赟启点点头,他也不想待在房里,杜怀这小子的刀全不长眼,跟发疯了似地乱砍一气。

看他出去,傅遥随即拉下包在脸上的布,对风九娘冷冷一笑,“九娘啊,你应该认得我是谁吧。”

乍一听熟悉的声音,风九娘一回头,看见傅遥的脸更是一呆,虽然被蚊子咬了许多包,但人的样子还是依稀可以辨出。这不就是毁了黑风寨的,她不共戴天的仇人傅遥吗?

风九娘阴笑一声,“傅大人,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我遍寻你不着,没想到你倒自投罗网来了。”

傅遥笑道:“是不是自投罗网也不一定,没准是给你送终的阎王到了。”

她一脸狰狞,“你个臭小子奸猾无耻,今天就看看谁先死在前头。”她说着手指放进嘴里打了唿哨,在静夜之中这尖利的声音传的深远。

这是土匪间传递信号的一种方式,以声音的长短来分辨,这一声是在告诉同伴有敌来袭。

傅遥一惊,对杜怀喝道:“你个小子这辈子没见女人的光屁股,也不至于羞成这样,你给我摘了眼罩。”

杜怀颇不情愿地摘了那布条,看见风九娘毫不害臊的晃着那雪白身子,脸不由又红起来。

要不是隔得远,傅遥真想踹他两脚,平时看他挺爷们的,怎么关键时候比个娘们还磨叽。

风九娘刚报了信,不一会儿整个寨子都得动起来,赟启还在外面,万一那些土匪冲进来,伤着他可不行。说不得得快点把人解决了。只是这风九娘武功高强,要想对付她也不是那么容易。

风九娘一看见她,火气都积到嗓子眼里,从墙上摘下她那把红绣春刀对着她砍了过去。

傅遥平日里耍嘴皮可以,功夫却是差到极点,她哪是风九娘的对手,吓得低头往桌子底下一钻,那刀正劈在桌子上,顿时木片满天飞。

傅遥魂儿也跟着飞了,几年没见这婆娘脾气见长啊。她呼叫着喊“救命”,杜怀忙挥剑来救,一刀一剑撞在一起,她慌忙借这个空隙从刀光下爬出来。

趴着窗户往窗外看看,赟启正缩在一片灌木丛里,那幽幽的绿色在夜色的掩饰下显出一大片黑,把他整个人包裹住,一时也看不出来。

她心中稍安,转回头注视屋里两个打得激烈的人,杜怀的武功比风九娘高,但他有所顾忌不敢施展,倒是风九娘一把绣刀使得上下翻飞,凌厉无比。

杜怀是个榆木脑袋,想指望他纳过闷来是不可能了,得想个什么办法才好呢?

一转头看见梳妆盒上放着几盒脂粉,她伸手抓起盒子,把里面的粉倒在手心,左右手各抓一把,突然对风九娘道:“九娘啊,你知道我这回把谁带来了吗?我告诉你,我带来了大当家石宗凯,你可还记得他吗?他找你报仇来了,大当家死得惨啊,七窍流血,是被你毒死的。”

风九娘一惊,她是最怕石宗凯的,当年要不是那老匹夫总是虐待她,她也不会联合别人下狠手。她左右看看,表情慌乱不已。

傅遥故意叫起来,“哎呀,石大当家,原来你早来了,你看看这个贱人,他在这儿呢。你不是想报仇吗?正好今日把她带了走。”

风九娘愈发慌乱了,她下意识一回头,就在这时傅遥手心里的脂粉扬起,对着她脸撒去。

风九娘抬手往脸上抹,被脂粉糊住,一时目不能见,这正是好机会,傅遥对杜怀喝道:“不动手,还等什么?”

杜怀倒也听话,剑向前一刺,正中风九娘的胸口,她惨叫一声,栽在地上。

傅遥一个箭步上去,抽出怀里的匕首对着她胸口捅进去,怕她没死绝,又补了两下,随后在鞋底蹭了蹭血,去杜怀道:“走吧。”

杜怀皱了皱眉,“谁让你用这种下三滥的招数的?”

傅遥嗤他,“像你这样看个女人脸红个半死,打到明天也解决不了人,再耽搁下去小命都得搭在这儿。”

杜怀说不过她,跟着她后面往外走,嘴里嘟囔着:“反正身为江湖人就该正大光明,岂能暗箭伤人?”

傅遥没理他,心道,他一个杀手居然说这种话,还真是奇怪。他以前就是暗箭伤人,死在他手里的不知凡几,果然他是脑袋坏的厉害了,这会儿竟讲起江湖规矩来了。她要是讲规矩,早他妈死一万回了。

风九娘的暗号引来了不少土匪,他们出门时,院子里已经围了许多人,他们手里举着火把,忽明忽暗的火光映衬着他们狰狞的脸,看着甚是吓人。

傅遥心里害怕,更是把杜怀骂个半死,要不是他磨磨蹭蹭,又怎么会让人堵在这儿?

杜怀在前面开路,她伸手拽起赟启,难为这小皇帝从没出过宫,看见这阵仗居然没吓得尿裤子。

赟启表情依然淡定,看见她,只问道:“杜平月在哪儿?”

傅遥暗暗叹息,这小皇帝还真够精明的,竟瞧出她还有后招来了。其实以她的个性,若没点保障,也是绝不敢独自涉险的。

她笑道:“且等着,大约一会儿就来了。”

赟启可没她那么好的心态,看现在这状况,就怕一会儿也等不了了。他自小在宫中,没经历过这样的事,说不害怕是假的,但即便再害怕也不能乱了分寸。

他手里拎着一柄生锈的花锄,那是从风九娘的院子里捡来的,虽知道没用,现在便只当给自己壮壮胆吧。

傅遥一直拉着他的手,她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加速,她也害怕,可这会儿已容不得怕了,把匕首递给他,伸手拿过他那把破锄头,对杜怀吼一声,“冲——”

杜怀宝剑上下飞舞着,他的剑极快,且灵动轻盈,舍劈砍而精练点刺,差不多是出一回招就倒一个人。有他在前面开道,顿时冲出一条血路。傅遥两人随之狂奔着逃出。

见他们过去,杜怀立刻闪到后面掩护,傅遥则抡着锄头看见人就一阵乱刨。

从某些方面来说长锄头要比短匕首有用的多,尤其在远距离,那锄头虽不利,却满结实的,也有几个倒霉鬼被她刨伤了。

第八章 黑风寨被毁

他们一路狂奔着往前走,忽然瞧见对面一片火光,却是有人放起火来了。

傅遥大喜,高声叫道:“我们在这儿,我们在这儿。”

石榴听着声响带着人赶过来,一见到他们,忙道:“杜平月在前面,你们快去。”

傅遥点点头,一转眼石榴已经冲过他们和后面追来的土匪打起来,她力大无比,也勇猛,一把大片刀,甩起来跟砍刀切菜一般,真是沾着死碰着亡。

赟启看在眼里忍不住大赞,“真是好功夫,朕身边就少有这样的高手,你是从哪儿找来的?”杜平月如是,杜怀如是,就连一个丫鬟也勇成这样。

傅遥笑笑,“不是手下,这都是和我有过命交情的朋友。”

就因为她对他们好,才换来了他们的真情,这么些年生死与共,早有了过命的交情。

赟启望着她嬉笑的样子,眸色微深,这人虽痞,却自有人格魅力,让许多人为她卖命,也毫无怨言,看来以前真是小瞧她了。

有石榴和杜怀带人挡着,那些土匪也过不来,他们顺利跑到了寨前。这会儿山寨前的空地上早已经打成一锅粥了。

杜平月在寨外等了许久都不见他们出来,就叫人放火攻寨,也是傅遥搅闹的太厉害叫人有了提防,刚一进来就见土匪头子带着一帮喽啰出来防卫。

杜平月一向寡言,不会像傅遥说一堆屁话,他只有一个字,“打——”

他带一些侍卫顶着,石榴忙招呼自己的朋友跟着她冲进去救人。也因为这样,他们才顺利和石榴碰面。

傅遥和赟启赶到时。场中杜平月和那匪首正打得激烈,以杜平月的武功能从他身边走过十招的人都不多,这小子看着年纪不大。出招甚是凶狠。杜平月也是起了怜惜之意,竟不忍心把他格杀。只他这一手下留情。两人打了四五十招都没分出胜负。

早在上山的时候,傅遥就瞧这匪首小子挺顺眼的,真是进退有度颇有大将风范。所以一到场中,就高叫道:“平月,抓活的。”

她这一叫,匪现他俩,不由喊道:“九娘呢?你们把九娘怎么样了?”

风九娘早就看上赟启,今晚必找他的。这会儿他在,风九娘却不在,也难怪这小子心里不安生。傅遥幽幽一叹,好好的孩子,看着岁数也不大,难道又和那个风九娘有一腿吗?

她撇撇嘴,“你那个风九娘已经死了,被剁了八九块,想找她下阴曹地府去会吧。”

匪首大恼,抛下杜平月就向这边扑来。他这一动,身体有了破绽,杜平月左手挽了剑花。对着他左臂刺了过去,这一下是手下留情的,只刺一分,若再深点,手就废了。

他惊叫一声,紧接着杜平月手腕一翻剑尖抵上他的喉咙,却是再也不敢动了。随后上来两个侍卫把他捆上,像捆粽子扔在一边。

那小子被绑却兀自不肯服输,高声叫着要跟杜平月再打来。

大当家被抓了。土匪们见势不好,没头就跑。可这会儿哪容他们跑走,杜怀和石榴带着人赶到。不一刻便抓了大半。剩下的如苍蝇一般乱哄哄飞下山去了。

杜平月把匪首押到赟启面前,那匪首硬着脑袋不肯跪,被石榴狠踢了一脚,便也“扑通”趴在地上。

赟启看了他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傅遥一看他的模样,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八成是见人家功夫好,起了招揽之心。只是那匪首轻哼一声,却不肯说话。

一个名字而已。傅遥走过去,对着后面几个小匪一阵狠踹,问他们,“你们老大叫什么?”

立时便有人招了,不但说了名字,连祖宗八代都抠持的很干净。

这个匪首名唤陈尧,祖上曾做过前朝将军,被李氏得了天下后,他爷爷便隐居起来,平时做点小生意糊口。一个打仗出身的,弃戎从商没几个能把生意做得好的,连着陪了几年就把家底赔光了,他爷爷四十多岁才娶了媳妇,生下他爹,因为家里穷也是三十大几都娶不上媳妇,好容易生下他,没几年就死了。

陈尧自小跟着娘过活,他自小喜欢习武,家里有祖上传下来的刀谱,他自己学着练,竟也有小成。后来寻了个武术师父,练了几年,武功长进不少。

不过后来他娘病了,就再也请不起师父了,只一个人私下里偷偷练。几年后他娘死了,他就开始四处流浪,没吃的就抢,没钱就偷,还纠集了一伙人组成个团伙打家劫舍。也没人教他,渐渐越学越坏。不过他本性还是好的,虽然抢钱,但从不伤人,有时候还救济一些贫苦百姓,就当劫富济贫了。

只是后来无意中结识了风九娘,被这个女人蛊惑,才占了黑风寨当匪首。

这些经历被人说起来,傅遥不禁暗暗猜想,这小子一定是叫风九娘给骗了,所以才让她为所欲为。

她笑着走过去拍了拍陈尧的头,好像拍一只猫一样,“你这小子看着长得不错,武功又好,也不像个傻子,怎么会和风九娘那种女人勾搭上的?”

陈尧呸了她一脸口水,“你胡说八道,九娘是我的救命恩人。”

傅遥大惊,“你什么时候被她救了?”

“就在五年前,我饿的不行她给了我个馒头。”他说着一副感恩的不得了的模样,大有恨不能以死相谢的意思。

傅遥哭笑不得,她总算找到比杜平月更守约定的人了,当年她好歹是帮杜平月报了杀父之仇,现在他居然为了一个馒头叫人当把刀似地乱耍?

她抬腿给了他一脚,“你是傻子吗?风九娘叫你抢劫就抢劫,叫你杀人就杀人,叫你把人卖去挖煤你就做,她叫你做什么缺德事,你都干吗?”

陈尧傻傻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他进黑风寨听风九娘的主意,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安排的,他表面是这里的大当家,许多事都是她在做,就连卖人的生意都是她联系的。

这下不需要审问,嘛都说了,傅遥看看赟启,“爷,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赟启轻哼,“能问的都问了,还叫我说什么?”

“那这个人呢?”

“先交给地方官府吧,关段时日,等咱们回来再说。”

“是。”傅遥转身吩咐杜怀,把这些人都押到吉安县衙。

赟启看看这些来救驾的人有许多都是生面孔,问道:“这些人都是哪儿找的?”

“是石榴的一些朋友,与她关系不错,请来帮忙的。”

赟启冷笑,“现找哪儿能找这么快,莫不是你提前知道要出事,才找了这些人的吗?”

傅遥开始冒冷汗,这小皇帝反应够快的,她都没举一呢,就反了三了。

她干笑,“爷,就是赶巧,赶巧。”

“那就好。”赟启整了整衣服,对一旁侍奉的刘福成,“起驾。”

傅遥暗骂,丫了个呸的,都到荒山野岭了还摆谱。

经历了这一场,赟启显然学乖了不少,至少他知道加紧赶路,走路不磨蹭了。就连饮食上也不如先前那么挑剔,有时候在野外吃些烧烤冷食,也能下咽。

这一路上,他大多沉默不语,也不知在想什么,有时候傅遥问他话,也不多说。

晓行夜宿,走了十余日终于到了江南。

傅遥建议此行的第一站到杭州,赟启思索一下也便同意。他本来就是查盐税的,第一站定在这里正合他意。

傅遥想的却是,要是能在杭州辞官,她就直接回老家,还省了这一路的食宿费了。

两个人各怀各的心思,都想着怎么让对方入了自己的套,这样一来相处的反而极为和谐。有说有笑的讨论着杭州的美景美物。

傅遥以前做过杭州知府,对此一方土地甚是了解,一路上她向赟启介绍了许多杭州的名胜古迹。

赟启是北方人,看惯了青砖红瓦和黄土地,对锦绣江南的圆润细腻很是心怡。他虽然在幻想中已经尽可能地想到了杭州的美丽,可是等真的见到杭州,此地的美更让人惊诧!

西湖虎跑自不比说,那是被张潮誉为“山水中尤物”的,单是杭州生机盎然的满城的香气就会让你流连忘返。满城飞花,处处莺歌燕舞。总会让不同的人在不经意间发现别样的美景,真有误入画中之感。苏堤春晓,曲院风荷,柳浪闻莺,灵峰探梅,真是风雅诗意,再加上梅家坞的美食,虎跑泉续出的龙井,幽幽雅雅,恬恬淡淡之间,总会让人的心飞起来。

当然,以上这些纯属傅遥口述,到了杭州吃美食可以,但是看风景就得往后挪挪吧。

他们此行的目的是来看灾民的,不是来看景色的,所以马车一进了城,她就带着赟启去了贫民巷,那里是穷人聚集最多的地方,往常有灾民涌进城,官府也是把他们往这儿赶。

傅遥叫了几个侍卫陪着她和赟启一起,其余的人都在外面等着。

石榴不依,非得也要跟着,被杜平月拦住。

他嗤笑,“你以为里面是什么神奇宝贝吗?”

石榴眨眨眼,“难道不是吗?”

第九章 醉乡楼听音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在出了魏冰玉父亲那档子事时,先皇才会罚的那么重。一方面是因为粮仓中空,不利于社稷安康,另一方面似乎对魏炳坤自说是为了百姓救灾放粮,也有不信任的意思。

一想到魏炳坤和魏冰玉,傅遥就觉心里一阵痛,现在魏冰玉还是朝廷的通缉犯呢。

她擦拳磨掌,“皇上既然要查,这事不如交给微臣吧。定能把粮仓查个清清楚楚,绝不使贪官贪污一粒粮。”

赟启微微一笑,“此事倒也不急,在出京之前朕就派了钦差,专查粮仓的。”原本他还没想到用什么名目,现在却觉该拿赈灾粮仓之事大做文章。

灾要赈,粮要查,税也要查,一个国家若无钱无粮,穷的叮当响,他这个皇帝做起来也没甚意思了。

傅遥暗嗤,果然小皇帝藏着一手呢,早安排了钦差,却半点声色都不露。弄得她在这里劳心劳力,却原来白瞎了一场。

她道:“不知这钦差是谁?”

“是程平。这会儿他多半也快到杭州了。”赟启慢悠悠说着。

傅遥这才知道,怪不得这一路小皇帝走的不紧不慢,半点不急的。却原来是在等钦差呢。程平身为奉旨钦差,自然要一路鸣锣开道,大显威风,这样走起来肯定比他们慢。

刚才在屋里洗脚的时候,赟启已经想好了,一方面叫程平查粮救灾,另一方面要傅遥好好的把盐税查出个眉目来。

食盐是不可逾越的生命底线,是“立国之本”,是“国之命脉”。每年江南之地光盐税报上来的银子就占国库的四成,这笔钱哪怕是少一个百分点就是老大一笔。以前盐税数目对得上对不上他不清楚,可是今年从几大盐场那边发过来的出盐数目与国库收上来的税差了一倍还多。就容不得他不管了。

那么一大批,几千万担的盐,都跑到哪儿去了?

他把此来的目的都跟傅遥说清楚了,她是从杭州任上调上去的,后来在西北也做过官,逊国几个盐场她也曾去过一二个,应该多少了解些内情。

傅遥被他问起此事时颇觉头疼,南方几地最不好查的就是盐,南方的盐商富的流油,她就曾见过杭州商会的会长,家里的钱都能堆成金山银山了。说起来她在杭州任上就待了一年,当年在任的时候光替先帝整治贪腐了,对于盐之一事并未过问,乍一查起来肯定是困难重重。

各地卖盐都是有盐引的,每年各省开出去的盐引数量都是要上报朝廷的,这其中若想捣鬼并不容易,可若真捣了鬼,那必然是一只大鬼,牵连甚广。

她问道:“皇上打算如何?”

“你明日先陪朕去盐铺转转,等程平来了再说吧。”

“遵旨。”低着头走出屋,总觉得皇上的目光放在她头上,眼神古怪之极。

回到房里照镜子才发现,发髻挽的太松,不知何时已经散下来,那披头的模样媚态横生,也难怪半个多时辰,皇上一直盯着她。

心里有些发虚,也不知这丫的到底有没有瞅出什么。

次日一早,吃过早饭,赟启就带着几个人出门了。

其实这个时节看盐铺真不是好时机,老百姓连饭都吃不上了,哪有什么心情吃盐?

在街上转了一圈,市井虽不至于萧条不堪,却也有不少商家关了铺门,倒是粮店门前是最热闹的,排队等着买米的人,已经从这条街排到对面的街道了。

赟启拦着几个人询问米价,那些人都摇摇头,“什么米价,那是卖金子呢,一斗三百文还不给够。”

赟启对钱一向没有概念的,也不知是贵是便宜,但傅遥却知道,这价格比往常贵了十倍不止。

那人又道:“这还是现在的价,再过几天就是这个价钱也不好买了。” 说着叹着口气走远了。

他们到了店铺,就这一会儿功夫,门口已经挂出牌子,涨了五十文,许多百姓鼓噪起来,一个留着两撇胡子的小子站出来,喝道:“爱买不买,今天这个价,明天就涨到四百文。”

老百姓都怒骂奸商无良,要砸了米铺,小胡子一见不好,慌忙叫人把铺子关门了。

这一切发生的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买不到米的百姓喊爹叫娘,有人气得直跺脚,却也无可奈何。

赟启看到这儿,不由咬了咬牙,“这帮无良商人,居然发灾难财。”

他们在另外几家粮店也逛了一圈,粮价都是高的离谱,让人看着心里着急。

傅遥见他面色不愉,劝道:“皇上无需忧虑,这事并不难解,等程平来了平抑物价就是了。只要手腕够厉害,叫粮价降下来不过一两天的事。”

赟启看她,“你有办法?”

傅遥点点头,对付这些商人她还是很有办法的。商人为利,但要连命都没了还谈什么利?市面上现在乱成这个样,无非是朝廷管不管的事,只要当官的肯管,就没有降不下来的。

她与赟启说了该如何做,赟启听得嘴角直抽抽,心道,怨不得别人都说傅遥痞,她办事全然不按常理。不过这些招数虽是无赖,用起来却很见效。她年纪就能立下大功,官居一品,看来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看了粮店,又去到盐铺去看了看,杭州城的盐虽然也高,却没粮高的那么离谱。转了一圈,除了食盐的质量略低之外,其余并没查出什么。

傅遥提醒道:“其实只从盐铺入手是查不出什么的,要想查,关键还是盐引。”

赟启颔首,“要查官府开出的盐引数目,此事却不容易。”

确实不易,若真容易查出来,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搞这么大了。这小皇帝真是越来越上道了,她只说了一句便看出其中关窍。

赟启略思索了一会儿,对一个侍卫耳语几句。

那侍卫领命去了,傅遥猜测多半是给程平送信去了。钦差就是皇上的第一把刀,明面上的功夫,还是要由他做的。

眼看中午,走了这半日也疲累了,他们便到杭州的有名的醉香楼去吃饭。

与贫民巷的灾民惨状相比,杭州最繁华的几处街道简直就是天堂。这里似乎并没受到灾情多大影响,依旧歌舞升平,饮酒欢笑。他们进门时,正赶上几个大盐商在宴客,席面华丽的叫人咂舌,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全是稀罕之物,有一些连赟启这一国之君也没吃过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