枇杷一声惊叹,“王大人怎么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路上的事情谁能说得准,早一天晚两天都很寻常。”刘嬷嬷说着又一迭声地催,“赶紧洗个脸,换了衣服到正房给老夫人和夫人行个礼!”

“我明天再去行吗?”

“那怎么行!王大人和玉将军是生死之交,夫人已经派人将将军和三少爷请回来了,你也一样要过去!赶紧换衣服!”刘嬷嬷一叠声地催着,又上前帮她脱衣服,突然才反应过来,“小姐怎么穿着男装?”

然后将一直躲着的枇杷拉到自己面前对着窗前的光细看,发现了她眼睛处的青肿,不觉用更大的声音叫了起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枇杷也知道瞒不过去了,“刚刚,不小心,在树上撞了一下。”

“好端端地就能撞到树?”刘嬷嬷是不信的,自家小姐一定是打架了。奇怪地是,现在又不是营州,在王家的内院里能与谁打架呢?但眼下并不是追究的时候,而且刘嬷嬷也知道问是问不出的,只是急着团团转,“这可怎么办?偏偏王大人今天回来了,不过去行礼怎么也说不过去,就说是病了老夫人也会过来看的,总归瞒不住。”

刘嬷嬷一面说着,又一面让人立即去打凉凉的井水,将布巾浸湿了敷在枇杷的左眼上,“我的小姐呀,怎么能伤了脸呢,这要是留下疤,一辈子不都毁了吗!”

枇杷轻轻哼了一声,就算自己的脸毁了,那个美人,不,美男,也一样会毁了,总算是公平。而且那人长得比自己美,应该是更吃亏一些的,想到这里她心里的气终于平了。

可是刘嬷嬷一声声的唠叨让她又不得不面对现实,怎么办?自己总要去求仁堂去见王老夫人和王夫人。而且那个美男,也就是梅郎君可能也是来见王大人的,搞不好他还会来个恶人先告状。

但又想姓梅的也未必能到内宅,自己如果小心些还是能躲得过去。

正在犹豫间,母亲已经又派人回来催促,枇杷只得在刘嬷嬷的帮助下重新洗了脸,梳了头,又换了衣服,对着镜子,在已经青肿了的眼眶上涂了不少的粉,又找出一个团扇掩住半边脸去了求仁堂正房。

第70章 鬼才能信

王老夫人与杨夫人已经十多年没见过面了,现在正坐在一起拉着手说话,“这么多年了,能再见上面还真不容易啊!”

“这些年我们在营州一直与突厥人打仗,大人与老夫人也一直到处奔波,哪里想到我们能在京城再见面呢!”

“可不是,当年我们离开营州时,守义才这么高,你怀着身孕去送我们,肚子里的就是枇杷呢。”

“正是,大人和老夫人走后没几个月就生了,好像与你家的孙子差不多大。”

“正是了,我们那时先回家里,正好赶上孙子出生。对了,你家的枇杷是哪一天生的?”

两人一对,同年同月同日,惊叹一声,又问下去,竟然连时辰也是一样的!便一起笑了起来,老夫人笑够了,就意味深长地道:“还真巧呢。”

坐在下面席上的王夫人这时站起来道:“淳哥怎么还没回来?”又问女儿和外甥女,“不是说随后就来,为什么还不来见贵客?”

王十六娘吱唔了一声,“弟弟遇到一个人说话,让我们先回来的。”

史三娘也道:“姨母,表哥在花园里停一会儿就能回来了。”

王老夫人也觉得奇怪,“平日这孩子也不爱与人多说话,遇到谁竟然说住了,还是派个人去叫他一下,告诉他玉家伯父和伯母来了。”

王十六娘赶紧拦住道:“不必了,弟弟过会儿就能回来了。”

“是的,是的。”史三娘也跟着证明,“表哥说一会儿就回来。”

这两人都忙着帮王淳打掩护,就怕老夫人知道王淳与人动了手,要狠狠教训他。再则她们都知道王淳表面上就是一介儒生,但却打小习武的,以前也遇到过地痞流氓,都没吃过亏,倒也不担心。

王家老夫人是什么样的人物,几句话间就察觉到不对了,也不当着众人说破,只向着自己手下的费嬷嬷使了个眼色,让她去找人。

其实杨夫人心里早就焦急起来,枇杷怎么会这么久也没过来呢,她心里渐渐升起了不好的预感。只是她坐在王家的厅堂里并不好说出来,现在王夫人这样一打忿便也向身后的侍女道:“回去看看小姐是不是回来了,如果回来了就让她赶紧过来。”

嘱咐过孩子的事,王夫人就势殷勤上前将一碟子小吃向杨夫人面前挪了挪,“这是我们从江洲带来的特产,夫人尝一尝。”

杨夫人本想将刚刚被王夫人打断的话重新提起来,但现在只得笑着道了谢,拿起一块小吃放到口中,又赞道:“果然有不一样的风味。”

于是,王夫人便与杨夫人笑着说起了江洲的风土人情,让杨夫人倒不好再提王家郎君与枇杷的事了。虽然看好王家门风为人,但是自己毕竟是女家,总不能太主动。

而且这位王夫人,因为是初次见面,并不熟悉,她刚刚打断老夫人的话是不是有意而为呢?难道她并不愿意儿子与枇杷结亲?在女儿的亲事上,杨夫人不想有一点不完美之处,如果王夫人反对,那么还真不能再谈了。

即使王家门第再高,王家的郎君教养再好,但将来的婆婆也是非常重要的。杨夫人想着这些,越发矜持起来,只与老夫人和王夫人说些闲话,绝口不再提女儿。

这时费嬷嬷走了进来,笑着向老夫人、王夫人并杨夫人行礼道:“原来少爷在园子里与人说话,又急着回来,忙中出错撞到墙上,结果眼睛青了一大块,衣服也脏了,正不好意思过来呢。”

说着向身后道:“我就说是别人也就罢了,只是玉家不同,情份深厚,杨夫人又一向极宽厚的。少爷,赶紧过来给杨夫人行礼吧。”

王淳走了上来,果然一只眼眶是全青的,上面还於着血,王夫人马上扑过去看儿子的眼睛,“怎么就能撞得这样重?眼眶已经全青了,眼睛该不会有事吧”

“就是说话时不小心才撞到石墙上的,”王淳答道:“眼睛什么事都没有,只眼眶青了,过两天就好。”

老夫人也急着让孙子过来,又细看一回,“眼睛似乎没事,只是眼眶伤了。”这才放下心,也就想到平时走路怎么会撞到眼眶?更何况哪里能撞得这么重?孙子一定是有什么事不肯说。

心里虽然疑惑着,但也没有叫破,向王淳道:“赶紧行了礼再坐下说话。”

王淳便端端正正地给杨夫人行了大礼,又问了安,方站起来,杨夫人不禁叹道:“果然是王大人的嫡孙,这样貌,这作派,竟然与当年大人名满京城时一个模子出来的!”

说着将王淳叫到身边又细看他的伤,“不要紧的,只是皮外伤,我们家有上好的伤药,我让人给你拿点过来,睡前用酒化开敷上,几贴就好了。”

“对了,玉家的伤药一向极好的,一会儿我让人跟着你去拿。”老夫人与杨夫人极亲密的,也不客套,又道:“这孩子正是随着玉将军帮我们找的师傅习的武,身手虽比不得你们武将家,倒也能自保。不过平时本是安静的性子,今天不知怎么,倒让你见笑了。”

杨夫人在边城住了二十几年,见到的伤多了,早看出来王家少爷的伤绝不是撞到墙,而是打架伤的,但她倒理解,只笑着说:“有什么可笑的,男孩这个时候正是最淘气的时候,我先前三个儿子,个个都这么长大的。只说眼前的这个女儿吧,也是一样的淘气,舞刀弄剑,时常带点伤回来,到京城倒好些了。”

王老夫人便向杨夫人笑道:“如此说来,我家孙子与你女儿不只生日巧了,就连这性子,也正好是天生的一对。”

杨夫人本因为刚刚王夫人的举止放弃了与王家结亲的打算,但眼下见了王淳,却喜欢起来,这孩子就是伤了,也能看得出长得好,举止端正,而眼神又特别清亮,正是好人家教导出来的好孩子,千里难寻的,堪为女儿的良配。

一时间想法又转回了,心里道,只看王淳这风姿,举世少有,其他的不如意便真算不什么了,又听到老夫人话真心高兴,也笑着回答:“果然有缘份。”

枇杷正巧此时到了堂前,早有人传话进来,“玉小姐来了。”

老夫人笑道:“快快带过来让我看看。”

枇杷手里拿着团扇走了上来,只一只眼露在外面,看东西还不大方便,就见堂上正中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相貌慈祥的老太太,便知道是母亲时常提起的王家老夫人了,赶紧上前行礼,“请老夫人安。”又给老夫人下手的那位中年夫人请安,礼数一丝不错。

老夫人笑着将枇杷拉到自己的坐榻上,“果然是你母亲用心教养出来的,只这大方的风格我就喜欢。”说着轻轻抚着枇杷的头,正要再说些什么,却在看到她的眼睛后停住了。

枇杷也知道团扇只是权宜之计,见长辈总不能一直遮着半张脸,于是已经放下扇子,也按早想好了借口解释道:“刚回来时,因走急了撞到一颗树上,不要紧的。”

饶是杨夫人一向好修养,此该也再也装不出笑脸了,将枇杷拉过来,先看看伤确实不要紧,比刚刚王淳的还要轻一些,责备道:“你怎么这么不省心!”

枇杷低头道:“娘,我错了,我下次走路小心些…”话没说完一眼看到站在一旁青了一只眼睛的王淳,就顿住了。

与此同时王小姐和史小姐也惊叫了起来,“啊!是她!”

于是,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王淳和枇杷脸上来回睃巡着,一个左眼,一个右眼,差不多的地

方,都是乌眼青,又都说走路不小心撞到什么,鬼才能信!

王老夫人见杨夫人身子都轻轻地抖了起来,知她气得不轻,便赶紧拦着道:“小孩子家家的,不都是打这个时候过来的?淘气些也是平常,可生什么气呢。”

又叫费嬷嬷,“赶紧送玉小姐回去敷药,女孩的脸面总是更要紧。回来时将伤药讨来给淳哥儿也敷上,晚上我们摆宴吃酒就不带他们两个,也算是罚他们!”

杨夫人知道老夫人向来极明事理,性子又爽快,便也不推辞,叫跟着枇杷过来的刘嬷嬷,“就按老夫人的话做,回去调好药分成两份,你过来帮淳哥敷好,要注意些什么也都说清楚。”

枇杷一见到受了伤的王淳,就知道大事不好,这一次她彻底栽了,就是父亲和三哥也保不住她了。

但她又有什么办法,只得低头跟着刘嬷嬷、费嬷嬷向外走,当然走过王淳面前总要狠狠瞪他一眼的,都是他惹的事,然后回了自己屋子敷药。

刘嬷嬷费嬷嬷服侍枇杷敷好了药,又去王淳房中重新做了一遍,然后两个老嬷嬷回去各自守着自家的少爷小姐,免不了各自絮絮叨叨说上一番。

枇杷合眼躲在床上,听着刘嬷嬷念叨着,“跟谁打架不好,偏跟王大人的孙子打起来,那孩子一看就是个老实文静的,小姐怎么就能跟他打架了呢!”心里却一直在重复,“真倒霉呀真倒霉!真倒霉呀真倒霉!”又反复想过一会儿怎么面对杨夫人的责问。

大约是因为枇杷与王淳两个人的伤,宴度散得很早,杨夫人回来就直奔枇杷屋子,用极少有的严厉语气向枇杷问道:“你给我好好说,平白无故的,怎么就把王家的少爷打了?”

第71章 搅黄亲事

枇杷因蒙着眼睛,便将双手伸出来向母亲的方向摸着,又可怜兮兮地说:“娘,真不是我先动手的,是他先打了我,我不得不还手。”

见娘不吭声,就又向她身后喊道“爹、三哥、你们快来呀!”

“你爹和你三哥还没回来呢,”杨夫人看着女儿蒙着眼睛伸手乱抓,又说是被打后只得还手,心里不觉就软了,但语气却没有放松,“王小姐和史小姐虽然承认是王淳先打人,但都说看到你从一棵大树上跳下来,手里还拿着衣服,以为你是贼才会动手,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天青河县主不是穿了男装吗?我突然也非常想穿男装,也好想看看外面是什么样,所以就穿了爬上树向外瞧,没想到正好被他们看到了。”枇杷已经决定将除了与阿鲁那出门的事瞒住处,其余全部坦白,因此往下就全是实话了。

“王小姐和史小姐可说了当时她们正在做什么?”枇杷哼了一声道:“我本来正坐在树上很开心,梅姨娘与她们走过来,哭着说自己受了委屈,王家那位小姐还说要替梅姨娘撑腰什么的,我便想换回女装下来问问,结果就这样了。”

枇杷说着,突然间一只手抓到了杨夫人的衣角,就一直用力揪着,“娘,等明天我去与王小姐和史小姐对质,正好王大人回来,我们就把梅姨娘的事情说清楚!”

刚刚在宴上,王小姐与史小姐一直吞吞吐吐,又没有提到梅氏,杨夫人也意识到她们可能隐瞒了些东西,现在终于明白了,又想到女儿一直怕自己吃亏压制梅姨娘的事,立即就明白枇杷为什么会从树上跳下来与王家少爷动手了。

梅姨娘是个什么样的人,杨夫人自然是清楚的,就是她做的乌糟事,也不可能完全逃过杨夫人的眼睛,只是在王家她不好发作就是了。

再看蒙着眼睛用手抓着自己衣角的枇杷,只觉得万分可怜,心头一酸,所有的气都没了,上前坐在枇杷的床头,轻轻揭开敷着药的布,查看药势,又问:“晚上送回来的饭菜都吃了嘛?”

“刘嬷嬷喂我吃了。”

杨夫人又道:“王家小姐和史家小姐不过是孩子,恐怕是一时糊涂,至于王大人和老夫人都是极好的人,他们一定都不想发生梅姨娘的事,这事就不要再提。”

枇杷已经感觉到母亲的态度有所缓解,便赶紧说:“娘,我错了,我当时就顾着生气,以为他们都是梅姨娘的亲戚。更可恨的是王家的少爷,长得和女孩一个样,我就以为她是穿着男装的女子,所以更没有想到他们是王家的人。”

“王家的少爷明明穿着男装,你硬把他当成女子,反倒有理了?”杨夫人才知道这一层,想了想突然觉得好笑,“你穿着男装拿着衣服从树上跳下来,结果还以为王家少爷是女子,挨了打也没什么可喊冤的了!”

枇杷气道:“谁让他一个男的长成那个样子!”

“才十二岁的男孩还没长大,不细看是分不出男女,但是再过两年王家的少爷长成了,就是风华绝代的男子了。”

枇杷扁扁嘴,又无可否认,只得道:“罪魁祸首就是梅姨娘,如果没有她多嘴,我一声不吭地在树上,也不会出这些事。”

杨夫人只得道:“王大人正好也回来了,我们明天便辞行。等有了自己家的小院,梅姨娘轻易见不到外面的人,也就能少很多事非。”

见娘已经原谅自己了,枇杷便又道:“娘,以后我一定小心,再不让别人打到我,免得你在别人面前丢脸。”

“你其实是不是想说,你被他打了,又打了回去,又还比他打得狠,也算赢了,不丢脸。”杨夫人听枇杷的语气就知道她的思路就是这样,无奈地问道。

“正是,”果然枇杷得意地说:“我并没吃亏,不但还了回去,还把他踢倒了呢。”

杨夫人早知道不可能把女儿的想法掰回来了,虽然慨叹,但又一想总归是王淳先动的手,枇杷也算有理的一方,便也不再说什么。她不知道,自己的思想早被女儿掰过去了,连女孩子不能打架之类的都忘记了。

玉氏父子回来得有些晚,进了正屋父子二人都先问起枇杷,“听说和王家的少爷一见面就打了一架?怎么样了?”

“没什么事,就是眼眶青了些,总要过几天才好。”

玉将军哈哈笑了起来,“这两个孩子还真有趣,一见面就打了起来。”

玉守义也笑,“我们在外面听到后都乐了半天,听说两个都是乌眼青,一个左眼,一个右眼,又都说撞上什么了!”

杨夫人气道:“女儿这么淘气,让人笑话,亏你们还乐得出!”

“王大人才不会笑,”玉进忠道:“他一向知道枇杷功夫极好,还说他孙子学了武后自觉功夫出众,总应该让他遇到个对手。”

两人说着都要去看枇杷,杨夫人便拦住了,“已经敷了药,早就睡了,明天再看吧。”

玉守义便又道:“娘,王大人果然睿智博学,我第一次遇到如此令我心服的人。”

玉进忠与杨夫人就都笑道:“先前我们一直这么说的。”

“不过耳听终不如见面,我真是五体投地了。”玉守义道:“先前我在魏国公府上,虽然也是人才济济,但也不觉得怎么样。今天与王大人在一起谈起天下大事,才知道自己不过是管中窥豹而已。”

“大人不只才学极好,又历经几十年仕宦,眼光见识岂是你一个孩子能比得了的?”儿子极为令人信服,但玉进忠和杨夫人对王大人的敬仰却是不可动摇的,“就是皇上与重臣们心里也知道大人的能力,这次出了山寺奇案,谁也办不了,不也只得把大人调任京兆府尹吗?”

“按说断案就是抽丝剥茧,寻找证据,但是这次的寺中案确实令人无从着手,”玉守义本是喜欢思索的人,闲时也就寺中案仔细分析过,无奈就是没有头绪,“我刚问了大人对案子看法,他只说要先看卷宗、提审疑犯才能说话。”

玉进忠便笑着说:“王大人确实断得一手好案。当年王大人赶往营州赴任的路上,夜宿山村,正有个偷牛的案子,两家正吵得不可开交,他就主动去看。我那时在一旁看到,就想那牛身上又没有印迹,也不会说话,谁也没法子,可大人去两家院子里看了一回,就分出牛是哪一家的了。”

这事不只玉守义不知,就是杨夫人也没听过,便一同问:“是怎么分出来的?”

“原先养牛这一家必然会有些痕迹,比如养牛的棚子、拴牛的柱子、牛粪之类的,王大人一一指给大家看,那偷牛的便再不敢言语了。”

说起来确实简单,但是大家刚刚就是没想到。玉守义笑道:“刚好我们两家都能留在京城一段时日,我正打算时常上门请教。”

玉将军肯定地说:“大人向来极喜欢提携后进的,你只管多与他学,一定于你一生都有益。”

杨夫人见儿子兴致勃勃,心里也喜欢,到了京城后,守义千方百计打听周家的下落,可周家的居所正处在突厥人进京首当其冲之地,损失最为严重,甚至连打听人都找不到了,这对守义的打击是巨大的,他虽然强撑着为家里奔忙,但是身为母亲自然是感到了儿子的颓废。

但愿儿子从此走了出去,杨夫也鼓励了他几句,又提醒他文官间不同于武将的行事风范。

正说着,二更的梆子响了起来,杨夫人便道:“跟着王大人自然是好的,只是今天太晚了,你的身子劳累不得的,赶紧先回去睡吧。”

待守义走后,杨夫人一面服侍丈夫解衣,一面说:“正好王大人回来了,我们明天就辞行搬出去吧。”

玉进忠与王大人久别重逢,饮酒谈宴,虽然已经回来,仍在兴奋之间,闻言笑道:“十几年没见了,正好在一起住着早晚说说话儿,怎么急着搬走呢。”

忽然就想到刚刚听到的事,又道:“你是不是因为枇杷与王家小子打了一架的事?这算不了什么,小孩子嘛,不用管他们,过两天就好了。”

“我才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呢,”杨夫人道:“不过说起王家的少爷,本来我和老夫人说得正好,想给他们定下亲事,结果就让这两个打架的事全搅黄了。”

“哈哈,刚打得乌眼青,是没法再说什么订亲的事!”玉进忠越发觉得好笑,“没准儿是不打不相识呢!”

杨夫却没有丈夫这样乐观,枇杷和王淳打了一架,本就存了芥蒂,又兼有梅氏从中使坏,更难开解,另外王淳母亲的态度也令人怀疑。但她也不去扫丈夫的兴致,只是说:“我要搬走自然有我的道理,内院妇人多的地方事非多,我们出去后会清静不少。至于你,只要想王大人了,随时过来说话不就行了。”

玉进忠平时是不管这些事的,但现在他也敏感起来,马上问:“是不是梅氏又惹什么事了?”

“惹事倒没有,只是梅氏与王夫人是亲戚,就是随着王家一起来的史小姐也是梅氏的表亲,我想大家一起住着,称呼也是乱的,又不大自在。”

“大人和老夫人都是再明白不过的人,只是儿子这门亲却结得不好,梅氏心术就不正,我上了一回当,再也不想见她的。”

“算了,她总算给我们生了个儿子,”杨夫人说着将守礼抱起来给玉进忠看,“这孩子特别乖呢,不用说我,就是枇杷也喜欢得什么似的,你也抱抱他。”

玉进忠一直对这个小儿子淡淡的,从来没碰过一下,现在勉强接了,看了两眼,毕竟自己的骨血,心里自然升起了柔情,却又赶紧放下,“让周嬷嬷抱着回去西屋去吧。”

回头又向杨夫人道:“明天我向王大人说辞行的事,几天内我们就搬出去。”

第72章 赔礼道歉

求仁堂正房里自然也不会平静,王老夫人正在问王淳,“你怎么这样焦躁,竟然与玉家小姐动起手来?”

“要是我们看出她是一个小姐,弟弟哪里能与她动手呢?”王十六娘抢先说道:“当时玉家小姐穿着一身男装,又拿着一件非常漂亮的缎子衣服在大树上出现,我们都以为她是小偷呢!”

“就是,就是,”史三小姐也赶紧道:“那时把我们都吓坏了,一直在喊抓贼,只是求仁堂这边太偏僻,没有人过来帮忙。”

“后来弟弟让我们先走,还不许我们说出去,”王十六娘道:“我就想弟弟的武功很好,肯定能抓了贼送到管家那里,就带着史表妹先回来了。”

“是啊,没想到表哥眼睛竟然被打伤了!”史三小姐气愤至极,“那玉家小姐可真凶蛮、粗鄙!”

就连王夫人也忍不住说道:“一个女孩子,穿着男装爬树,又与人打架,也真不像话,真不知杨夫人是如何教养女儿的!”

“就是!来求仁堂里她拿扇子遮着眼睛,我没认出来,还向她笑了呢,没想到她如此无礼。”王十六娘生气地说着,又问:“弟弟,你怎么被玉小姐打伤的?是不是她找了帮手?”

不管大家说什么,问什么,王淳就是闭着嘴一声不吭。

王老夫人看看儿媳,又看看孙女儿,儿媳妹妹家的史小姐,心里叹了一声,庆幸孙子从小就抱到了自己身边养着,总算没有养废。

“营州是边城,民风一向强悍,就是女子也不以娇弱为美,玉家小姐又是功夫出众的,被人打了自然会还手,”王老夫人本想再教育孩子几句,但毕竟有史家小姐在,也不好说太多,便吩咐儿媳,“你和十六娘先去帮史小姐安置一下吧,看看有什么缺的,赶紧准备出来,莫让孩子在我们家受委屈。”

史三小姐赶紧说:“老夫人,我没事的,现在又不急着睡,还是多陪陪表哥吧,他受了伤正难受呢。”

“他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要你这个小孩子陪?”老夫人笑着说:“去吧,大家赶了这么多天的路都很累了。”

史三小姐还要说话,却被姨母拉住了,“走吧,你和十六娘也该睡了。”

待王夫人带着两个小姐走了,王老夫人才又问道:“你倒说说,为什么动手?就真的是贼,拿住也要问一问才能判罪,你只见她从树上跳下来,手里又拿着衣服,就动手打人?”

因为药中有酒,眼睛不能睁开,因此王淳的眼睛也如枇杷一般用布蒙着,只是他现在坐在榻上,听到没有别人了,方张开嘴低声说:“玉小姐当时穿着男装指着求仁堂说是这一房的,明明求仁堂只有玉家在住,而玉家三哥又是不能走动的,我就更以为她在骗人,后来她还凑到我面前拉我的手叫我姐姐。”

老夫人马上明白过来,触动王淳的逆鳞的正是最后一句话。孙子长得太好了,虽然是好事,可也是麻烦事。小的时候,很多人就把他当成小女孩逗他,那时他不懂倒也不在意,现在孩子长大了,又正是最敏感的时候,在江洲就曾因为这种事打过几架,现在正也是如此了。

“想是玉小姐一时没看出来,”不过老夫人还是好奇地问:“你也没看出她是个女孩子吗?那孩子长得也蛮漂亮的呀!”

不用说当时王淳没看出玉小姐是个女孩,就是与玉小姐第二次见面时,他也没认出玉家小姐正是与他刚打了一架的那个少年,直到看到她发青的眼睛。

现在回想起来,王淳还是没有觉得自己本应该认出那少年是女子装扮的。他亲眼所见,当玉小姐穿男装时,就是一个英俊的少年,没有一丝女孩子的柔媚,而后换了女装的玉小姐,又是一个美丽的女孩,举止大方又不失娉婷之态。同一个人,在这两者之间如何能这般神奇转变,王淳也百思不解。

他摇着着说:“一点也没看出来。”

“其实想想也不奇怪,”老夫人笑笑说:“一则是衣裳不同,感觉就不同的,再者那玉家小姐不是普通的闺秀,当年营州被围时,她与她哥哥联手射杀了左贤王,着男装时有英武之气也是必然的。”

这一点王淳承认,“她功夫确实好,我输给她了。”

“行了,吃了这么个亏,也好叫你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营州一个小女孩尚能打败你,就可见你的功夫也不过尔尔,以后在外面还是少和人动手为上。”

对于被人打败了,又被按在地上威胁一回,最初因为以为是一位少年,王淳心里虽然不好受,但还罢了,现在想到那个骑在自己身上的人原来是个女孩子,当时被卡住的腰间都不舒服了,到现在还觉得那里火辣辣地难受呢。

好在当时没有人看到!

而王淳死也不会对人说!

见孙子低头不语。老夫人又说:“你也听到了,本来我正与杨夫人说你们的亲事,听杨夫人的意思也很情愿,只你们闹的这一场,我也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

祖母对自己从来特别信任,有什么事也会同自己商量,在回京路上,祖母就曾告诉自己,当年在营洲时本就要给自己和玉家小姐定亲的,后来因祖父宦海沉浮,境遇艰难,又四处飘泊不定,便一年年耽误下来,现在正巧有这么个机会,就想将他们亲事定下,而且趁着大家都在京城,一两年间就把亲事办了。

当时自己听到时还蛮高兴的,毕竟从小就听祖父和祖母讲玉将军救祖父和征战的故事,非常景仰玉将军慷慨豪爽的为人,又知道玉夫人杨氏是名门之女,教养孩子一向用心,而玉小姐又是女中英豪,正堪为自己的良配,没想到一见面就弄出这样的误会!

“不过,虽然早知道玉家的小姐不错,今天见了,我倒是很喜欢那孩子,身子康健,性子又大方,一看就知道是个心思纯正的,现在不过年纪小一点还有些淘气不成熟,但等长大了一定是兴旺家宅的媳妇。你若是还愿意,过几天我再慢慢试探试探玉家的意思。”

王淳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愿意了,被未来的妻子按在地上并骑在身上的经历确实非同一般,他还没有从这个打击中恢复过来。

“祖母”王淳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说:“我想玉小姐一定听到梅氏与姐姐的对话了。”

“梅氏?我不是说不让你们见她吗?”

“我们从太夫人那里回来,她就在路边等着我们,又一定拉着我们到一旁说话,”王淳道:“都怪我当时没有阻止。”

“一定是十六娘非要与她说话,你拦不住吧,”王老夫人有什么猜不出的,沉下脸道:“她们都说了些什么,你一字不漏地讲给我听。”

王淳便一字一句重复一遍,又说:“我当时听她们那样说话,也觉得不好,便怕有人听到,所以才特别注意四周的动静,于是就看到玉家小姐,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在树上。”

“玉小姐为什么在树上的事我们就不管了,”老夫人沉吟一下道:“我想玉小姐也许本来不会愿意让人看到她穿着男装爬在树上的,只是梅氏的话让她生气才暴露了行迹。”

“可能是吧,我是听到鸟儿的叫声才抬头看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