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静娴和书香压下满腹狐疑服侍若水更衣梳洗,丫头们鱼贯而入,捧着铜盆、丝巾、皂角等物,竟然还有人捧着一身大红的新娘家常喜服,若水不解地问:“这也要换上?”

“是的,云王妃,早饭后还要代替新王妃去侯府拜见祖宗和长辈,王爷肯定要穿喜服,云王妃还能穿平常衣服?皇后娘娘说了,为了王爷和正妃白头到老,礼不可废,务必要做全了!”

卢静娴和书香面面相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却当着人不敢多问,只得服侍若水更衣梳洗,收拾停当向东花园走去。

路了瞅了个空儿,卢静娴试探着说:“我和书香怕第一天误了给新王妃见礼,特意老早起来去约姐姐一起过来,可是小蓝却说姐姐早就走了,我当时还奇怪姐姐为什么不叫上我们?”

书香闻言笑嘻嘻地说:“原来小蓝这丫头骗我们,姐姐昨晚就没回去!”

若水脸烧得厉害,幸好天未大亮,她们看不清自己的面容。东西园清静优美,一向少有人去,卢静娴和书香越走越狐疑,就算新王妃有病,但也不可能住到偏僻的花园里吧?里面好象有一个院落,自从她们搬进来就一直锁着,直到成亲前一天才有人来清扫收拾,难道新王妃喜欢住这儿?

来到门口,喜娘上前叩门:“云王妃带几位姨娘来给新王妃磕头!”

里面很快传来声音,朱红色的院门开了,出来一个管事模样的嬷嬷迎她们进去。

卢静娴和书香压下满腹狐疑跟在若水后面进去,几个人在正堂恭恭敬敬地等着,很快,内室传来说话声。

“小姐乖乖听话,咱们出去一下再睡!”

“不嘛,姝儿还要睡,姝儿不要出去!”

“小姐,如果你肯听话,等天亮了我就让袖儿去给你买糖人吃!很快的,只出去一下就进来!”

“那好吧,奶娘不许骗姝儿,只出去一下就回来睡觉觉!”

“好好好,不骗人不骗人,老奴什么时候骗过小姐?”

卢静娴和书香满面惊诧,不解地看着若水,若水示意她们安静:“先见过新王妃再说,记住等会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许失态!”

两人百般不解地点点头,门吱呀一声开了,两个嬷嬷扶着一个新娘打扮的美人出来,若水赶紧拉静娴和书香跪下磕头,口称:“奴婢见过新王妃!”

那位美人却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奶娘!奶娘!姝儿怕!姝儿不要见人!”

看见形式上过了,奶娘赶紧哄她:“好了好了,小姐放心,这些姐姐是看小姐的新衣服漂亮才过来看看,小姐勿怕!”

那位美人却哭得更厉害了:“不让她们抢衣服!不让她们抢衣服,奶娘快把她们赶走!”

也许怕哭坏了,奶娘赶紧扶她进去,另一个奶娘上前给若水赔罪:“云王妃和两位姨娘勿怪,小姐天性单纯,童真未泯,若有失礼,还请谅解!该走的过场都走了,不过图个新人吉利而已,姨娘请便吧,小姐以后再不能轻易见人,王府所有事务,还望云王妃不负皇后娘娘所托,替小姐打理好!”

若水赶紧还礼:“嬷嬷客气了,替王妃操心是该做的,嬷嬷请照顾好王妃,有什么需要尽管派人来说一声!我们走了,别惊着了王妃!”

说完起身告辞,卢静娴和书香已经大致明白了怎么回事,可这也太难以置信,新王妃除了面貌和身体是成人的,整个人根本就是个心智不全的幼儿,甚至比翼儿强不了多少!可是怎么会这样?田家怎么会把这样一个女儿嫁给王爷?堂堂建德府的当家主母是这副样子,传出去不是丢死人吗?

回到屋里,奉直还没醒来,若水示意喜娘和丫头们下去,这才向她们细说了昨夜王妃在洞房里的事情以及皇后娘娘的口谕。

卢静娴长舒了一口气:“这下好了,王府以后还是姐姐做主,又没有长辈拘着,我可要好好放松放松了,这些天为新王妃的事我快愁死了,总怕她是个厉害的,让我们没有好日子过,没想到她长得虽然美貌过人,心性却和翼儿一样天真可爱,难怪皇后娘娘要让姐姐代她行职了!”

若水点点头:“皇后娘娘的恩德我们都要记着,我一定不会负她所托,一生一世照顾好新王妃,你们也要做到,无论新王妃什么样子,她总是正室,且记不可逾越!”

书香点点头笑着说:“姐姐放心,我和静娴姐姐做得到。不过皇后娘娘真的什么命令姐姐替她尽职,就连洞房花烛夜也要代替!”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若水的脸红透了,瞪了书香一眼:“死丫头,连皇后娘娘也敢编排?还不赶快服侍公子梳洗,早饭后还要回安靖侯府请安呢!”

奉直早已醒来,一个人躺在宽敞华丽的新屋里,心里幸福而满足,皇上果真不负当初的兄弟情深,更深知他的心意,给他和若水安排好了这么好的出路,既抬高了身份,又不用受嫡妻的气,确实没有比这更好的方法了。与他的胸襟相比,自己似乎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过上几天一定要带若水进中谢恩。

听见她们几个的对话嗤的一声笑出来,若水嗔道:“公子醒来不起床,躲在帐子里面偷偷听女人讲话,这是什么事嘛?”

奉直伸手揭开帐子探出头来,看到他赤裸的胸膛,若水嗔道:“公子无良,听见我们说悄悄话也不知道捂住耳朵!今天是成亲第一天,还是快起床回侯府,说不定太夫人和老经早就收拾好了等着公子,夫人!”

早饭后,在喜娘的张罗下,若水也换上一套新大红的喜服,作新人打扮陪奉直回府,奉直索性不肯骑马,和若水一起乘车。

两人并肩坐在马车里,奉直看着新娘打扮的若水光泽鲜润,美艳照人,欣慰地说:“若水,你终于做了我的新娘,我再也不用担心前面有嫡妻欺凌你了!”

若水却浅浅一笑,无奈地说:“我不过是替新王妃做你的新娘而已。而且有没有嫡妻让我受委屈,我们是没有丝毫法子的,如果皇后娘娘像第一次那样把田家小姐赐婚于你,我恐怕连替人做新娘的资格都没有了。”

奉直不语,她说的全是事实,他揽住若水说:“哪天我带你去进宫面圣,谢他提醒我聘娶田家三小姐!”

来到安靖侯府门口,早有等在这里的管家一边派人告诉主子,一边恭恭敬敬地迎新人入府,当看到从马车上下来的新人竟是奉直和若水时,惊得目瞪口呆,又不敢多语赶紧迎了进去。

右水早和他熟识,却不便在奉直面前流露出来,得体地笑着说:“新王妃旧疾发作,暂不能出门见客,又不敢误了今日拜见祖宗和长辈,特命若水替她尽职!”

过了一会,她出现在凌家大小主子家面前,仍是同样的情景,面对一张张目瞪口呆的脸,只得一遍又一遍的解释。

当她神情庄重地跪在于氏家祠里,乞求祖宗保佑之时,都不知道于家列祖列宗听到后会保佑谁?

背过人,若水向于老夫人细细说了新王妃的情形,于老夫人先是诧异,再是失望,最后无可奈何地叹口气说:“皇后娘娘这么做,必有她的用意,从此我们才是真正的婆媳了!我对你别无所求,照顾好我的儿子和孙子,闲暇时回府看看我就行。”

第六卷:那些意犹未尽的 第二章:进宫

“奉直!奉直!快起来,今天要进宫去拜见皇后娘娘呢,姨娘们在外等着,别误了时辰被责怪!”

奉直使劲地睁开眼睛,嘴里不满地嘟囔着:“我好困,还没睡够!没事,再睡一会吧,皇后娘娘宽宏大量,去晚些她不会怪罪!”

若水无奈地坐在榻前,看着仍旧睡去的奉直,还好,时间还早,他再睡一会还能来得及。

新屋宽敞华丽,雕花精致的家具、绚丽的绣花帷幔低垂,仿佛一层层隔开了尘世,只留他们两个。

她直到现在也无法相信新王妃竟然是那样一个人,明明一个如花的少女,却心性如同翼儿,除了怕见生人,怕去生地儿,一样的贪玩、贪吃,好奇心强。似乎一辈子都是一个三四岁的孩子,这到底是这个少女的不幸还是她的幸运?

她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会有如此的结果,皇后娘娘赐正妃如此,到底是为自己的妹妹打算,还是为自己打算?其实想起来,对大家来说,这是最好的结局。

田家二小姐曼姝这种情况,极有可能一辈子待字闺中老死娘家,这会是整个田氏家族的耻辱,这样的女子,死了只能埋在荒郊野外做孤魂野鬼,她的父母不能照顾她一生一世,百年之后恐怕难以瞑目,终得找个可靠的人托付女儿才成,可是谁愿意娶这样的嫡妻?

昨夜听奉直说本来田皇后是要赐婚田家三小姐曼妤,可是奉直为了不委屈自己百般推拒,可能就在那时,田皇后就有了这样的打算吧?既不会让曼妤嫁给心有所属的丈夫受委屈,又给心智不全的曼姝找到了可靠的托付,而且,还成全了奉直的心意,这个嫡妻就是娶了也不会让自己受半点委屈的,她分明和翼儿一样,需要人照顾和呵护,而且翼儿有长大的一天,她却一生都会是个纯洁天真的幼童,宛如一个永远不会长大的妹妹。

可是,万一田家二小姐是一个正常的女子,年少娇妍、温婉大方,出身名门,又有做皇后的姐姐、做皇帝的姐夫,还是堂堂的建德王正妃,自己此时又是什么样的情形,恐怕独守一夜的空房外,还要天还未亮就起床,然后匆匆梳洗了来这里服侍。

然后感觉他们洞房花烛过后未裉的喜气和未尽的缠绵,一如以前在安靖侯府,揭开帐子服侍奉直穿衣,看到赤身裸体的他和满帐昨夜的春意,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生生把眼泪吞下。

如今这一切都不会了,那个让他们猜测和担心过许多回的嫡妻,只是一个心智如同翼儿的孩子,而她作为建德王侧妃,从此就是这府里真正的女主人,是谁为她一步步设计好了这些?仅仅是田皇后无意赐婚吗?

奉直其实早就醒了,他眯着眼睛打量着沉思中的若水,容颜皎洁美好一如初见,只添了些许妇人的风情和妩媚,晨光透过红色的帐子映在她的脸上,美得让人迷醉。

来到宫中,在喜娘的带领下,去拜见田皇后曼婵。田皇后看着并肩走进来的一对新人、崭新的红衣,一个年少倜傥,一个娇媚清纯,仿佛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只可惜,新娘毕竟不是自己可怜又可爱的妹妹田曼姝。

奉直重情重意,云氏善良大度,父母终会老去,自己精力有限,相信他们会真心善待姝儿的,这已是对姝儿最好的安排了,为了她不惜让一心想嫁于奉直的三妹田曼妤伤心。

可他们永远也不知道这桩婚事是怎么促成的,最初提议者是李潜,说服她同意的人也是李潜,细思量之下她也觉得这村庄婚事是对姝儿最好的安排,这才同意了,其实最大的受益者是他们。

李潜口口声声一是不忍心看到皇后牵挂无药可医的妹妹,二是不忍心情同手足的奉直深陷痛苦之中才如此安排,可她还是怀疑,她的夫君是不是见过这个我见犹怜的云若水,然后才为她做了这么多的安排,因为她在这桩婚事似乎得到的好处太多了。

若水是第二次见田曼婵,第一次她尚是安王妃,温婉高雅,这一次她已是天下最高贵的女人,风姿楚楚,仪态高华,让人不得不臣服她的脚下。

若水恭恭敬敬地随奉直跪下,心里对田曼婵有些无所适从,第一次见面,也不知哪里做错了,她似乎不太喜欢自己。

平生赐座后,田曼婵慢慢地开口了:“本宫先谢过二位悉心照料姝儿,姝儿一生就托于二位了,她混沌未开,不能自理,不过占个嫡妻的名儿罢了,建德王府真正的女主人其实还是云王妃,请万勿嫌弃姝儿,就当她是你们的妹妹吧!”

奉直赶紧回答:“臣谢娘娘赐婚,请娘娘放心,姝儿天真单纯,臣和云妃一定视她如同亲妹!”

若水也恭恭敬敬地答到:“服侍正妃乃臣妾本份,臣妾一定对正妃悉心照顾,请娘娘放心!”

田皇后满意地点点头:“那就好,本宫还有一事相求,就是把你们的长子过到她的名下,让她不至落个无后之名,本宫会求皇上赏给他建德王世子的位子!”

若水赶紧谢恩,翼儿过继给新王妃,还是和自己一起生活,只要母子在一起,管他名份上是谁的孩子?何况还有世子之位,虽然知道早晚都是翼儿的,但是早定早心安。

田皇后似乎倦了,不太想多说什么,重重赏了之后令他们下去。又如第一次召见那样,忽冷忽热,让人无所适从。

两人捧着大量的赏赐告辞回府。李潜坐在御书房里,听太监报说建德王夫妇已离开,他忍不住叹息一声。

本来可以见到她的。田皇后派人来请他一起接见建德王夫妇,可是他却借口忙退缩了。

因为他和她见过,她却一直以为他就是纪公子,今天如果去了,她的神情定会使皇后怀疑两人私会过,那么她就会明白自己苦心安排奉直娶田曼姝是为了谁,女人的妒忌是极可怕的,特别是一个有权力的女人。

所以,他选择回避,只为了给她安宁。

她不再是卑贱的侍妾,更无需担心有嫡妻在堂欺负自己,这就是自己能为她做到的。奉直亦是爱她的吧,要不然也不会为了她甘作庶民。她的笑容是否还象当初那么明净灿烂?

第六卷:那些意犹未尽的 第三章:回门

新婚第三天,若水又代替正妃田曼姝回门,她和奉直是一身新人装扮,奉直为示恩爱,特意不骑马,陪她一起坐车。

为了不影响他们说话,奉直特意让小蓝和小绿另外乘车,他珍惜每一刻独处的时光。

若水明净的眸子含情带俏,似乎要溢出水来,一身极华贵艳丽的红衣,映得车壁生辉,脸颊也更加光彩照人,奉直执手相望,感慨地说:“若儿,真没想到,今生还能再看到你穿红!以前在蜀郡见过你时,你每次都是珠光宝气、锦衣华服,跟了我反

而让你受尽了委屈,不能穿红不说,而且还要处处隐忍,连鲜艳一点的裙子也不敢穿,那时候实在是太亏欠你了!”

若水眨眨眼,俏皮地一笑:“王爷可是说,我穿素不好看?”

奉直爱怜地敲了她一下:“不是穿素不好看,说实话,若水明媚清纯,实实是浓妆淡抹总相宜,素装清丽雅致,红装鲜妍明媚,怎么着都可人,是我心里不好受!因为我想让你做我的妻!”

若水娇笑着说:“王爷有一正妃两侧妃,现在还空着一个侧妃的位子,那么多名门闺秀想等着嫁王爷,王爷好歹成全一下,莫使人家女儿相思成灾!”

奉直恨恨地做势要打她,若水赶紧钻进他怀里,奉直佯装难受地说:“名门闺秀都想着做正妻,谁愿做次妻?要不然我早娶了!”

若水瞪了他一眼:“那也说不定,王爷的次妻也是朝廷诰命夫人,如果哪位名门闺秀爱王爷的紧,说不定愿意屈身做次妻呢!”

奉直被气得无奈,赌咒发誓说:“我于奉直若再娶妻纳妾,必将天打五雷轰!”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我不说了!你千万别再自个咒自个儿!”看他被逼急了,若水有些后悔,好不容易过上了舒心日子,奉直已经信誓旦旦了,自己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看着她后悔自责的样子,奉直又心疼了,揽住她问:“若儿,我知道你今天跟我一起回门,心里并不痛快,虽然表面荣耀,田家也很重视,但却不是去见自个的爹娘,真是委屈你了,如果我们现在是回云家,你可能会开怀些!”

“没什么。王妃是那样,做父母哪能不疼自己的女儿,她不能亲自回门,我想她的亲人一定心里不好受,我就当是安慰他们吧。”

奉直诚恳地说:“你放心,如果有一天云家人回了蜀郡,我一定陪你回去探亲,带上孩子们,热热闹闹地回去,这次绝不会食言,除了当面谢罪,我们还要去以前相见的那个酒楼吃顿饭,就坐在以前的位置,就我们俩单独去!”

想起不知下落的云家人,若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马车快到田府的时候,若水想了想对奉直说:“等会下车时,你不要管我,径直下去见田大人和夫人,我自己下去就行了。”

奉直不解,他就喜欢在地上站定,然后一手扶着若水,看着她提起裙子从车上下来,站立不稳差一点掉到他怀里的感觉。

“为什么,我怕你站不稳当!”

若水笑着说:“我不想田家二老看到你太宠我,虽然新王妃是那样,但你对别的女人太好,他们肯定心里不痛快,咱们还是避着点。”

奉直一想也是,感激地说:“若儿一直都是最步替别人着想的!”

马车很快到了田府,大门口乐伎列成两队恭候,田家主子已经接到传报,集结在大门口迎候,礼乐顿时声声响起,可以感受得到,无论是什么原因,他们对这门亲事是非常满意和看重的。

奉直听若水的安排,径直下车朝前走去,一身红衣、俊朗挺拔,气度不凡,近前就扑通跪倒:“小婿见过岳父、岳母大人!”

田慎之高兴得呵呵大笑,赶紧扶起他,一旁的田夫人眼圈红了,这么好的男子,偏偏女儿无福消受。

若水紧跟其后,看到奉直起身,方才跪倒:“王妃染恙,不便前来,特遣妾身替她陪公子回府看望二老及一众家人!”

看到她属属本份,又知进退,田夫人赶紧拉起她:“我的儿,不用这么多礼,咱们进府吧!”说完拉着她的手进府去。若水看着爱女心切的田夫人,想起自己的母亲,眼泪差点下来了。

田家自是宾客满堂,大摆酒宴招待爱婿,哪怕自己的女儿有名无实,建德王也是名正言顺的田府二女婿。

田夫人对若水自是百般疼爱如同亲女,不过乎天下父母之心,希望若水能够真心对自己的女儿好,而不仅表面上的恭敬和侍奉。

可奇怪的是若水总感觉有一双含怨的目光盯着自己,让她很不自在,又觉得莫名其妙,半天才发觉,那竟然是田府三小姐田曼妤,她百思不得其解,等到后来又发现她的目光趁人不注意追随奉直,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田家三小姐曼妤竟然喜欢奉直,她今天是第一次见奉直,以前不过慕名而已,却也不能自拔。开始田皇后就是想以她配奉直,以奉直的不情不愿下,又为了二妹的终身着想,才选择了田曼姝,却无奈间造成了闺怨,谁知田家三小姐竟然怪罪到自己身上。

想起自己在马车上取笑奉直说,也许有名门闺秀爱公子的紧,心甘情愿做次妻呢,认知田府就有一个。若水心里一阵苦笑,转而看向奉直,他也正回头无可奈何地看着她,两人相视一笑,都明白了怎么回事,不过是无情反被多情恼。幸好田小姐年岁不小了,田皇后怎容嫡妹做人次妻,很快就会赐下门当户对的亲事,哪管她的闺阁女儿怨?

回府的路上,喝得薄醉的奉直依然紧紧揽着她,若水幽幽地说:“真没想到,还果真有名门闺秀对你如此看重。”

奉直把她揽得更紧了:“我说过不会再娶妻纳妾,再多的名门闺秀也与我无关!”

若水想起田曼妤盯着她时那怨恨的目光,心里一惊,如果她果真嫁了奉直做正妃,自己能有好日子过吗?

第六卷:那些意犹未尽的 第四章:下落

“云王妃,云强从蜀郡回来了!说有要事报你!”

正在看翼儿荡秋千的若水心里一惊,难道虹儿和云刚出事了?可她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那地方很隐秘,而且瑞王和凌家已经倒台,再没人找麻烦,云刚又武功高强,能有什么事?

莫非是母亲出了什么事儿?若水瞬间心神俱乱,赶紧就往外跑,一直跑到内院门口,正在耐心等待的云强赶紧就拜。

“你先别多礼了,到底有什么事?”

“秉王妃,云家人全部回蜀郡了!”

若水“呀”了一声,帕子掉在地上,一旁的卢静娴和书香怕她激动过了头,赶紧扶她坐下:“贺喜王妃终于要找到亲人了!”

若水方才压下心头的激动,接过帕子,尽量用平缓的语气问:“云强,快说说怎么回事?”

云强站起身来,一五一十说了云家回来的情形。

原来当年崔姨娘不满奉直喜爱若水而冷落了女儿,决定先想法让云家落败,若水孤立无援后再慢慢收拾,就以凌府的身份压制蜀郡官司府一齐定下毒计,想尽夺云氏家财,让其落入赤贫,以解心头之恨,也好让若水的身份和地位更加低下。

幸好云老爷虽然管理不好家室,却颇懂得为人之道,早就花银子在官府交了几个知己,他们得知情况后很快透露给云老爷,并建议他尽快变卖家产逃跑。

云老爷百思不得其解,自己怎么会得罪素未谋面的相府,竟然设下毒计想让自己家破人亡,直到有人提点才明白了原委,女儿一意孤行落得私奔为妾,在凌家女儿手里讨生活,还连累到云家除了祖屋之外,被逼贱卖家产逃命。若水的姑母担心受到牵连,因此就一并变卖家业随大哥一家仓皇出逃,一直跑到了偏僻的金城郡(今甘肃省兰州市),在水土气候皆不适应的地方隐居了。

两家人担心被凌府发觉,深居简出,既不敢与外界和亲友通音讯,更不敢继续做生意,还好家资丰厚,足够他们生活。

后来听说了瑞王被贬、凌家倒台的消息后,怕再生变故,也不敢轻易回家,一直等了好长一段时间,打听到凌家被满门弃市,奉直封了王,这下真正放下心来,又辗转回了蜀郡。

回去之后,因为两家旧宅都有奉直安排的人看守,又有官府的人看在奉直的面上处处护着,家宅物什处处完好,很快就安居下来,旧日遣散的奴婢家仆得知消息,也纷纷重又回来投奔旧主,生活很快恢复了原样。

官府为了讨好奉直,施加压力使买去两家产业店铺的人又原价卖回去,除了他们自个不愿再要的,仓皇之下贱卖的一切财产店铺重又得回,两家又恢复了以往的财势。

蜀郡人皆已得知云家女儿成了建德王侧妃,权贵、富商纷纷有意交结,云家炽手可热,云老爷因祸得福,愈加小心做人,并不十分招揽,生怕稍有不慎,给自己或者若水带来麻烦。

若水已经彻底放下心来,云家和姑母家一切安好,已经平安回到了故乡,母亲有奶娘和虹儿两口子照管,不需她牵挂,她最大的心病终于解除了。

“王妃,老爷有话捎给你和王爷,一是说他做为父亲,对自己的女儿绝对不会坐视不管,而且分享数载日夜牵挂,希见一面以慰思念之情,自己年纪大了不愿路途奔波,请王妃选个适当的时候携王爷和小世子、小郡主回乡探亲,二是感谢王爷设法保全云家祖宅,以后定当面致谢!”

若水点点头,就是爹爹不说,她也一定要找时间回乡探亲的。“老爷可以家书捎给我?”

“老爷说提笔泪流,不能成书,他已经得知王妃一切安好,有什么话见面再说吧!”

若水闻言忍不住眼泪扑簌簌的流下,爹爹提笔泪流不能成书,自己哪一次提起笔写家书,不是泪浸纸帛?

云强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吓得不敢言语,小蓝见若水失态,连忙劝她:“王妃别难过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呀!等明天春暖花开的时候,您和王爷一起去探亲,有什么话和老爷当面说吧!”

奉直大踏步进来了,看见若水神情有异,远去蜀郡的云强前方跪着,忙问怎么回事,卢静娴一五一十地说了情形,奉直长舒一口气,若水一直担心忧虑的事情终于有了结果,这件事居然真的与凌家有关,奉直摇摇头,他不愿再提,更不愿再想什么凌家,现在的日子,是他与若水好不容易才得到的。

他走上前,不顾奴才在前,拭去若水的眼泪:“放心吧,若儿,反正本王是闲散王爷,等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给皇上告个假,我们带上孩子们一起回蜀郡探亲!”

若水点点头,无论怎么样,所有的亲人都安然无恙,她还有什么好难过的?相见已是看得着的事情。

第六卷:那些意犹未尽的 第五章:朝贺

腊月初五,田皇后生辰,满朝命妇都要进宫朝贺,到时候田皇后会赐宴百官和命妇,得见天颜,这可是天大的荣耀,有资格晋见的朝臣早就千方百计备下珍贵稀奇的礼物,以博帝后一笑,幸好奉直在边关无意中得到两颗奇大的灵芝,乃无价之宝,遂用楠木匣子和上好的雪缎精心包装了一颗,送于田皇后作生辰礼物。

李潜因为与田皇后夫妻情深,早就想为她好好贺生辰,也是他继位以来第一件大喜事,待这一切准备停当,到了这一天,他却心事重重。

因为他忽然想到,晚上的寿宴,奉直必要携若水参加,若水忽然看到自己就是纪公子,因为太过吃惊神情有异或举止失仪,引起朝臣命妇猜疑不说,田皇后肯定会知道两人以前见过,也就会明白自己劝她舍三妹田曼妤,而将二妹田曼姝配奉直的真正用意,她的心里能舒服吗?

她当然不敢对自己怎么样,顶多就是一些无伤大雅的吃醋拈酸罢了,可她能待见若水吗?若果真心里记恨上了,处处找机会让她不痛快,就是自己也不好出面,到那时就真的害苦了好不容易过上安生日子的她。

思前想后再也坐不住了,决定一定要想法赶在晚宴之前见若水一面,言明情况,以绝隐忧。

天将擦黑,奉直和若水早早安顿好儿女,吩咐卢静娴和书香细心照看,两人按品大妆了提早入宫,生怕去的迟了惹人猜疑。

晚宴就设在离后宫最近的朝华殿,是宫中最大的殿室,专门用于接见各国使节朝贺和举办大规模的宴饮,今晚田皇后的寿宴就设于此,除了她,宫中再受宠的妃子也没这个资格。

进了宫门,两人弃车步行,若水伴在奉直身边,衬着华贵的命妇朝服和饰品,越发明媚动人,借着渐暗的夜色和宫灯的光芒,眸光闪闪、红唇潋滟,奉直故作懊悔地说:“本王真后悔带了你来,白白被人看了去,早知道就托辞你病了留在家里,免得本王这一晚上看到别人看你心里七上八下的不自在!”

若水闻言轻轻一笑,娇嗔地说:“你以为我愿意来呀?”

神色一黯说:“我并非世家名门出身,肯定要被人垢病,亦并非真正的嫡妻,还曾有过私奔前科,那些人表面上对我恭敬,其实不知内心有多轻视呢,若不是怕你被皇上和皇后责怪,我才不愿意白白跑来受人轻视!”

奉直闻言心里一痛,若水已经为此很自卑了,若今天再有人不敬,不是当着百官司和命妇的面给他难堪吗?

正在思量对策,一个小太监过来传话,说皇上正陪皇后娘娘准备奉宴事宜,一些来得早的百官已在朝华配殿等候,皇上命建德王先替他应付百官,他过会就到。

奉直叮咛若水几句离去了,若水带着小蓝和小绿在小太监的带领下往后宫走去,要先去皇后娘娘那里,等命妇们来齐了一齐向皇后朝贺,然后参加晚上的寿宴。

挑着灯笼的小太监却领着她专走树木多和人少的地方,若水有些奇怪,停了下来示意小蓝去问,小太监却恭恭敬敬地答到:“那边路虽近些,但不时有百官经过,奴才怕王妃见了不便,所以才走这边。放心吧,很快就到了。”

这话也在理,若水点点头,继续随他向前走,刚走到树木葱笼的小径,迎面忽然来了人,为首两个挑灯笼的太监,想是身份不凡,若水心里一惊,又无处可躲,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反正京里没几个认识她。

小太监却已慌忙在路旁跪下:“王妃快跪下,是皇上!”

若水想都没有多想,赶紧在路旁跪下低着头,不敢抬头看一眼,这还是她长这么大生平第一次见皇上,希望他千万赶紧走了才好,以前虽然见过瑞王,但他当时毕竟还未继位,只是一个皇子而已。

可这位素未谋面的帝王却好像并不打算就这么走了,不解地问:“下跪何人?”

若水一惊,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来不及细想,领路的小太监赶紧回答:“秉皇上,是建德王侧妃!”

若水醒悟过来,赶紧见礼:“臣妾建德王府云氏参见皇上!”

熟悉的声音又响起:“平身吧!建德王乃朕之仪弟,王妃不必如此拘礼!”声音中有几丝暗哑和说不出的情绪。

声音实在太熟悉了,若水忍不住抬起头来,却愣住了,面前这个人虽然一身龙袍,却清清楚楚地看到他就是曾对自己有大恩的纪公子,那个莫名其妙对自己异常关心的纪公子!

若水瞬间明白了赐婚田家二小姐是怎么回事,原来就是眼前这个人一手操纵,不管他是什么目的,自己总是最大的受益者,可若水内心还是不敢承认他这么做是为了自己,如果真是为了自己,那么他是一直对自己这么好,从见第一面就透着不寻常,到底是什么原因?

小蓝和小绿吓得抖抖索索,头也不敢抬,根本没听出什么。

李潜看着愣愣地跪在面前的她,四目相对,都说不出话来,他很快醒悟过来,今日百官命妇众多,自己虽然刻意安排了今日的会面,看起来象是不期而遇,但被人看见却不妥,就喟然长叹一声,低声说:“平身吧,地上凉!”

若水想起他为自己所做的一切,虽然不明就里,但他却真的是处处都为自己打算,就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深深地说:“臣妾谢皇上恩典,没齿难忘,唯愿皇上安康!”说完就站起身来,侧身站在道旁。

除了他们,没人听出这句话里的深意,李潜点点头,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四目交会,若水蓦然明白了其中的深意,可是今生今世,他只是皇上,她的恩人而已。

“王妃是要去皇后宫里吗?那就快去吧,别去晚了惹皇后娘娘不快!”

若水故意忽视他话里的关切,唯唯诺诺的应了退后站着,李潜轻轻地叹了一声向前走去,在经过她身边时,若水清清楚楚地听到他说:“皇后从来不知你我曾见过!”

说完翩然而去,只留若水一人回味话中的深意。她很快明白了,这次见面是特意安排的,他定是怕自己等会当众看见他失态惹人猜疑,尤其是引起皇后的猜疑,才提前让她明白了他的真实身份吧,不管怎么样,他是一个细心且体贴的人。

朝华宫里金碧辉煌、张灯结彩、锦幔重重,朝中五品以上文武百官和命妇济济一堂,按品阶依次而坐,最上面坐着李潜夫妇。

若水猜测到了李潜真实用意,倘若真心感激,就不能辜负他的心意,反正这一生一世,他只是恩人和皇上。 她娴雅而沉默地坐在奉直身边,从不敢侧过头看一眼,她怕台上的田皇后看出什么。 灯火辉煌处,锦绣铺陈中,他高居众人之上,无限的荣光与尊贵,身边有同甘共苦的结发妻子、举国最尊贵的女人陪着,她的身边亦有夫君。虽然恩义在前,但一个是君王,一个是臣妻,他和她的今生只能如此,再多的恩义也只是恩义,永远搁在心里,也许在独立凭栏时默默地想起。 奉直看她沉默不语,以为她有些紧张,低声说:“别怕,有我呢!人人皆知皇上厚待我,没人敢和你过不去!” 若水心里一暖,一种平实而温暖的感觉涌上心头,回头浅浅一笑:“我在想,这宫里的点心可真好,还有这么多稀奇的贡品果子,待会咱们走时求皇后娘娘赏赐一点,带回去送给王妃尝尝。皇后娘娘一定开心,会赏给我们很多,王妃和翼儿、容儿一定会很喜欢吃!” 奉直很快明白她的意思,欣慰地点点头,为她的聪慧善良,又伸出一只手在桌下握住她的,两十指紧紧相扣。酒至半酣,歌舞正喧,席上没人再注意他们,奉直轻轻举起酒杯向若水示意,两人心照不宣,一饮而尽,为好不容易过上的舒心日子,也为以后更多幸福安宁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