又成了言官,言官向来是帮理不帮亲,也不管你是天皇老子,刚开始的争论涉及立储,都不敢出头,如今见了皇上的处置,都一窝蜂上来了,好哇,你的亲儿子被人毒害,你只罚俸一年,难道大皇子的命就值那一年的俸禄银子?

这明显是沉迷女色,于是乎,炮筒转向了皇上,劝谏皇上莫要过于宠信宫妃,乱了朝纲大纪,罔顾祖宗家法,就连皇后,虽说是国母,可也要适可而止,更甚者,还有人提起了乐善槿的事情,纵然乐家谋反,可乐善槿为皇上诞下皇长子,功不可没,纵然乐家不争气,可乐善槿也以死谢罪了,按旧例来说,已故宫妃应该按例追封,可皇上却久久不提这件事,可见是被皇后迷住了眼。

这样一来,又有一派人说要给乐善槿追封才是,乐善槿生前为贵妃,按例追封应该追封为皇后,和皇上同寝而葬。皇上恼怒之下也不敢对言官怎么样,可若是此时退步,以后就不要想抬头了,最后还是大皇子悠悠转醒,自陈自己中毒的事和皇后无关,皇上大喜之下封大皇子为令亲王,追封乐善槿为孝元贞皇后,和先皇后孝德元皇后并肩,一并葬入皇陵。

这样一来,事情才渐渐平息,言官满足了,封赏了大皇子也算是皇上的让步了,大皇子一党也很满意,大皇子成了令亲王,和皇位又近了一步,乐善槿追封为皇后,大皇子也成了名义上的嫡子,既嫡又长,将来再做一番事业,皇位是跑不掉的。

只有皇后,赔了夫人又折兵,郁闷之下,竟然病倒了。可恨的是,那些言官居然还私下议论,说皇后是羞愤之下,才病倒了,白惹人笑话。

皇后和大皇子之事刚落下帷幕,接着许兰陵请辞,又掀起了一拨,这回比上次厉害多了,御史,言官,大臣,纷纷上书,无非是说许兰陵有功于社稷,此时应该留下,不能答应。

确实,许兰陵作为皇上的心腹,世袭罔替的安国公,又手握兵权,着实立下了不少功劳,平叛乱,定西北,再加上他一向戒骄戒躁,几乎和所有的大臣关系都挺好,如今纷纷上书为他说好话也是没什么好奇怪的,大家并不知道内情,只觉得可能是皇上忌惮许兰陵功高盖主,才会使许兰陵主动请辞,不然的话,以许兰陵的年纪,在当十几年的安国公也不在话下。

众人明面上不敢说,私下议论皇上“小气”,皇上这下子可怒了,关我什么事,是他主动要请辞的,和我无关呀,真是躺着也中枪,于是许兰陵只好挨个上门解释,是我如今力不从心,起了归隐之心,和皇上无关,皇上还是个宽容大度的好皇上,你们千万不要误会了。

如此下来,这件事才算是解决了,大浪已平,余波未息,许兰陵请辞的事情依旧让大家议论纷纷。许兰陵请辞之后,继位的便是安国公世子许敏敬了,许敏敬年纪轻轻已经是安国公,而且有个镇南侯世子的和姐夫和宫里是余香公主妹妹,以后定是不可限量,大家趋之若鹜,阿尔倒是忙碌起来。

阮临湘一直养胎中,许兰陵也没和她说这些,她倒是一概不知的,每年和儿媳说说话,闲了东逛逛西溜溜,日子过得比神仙还舒服,乍一听闻许兰陵请辞了,还吓了一跳,许兰陵笑道:“明日我就不用上朝了,以后都不用了。”

阮临湘愣愣道:“怎么事先没告诉我,我也没听见什么风声。”许兰陵暗道,当时的情况,怎么敢告诉你。但是微笑道:“不是什么大事,你的身子重要,好好养胎就是,其余的都有我呢。”

阮临湘道:“那咱们以后还住在京城吗?”许兰陵道:“你若是喜欢定然可以,你若是不喜欢咱们就搬出去,反正庄子多得是,咱们一个个的住过来也行。”

阮临湘笑道:“我倒是想住在望月山庄,咱们去那里住吧,还有温泉。”许兰陵自然说好。第二日就叫人去那里收拾了,打算过段日子搬过去。

阿尔当然不想阮临湘出去住,如今他是安国公,可也需要人扶持,许兰陵一走,他心里还真没谱,许兰陵答应等阮临湘生了孩子就回来住一阵子。

第二百零六章 大结局

望月山庄一如既往,景致优美,风景秀丽,后院的温泉依旧汩汩的冒着热气,因为许兰陵提前吩咐人收拾了,所以望月山庄里外装点一新,阮临湘原先想去泡温泉,可是因为有身孕,被许兰陵严令禁止了。

阮临湘原想着出了京城,一定要好好乐上一番,没想到许兰陵严厉不许,无奈之下,只好回房睡觉。阮临湘自从怀了身孕,情绪变化比较大,总是露出些小儿女心态,今日许兰陵不许泡温泉,她便使了性子不理他,许兰陵歇下时故意转向里面,不理会他。

许兰陵哭笑不得,心中又有一些被依赖的甜蜜,看到阮临湘如此小儿女,不由温声道:“不是不许你泡温泉,只是温泉中有硫磺,你怀着身孕,怎么能沾这种东西?等生了孩子,我天天陪你好不好?”

阮临湘心里也清楚,只是一向是被捧着的,如今乍一被拒绝,心里有些不舒服罢了,听许兰陵这么说,笑道:“那好,你答应我的,到时候还要去骑马打猎,你不许拦着。”

许兰陵自然答应了。阮临湘乖乖躺在许兰陵怀里,夫妻俩半响没有说话,阮临湘突然道:“不知阿山怎么样了。”许兰陵道:“前几天来信不是说了吗,过得很好,跟着陆三槐学了不少东西。还说刚开始做生意,有赔有赚,不过他准备了两车东西,说都是蜀地的特产,叫人送来给你的,估摸着这几天就到了。”

阮临湘叹了口气:“阿尔成了家,阿意有了曦儿也不用担心,阿思将来也不用咱们操心。只有阿山,是我心头的一块病,在外面飘着,也不肯回家,也不肯成亲,在外面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

说着说着就伤感起来。阮临湘是最疼爱阿山的。如今他这样在外面闯荡,阮临湘心里担心,可又怕自己拦着阻了儿子的前程,心里十分矛盾。

许兰陵倒不觉得什么。男子汉都是需要历练的,一辈子仰靠家里,纵然平安喜乐。也不会畅心舒意,说实话,哪个不希望自己建功立业。青史留名呢?不过志向可大可小罢了,阿山选择的一条路许兰陵心里也是欣赏的。

许兰陵道:“等过年阿山就回来了,到时候你再给他寻摸个亲事罢了,再说了,孩子也大了,儿大不由娘,你们只有为他打算着。不能替他做主不是。”这厢说完,阮临湘却没有回音。转头一看,她早已昏昏睡去。

阿山命人送来的蜀地特产已经送来了,足足两车东西,大部分是蜀锦蜀绣,还有些香料之类的,阮临湘可着喜欢的留下了,其余的叫人分类收拾好,给阮家,林家,楚家,梁家等一些亲戚送过去分了,也算是一番心意。

阿意收到东西来了一回,带着曦儿和楚江城一起来的,楚江城请了安,说会话就和许兰陵一起出去了,阿意带着曦儿陪阮临湘说话。

阿意笑道:“您和爹一走不要紧,京城可翻天了,都想不明白怎么爹突然就请辞了,这段日子可把我忙坏了,不是这个请就是那个邀,话里话外打听这件事,都被我搪塞回去了。”

阮临湘抱着曦儿,喂他吃糕点,笑道:“你是怎么搪塞的?说给我听听。”阿意笑道:“还能是什么,不过是起了归隐之心罢了。

不过我看他们倒也不信。”阮临湘淡淡一笑,没有接话,反而去逗曦儿:“曦儿,点心好不好吃?”曦儿傻乎乎的,点点头,阮临湘看着就喜欢,凑过去亲了一口,曦儿咯咯直笑,也来亲阮临湘,倒亲了一口的口水和点心渣子,阮临湘搂着曦儿笑道:“曦儿也不小了,你们看着再要个孩子,年纪差的小,以后也好相互帮扶。”

阿意难得的红了脸,道:“您不知道,最近家里事情多,我忙得很,连我婆婆也天天歇不住,要不是您给我送东西,我今儿还没空出来呢,要是有了身孕,家里家外这一摊子可交给谁?还是过段日子再说吧。”阮临湘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没听你说过。”

阿意道:“您别看楚家人口少,可族人却多,隔了两辈的堂兄堂嫂也往跟前凑,你说他们来了,你总不能往外赶吧,单来也就罢了,拖儿带女,东要西求的,到跟打秋风一样,没的叫人烦,可也不好撕破脸,前几天,江城的一个远房婶婶,早年守寡,来求说给儿子谋个差事,若是有出息,拉一把就罢了,偏是个窝囊的,叫人怎么办?婆婆正为这事发愁呢,帮吧,帮不了,不帮,又在情理上说不过去,唉,真不知怎么办。”

阮临湘道:“自古是雪中送炭难,锦上添花易,楚家正富贵,难免这些亲戚上来,总是避免不了的,好好应付就是了,只要面子上过得去,也不差那一两口饭吃。”

阿意笑道:“江城也是这么说。”又道:“这些日子做客,我总是相看着,倒有不少姑娘和阿山相配,阿山的婚事还没着落,您是怎么想的也给我说说,我好打算。”

阮临湘道:“阿山的性子你也知道,倔起来够呛,等他过年回来再说吧。”阿意听这么说,也只好罢了。

阿意一家三口在望月山庄停了一天,天色一晚就匆匆回去了,阮临湘问许兰陵:“白天江城和你说了什么?”许兰陵道:“也没什么,只说大皇子痊愈后,手段就变了,越发的凌厉起来,我看真的是下了决心了。”

大皇子的这次中毒虽说是替阿思承担的无妄之灾,可也深深地看清了宫中争斗的真面目,阿思一个女孩子,不过是多得了几分宠爱,就被人毒害,到时候若三皇子真的登基,他这个长兄还有存活的机会吗?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过是时间长短罢了,只有争。只有自己站在最高处,才不会被人左右。大皇子想通了这件事,就开始了沉心的密谋安排,皇上对于皇子夺嫡这件事是既反对又支持,一来,可以看出哪个皇子是最有出息的。是历练个人的一个机会。就像当初,先皇故意宠爱幼子,无非是想试炼他罢了,可是。另一方面,看着自己的儿子亲人互相算计,皇上心里也是难过的。两种情绪不相上下,因此就抱了观望的态度。

景安二十一年夏,大皇子奉皇命替皇上巡查河工。大皇子领命而去,立大功。

景安二十二年春,大皇子妃诞下嫡长子,大皇子被封为裕亲王。

景安二十五年冬,皇上重病,前往西山养病,大皇子临危受命。代行皇权。

景安二十六年春,大皇子登基。将皇上奉为太上皇,于静安宫修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