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这个人押起来。”她咬了咬牙,还吃宵夜,差点连脖子都没了。

杜怀这才看出屋里气氛不对了,随后见傅遥脖子上包着块白布,惊叫一声,“呀,老爷,你受伤了?”

傅遥没理他,把外面跟着的几个护卫叫进来,一指关日,“先把此人关起来。”

“是。”几个护卫过来把关日扭住,关日也不挣扎,微低着头让他们押出去。

杜怀还在问要不要吃饭,被傅遥狠狠剜了一眼撵出去了。

海棠一直抹着眼泪,见人都出去了,跪在傅遥面前,低声道:“爷,你真的要救救哥哥,他是个好人。”

傅遥摸摸疼的钻心的脖子,这会儿根本就不是谁是好人坏人的事,关日刺伤了她,这本就是重罪,再加上谋杀朝廷官员,想给他洗脱罪名谈何容易?

她叹口气,“此事我心里有数,你先起来再说吧。”

这不是一时半刻能解决的事,必须要等,等想出办法,还有等杜平月,她要先了解惠亲王府那边的情况再决定如何。

第四十章 两情相悦同生死

 海棠陪她一起坐在屋里等着,其间她不时地看着她的脖子,盯着受伤之处,似还在想那块皮是怎么回事。

傅遥被她看得心虚,便站起来走到门外。

月朗星稀,清冷的夜晚,风吹过,冰冰凉凉的,空气中都是凛冽的味道。

忽然府门外闹哄哄的,却是杜平月回来了,他手里拎着宝剑,剑尖垂下,带着一身冰冷的凉气走了进来。那张脸阴沉沉的,好像被谁泼了他墨汁,黑的发亮。

她迎上前,问道:“怎么样了?”

“叫她跑了。”杜平月咬了咬牙,没想到那么多人围着王府,还抓不住个丫头。

傅遥早料到是这种情况,嫣柔既然敢引他们过去,自是想好了退路的。

她笑道:“不用急,我自有办法叫自己送上门来。”

她凑到杜平月耳边低低说了几句,杜平月眼前一亮,微微点了点头。

傅遥吁了口气,“忙一天也饿了,先吃点东西再抓贼。”说着瞧了眼站在廊下,不时探头探脑的杜怀,喝道:“还不把饭菜端上来。”

杜怀慌忙跑去厨房,不一刻饭菜端上来,傅遥和杜平月便坐在屋里吃着。海棠知道他们还有话要说,也跟着杜怀退了下去。

杜平月吃了几口,一抬眼看见她脖子上包着的帕巾,上面隐隐渗出一丝血来。

“你是怎么了?”

他伸手去摸她的脖子,傅遥慌忙躲开,呲了呲牙,“叫人割了一刀。”

“疼吗?”

难得看他这么关怀自己,傅遥颇觉不适,埋头喝了一口粥,含糊道:“没事,只是擦破点皮。”

杜平月点头,“你皮糙肉厚的,应该也没事。”

傅遥磨磨牙,他这张狗嘴里永远吐不出好话来。

一般有什么事,她都不瞒着杜平月的,便把今日遇刺客的事与他说了一遍,只是没提海棠的身份。她姓关的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杜平月问她怎么把刺客制住的,傅遥吹嘘,说凭着自己三寸不烂之舌把人说服了,杜平月撇了撇嘴,根本不相信。

两人吃完饭,杜平月自去按她的计策布置去了,关日被关在府里,如果那个嫣柔小姐还惦念他的话,就一定会来救人的。

当夜空等了一场,并没有人来。

到了第二日,子时刚过,墙头上忽然越过一个人影,那人身材小巧,体态窈窕,显是女子形态。

那女子恁是大胆,直接跳上墙,站在墙头上,双目四望并没发现异状才放心的跳了下来。她双脚刚一落地,突然数支羽箭射了过来,女子跃身避开,心知不好,转身要走,可这会儿哪儿还来得及,一只鱼网对着她头顶罩了上来。

这是在惠亲王府中,对付杜平月的用的那招,可这女子哪有杜平月的本事,挣了几下没挣开,杜平月的剑已到了她的哽嗓,低喝一声,“别动。”

与此同时,府中的护卫跑出来,数十支箭齐齐对着那女子。

杜平月伸手拽下女子的面巾,却正是在王府见过的那个嫣柔。

傅遥从墙后转了出来,嬉笑道:“人家好歹是个大姑娘,你就不能温柔点,这么不懂怜香惜玉,难怪一直娶不上媳妇了。”

杜平月嗔了她一眼,问道:“把人押到哪儿?”

“先到我房里吧,我有话问她。”

把女子押进房中,叫护卫出去守着,一时间屋里只剩下他们三人。

傅遥找了把椅子坐下,微笑道:“嫣柔小姐能只身来救情郎,可见是有情有义啊。”

女子微微一怔,没想到她会知道这些,喝道:“你如何知道的?”

傅遥笑笑,“当然是关日亲口说的。”

她一惊,“他都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傅遥叹了一声,“就说人都是他杀的,跟你没半分关系。”

嫣柔脸上现出一抹哀色,喃喃自语,“他总是这样,什么都揽在自己身上。”

忽然面上一正,厉声道:“其实那些人都是我亲自动的手,和关日无关的。”

傅遥扬扬眉,“愿闻其详。”

嫣柔开始叙述起来,“鲁应雄是我杀的,杀他的时候,我原想找一个刺客杀人的,到时候就算抓住杀人犯也追不到我们身上。可是那会儿实在太恨了,就忍不住自己动了手,夋三确实是捅出一刀的,但在那一瞬间,房中的灯忽闪了一下,真正致命的伤是在我的刀上。我杀了人顺手把刀塞在夋三手上。当时夋三有些傻眼,我跟他说只是教训鲁应雄一下的,若是知道是要杀人,他绝不会干的。之后夋三逃出去,到了外面就向我追要钱,教训人是一个价,杀人是又一个价,他要求把赏金加五倍。”

说到这儿,她顿了一下,恨声又道:“他这是狮子大开口,我绝对不会给他这么多钱,再加上不甚遗失了玉佩,怕出事就把夋三给杀了。”

傅遥笑着插嘴,“那个夋三恐怕不是你杀的吧。”

能刺出那样一剑的武功必是极高,且腕力要大,她一个小女子绝不会有这种本事的。

嫣柔摇头,“不是,是我杀的。”

这倒是对痴情的男女,都抢着为对方顶罪呢。

傅遥冷笑道:“惠亲王无辜圈禁,心中也是不忿的,可是你以为他为何不报仇?不是因为他贪生怕死,没有血性,这都是为了保全两个孩子,冤冤相报何时了,你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父亲心中最在乎的是什么吗?”

那一日在王府,他远远望着自己儿子的眼神就说明了一切。

嫣柔震惊地看着她,显然这番话从来没人跟她说过的,她一直以为父亲很懦弱,甚至恨他的懦弱,恨他不对外宣布自己的存在,恨他没有威严…恨的太多太多,却没想过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傅遥看了她一眼,这个任性的少女也该好好悔过了。

她道:“你想想吧,自己做这件事究竟会对家人产生多大影响,不要自以为就自己聪明,当天下人都是傻子。”

嫣柔陷入了沉思,神情呆呆的,这些她真的没想过,一旦被发现她该如何,父亲和弟弟又该如何?

傅遥叹口气,对杜平月道:“先把她关起来吧。”

嫣柔忽然抬起头来,“他呢,我要见他。”

第四十一章 想辙救嫣柔

 傅遥开门叫高宝,让他把关日带进来。这对小**,总是要见个面的。

不一刻关日进来,四目相对之下,一男一女各自流下两行泪来。

关日近前两步想要拥住她,看看傅遥那双晶晶亮的碍事眼睛,终究忍住,化成幽幽叹息,“你这是何苦?明知是陷阱,何必来救我?”

嫣柔咬了咬银牙,“不是你做的,偏要认下,你以为把罪都顶了,我就开心了吗?”

“我只是想让你好。”

“你若出了什么事,我又怎么好得起来?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

她的目光异常坚定,关日也不禁道:“好,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

在这一刻,这一对痴情男女倒让人觉得羡慕起来。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傅遥也好想能有这么个人对自己一往情深,两情相悦,以后能幸福快乐的生活。她本来不是很心软的人,可是看着这两对鸳鸯,一时竟不想让他们死了。

转头看杜平月,他也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对,脑子里不知转些什么。以被驴踢过后的智商猜测,多半是在羡慕吧。

杜平月看了两人半天,忽然转过头问她,“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先关起来,关在一处,其余的容我想想。”

话音刚落,就听外面高宝的声音,“爷,有客来访。”

“什么客?”

“他不肯说,只道是一定要见您。”

“先请进来吧。”

跟杜平月打了个眼色,杜平月押着那两人进了内室。怕他们跑了,伸手点了两人穴道。

就在这时,高宝领着一个身披斗篷的人进来,斗篷掀开之下露出的一张脸竟是惠亲王。

傅遥没想到他会来的这么快,微微一怔,“这么晚了,王爷来做什么?”

惠亲王一脸的严肃看着她,突然撩起袍子跪了下去。

这一下可把傅遥吓坏了,他是王爷,自己不过一个三品,哪经得起这一跪?她也慌忙跪下,“王爷,您可折煞下官了。”

她想扶他起来,惠亲王却不肯动,冷声道:“本王有一事求大人,傅大人若不应允,便长跪不起。”

这边刚抓了人,当爹的就来了,他求什么不问可知。

虽是如此,傅遥还是道:“不知王爷要求何事?”

“是嫣柔,她是本王的女儿,本王知道她今晚来这儿了,只求大人放了她,一干罪名都由本王一人领了。”

傅遥扬了扬眉,“王爷这是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她原本以为惠亲王是被蒙在鼓里的,倒没想他什么都清楚,却不知为何假装不懂?

“王爷先起来,什么事说明白些才好。”把惠亲王扶起来,两人坐下说话。

惠亲王一脸的苦涩,姿容也很憔悴,完全不复平日的温文儒雅,想必他也是下了很大决心才来这一趟吧。那一晚登门相求,是奉了圣旨,这一回却绝对是自愿的。

傅遥问道:“王爷既已知晓,那也知道令千金所犯何罪吧?”

惠亲王点头,“是。”

“王爷私纳犯臣之女,本就是罪不容诛,令千金又犯下杀人重罪,就算您贵为王爷,也是免不了要杀头的。”

“本王知道本朝律法严格,本王又曾是罪人,一旦揭出定会重罚。不过本王只有这一女,是本王没教好她,一应罪过都由本王担了,请大人回复皇上,杀人的是本王,至于小女和关日,就放他们离去,天涯海角逍遥去吧。”说罢,他忍不住发出一声长长叹息,走到这一步也是无奈的很。

傅遥暗道,这惠亲王还真是舐犊情深。

“王爷既已知情,为何不劝着点,容得她胡闹,这可是纵女行凶。”

“本王也是刚知不久,前两日薛姨娘嘴快漏了口风,方知嫣柔牵扯到案子之中,本王原还以为皇上虽放本王出来,心有不甘,故意设计陷害本王,要致本王于死地的。”

他这么想,也难怪从头到尾都对自己没好脸色了,在人家眼里自己就是皇上的狗,专替主子咬人用的。心中微有些凉意,皇家的心思果然莫测高深,你害我,我害你的事见惯了,便以为天底下都没好人了。

只是她若帮了他们,那就是杀头的重罪,也难怪惠亲王一见面就磕头了,而因为这个头,再把自己脑袋丢了到底值不值?

正寻思该怎么办,内室里传出一声嫣柔的呼叫,她听到父亲要为她顶罪,惊异之余才呼叫出声。

傅遥叹口气,“把人带出来吧。”

杜平月押着两人出来,惠亲王看见嫣柔神色凄然,“你果然在这里。”

嫣柔几步抢到他面前跪了下来,“父亲,是女儿错了,连累了父亲,女儿不孝啊。”

“事已至此还论谁对谁错,要说错也是爹的错,没能好好照顾你,让你受了许多年的苦。”

这种父女情深看得傅遥直胃疼,她抱着肚子轻吟着,“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嫣柔和关日一同跪下,“求大人救命。”

傅遥胃更疼了,她救他们的命,那谁救她的?赟启是那么好说话的人吗?

惠亲王道:“傅大人才智过人,肯定有办法的,若是本王出事,那也是在打皇上的脸。”

这话倒是没错,惠亲王是新皇特赦的,刚一放出来就出这样的事,总要顾全皇上的面子的。最让她担忧的是怕到时候这事捅出去,皇上让她善后,那就麻烦了。又要保全皇上面子,又要保全自己,那会儿就有她头疼的了。倒不如现在就把这个案子掐死了,既给了惠亲王面子,又少给自己惹麻烦。

这么想着便道:“好,本官就帮你们一次,只是他们两个人现在还放不得,等安排妥了自会叫他们走。”

嫣柔和关日欣喜异常,连连道谢。

惠亲王也一躬到地,“多谢大人,事成之后本王必有谢资。”

傅遥叹气,王爷的谢资谁敢领?

“这倒不用了,王爷先请回吧,本官自有主意。”

惠亲王千恩万谢的走了,傅遥吩咐人先把嫣柔和关日带下去。

他们一出去,杜平月就迫不及待地道:“你不要命了,此事一旦出了差错就是抄家灭门?”

傅遥挤挤眼,“你怕了?”

杜平月嗤笑一声,“不是我怕,是你要想好了到底值不值?”

值不值她没想好,她只知道若不救他们,海棠会难过,就算为了她,也不能叫关日和嫣柔出事。

 

第四十二章 自编自演场好戏

 她道:“放心,我有分寸的。一会儿叫高宝把关日送到九城巡防衙门,把他的身份也告诉童大同。”

“你这要做什么?”

“做一出好戏,先把咱们摘干净了,至于童大同本来就不是好人,交给他正正好。”

“然后呢?”

“然后人是从九城巡防衙门丢的,跟我可没半分关系。”傅遥说着灿灿一笑,那模样真是纯真之极。

这么一来,抓人的是童大同,丢人的还是他,果然是摘干净了。

杜平月道:“那嫣柔呢?她怎么着?”

“一会儿从后门把她送出去,能不能把关日救出去,就看他们了。”傅遥说着,狠狠灌了一口茶,又道:“对了,写一份奏折送上去,就说已经查清谋杀案的主谋,是前朝余孽关家后代,别忘了叫关日签字画押。”

杜平月撇撇嘴,“你还真会做人,这样既破了案,又帮了惠亲王,倒霉也是别人,你还真是两面沾光啊。”

“是三面。”傅遥打了个哈欠,“还省了应付皇上的麻烦。”

不用把案子捅出来,皇上也不会把难题抛给她了,这还真是三面得利的好事。催杜平月赶紧去办,杜平月哼一声,“我们都有事做,那你要做什么?”

“夜深了,当然睡觉去。”她说着转身往屋里走。

杜平月:“…”

一切都按傅遥的所计划的进行着,关日被送到九城巡防,连同供词一起交给童大同。

童大同还以为自己捡到个大便宜,前朝余孽耶,朝廷追查多年都没找到,没想到被傅遥抓住了。傅遥把人送到这儿来看押,那可是送了好大个功劳给他。

他心里高兴,连夜就提审关日,关日对所犯罪刑供认不讳,说自己想报复今朝才会杀人,制造混乱意图颠覆朝廷。他说起的关家的事更是严丝合缝,可见正是关家人。

童大同深信不疑,当夜,巡防衙门加强防卫,里三层外三层的护卫着,就等着上奏皇上之后,好去领赏了。

第二天杜平月就拟好了折子,他并不急着送,磨磨蹭蹭,磨蹭蹭蹭拖到晚上快入夜的时候才叫人送进内阁。

这会儿内阁的官员早卸了差事回家吃饭去了,付云峰又不在,谁也不会大晚上的拿给皇上看。

这个时间掐的刚刚好,傅遥很是满意,她只能给惠亲王和嫣柔这一夜的时间,人救不救的出来,那就不是她能管的了。

虽然这样想,心里还是不踏实,抬眼看看在一旁闲着喝茶的杜平月,她笑道:“杜主簿,晚饭吃完了小心积食,不如出去转转吧。”

杜平月扫了他一眼,“转什么?”

“去瞧瞧人救出来没有,你总不想那么漂亮的嫣柔小姐有危险吧?”

杜平月冷笑,“那个嫣柔与我无何干?”

“那你总不想咱们有危险吧。”傅遥一张脸凑他很近,做出一副悲苦状,“关日若被皇上审问,一旦牵出咱们那就等着砍头吧。你总不想我脑袋没了吧?”

这倒是,傅遥出事,他也不会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