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荷雨摇摇头,附耳低声说:“我一过去,少奶奶立即就会知道我是你的人,我又在厨房,她很快就会怀疑到那么多人只有你有孕,肯定是我做了手脚,以后我就没法暗中护着你了。再说我走了,没人继续下药,她们如果有孕怎么办?如果她有孕,将来生下的必是尊贵的嫡子,满面府上下还会重视你的孩子吗?”

若水可怜巴巴地看着她:“虹儿又不在身边,我一个人去那个陌生地方,没有一个自己人,心里好难受。你为什么不一次给凌氏主仆下药?”

“傻孩子,一次下药,乃是虎狼之药,伤身子不说,极容易被查觉,若成心追查,说不定就会查出是我侨的手脚,而且会牵连到你,到时于家绝对饶不了你,就是公子也会怪罪你,你还有得活路吗?我用这种方法,一点一点,才最不易查觉,而且停了药,自然会有孕。那么多妻妾如果真的只有你一个人会生养,别人焉能不起疑心?”

若水一惊:“奶娘不是说如果凌氏生子,就是正经的嫡子,谁不会重视我的孩子?”

云荷雨笑笑:“如果不是凌氏有孕,而是她那几个丫头有孕?别忘了,虽然都是通房,她们的出身可比你低多了,将来孩子的地位也更低,就是升了姨娘也越不过你去,你的孩子再为长,有嫡立嫡,无嫡立长,谁又能比得过?你才能真正在侯府立足,这可不是最长久最稳妥的法子?”

若水连连点头,还是奶娘考虑周到,如果真的只有自己一个人有子,别人怎能不起疑心,别说凌意可,就是老太太和夫人也信不下去。

“可是,我舍不得你!自从知道你在我身边,我好象什么痛苦和委屈都不怕了,要不是想着你,虹儿出事后,我真的恨不得杀了凌意可然后去死,后来想着你必能想出更好的办法对付她,我才忍了下来。你以后做事要更加小心,我担心凌意可会怀疑房有人做手脚暗中追查起来,实在不行就停了,她们要生就生去,你的安全最重要。”

云荷雨安慰她说:“放心吧,我会非常小心的。只是你这一去要八九个月,我和奉直都不在身边,事事自己当心。夫人能送你去国公府养胎,可见是个最稳妥的地方,如果老国公夫人喜欢你,将来你的身份也会更高些,别人要对付你,都会顾忌着点。”

若水一想好不容易有亲人在身边,又八九个月不能相见,眼圈红了,云荷雨连忙拭去:“有身子的人,可不敢说哭就哭。

只要你和孩子平安,这也不算什么,严妈和小蓝小绿都会跟着去,老国公夫人也定会把你照顾得很好,这府里想对付你的人不仅仅是少奶奶一个,说起来倒比在这里提心吊胆强多了。公子也定会常常过去看你的,我该走了,千万不可让别人生了疑,说不定这院里就有人被少奶奶收买了盯着你。”

若水无奈点点头,依依不舍地看着她离去。

严妈进来后,不解地问:“姑娘怎么和一个打杂送饭的嬷嬷说这么长时间话?饭菜可别放凉了!”

若水笑笑说:“没事,还热乎着了!”

说完招手让严妈附耳过来说:“老太太虽然指定了可靠人专管我的饮食,可我还是担心厨房有不可靠的人做手脚,看这位送饭的嬷嬷伶俐细心,就偷偷塞了她一些银两收买,让她以后多留意点,这样可不是更稳当吗?”

严妈尚不如若水要离开一事,连连点头:“这样最好,有个可靠人盯着,我们就放心了,厨房人多手杂,府里各房又各怀心思,稍不小心就会着了别人的道,公子的孩子可来得不易,千万不能再有差错了!”

又夸奖道:“姑娘总算长大了,做事越发伶俐细心,我看这孩子一定会平安出生的。还有,昨个搬过来的衣物用品还都在包袱里,下午没事我和两丫头整理一下放置好吧,以后找东西也方便些,看样子你要在这长住呢,住不了一年要有八九个月,老夫人不会入心你回去住的,总要在她眼皮子底下。”

若水摇摇头,拉她坐下:“奶娘坐下和我一起吃饭吧,我一个人吃着不香,东西先放那,你一辈子辛辛苦苦,现在还得照顾和我孩子,大过年的就别干活了,过几天再收拾。再说了,老太太和夫人也没发话说让我住多长时间。”

严妈推辞不过,只得坐下一起用饭,若水默默地吃着饭,这一年来,自从离了娘家,她挪了不少地方。一路上跟着奉直奔波往回赶就不说了,回长安后被扔在客栈不闻不问近一个月,进府后先是和青姨娘住在一起,后又做了奉直的通房丫头住了偏院,没多长时间又被撵去林间居,孩子落掉后又搬了回去,再次有孕后又住在这里,过上一两天就要按照夫人的安排去国公府养胎,等孩子生了又得回来,这也算是一种颠沛流离吧,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虹儿,和自己希望的那样无忧无虑地守着丈夫和孩子安生度日?

第四卷 归去来 一百六四、出府

大年初六,按照习俗,侯爷和夫人带着奉直夫妻俩去国公府回娘家,青姨娘也算是国公府嫁过来,每次都跟着一起回去,奉贞因为已经聘了国公府,当然要避讳着,再不会象小孩子一样每次都吵着要去。

安国公韩颂义三子四女,长子、长女、和次女皆为嫡妻蔺氏所生,次女就是安靖侯夫人韩月洁。韩老夫人这一生相当圆满,婚后与丈夫相敬如宾,安国公虽然也颇有几房姬妾,却是最看重嫡妻嫡妻嫡子的。所生的三个子妇皆人物出众,长子韩文昌是名正言顺的世子,两个女儿皆嫁到世家贵族,作为一个深宅大院长大的女子,韩老夫人这一生别无所求了,以她的智慧和心胸,那些个妯娌、姬妾再用尽手段,也不能拿她奈何。

唯一的遗憾就是孙媳妇无子早丧,不过在女儿韩月洁的促成下,已聘了安靖侯府唯一的女儿奉贞,虽说生母青姨娘身份低贱,但自幼养在嫡母名下,也算是嫡出,何况是做填房,真正身份高的会嫌弃,已经是不错的选择了。

韩月洁携夫婿与子媳同时归宁,媳妇又出身模样皆好,人前极会说话做事,当然面上有光,一一拜见了长辈和各房兄弟嫂嫂,于文远由岳父和一帮大小舅子陪着,韩月洁和儿子媳妇这才过来陪母亲和嫂子说话。

不同于于老夫人满面的沧桑和精明,韩老夫人大概因为一生比较顺心吧,她看起来慈祥和蔼,拉着端着端庄美丽的凌意可,笑得合不拢嘴,连连夸奖着。

“这孩子,皮肤白里透红,眼睛又大双亮,双手嫩滑柔软,不但生得美貌,而且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人,我们奉直有福喽!”

凌意可从来不敢轻视这些有深宅大院呆了一辈子的女人,她笑得非常甜美,说着曲意奉承的话,喜得韩老太太哈哈大笑。

韩老太太乐呵了一阵子,盯着凌意可的肚子说:“可儿进门时间不短了,可有喜讯传出?奉直都快二十了,别人搁他这年龄都儿女双全了!”

凌意可脸一红,低下头去不语,于夫人忙说:“这事急不得,外祖母别催了,你看可儿都羞红了脸!”

韩老太太连忙歉疚地拉住凌意可的手:“人老了不会说话,我没别的意思,就是盼着抱重外孙子心急,你们还年轻,迟早会有的!”

话锋一转又说:“奉直不是还有几个通房丫头,她们也没有喜讯吗?虽然庶出身份低些,但总是奉直的骨肉,可儿别介意,她们再有,也比不过你将来的嫡子,只不过想得个儿孙满堂罢了!”

奉直正待说出若水有孕之事,凌意可压下心里的不痛快抢着说:“外祖母不知,我们这房的云姑娘有了身子,大年初一那天刚知道,满府上下都高兴得什么似的!”

又嗔怪地对奉直说:“云妹妹有孕这么大的喜事,你也不早点差人服知外祖,让她老人家高兴高兴!”

于夫人也笑着说:“母亲别怪他们,原是我疏忽了,早该差人报知母亲了。不过也是有原因的,我想着通房丫头有孩子,虽然也金贵着,但总是庶出,没必要告诉母亲,倘若是可儿有身子了,我一定亲自过来告诉母亲!”

韩老夫人嗔怪地说:“人老了就爱儿孙,整天盼着听到了添丁进口的好消息,虽是庶出,但也是喜事,合该早点让我知道才好!就是不说今日也该带那位丫头过来,让我看看心里才踏实!”

奉直好不容易插上嘴,连忙说:“现在时辰还来得及,要不派人接若水过来,让外祖母见见她如何?”

于夫人嗔怪地说:“她是有身子的人,大冷的天来回奔波什么?再说才刚几个月,肚子平平的能看出什么?”

韩老夫人面露遗憾,摇摇头叹了一口气,于夫人的嫂子韩夫人不忍地说:“两府离得不远,要不派娇子去接吧,别拂了娘的意思,让她大过年的不开心,姑奶奶若不放心,我看青儿做事稳妥得很,让她跟着去接,咱们陪老太太说话,赶在午饭前保准过来,怎么样?”

不等别人开口,韩老夫人连连点头:“还是媳妇懂得我的心,女儿虽是自幼养大的,到底嫁了人,那就麻烦青儿了,快去快回,路上小心,我们等着你!”

于夫人点点头:“还是嫂子常在娘身边,懂得老人家的心思,那就麻烦青儿了,你去了我才能放心些,嘱咐奴才们路上小心点!”

青姨娘点点头匆匆答应,韩老太太拉着凌意可的手直夸她贤惠,凌意可心里却百思不得其解,老太太再想抱重外孙子,这会肚子平平的能看出什么?用得着费神接她吗?莫不是有什么目的?顿时心里警惕起来。

赶在午饭前,青姨娘终于带着若水来了,小蓝小绿和严妈也跟着一起来了。趁着别人行礼的功夫,老夫人上下打量一番,笑着说:“这孩子,模样生得真水灵,看着怪招人疼,可怜见爹娘离的远,我难免要多疼你一些,如今有身子,走路、吃饭皆要小心奉直得个孩子可真不容易!”

若水看着老太太慈爱的样子,听着贴心的话,眼圈一红,正待说话,又顾忌着凌意可,就低眉顺眼地连连点头应了然后退到后面,韩老夫人显然很先赞许她的做法,妾室就是妾室,就应象她一样温顺乖觉,特别是在少奶奶面前,处处都要退居人后,万不可争抢风头。

午饭时,韩老夫人带着一帮嫡子嫡孙去赴宴了,专门给青娘和若水赏了一酒席。

奉直吃到一半,想起若水不放心,就过来看她,凌意可看着他离开,明白他是做什么去了,心里一阵懊恼,又怕被人查觉,面上仍是笑盈盈的,韩老夫人看得一清二楚,难怪女儿要把云氏送过来养胎,于家其他各房的算计不说了,就是奉直这个嫡妻恐怕也不会容通房丫头先她生子。

奉直看到外祖给青姨娘和若水一行准备的酒宴也极为丰盛,几个人边吃边聊很是热闹,索性坐下不走了。

若水连忙劝他:“你这样擅自离席可不好,长辈们和少奶奶都在,你却来陪我们吃饭,还是快回去吧,别被人道你失礼!”

奉直心里不痛快,闷声说:“我一个男人家,自己的女人有了身孕却保护不了,眼巴巴地送到外祖家养胎,这一过来就是八九个月,见一次面都不容易,我心里能痛快吗?这顿饭能一起吃,下顿又不知等到什么时候!”

严妈和小蓝小绿面面相觑,不解地看着青姨娘和奉直,送到外祖家养胎?是不是若水今天来了就不回去了?那她们是不是也要跟着过来?

青姨娘看着她们三人的样子,连忙说:“你们也知道,咱们府这段时间不安生,二公子得子不易,所以夫人打算送云姑娘来国公府养胎,等临盆时再接回去。”

话未说完,小蓝和小绿双双离座跪下给奉直磕头:“求公子让奴婢跟着姑娘,莫要把我们主仆分开!”

严妈也坚决地说:“公子和老太太把姑娘母子平安托付给我,我怎能放心得下,放心吧,老奴会留在这里尽心尽力服侍姑娘,直到姑娘不需要老奴了!”

若水感动地说:“严妈!二位好妹妹!我不是说了,以后我们再也不会分开,放心吧,你们都留在我身边!”

青姨娘忙对奉直说:“这下公子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奉直也很感动,他再三嘱咐严妈和两个丫头,才在若水的催促下恋恋不舍地去陪凌意可了。

吃过午饭,大家依旧陪着韩老夫人,老妇人看着若水平平的肚子,叹了一口气说:“可怜若水这丫头,亲娘不在身边,不利生养,长安的习俗,女儿有孕,必须接回娘家养胎一个月左右,以后还得时时看顾,也是让孩子借借外祖家的福气,可惜这孩子了,没有外祖家的福气压着,只怕对孩子不好。”

于夫人脸色一变:“这可如何是好?娘见多识广,还得想个万全的法子,奉直年届二十,得子不易呀,可千万不能出差子!”

韩夫人思量了一下说:“要不把云姑娘留下来吧,这是奉直的外祖家,老太太一辈福大运大,俗话说隔辈亲,定能保佑孩子平平安安地。”

韩老太太喜得说:“那再好不过,只怕奉直舍不得?”

奉直听完却眼露不舍之意,于夫人瞪了他一眼:“你外祖母和舅母肯定这个麻烦,还不是因为疼你,你还有什么舍不得的?这里又不是隔着天涯海角,也不是住着不回去!”

奉直嗫嚅着说:“要不问问若水的意思吧,说不定她不想留在这里呢!人生地不熟的,我实在不放心!”

凌意可终于看明白了怎么回事,合该她们早就打算好留云若水在这养胎,这一大帮人是演戏给自己看呢!心里又气又难受,索性横下心来看她们到底要做什么。

大家听了这话,都看着若水,若水低下头,怯怯地说:“若水单凭夫人和公子做主!”

韩老太太哈哈大笑:“看看,明明是喜欢我这老婆子愿意留下来,就这么定了,奉直不许舍不得,我准你常常来看视!”

第四卷 归去来 一百六五、不舍

韩老太太不容奉直不舍,当即就留下若水,一面吩咐人安排住处,一面吩咐去取行礼,还好,从偏院搬过去的行礼都原封不动地放着,很方便地就搬来了。

若水就安排在韩月洁以前的闺房里,奉直小时候她每次归宁,母子俩就住在这里,韩老太太心疼女儿,这院子一直不许人占,天天都收拾得整洁清净,当下就可住进去。

院子整齐宽敞,假山绿树,花木池塘皆打理得整齐有序,若水看着华丽精致、温暖洁净的闺房,彷佛回到蜀郡的家中,原先还有些不安的心一下子就舒坦下来,就当自己回到了娘家,潜意思里,她觉得慈祥可亲的韩老太太和贤良和气的韩夫人会善待她的。

可是想到这是于夫人以前的闺房,人家可是堂堂的国公府嫡小姐、安靖侯府当家主母,自己如今何等身份,住在这里合适吗?居然韩老太太已经安排好了,是不会轻易改变了,可必要的谦逊话还是要说的,何况她已从凌意可的眼光里看到了不满和忌恨。

她看看于夫人,嗫嚅着说:“夫人,这是您以前的闺房,奴婢身份低下,哪配住在这里?还是麻烦老夫人另找一处与奴婢身份相配的院子吧!”

韩老夫人和奉直的舅母相视一笑,这是个懂规矩的孩子,虽然别人高抬她,但她知道自个的身份,处处都谨守本分,心里更添了几分喜爱,原先因为私奔的成见顿时淡了几分。

还不等他们发话,奉直已经急了,连忙说:“如何就住不得?老夫人的好意,你怎能不领?住在娘的闺房里,也是让你沾沾她的福气,何况这院子小时候我也常常住,你怀着我的孩子,如何就住不得?”

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凌意可也嘻嘻笑着说:“看把公子急的,云妹妹就被再推迟了,没的佛了老太太的好意,能安排在这里,恐怕也是觉得这里最合适了,别说什么身份不身份的了,你若真的感激老太太,就养好身子,让她老人家早点抱上重外孙子才是正理!”

大家连连夸于夫人子孝媳贤有福气,于夫人也笑着说:“好了好了,长者赐不敢辞,就住这里吧,空着也是空着。这院子又清静又不偏僻,离老太太的住处只有几步路,你可常常过去陪她老人家说说话,就当替我和奉直尽孝呢!”

若水连忙点点头,一一应过,并不多说,韩老夫人更觉得她是个懂事的人。

凌意可听完这番话心里更加不舒坦,这明明是把云若水当儿媳妇看了,一个通房丫头哪有什么资格替她和奉直尽孝?又一想自己至今没有身子,如果云若水走了,虹儿也走了,仙儿死了,福意居里只剩下自己主仆,可不是没了眼中钉、肉中刺?说不定很快会怀上身子,到那时,正经的嫡子嫡孙,要多金贵有多金贵,别说云若水的孩子,就是大公子的几个孩子又算什么?顿时心情好起来。

安置好若水,一行人陪韩老太太回屋说话,奉直仍留下来再细细查看一番,生怕有不妥之处。

看了一圈后,奉直才彻底放了心,除了严妈和小蓝小绿随身服侍外,还另有两个打杂的丫头,特别是一间空屋子被改成了小厨房,指定了可靠的厨娘和专管采买打杂的嬷嬷,专门负责若水的一日三餐,这些人全部由严妈管着。外祖母安排的非常妥当,就是若水在于家也没有这样的待遇。

屋里炭盆燃得红红的,温暖如春,是上好的红罗炭,没有一丝烟气和灰絮,床帐被褥皆新,再有忠心能干的严妈和小蓝小绿寸步不离地服侍着,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若水还沉浸着彷佛回到家中的情绪中,感慨地奉直说:“这院子、还有这屋子,和我以前的闺房好像,我好像回到了自己家中,原先知道要来国公府里住,心里还有一些不安,现在却感到很亲切很自在,老夫人和舅太太都是善良和气人,你就放心吧。”

奉直想起简陋窄小的偏院,愧疚地说:“本来在侯府,你就该住在这样的屋子,住在那种地方实在委屈你了,外祖母是深知我心意,才会让你住在这里。别想什么身份不身份的,安心住下吧,闷了就去陪她老人家说说话,看谁敢欺负你?”

严妈笑着说:“这府里的人又不是傻子,谁看不出舅老太太看重云姑娘,还敢欺负她?放心吧,老奴会时时守着,不让云姑娘受半点委屈!”

若水也劝他说:“其实我在府里整天提心吊胆的,在这里倒还心安,你不用担心我,好好做事,好好陪少奶奶,也不要常常过来,以免我招人嫌,快过去吧,时辰不早了,说不定侯爷和夫人就要回府了,别老让人等你。”

奉直不舍地点点头:“我知道了。娘已经说了,平时当差时不许我过来,每日休沐日只许我过来半天,不过你放心,下值后我会骗她们说有应酬过来看你的!”

若水摇摇头:“不可以!夫人既说了,你不要为了看我佛夫人的意思,再说了,还有少奶奶,你总要顾着她的脸面,本来我先她有孕,心里可能就不好受,你就别再给她添堵了。就按夫人说的,每个休沐日过来半天就行,有奶娘在,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奉直无奈地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和几块银锭递给若水:“这是我攒下来的,你收好,如果饭菜不合心,或者想添什么东西,我怕你不好意思向老太太张嘴,就让奶娘找人去买吧,千万别亏待自己!”

说完又嘱咐几句,看时辰确实不早了,才恋恋不舍地走了。

严妈和丫头们很快收拾好行礼,正待扶若水上床歇息,厨子宁嬷嬷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了,她身子胖胖的,笑眯眯地说:“老太太说有身子的人不经饿,吩咐我做了菠菜鸡肉粥,请姑娘趁热吃了!”

若水轻轻一笑,取出一锭银子递过去:“辛苦了,若水以后全靠嬷嬷服侍了,这是见面礼,若服侍得好,我是绝不会亏待嬷嬷的!”

宁嬷嬷接过,千恩万谢地下去了,若水又让传来韩老夫人指派的两个初始丫头,也重重地赏了,这才上床歇息。

她在国公府的日子正式开始了,如果没有意外,要住八九个月甚至更长,唯一的难受就是虹儿不在身边。若水直觉,这里比她在侯府的日子更要舒心很多,至于奉直,就让他去陪凌家的小姐和丫头吧。

第四卷 归去来 一百六六、追究

奉直安置好若水,恋恋不舍地回了侯府,两口子回到福意居,琴音领着几个通房丫头在门口迎接,原来挺热闹的院子,一下子少了三个人,看起来冷冷清清的有几分凄凉,还全是凌家的人。

奉直心情有些沉闷,淡淡地朝凌意可说:“我今个乏了,想早点歇下,你也安置吧!”

凌意可明白他因为若水走了心里不痛快,仍旧体贴地说:“夫君累了就早点安置吧,明天府里还要待客,你又得招呼一天了,妾身也要早点安置了,明天还要陪娘招呼客人!”

奉直点点头,默不作声地回屋去了。凌意可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很不痛快,明明早就谋划着送云若水去国公府养胎,偏偏还要做戏给她看。她也沉着脸回屋了,几个通房丫头面面相觑,也跟着她回屋了。

服侍她除了首饰簪环,净了手脸,换上了家常衣裳,又奉上了热茶,凌意可脸色仍然没有好转,几个人退到一边不敢说话。

凌意可想起若水今天倍受奉直呵护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转圈看了看她们几个的肚子,恨恨地说:“我一个怀不上,难道你们四个都怀不上吗?都说身份越低贱的女子越易生养,你们几个的身份还不够低吗?我赏你们衣服首饰,准你们打扮得漂亮点,从来不怪你们邀宠,还处处劝着公子雨露均施,不就是为了夺了云若水那贱人的宠吗?如今不但没夺了她的宠,还独独让她一个有了身孕!”

几个人吓得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少奶奶息怒,奴婢无能!”

凌意可更加生气,把茶杯重重往桌子上一顿:“滚出去!没用的东西!”

四个人慌忙退了出去,琴音看着她们回屋了,又返身回去,使眼色让小丫头下去,掩上门跪下:“奴婢无用,少奶奶勿气!奴婢这些天也细细思量了,这院里连死去的仙儿算上,总共有八个人,为什么单单云氏有身子?想着不对劲呀,莫不是里面有什么蹊跷?”

凌意可叹了一口气:“你说的我都想到了,我也这样怀疑过,如果有人动手脚,肯定就在茶饭上。可是再细细一想,云氏几乎隔天就与我们一起用饭,我还经常提前不打招呼传她过来用饭,如果茶饭动手脚的话,她也不是一起跟着中招吗?厨房我也细细查了,最近没有进什么新人,也没有发现有人与她亲近,再说了,她就是有这种心思,身边就虹儿一个丫头,有那种能力吗?想想不大可能。”

琴音也沉默了,单单只有云氏一个怀孕,确实叫人想不通,可又实在找不出什么破绽,她迟疑了一下又说:“那天回相府,少奶奶有没有问过姨娘?”

“我问了,姨娘说世上有的是让女子不能有孕的药,她年轻时也使过,我那嫡母使的许多,但是那种药喝了很难受,极伤女子的身子,月事也会不正常,如果被人下了药绝对能察觉,可我一切正常,从来没有异样的感觉。姨娘还专门请了名医给我诊治,说我一切都好好的,迟早会有孕,只是机缘未到而已,难道这么多人,只有云若水机缘到了吗?”

琴音看着凌意可懊恼而又无奈地样子,连忙劝道:“名医既说少奶奶迟早会有孕的,定会有的,就是再晚也是嫡出,正经的嫡子嫡孙,云氏就是生的再早、再多,也只是庶出而已,总要尊称少奶奶一声嫡母,一辈子都越不过去!”

凌意可心里好受一些,想起侯府眼巴巴地送若水去国公府养胎,不就是为了提防自己,又恨恨地说:“一个不要脸的野女人、下贱的通房丫头怀了身子,你看看她们的金贵样子,好象怀的是龙子龙孙!若大的侯府都安置不下她,还要送到国公府养胎!”

琴音一愣,顿时想起凌意可的生母也是通房丫头出身,面上却不敢流露,耐心地劝着:“少奶奶别气了,那是因为暂时没有嫡子,才把庶子看得金贵。

那云氏走了也并非坏事,时间长了总不见面,公子定会对她淡了,到时他的心全在少奶奶身上,说不定很快就有孕了!”

凌意可摇摇头,脸上浮起一丝恨意:“公子对她淡,那是不可能的,你没见今天在国公府,当宝贝似的,当着长辈的面都不知避讳!我若能生,她的孩子只配被踩在脚下,我若不能生,就夺了她的孩子养在自己的名下,老太太、夫人和公子还得感激我大度,给了孩子嫡出的名份,就让云氏使劲生吧!就当是借腹生子!”

琴音一个激灵,倘若她真的不能生,能夺云若水的孩子,等自己有了孩子,不是更名正言顺地夺了?再要了自己的命,不就和她的孩子一样了?

她压下满腹心思,恭恭敬敬地说:“少奶奶高明,云氏休想逃出你的手心去!这些烦心事还是先别想了,奴婢服侍你早点安置吧,明天府里要来不少客人呢!”

凌意可疲惫地说:“厨房那边你继续派人盯着,有什么情况立即来告诉我,千万不可着了别人的道儿!”

琴音点点头,思量着说:“要不请示一下老太太和夫人,给这边设个小厨房吧,茶饭我们自己负责,这样也安心些,反正少奶奶不缺银子,又不花他们于家的。”

“算了吧,她们于家规矩大,你没见老太太和夫人也没设小厨房吗?大少奶奶的两个孩子也在大厨房吃。我就是说了有是白说,还让人觉得我不懂规矩,还是派人盯紧厨房才是正理!”

琴音看着她的神色缓和了一些,迟疑着说:“要不要安排人去国公府那边做做手脚?让云氏的孩子存不住?”

“不妥,那个舅老太太一看就极精细伶俐,能担待起这么大的责任,肯定已经处处考虑周全,说不定我们收买人做手脚会被抓个现行,没准顺藤摸瓜暴露我们。算了,还是睡吧!”

凌意可睁着大大的眼睛却孤枕难眠,炭火的红光透过锦帐绣幄映进来,仿佛春色满床,熏过的被褥散发着暗暗的幽香,她轻轻地抚摸着自己滑腻圆润的肩,想起奉直看若水时眼中难以克制的疼惜,满室的温暖怎么也驱散不了心头的凉意。

为什么占了奉直心的人不是自己?为什么有身孕的人不是自己?如果自己有着嫡妻的名分,又占据了丈夫的心,还有亲生儿女,作为一个女人,今生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偏偏那个可恨的云若水,夺走了自己的一切,空余嫡妻的名份。

躺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死去的仙儿,听说是上吊死的,也不知样子有多可怕,凌意可顿时吓出一身冷汗,仙儿死的也太蹊跷了。

那天奉直生辰,自己趁着瑞王喝醉了,劝他去奉直屋里歇息,想着他看自己时色咪咪的样子,如果趁着醉意见了青春美貌的云若水,即使当时顾忌着身份不会用强,也定会强行向奉直索要,奉直肯定舍不得给,可若为了一个通房丫头和堂堂的亲王反目,被世人耻笑不说,府中定无人能容,老太太和夫人更会觉得云氏是天生的祸水,不但厌弃了她,也会千方百计送去瑞王府服侍,奉直只能落个有苦难言。

谁知瑞王府喜好与众不同,放着楚楚动人的云若水不下手,却强暴了虹儿,没的便宜了云若水,才让她今日如此风光。

自己那天曾暗示仙儿,如果相助让瑞王要走云若水,以后就想法升她做姨娘,谁知她不但没做成,还被人要了性命。这丫头出身虽低贱,长得也不过略有几分姿色而已,却极有心机,绝不会因为兄长亡故而自尽,到底是谁做的手脚?谁这么恨她,竟让她满门遭祸?她可是老太太自幼养大的。

应该说最恨她的是云若水,三人一齐服侍瑞王,她突然中途离去,然后瑞王就像禽兽一样要对云若水和虹儿用强,云若水焉能不怀疑她?可就凭她无根无基的,有那么大的能力不露痕迹地除掉仙儿一家三口吗?

凌意可一激灵,想到虹儿饱经摧残的样子,平时还算文质彬彬的瑞王,那天突然变成了禽兽,莫非有人做了手脚?

她再也躺不住,吩咐值夜的丫头去传琴音立即过来。睡意朦胧的琴音闻言吃了一惊,草草穿上衣服就冒着寒风过来了。

凌意可吩咐值夜的丫头去睡,然后让琴音掩了屋门,令她在床沿坐下,神色严肃地说:“那天让你使银子堵两位嬷嬷的嘴,你一向心细,可听到她们说过什么?”

琴音摇摇头:“她们并未说什么,只说瑞王那天酒醒后,忽然变得很可怕,完全没有了理智,和云氏主仆二人撕打了好大一会,脸和脖子都被抓破了,手也被咬烂了,隔别的男人早就大怒,说不定狠狠惩诫一番,哪还有兴趣白昼施暴,何况是堂堂的瑞王,又是在公子卧室里,就是云氏生得再好,也不至于让他那样啊!”

凌意可越听脸色越沉重,想起仙儿那精于算计的眼睛,厉声吩咐琴音:“去!把两个嬷嬷传来,我要亲自询问!”

第四卷 归去来 一百六七、求子

那天服侍瑞王的两个嬷嬷被从热被窝里拽出来,看到凌意可凌厉的眼神,吓得一激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慌忙跪下磕头不止。

“大冷的天,黑天半夜叫你们起来,是有要事相问,好好答话,等会有赏钱!”

两个嬷嬷慌忙说:“少奶奶尽管问,奴才等知无不言,不敢要少奶奶的赏!”

“你们再细说一遍公子生辰那天的情形,有什么疑虑尽管说,我不会怪你们的!”

两个一人一句细细地说了那天发生的每一个细节,又疑虑地说:“奴婢看瑞王爷那天好像不太正常,完全不能自控,看起来,倒像被人下了药!”

凌意可一惊:“下了药?什么药?”

两人面面相觑,苦着脸说:“少奶奶千万要替奴才保密,被老夫人知道,还不要了我们的命!”

在凌意可的连声承诺中,方才怯怯地说:“奴婢听说有一种媚药,极是厉害,若女子被下了药,就会变得无比淫贱,非壮男不能解,若是男子被下了药,就是像禽兽一样失去理智,就是见了天上王母、地上无盐也敢用强,奴婢看王爷那天倒有点像!”

凌意可“啊”了一声,顿时愣住了,想起端王被丫头们扶着来到奉直的卧室,仙儿过来后,亲手奉了一杯茶与端王喝下,如果要下药,她的嫌疑最大了!

自己只说让她相助,觉得好色的端王爷若见了楚楚动人的云若水,必会动手,不是当场下手,就是强行索要,只有撵走了她才能遂了自己的心,没想到仙儿为了升姨娘,竟然想出这种办法,幸好她送了命,倘若留在身边,怪可怕的。

两个嬷嬷见她面色尚可,思索着说:“奴婢们说句大不敬的话,少奶奶勿怪。下人们私下都在传侯爷那两歌妓出身的姨娘可能会用媚药,要不然侯爷也不至于夜夜离不开她们,而且身子骨越来越虚了,仙儿曾去找过那两个姨娘,奴婢看见过。”

凌意可吃惊之余恍然大悟,这仙儿也太大胆了,这种事都敢做,没准还让人误解是自己做的。

老夫人和夫人见多识广,如果听说了瑞王做的事,细一琢磨,肯定怀疑是有人做了手脚,那么自己和仙儿就是最大的嫌疑,她们怎么都不会想到一个奴才有这等胆量,一定以为是自己指使她做的,却拿自己没法,就先要了仙儿的命,以清理门户,甚至不惜搭上她兄嫂的性命,也算是仙儿的报应吧。

凌意可越想越心惊,仙儿一家三口死得不露丝毫痕迹,这老夫人和夫人的手段也太可怕了,虽然她们不会拿自己怎么样,却对自己百般提防,就连奉直也是一样,自己已被推到刀尖浪口上,以后要处处小心。

她看着瑟瑟发抖的两位嬷嬷,重重地打赏了,令琴音和她们下去安置,又陷入了沉思。

奉直虽然早早安置了,却久久不能成眠。和若水的一点一滴,一遍一遍地眼前闪过,曾经许她一生一世的幸福安宁,如今却连她和孩子的平安都保护不了,竟然要送她到国公府,求得外祖母的庇护,是自己太无能了,还是若水太不幸了?

如今见一面也不容易,只能盼着她在外祖母的庇护下,平平安安地生下孩子回到自己身边。

想到凌意可,更是心烦意乱,有这样的一个妻子,人前美丽高贵、长袖善舞,人后对自己百般体贴,精心照料,特别是出身权势,对前途更有好处,应该说是无可挑剔的。

偏偏她容不下若水分毫,表面上贤良大度,背后手段使尽,三番五次加害于她,院里的通房丫头如今身边只有她带来的陪嫁,仙儿的死疑窦从生,虹儿的离去更是莫名其妙,莫非都与她有关?这样赶尽杀绝,还像一个贤良大度的少奶奶吗?

自己已经处处退让,处处顾全她的感受,两人虽不恩爱情深,却也相敬如宾,她守着嫡妻的名份,应该知足了,为何还要如此步步相逼、不留半点余地,这个女人到底想要什么?

正想着心事,听见有人进屋,守夜的丫头掌着烛进来了,轻声说:“公子,佳人姑娘找你有事。”

奉直心里正烦着,以为她又来邀宠,烦躁地说:“我已经睡下,有什么事让她明天再说,都这会了跑来做什么?”

正说着,佳人已经揭开帐子眼泪汪汪地站在眼前:“公子勿怪,你已经好长时间没有找佳人了!”

奉直看她衣衫单薄,胡乱裹着斗篷站在地上,大概刚从外面进来,冻得直发抖,心有不忍,只好说:“哭什么,上来吧!”

佳人破涕为笑,拭去泪水,快速除去衣服钻进被窝里:“公子可是嫌弃佳人了?”奉直无法,只得说:“好好一个美人儿,我怎会嫌弃?是最近府里事多,特别是我们这个院子,一件事接着一件事,我心里烦闷,所以也没招你服侍,睡吧,别多想了!”

佳人眼泪又下来:“奴婢不敢睡在这里,过会就要离开,确是有事来找公子!”

奉直疑惑地问:“你有什么事就快说吧?可是你姐姐欺负你了,还是少奶奶收拾你了?”

佳人已经暖过身子,口齿也伶俐了,她看着奉直,可怜巴巴地说:“奴婢也想为公子生个孩子!”

奉直一愣,随即呵呵笑起来,拧了拧佳人的鼻子:“小丫头,孩子哪是说有就能有的?”

佳人吸了吸鼻子:“奴婢无用,刚才被少奶奶骂了,说公子膝下荒凉,我承宠这么长时间却没有身孕。”

奉直愕然了:“这是什么话?孩子哪能说有就有的?她不是也没有身孕吗?”

“不是的,少奶奶说公子这么多的屋里人,只有云姑娘有喜,我们这么多人都不能为公子添个一男半女,可不是没用吗?”

奉直不语,满院的女人,只有若水有身子,是有些不正常呢,转眼又一想,若水以前失去过一个孩子,也许这个孩子是上天给她的补偿吧,其他的先不管了,还是等孩子平安出生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