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直有些释然:“我也不希望是她,要不然每天对她说着违心的话,我都快受不了了,总怕有一天会发作出来。”

于夫人郑重道:“直儿不可如此任性!如今云姨娘先生子,书香那丫头又有喜讯传出,她做为嫡妻迟迟无子,心里肯定难受,你要越发善待她,你岳父为你升职和奉纯换差事,受了不少麻烦,这个时候你一定要善待你媳妇!”

奉直叹了一口气:“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娘费心了,我回去看儿了!”

第四卷归去来 一百八十、母女

崔姨娘见女儿忽然回来,面色很不好看,心里一惊脱口而出:“怎么了可儿?是不是于家察觉了那天的事情?”

凌意可愣住,挥手让丫头们下去:“那天的事?什么事?娘可有什么事瞒着可儿?”

崔姨娘这才查觉自己失口,连忙掩饰地说:“我没说什么,我是说那天带你偷偷去找游神医的事,以我们的身份传出去有些不雅,是不是于家知道了?”

凌意可看着崔姨娘可疑的神色,蓦地想起若水回府那天被惊马冲撞,奉直为救她受伤的事,虽然满府上下都在疑她,可自己当时怎么也猜不到是谁做的,现在突然明白这件事就是娘一手策划的,不但没有成功,还差点要了奉直的命,若不是爹刚助奉直升职,书香又有身孕,她简直都没法在于家立足!

凌意可忍不住有些薄怒:“娘,你对可儿说实话,到底是什么事?我知道娘做什么都是为我好,可也该让我知道呀,你这样瞒着我,没有事还好,若出了事,不是让我措手不及吗?”

崔姨娘愧疚地摇摇头:“我本来想一次为女儿解决了心头大患,谁知却功亏一篑,害得女儿到今日不得安宁!”

凌意可声音都变了:“娘!那天云氏被惊马冲撞的事真的是你做下的?”

崔姨娘点点头:“云氏在国公府时,娘就想派人做手脚,谁知里面防得铁桶似的,根本没法下手,我就知道云氏临产前要回侯府,就提前做好了准备,只等到时动手,即使要不了云氏的命,她的孩子也保不住了。谁知关键时刻奉直竟然不顾自己的生命去救云氏,要不现在哪来她们母子?可儿也不用烦心了。”

凌意可腾地站起来,又惊又怒:“娘!你可知道差点就要了奉直的命!我们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得到他的心吗?要不要云氏的命是小事,若奉直人都不在了,还争什么?你想让我年轻轻守寡吗?我又无子,你让我下半辈子怎么过活?你怎么这么糊涂?”

崔姨娘愧疚地说:“本以为万无一失,谁知出了意外,若当真害了奉直误了可儿终身,娘只有以死谢罪了!还好,虽然没要了云氏母子的命,但奉直总算有惊无险!”

凌意可和长地出了一口报:“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出了意外怎么办?娘以后不可再私自做主,就是为了我也不行,我有我的打算!”

“不提前告诉你还不是怕你提心吊胆吗?本想等事情做成了再告诉你,让你彻底没了心头大患,后来却出了差子,我又怕你担心,就没有再告诉你,你放心吧,娘知道了,以后要做什么我们母女商量着!”

凌意可声音缓和下来,娘毕竟是为自己好。

“娘可知奉直和侯府有多看得这个孩子,云氏刚一有孕就送到安国公府养,还不是为了提防我?幸亏那天有惊无险,他们虽然怀疑我,但云氏母子平安,高兴之余也就放了过去,若真有个三长两短,女儿如何在侯府立足?公子定会恨死了我,我又无子,娘愿意我守活寡吗?”

崔姨娘抹抹眼泪:“我也是考虑不周,每日看着你受一个通房丫头的气,就受不了了。

娘是通房丫头时整天受你嫡母的气,如今你是嫡妻,却要受一个通房丫头的气,她还先你有子,我们娘俩到底做下什么孽了?”

凌意可挨着她坐下,拭去她脸上的泪:“我若有子,云氏就是生上十个八个,也是庶子而已,我若不生,就是害了她的儿子又有什么用?于家还会给奉直纳更多的妾生养,于女儿可有私毫关系?我只不过落个嫡母的名罢了,也只会让奉直恨我,侯府厌我而已!”

崔姨娘抚摸着女儿的双手,“女儿放心,娘做这件事之前都考虑好了,别把于家的人想得那么了不起,你以为这件事他们轻松放过真的只是因为云氏母子平安?别忘了你爹刚助奉直升了职,有的人入仕多年也难得升迁,他才一年时间,你以为侯府不在乎这个?民间男人哪个不重功名利禄胜过一切?他冷落你也是暂时的,等下次你爹又为他谋到升迁的机会,我不信他还会冷落你?如果你再生下嫡子,谁还人心疼一个通房丫头生的孩子?你却永远没了心头之患,做正妻切记不可心慈手软!”

凌意可撒娇地说:“女儿知道了,不过还是尽快找神医为女儿医治才是最重要的,若我生下了嫡子,庶出的孩子就尽管让她们生吧,还用咱们费这么多心思吗?”

崔姨娘点点头:“这些娘都知道,上次咱们不是怀疑有人做手脚让你们都不孕吧,可神医诊治后却查不出什么,如今书香有孕,就说明不是有人做手脚,也许是缘份未到吧,我听说西山有个黄大仙挺灵验的,我这几天有空带上你的生辰八字去让他掐掐,看可是冲撞了什么?”

崔姨娘说着面色一紧:“如果实在不行,还有一个办法。”

凌意可愣了一下很快明白了:“娘可是说夺子除母?”

“可儿聪慧,娘就是这个意思!若她生个丫头,就不必管了,你面上尽尽嫡母的本份就行了,可若是个儿子,就先夺了再说!”

“女儿今天来的真正目的就是问这个,想提前与娘商议到底怎么做最好!”

崔姨娘冷冷一笑:“我倒有个一箭三雕的好计。书香若真的生了儿子,就以她爹娘的老命威胁,逼她自尽!而且还要逼她害了云氏的儿子以后再畏罪自尽,就说是自己生了儿子后,妒忌云氏的儿子居了长才下的手!她死后儿子自然归你这个嫡母!你不但可以洗清嫌疑,若云氏因失子伤心而死,岂不是一箭三雕?”

“娘果真好主意!但愿书香一举得男。但是这个丫头不象我们想得那么笨,可能已经猜到我的心思,若被她说出去,就不好下手了,弄不好惹一身的麻烦。”

“没事,有她爹娘在我们手里,我不信她敢乱说什么,你回去以后使人盯着,不许她单独与人接触,知道吗?”

凌意可点点头,崔姨娘又不放心地问:“那个新来的卢姨娘可靠吗?会不会完全听你的?”

“娘放心吧,当初若不是我相中她与公子作妾,她娘家是就家破人亡,自己也不知被卖到什么脏地儿,她还不感激我一辈子?”

“不过可儿还是要当心,人心多变,她以前是没有办法才处处听你的,若以后翅膀硬了,也不见的会对你言听计从。”

凌意可笑着说:“娘放心,我派人盯着了,她们若做了什么,我保准知道。”

崔姨娘迟疑着说:“娘本想还瞒着你做一件事,不过后来放弃了。”

“啊?娘又做什么了?”凌意可惊得站了起来。

崔姨娘摇摇头拉她坐下:“可儿勿慌,不是说放弃了嘛,你回门那天说了云氏的事情,娘一气之下,派人去了蜀郡,看能不能揪云氏一点短处。本来查到云氏订亲了,就想使些银子挑唆那家人来于家闹事,却打听那家人本是富商,再多的银两也看不上,而且根本不敢得罪安靖侯府,何况云氏只是议婚,并未正式下聘,就是闹了也闹不出什么来。”

凌意可有些惋惜地说:“可惜白白跑一趟,没有揪到云氏的错处!”

第四卷 归去来一百八一、审问

凌意可回去后,稍稍休整了一会,听说奉直已经回来,去看儿子了,心里一阵怅然,以前还顾着自己的嫡妻身份,每次回来先要到自己屋里坐坐,如今一回来必先去看儿子,这个由头谁也不能拦他,当然也就陪着云若水了,人家亲亲热热的一家三口,谁还想得起自己,枉父亲力排众议升了他的职。又想起娘说的一箭三雕之计,面上浮起一丝冷意,就令琴音传一个嬷嬷前来问话。

“我不在这大半天,可有什么事发生?”

嬷嬷恭敬地说:“老奴一直盯着,早饭后书香姑娘去了云姨娘院子,时辰不大,有一炷香功夫。上午老夫人和夫人去看了小公子,下午倒没什么事情发生,少奶奶回来之前,公子去了云姨娘的院子。”

听到书香趁她不在去找若水,凌意可脸色非常难看,她示意琴音给嬷嬷一块碎银子:“嬷嬷辛苦了,你可是一直盯着?”

嬷嬷有些惶恐,午饭后她乏极睡了一觉,当然不知道有什么事发生了,可又不敢让凌意可知道,就低下头说:“老奴不敢辜负少奶奶所托,我在门房里一直盯着,院里谁什么都能看见!”

“那就好,下去吧!”

嬷嬷刚退下,凌意可咬牙切齿地说:“去传书香这个死丫头来见我!”

眼中的恨意吓了琴音一跳,心里一惊,赶紧去传书香了。

短短几步路,书香吓得心惊肉跳,猜测是不是凌意可知道了她去找若水一事。可是自己当时还留心了,那时候院子里没什么人呀,为了以防万一还带着两个丫头,就是为了避免单独去找若水的嫌疑,可是少奶奶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她能轻饶自己吗?

一再哀求琴音告诉她是什么事,琴音却板着脸说:“少奶奶让传你,我一个奴才,怎敢问她有什么事?等见了她不就知道了?”

书香见她不理自己,心里更加七上八下,一边被琴音拖着走,一边快速想着说词。

进了主屋,丫头婆子都已退下,凌意可并不理她,低头欣赏着手上的护甲。

书香双腿一软,连忙跪下,轻轻抖着不敢说话。

半晌,凌意可轻轻地说:“我不在这大半天,香儿都做什么了?你是有身子的人,若有半点差错,我可担不起半点责任!”

书香结结巴巴地说:“奴才没做什么……”

凌意可一拍桌子,声色俱厉地说:“没做什么?香儿真没做什么吗?我怎么听说我不在,你去找最得势的云姨娘了?是不是看人家得脸了想攀高枝?还是想学人家的样儿一举得男?本事就让你爹娘去云家做奴才!”

书香顿时明白了若水让她不要走动太多,以免引起麻烦是什么意思,原来少奶奶竟派人盯着自己!

见她提起爹娘,吓得连连磕头不止,一个劲地求饶:“少奶奶息怒!奴婢有身子后,不知怎地特别喜爱小孩子,我不方便往长房那边去,咱这院里又只有小公子一个,我吃完早饭没事,就忍不住想去看看他,并无别的意思,只是想看看小公子,两个丫头也一直寸步不离地跟着我,少奶奶息怒呀!别为奴婢气坏了身子!”

凌意可面色缓和下来,她说的也是人之常情,或许并非像自己担心的那样察觉了什么后去对别人乱说,再说她的爹娘都在凌府,量她没有那个胆!

“起来吧,我信你还不成?别把头给磕破了!被公子看见还以为我虐待你了!”

都是公子的骨肉!”

书香恍然大悟的样子连连点头:“原是我多心了,这两个孩子可是亲兄弟或者亲兄妹呢!少奶奶放心,我有空就过去看看!”

凌意可亲切地笑了:“香儿这样想就对了。你是有身子的人,不能久坐,还是回去歇息吧,千万不可伤了身子,多跟云姨娘学着点。”

书香连连点头退下了。琴音盯着她的背影说:“云氏如今得意,全是因为生子,若没了孩子,看她还得意什么?”

凌意可明白她的意思,可她根本不想让琴音知道自己和娘的计划,就叹息着摇摇头:“我自己生不出来,就是她没了孩子,又有什么用?还得给公子纳更多的妾以旺子嗣,我若生了,她就是生个十个八个也越不过去,就是你们谁生了,养在我名下也算是嫡出的,她的孩子也越不过去!再说那孩子若有个三长两短,谁都会怀疑是我做手脚,还不如自己尽快生一个!”

琴音有些摸不清头脑,忙说:“少奶奶高见,奴婢愚钝。其实奴婢见香儿有孕,心里也很羡慕,可就是怀不上,辜负了少奶奶的厚爱。”

凌意可淡淡地说:“这事急不得,要顺其自然。你说香儿这一胎是男是女》只可惜呀,就是生了儿子,也是庶子,又被别人占了长,想要出人头地可不容易呢!”

琴音原来还很嫉妒,竟让这蠢笨之人占了先,可她很快听明白了凌意可的意思,吓得出了一层薄汗,暗自庆幸自己没有怀孕并非一件坏事。

凌意可又笑着说:“哪能保证一定是儿子呢,我不过说说,是男是女要等生了才知。不过这个孩子无论男女一定要平安生下来,万不可出什么意外,要不我们凌家就抬不起头了,府里已经有人暗中指指点点了!我不能时时顾得上,就交与你了!”

琴音再也不妒忌书香有孕了,反而觉得她很可怜,连忙不迭声应了:“奴婢知道,不过刚才那个嬷嬷不太精细,不行再找几个人盯着吧。”

书香回到自己的小院,坐了半晌惊魂未定。她虽早做了通房,但为了服侍凌意可方便,就一直和琴音住在离凌意可最近的厢房里,有孕之后才搬到了若水原先的小院,仙儿的地方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去的。

凌意可母女的手段她不止一次地见识过,若被查觉自己向云姨娘求救,自己生死难测不说,在凌府为奴的爹娘必被严惩,想到这里再也坐不住,如果凌意可信不过自己,暗中审问服侍自己的丫头和嬷嬷,得知自己是单独去见云姨娘的,那就死定了。

她来到外屋,沉下脸看着三个奴才:“少奶奶刚叫我去问你们服侍的可好,是不是寸步不离地跟着,还说若敢有丝毫懈怠,全部乱棍打死!”

嬷嬷吓得连忙跪下磕头:“姑娘饶命!万不可对少奶奶说我昨天下午去赌钱了!”

两个小丫头更是吓得战战兢兢,少奶奶早就严令她们必须寸步不离地跟着书香姑娘,虽然去看小公子时让她们在厢房里等着是书香的意思,可若被少奶奶知道,还是会严惩她们,顿时吓得哭起来:“姑娘千万不敢让少奶奶知道我们没有跟着姑娘,要不奴婢就死定了!”

书香面色缓和了些,上前扶起她们:“我也是奴才出身,知道你们不容易,于你们不利的话我是不会说的,就看你们自己了!话又说回来,我若有个三长两短,即便没有你们的错处,夫人和公子能饶你们吗?到那时,谁护得住你们?所以要得你们平安,必须我母子先平安了,明白吗?”

三个人都是侯府家生子,哪能不明白其中厉害,当即表示以后处处忠于书香,不会中了别人的圈套。

书香这才放下心来,身边人不忠,大概是最可怕的事情,想起凌意可说让她没事多去看看小翼儿,和云姨娘多亲近些,心里更加惊疑不定,她绝不会平白无故这么说,回了凌府一趟,她到底和心机深沉的崔姨娘商议了些什么?

从小父母就教自己做奴才的一定要本份守拙,处处退居人后,即便跟着主子身不由己,也要能不做恶就不做恶,凡事留条后路。

如今看来,竟然受益匪浅,虽被少奶奶和琴音逼着做了些对不起云姨娘和虹儿的事,但总算给自己留了条后路,在自己百般无奈前去求助的时候,她竟然不计前嫌指点迷津。

书香想起她说小翼儿如果有个妹妹,一定会保护她的,心里一暖,凌意可再做什么,也不过为了夺她的儿子,若真如云姨娘所说生了女儿,不就逃过一劫了吗?书香相信,她一定会生个可爱的女儿。

第四卷 归去来一百八二、远行

热热闹闹地给小翼儿过了满月,若水的身子也渐渐复原了。安靖侯府一年新添两个男丁,虽都是庶出,但也算人丁兴旺,特别是小翼儿的也生让二房不再膝下荒凉,也因为凌意可没有生养,在老太太和于夫人眼里,他和嫡子一样金贵,奉直和若水更是爱若至宝。

寒气渐至,小翼儿一天天地长大,除了牵挂爹娘和虹儿,若水对现在的生活心满意足,每次抱着可爱的小翼儿,若水可真正感受到做父母的有多疼爱儿女,更洗碗他们能够看在小翼儿的面上原谅自己,如果肯来长安一见,就再好不过。

奉直曾许诺翼儿满月过后就告假去蜀郡亲自向云家谢罪,却一直诸事缠身没有机会,她虽然很着急,却也不好催促。而且奶娘虽然一直在暗中保护她,为她谋划,却很长时间见不到她,若水也没法找人商量,只好耐心地等奉直有空再说。

这天午后,书香又过来看小翼儿,自从凌意可吩咐她可以与云姨娘亲近之后,她倒可以名正言顺地常常过来。

两人在院里逗了一会小翼儿,看他睡意渐浓,就准备抱他去睡,若水见书香盯着她似有深意,吩咐奶娘丫头不必跟着,别吵醒了翼儿。

安置小翼儿睡下,书香低声说:“姐姐小心,你的院子有好几个人轮流盯着,进进去去都有人知道。”

若水朝她笑笑:“谢妹妹,我早知道,我又不偷人,看她们能盯出什么?不过你常常过这边来,她许吗?”

书香迟疑了一下说:“是少奶奶命我主动来与姐姐和小翼儿亲近,我不知她是何目的,又怕有什么不好的事,姐姐还是小心点吧。”

若水愣住了,她不提防了自己,反而主动令书香与自己亲近,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天奉直回屋后,先与小翼儿亲热了一会,把若水拉到内室关上门:“若水,我有好消息告诉你!”

若水不敢相信地抬起头,奉直知道她现在最大的牵挂莫过于爹娘了,能有好消息告诉他,是不是他有空去蜀郡了?

奉直拍拍她,示意她不要太激动:“再过三天我和几名同僚要去矩州(金贵阳市)公干,回来时让他们先回京,我再告几天假,正好绕道蜀郡!”

若水张嘴结舌,眼泪一滴滴地落下,从怕见到他们到渴望相见,奉直终于要去和父母正式提起这件事了,但愿他们能原谅自己,看在小翼儿的面上原谅自己,如果肯来京看望小翼儿,自己定当面谢罪,求他们原谅女儿不孝。

奉直拭去她的泪:“我知道你无时不刻想着他们,自从有了翼儿,我才知道骨肉相绝一个多么残忍的事。幸好这次有机会,我办完公事定去蜀郡拜见伯父伯母,到时他们是打是骂,我都认了。你放心,我定会苦苦相求,任由他们责罚,只求他们看在小翼儿的面上,能够原谅你我!”

若水忍不住伏在奉直肩上哭起来:“能不能求他们来长安看看若水?他们若不肯原谅我,就请他们来看看小翼儿吧!”

“你放心,我会说服他们的,骨肉亲情不可割舍,我相信他们会原谅你的!我刚已经告诉娘了,娘笨还说派于伯走一趟,见我坚持要去也就答应了。只有娘和你知道去蜀郡一事,别人只知道去矩州公干几个月,你不要说漏了嘴!”

若水抬起泪眼:“我明白。你还是先去告诉少奶奶一声吧,我要收拾些东西。”

“路途遥远,还有公务在身,不能带太多的东西。你抽空再写一封家书吧,这个比什么都重要呢!我只带碌儿随行,他对蜀郡熟悉些,这一来一区得好几个月,年前都不一定能赶回来。我走之后,你多保重,娘已经答应过我,她会处处留意,照顾好你和翼儿的,你有什么事尽管找她吧。”

若水抬起头,诚恳地说:“这几天你就多陪陪少奶奶吧,我好歹有翼儿,她一个人怪孤单的,走之前再去看看书香姑娘,还有别忘了安排人时时照料卢姨娘家里!你的行礼我就不收拾了,还是由少奶奶收拾吧,若都收拾一大堆,你怎么带得上?”

“还是你考虑周到,你不会忘记的。真舍不得你和翼儿,我会天天想你们!”

说完褪下若水的金镯子,再从小翼儿肉乎乎的小手腕上褪下银镯子:“这两样我带上,路上留下念想!”

若水夺过去藏到身后,笑着说:“还是先放着吧,走的时候再带,被人看见不好!你快去告诉少奶奶吧!”

奉直点点头,看着熟睡中的小翼儿,亲亲他的小脸,恋恋不舍地走了。

奉直走后,若水很想见奶娘一面,告诉她这个消息,更想听她亲口说爹娘一定会原谅自己,可又不敢冒然前去,就是书香不说,她也知道自从小翼儿出生后,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盯着死死着,这也是奶娘一直不来找自己的原因吧。稍有不被人知道自己和奶娘的关系,招来许多麻烦和嫌疑不说,后奶娘就不能再暗中保护自己了。

思前想后没有办法,想起奉直说要写家书,摊开笔墨,顿时泪如雨下,抖抖索索不能提笔,勉强写了“父母大人在上”几个字,却被泪水洇然染得模糊不清。

索性放下笔,坐在熟睡的小翼儿旁,看着那张可爱的小脸,心情才渐渐平静下来。

自己做了对不起爹娘的事,总不能一辈子逃避,爹娘能派奶娘来找自己,可见是能原谅的,亲生的骨肉,有什么话不能说?何况奉直去当面请罪,想必他们的怒气能减轻一些。

鼓起勇气再次提笔,只报喜不报忧,路途遥远,不要让他们再担心了。

“父母大人在上:若水不贞不孝,因年幼无知、行事乖张,做下让父母家门蒙羞之事。辗转来京幸得侯府相容,虽屈居妾室,但长辈亲厚

主母宽容,衣食用度与家中无二,并未受半点苛待,并于八月二十二日得子于展翼,举家欢颜,请父母大人勿念。然日夜思及父母,寝食难安,闲来常诵经拜佛,乞求家人安宁。今公子来请罪并捎来家书,万望父母不弃,看在翼儿面上原谅女儿,长安虽远,难隔思亲之情,唯愿骨肉团聚,互通音讯,盼有机会当免谢罪!不孝女若水泣拜!”

提笔挥就,仍是泪痕斑斑,想了想,又在后面加上“翼儿年幼,盼见外祖一面!”

这才仔细地封了口,把准备送与爹娘的东西又拿出来一起整理好,只等奉直走时带上。

奉直来到凌意可屋里,她正百无聊赖地坐着,见到奉直,眼里顿时有了光彩。

“夫君今天回来得真早?”

奉直想到自从小翼儿出生后,再加上卢姨娘进门不久、书香有孕,自己确实很少看顾凌意可。从娘那里得知惊马事件并非凌意可所为,觉得也许自己误会她了,心里有些愧疚,上前拉她坐下。

“娘子每日替奉直孝敬老人、照管家事,辛苦了!奉直近日公事缠身,又顾着翼儿年幼,待娘子不周,还望勿怪奉直!”

凌意可心里一热,眼泪差点下来,自己辛苦受累、百般算计,不就是为了得到他的看重和情意吗?

她看着奉直,难掩眼中的泪意:“可儿做什么都是为了夫君,受再多的累也心甘情愿,只要夫君诸事随心、二房妻妾和乐、人丁兴旺,可儿怎么都不觉得辛苦!”

奉直有些尴尬,想起若水说她有翼儿作伴,凌意可一个人怪孤单的,连接掩饰地说:“今晚我回来得早,又闲来无事,要不吩咐厨房准备一桌酒菜,咱们热闹一下!”

凌意可闻言兴致勃勃:“这样最好,自从静娴妹妹进府后,咱们还没聚过,如今我们有了可爱的小翼儿,香儿也有喜讯,何不借机聚聚?不过翼儿年幼,受不得酒气,香儿正孕期反应,咱们还是以茶代酒吧!我派人去吩咐厨房快点备菜,不必准备各房的晚饭了!”

奉直点点头,看她安顿停当,挥手让丫头们下去,站起来对凌意可深深一拜。

凌意可慌忙站起来拉他坐下:“夫君这是做何?无故对意可行此大礼?你我夫妻二人坐着说话就好!”

“娘子素日辛苦了,我该谢娘子!奉直今日还有一事相托!”

“夫君有话但说,可儿无不尽心尽力!”

奉直有些动容:“你我二人成亲后,也算相敬如宾,日日厮守从未远离。如今我却领了公事,要与几个同僚去矩州公干,三日之后动身,我只带上碌儿随身服侍,山高水远一来一回,年前都不一定能赶回来!”

凌意可愣住了,自从成亲后,虽然奉直从来都不属于自己一个,但是厌也好爱也好,却朝夕相处从未分离,自己每日所做的就是操心他的衣食起居,然后打扮得美艳动人,备好晚饭等他回来,那怕他的心思不在自己身上,却每日都能看到他,如今这一别好几个月,云氏尚有儿子,卢姨娘生性恬淡,自己该如何度日?

忍不住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奉直拭去她的眼泪恳切地说:“奉直因公远行,翼儿年幼、香儿有孕,家中父母婢妾,皆托与娘子,万望娘子看在奉直的面上,仔细看顾,勿出差错,让奉直远行归来得享天伦!”

凌意可看着他殷殷期盼的脸,心莫名地痛楚起来,他总是把自己托付与自己,自己该托于何人?

奉直蓦地明白了她的心思,有些愧疚地说:“娘子也要顾好自己的身子,不可太过辛苦,有事多找娘商议,奉直回来后,希望看到你一切安好!”

三日后,奉直拜别父母亲恩,带着若水的期盼,依依不舍地离开妻妾幼子远行了。

第四卷 归去来 一百八三、奉孝

奉直已经走了一个多月,天气越发寒冷。若水每日指尖算着他的行程,猜测他什么时候能到蜀郡,又担心爹娘不肯原谅自己,给他难堪,日夜思量渐渐憔悴起来。虽然同在一个府里,却不敢与奶娘见面商议,生怕被人发现蛛丝马迹。

幸好小翼儿越发可爱,只要看见他,再大的烦恼也忘了,就连凌意可大概因为实在无聊的慌吧,每天也过来逗一番小翼儿。

善果渐结,不但书香暗中帮她,就连曾受凌意可大恩的卢姨娘,也因为若水一再提醒奉直别忘了安排人照顾卢家生活,也背过凌意可向她示好,若水不再象以前那样处处受欺、孤立无援。

三公子奉孝下了学,一边吃着热乎乎的炸糕,一边带着书童亮儿慢慢往回走,因为族学离家不远,他一般都是走着过去,很少坐车。

“公子,这几天我怎么老觉得后面有人跟着咱们?”

亮儿一边回头往后看,一边不安地说。

奉孝吓得一哆嗦,手里刚买的炸糕差点掉在地上,镇定了一下骂亮儿:“死奴才!大白天的净吓人,害得我还没吃几口差点掉地上!”

亮儿吓得忙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大概我眼花了看错了!”

奉孝心里已经跟擂鼓一样,蓦地想起去年冬天的事,是不是那两个无赖银子花光了又来讹钱了?这不成了无底洞吗?若被他们缠上怎么办??

一时心神俱乱,看到亮儿脚步越来越急,强作镇定地喝斥道:“走那快做什么?慌手慌脚有鬼撵你呀?”

亮儿只好慢下了脚步,反正离侯府只差几步了。心惊肉跳地回屋后,善姨娘看他神色不对,正待问,奉孝心烦意乱地挥挥手:“别啰嗦了!你先派人探听下我那老子爹回来没有!”

善姨娘到口的话只好咽了回去,连忙支使可靠人去探听。看着奉孝慌乱的神色,忍不住说:“我们势单力孤,实在不行在于家混个饱暖就行了,不敢要求得太多。那两个歌伎不是好人家出身的,你以后少与她们来往,别被人家利用了去!你慢慢也不小了,仔细传出闲话毁了你的声名!”

奉孝不耐烦地打断她:“你知道些什么?如果这样憋屈地活一辈子,还不如当初别生我!”

善姨娘不敢再多言,想起去年冬天有一段时间奉孝经常神神秘秘地去找陈若玉河冷子菡,也不知谋划些什么,还好,后来也没见府里发生什么事。可是今天看他神色慌张的样子,莫不是犯了什么事?一时心里七上八下的。

想了想硬着头皮劝道:“二少奶奶对你这个小叔子还算疼爱,她总是你的嫡亲嫂子,你和她多走动,比和那两个婢子搅和在一起强多了。我曾为你以后的前程求过她,她满口答应等你成年后定会相互……”

奉孝气得一拍桌子:“你去求她做什么?她就是再相助,我也只是一个没有前途的庶子而已,不过做个小官小吏糊口罢了,在府里还不是处处看人脸色过活?”

善姨娘吓得不敢言语,虽然她直觉奉孝和那两个歌伎搅和在一起没有好事,却阻止不了,只能日夜忧心。

打探的丫头很快回来了,说是候爷还未归来,奉孝挥手叫来亮儿:“你去在二门口守着,如果看到候爷回来去给老夫人请安,速去陈姨娘处报我!”

亮儿闻言赶紧走了,奉孝才慌忙去找陈若玉河冷子菡。

一见奉孝神色不对,陈若玉连忙令奴才退下,惊疑不定地问:“三公子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发生了?”

奉孝烦躁地说:“这几天好像有人跟着我,我怀疑是那两个无赖贪得无厌又来敲诈银两!”

说完又瞪了陈若玉一眼:“你不是说他们与你以前相熟的,人很可靠,才派我去找吗?说好了事成后拿了银子再不回京城,可是事情没做成,不一样拿了白花花的二百两银子,就这还不满足,还想榨干我们呀!”

冷子菡白了他一眼:“什么我们,那些银子全是我们姐俩的私房钱!”

奉孝狠狠地道:“事情是你俩提起的,也是你俩让我去找他们的,当然得你们出银子了,你们又出不了府,跑腿的事还不都是我做的!”

陈若玉连忙劝道:“算了算了,还不是为了我们大家好?麻烦来了字节人先别吵起来。他们不是说得好好的拿了银子后永不回京,再无干系吗?咱们都没追究事情没做成,他们还有什么好找的?”

奉孝顿顿脚:“还不要银子花光了生活没有着落,又跑来讹钱!得赶紧想个法子解决了,若被府里发觉,我被打个半死不说,你们两人肯定活不成了!奉直回来也饶不了我,就是他饶了我,我本就是一个矮人半截的庶子,再做了这等事,以后在府里还能抬得起头吗?”

陈若玉长吁一口气,坐下半晌无语:“他们本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混混,闹将开来只有我们吃亏。不就是为了银钱吗?只要能买个安宁,花点银子怕什么?三公子别慌,我等会就给你五百两银票,若真是他们,必会找机会和你联系,到时你可把银票交给他们,并严辞这是最后一次,令他们走得越远越好,今生今世都不得回京,若再纠缠不休对大家都不好!”

奉孝冷冷地说:“除了死人不会生事,谁能保证他们不再纠缠?如果他们钱光了又来要,不是成了无底洞吗?两位姨娘有多少银两供得起他们挥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