枇杷又斥责他,“这怎么能告诉你!”女子的名字哪里是随便说的。

“噢!我错了,我错了!”曲七赶紧躬身道歉,又为难地道:“可,可我不知道十六娘生囡囡的时候想吃什么呀?我去问问她,万一她想吃菘菜,难道就叫菘菜,想吃人参就叫人参吗?”

枇杷听了曲七的话真是气死了,“你们曲家那样富贵,十六娘怀着囡囡时想吃什么都有,哪里一定要与我家一样给孩子起名呢?你就像宝华瑞华一样给女儿好好地起个名字不行吗?”

“行,行,”曲七从善如流,但转而又问枇杷,“可是我不会起名,我的孩子都不是我起的名字reads;。”

又打拱作揖地恳求,“要么,你帮我给囡囡起一个名字吧。”

枇杷这时才想起曲七不怎么认字的事实,但是她觉得这件事自己不好代劳,便道:“你还是回去想一想吧,也可以与十六娘商量。”

“对,与十六娘商量!”曲七高兴地一拍额头,“我怎么忘记了。”

其实枇杷说完后已经后悔了,虽然给孩子起名由父母一起商量没什么,但是现在以曲七和十六娘的关系,还真不大合适,毕竟曲家不拿出诚恳的态度来,而十六娘也一直在犹豫不决。但转念一想,眼下曲七也看不到十六娘,所以也不必担心。再想到自己已经同曲七说了半晌的话,便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什么事?我什么事也没有。”曲七颇有眼色地问道:“你是不是也有要事,我就告辞好了。”

枇杷听他说得如此顺畅,便觉得他一定听到这样的遂客令很多次了,又是一笑,反生了同情之心,“其实我现在并不忙,只是你就没有什么事要做的吗?”

“我?我也不知道应该做什么。”曲七便又向枇杷讨教,“你说我做些什么好呢?”

枇杷觉得自己不应该去管曲七的事,但是面对曲七诚恳的面容,她却终究还是说:“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说到这里见曲七迷茫的目光,又赶紧道:“那么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总听过吧?”

曲七赶紧点头道:“我听过我听过,我爹和我大哥也时常这样说,只是他们都说我是烂泥扶不上墙。”

枇杷却有不同的见解,“能治国平天下的世上又能有几人?人若能做到修身自强就已经很好,再要是能将自家管理好就完全可以傲立于世了,这两项是为人之本,说难不难,说不难也难,你正可以从修身齐家做起呀!”

“我一定照你说的做!”曲七像是表决心一样,握住了拳头,“你等着看我的吧!”

没几天,枇杷晚上回正殿时就见到了曲七,见他正拉着囡囡的手与十六娘一同来给长辈请安,还差一点没能认出他,原来曲七一改平日满身绫罗金玉之物,不知从哪里弄了一件青麻袍子,头上也只裹着青麻巾,一丝纹饰也没有,朴素极了。因曲七的皮相原本就不错,如此打扮起来,立即就摇身变成寒门学子的模样,看起来还像一回事的。

想到曲七一本《千字言》尚且念不下来,枇杷差一点当场失笑,总算强忍住了点头打个招呼,就听十六娘正向梅夫人讲她去给囡囡上香祈福的路上遇到了从府门外一直追过去的曲七,两人一番契阔,达成谅解,便带他回到了王府,而且还准备入住槐园。

梅夫人迟疑一下,觉得就这样让曲七进了王府不妥,却也不能做出拆散女儿夫妻的事情,又见囡囡突然间得知父亲来了,正是高兴的时候,跟在父母身边笑着闹着,心知孩子虽然小,但也开始懂些事了,更是不好再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国主与王淳也走了进来,同样也是满怀诧异,曲七和十六娘又将他们的相遇解释一番,也只得罢了。

但十六娘引了曲七进王府,便也要算王家又重新承认了这门亲事。女婿上门就是娇客,家里免不了要摆上酒席招待一番reads;。

酒过数巡,囡囡早送回了院子,国主做为长辈,总要问一声,“女婿,你既然在府门外等十六娘好几天,也是真心夫妻和好的了,只是今后又如何打算呢?”

先前十六娘曾说过,曲家要以郡王妃的礼仪来接她才肯回京城,现在曲七虽然诚心,但是但未必能让曲家封他作郡王,那么他是怎么想的呢?

谁也没想到,曲七竟笑道:“我和十六娘说好了,我们就留在燕地。”

十六娘果然也笑道:“父亲、母亲,七郎君答应我了,就陪我在燕地住着,不回京城。”

大家都怔住了,成亲就要在婆家居住,除非是男子上门入赘,就没有男子在妻子的娘家长住的道理。而曲家、王家这些士族出身的大家族又尤其在意这一点,但是曲七和十六娘竟然都毫不犹豫地要留在王家,还坦然自若,没有丝毫不自在!

枇杷吃了一惊,一个念头突然到了心中,他们果然是一对夫妻,做起事来都很离谱!

不过她倒是很理解其中的原因,曲七决定要好好修身齐家,便与嫡妻十六娘和解了;十六娘虽然接受了和解,但是她又未免担心回到京自己还会遇到先前这样那样的问题,于是便要留在娘家。毕竟留在王府里,再没有人让她立规矩,为难她了。

王淳看看这两个人,也是无奈,但是他其实也觉得姐姐不回京城是对的,所以便道:“你们留在王府自然可以,只是京城那边是不是应该送个消息过去?”

曲七赶紧答应,“我回去就给家里写信,说我留在燕国了。”

王淳又冷笑一声问:“你前些时候在德州置的外室怎么办?”

曲七不料这样的事情也被小舅子知道了,脸涨得通红,“我,我早就…”

两个“我”字没说完,十六娘已经冲到了他的前面,大声叫喊着,“什么,你又置了外室!”说着就上前朝曲七的脸打去,曲七恐是早经历多了闪得飞快,十六娘却是不依不饶,高声喊叫着又扑了上去,“你如今我有娘家人帮忙了,看你还敢欺负我!”

果然是在王家,曲七并不敢还手,便只是左右支应,却不防被十六娘在脸上抓了一道,立即渗也血来,虽然只是表皮伤,但是看着却也可怖,十娘才停了手,又气吁吁地问向王淳,“你既然早知道,为什么不替我把这对狗男女打死?”

王淳亦气,“曲七是什么样的人姐姐竟然不知道?”先前曲七何止有几个外室,而是家里外面都有不少人,而且还整日流连花街柳巷。这样的人难道就会一下子改了?自己一再让她想清楚将来怎么办,其实就是希望她与曲七和离,重新嫁一个有情谊的男子。可是她就是听不进去,今天更是只见了曲七一面听了几句好话便将先前受的苦全部抹煞掉了,重新将他带回府中,这与她当年冒然嫁给曲七有什么区别?

难道姐姐还想重新受一次苦吗?

这边姐弟俩拌嘴,那边国主和夫人却在关心曲七,“赶紧叫了医生进来看,把血止住了。”不管怎么样,女儿打女婿,就算有多少理由,也都是不应该的。

曲七顶着脸上的伤,咝咝地吸着凉气,却又硬挤出笑容来道:“我现在正在修身养性,也想管好自己的家,所以不跟十六娘一般见识!”又讨好地看向大家,特别在看枇杷时,停了更久,似乎想得到她的认同。

第213章 传出喜迅

枇杷看着这两个人在自己面前动手,却没有阻拦。

论理,曲七也是该被十六娘打上一顿,只是十六娘总是抓不到问题的关键,又吵又闹有什么意思?明明十六娘完全有理,可却闹成了曲七高风亮节不与她一般见识了。

一则王家长辈本就是厚道之人,另一则世人本就对男子宽容,所以曲七到了德州就置下外室的事情在曲七的与外室分开的保证下很快就平息了。曲七还讨好地跪坐在岳父身旁一边一倒酒一边道:“岳父,我想囡囡已经大了,不好再囡囡、囡囡地叫着,应该起个名字了,可是一时又想不出,十六娘也拿不定主意。岳父学问好,还是求岳父给囡囡起个好名字。”

国主自己只一儿一女,现在又只有囡囡一个外孙女儿,所以一向喜欢囡囡,又见曲七伏低做小地奉承,也是他从没有没有在儿子身上感觉到的,所以一时心情大好,便答应下来,“好,既如此,我就越俎代庖了,囡囡行几?这一辈的女孩名字又都是什么?”

曲七便笑道:“我们家孙辈的孩子太多,尤其是女孩子,排行并不准的,岳父只参考囡囡姐妹的名字就可以了。”说着便将曲家他知道同辈女孩的名字一一列出来。

王家人岂不能不知曲家一直没有将囡囡排入孙女辈行中?只是这事自家理亏,又管不得,现在见曲七想到给女儿起名,便也算是喜事,国主想想便道:“叫茵姐怎么样?茵字在古书中是极常用的,赞扬美貌之意,《万叶集》中就有‘苓光照世明,茵勤敬爱情。美人倾心献,丽曲金玉声。’我看囡囡长得粉妆玉琢的,这个字正配得上她。”

曲七点头不已,“岳父学问果然高,茵字果然好,囡囡以后便叫囡姐。”

国主见曲七十分情愿,便又笑道:“《石氏星经》上说,姓名用茵字,最宜佩戴和汉三才、故实除蝗、五音分金的结印,除灾免难,你们明日便去道观里求来给茵姐挂上,保佑她一生顺遂,平平安安。”

曲七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岳父高明高明,明天我就带十六娘和茵姐去求。”又殷殷地为岳父倒酒劝酒。

枇杷在一旁瞧着,觉得曲七未必真懂得国主的话,因为自己听了也觉得颇为难解,只是如今囡囡总算得了夫家的认可,又有了名字,总算是好事,便也替囡囡高兴,毕竟囡囡再大一些,便会明白这些名义上的东西其实也是非常有用的。

曲七自留在了王府,很快就与大家熟悉起来,他这人纨绔了点,却也有讨人喜欢之处,第一便是从不讲什么原则,一味地讨好王家人,第二是他空闲时间多,时常在外面弄些新奇的东西来逗大家一笑,什么会街旗子的小鸟,会作揖的小狗,两只眼睛颜色不一样的白猫…让王府内气氛一时都轻快不少。

国主和梅夫人见女婿一改前过,对女儿和茵姐儿都十分用心,便每日都是笑脸相迎,曲七也十分巴结亲近。

可是他唯独对王淳这个小舅子却亲近不起来,甚至见了王淳便躲开。枇杷有一日想起来便问:“曲七为什么见了你象是见了猫的老鼠?”

王淳一笑,“前些天他出府去了春风院,刚叫了人唱曲,我的小厮便带了几个大汉立在屋子一侧,吓得他赶紧跑了回来。再以后他出门时,每每回头看,总以为我派人跟踪他,并不敢再肆意妄为了。”

“原来如此。”枇杷一笑,曲七若是想与王淳斗,还差得多了,幸好他知道自己的斤两,没有再挑战王淳的底线。要知道王淳虽然与姐姐不睦,但其实对他唯一的姐姐还是非常关心的,现在既然他们在德州生活,定然不能让曲七欺负了。

王淳亦笑道:“曲七突然天天叫着要修身齐家,是不是听你的劝告了?”

枇杷笑着将那日他们见面说的话讲了,又道:“没想到曲七竟然听了进去,发愿要改过,也不知道我做得对还是不对。”

“他们两个,”王淳也只是叹气,“谁知道以后又能怎么样呢?我们也只得走着看吧。”又想起来问枇杷,“现在我姐姐和曲七都在王府里住,你会不会觉得不好?”

枇杷自小在营州长大,对于很多规矩其实并没有王家人在意,便道:“如果我们回了营州,嫂子不许我们住在玉家,我一定会难过的。同样道理,姐姐既然愿意在娘家住着,就由着她住吧,家里人多一些反倒热闹。”

王淳一面放宽了心,一面又有些吃味,即便知道枇杷根本没有把曲七当成一回事,只是看在过去认识的情份上礼貌相处而已,但是每见枇杷被曲七带回来的小玩意逗得哈哈笑时,他还是不开心的。因此便道:“我们成亲已经有一个多月了,现在你也将府里的事情理顺,不如有空时我们也四处逛逛?”

枇杷哪里能不爱玩,一听便道:“我听曲七说东城外天皇观那里热闹得不得了呢?逢初一十五打醮的日子里,不只是观里人山人海,就是外面摆摊卖小吃的,小玩意的,还有打把式卖艺的,都排出几里地了!”

“明日就是十五,我们早些办完公事,骑马过去时间一定能来得及!”

两人又悄悄商量瞒住公婆,第二日果然将公事安排妥当便骑了马出东城,不到午时便到了天皇观,将马寄在观外家家,一路逛去,又吃又买,正是有趣,枇杷眼尖又在人山人海中看到了曲七一家,便拉住王淳道:“你瞧,曲七带着十六娘和囡囡在那里!”

王淳低声道:“怪不得十六娘最近心情好得很,也不再与我吵架了。”便拉了枇杷,“我们走那边。”并不让曲七和十六娘看到他们。

两人偷得浮生半日闲,竟然乐不思蜀,随后又陆续去了几处德州有名的地方,甚至枇杷还缠着王淳带她去了春风院听曲,当然是换了男装的。

新婚小夫妻,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又有这样的乐趣,又怎一个“好”字了得。就在他们日日情浓时,却被费嬷嬷看出一件事来,找了大夫上门,“我们少夫人进门后一直没有换洗,是不是有了身孕?”

那大夫摸了摸脉,便笑道:“正是喜脉,已经很清晰了。”又问:“少夫人没有喜酸犯呕的症候吗?”

枇杷身子一向极好,月事也准,这一次没有换洗她却忘记了,现在一想果然过了半个多月,猛然听到喜脉竟然怔住,又听大夫的问话,便道:“也没有什么症候。”

王淳在一旁早喜不自胜,便笑道:“虽然不曾犯呕,但却是喜酸,昨日在外面见了那青青的杏子便喜欢,一口气吃了半盆子。”

大夫笑道:“喜脉已是无疑,只是少夫人身子强健,所以并没有呕吐的症候。若是过些天有了,也不要怕,只是再过些时日就自然全好了。”又叮嘱他们一些事项,笑道:“少夫人的脉相是极好的,再加以保养,定然平安生子。”

费嬷嬷一一听了,赶紧吩咐丫头们拿钱赏诊脉的大夫,又让给院子里的下人放赏,见王淳还在那里拉着枇杷笑,就推他道:“淳哥儿,还不赶紧扶了少夫人回床上歇着,再去正殿给国主和夫人报喜啊!”

王淳便伸手来扶枇杷,“你回床上歇着吧,我去前院报喜。”见枇杷躺下,又舍不得离开了,便叫费嬷嬷道:“还是劳烦嬷嬷亲自跑一趟吧,枇杷这里总要我亲自照料才是。”

费嬷嬷看两人难解难分的样子,也只是一笑,谁不是打年轻时过来的,自然懂得,便笑道:“既然如此,我便去报喜也好,只说少夫人这里有事,少主不得空儿。”说着又特别回了屋子换了身大红的绸衣再去了正殿。

没多久,国主带着夫人亲自过来了,因公公不好进儿媳的屋子,就在外间嘱咐,“想要吃什么用什么只管说,我们家里什么都能弄到,淳哥儿要是照顾不好你也告诉我打他,一定要养好身子,平安地生下孩子。”

枇杷听了心里暗笑,知公公盼孙儿盼得太紧,言语失常,只得赶紧在床上答应。坐在她对面榻上的梅夫人也道:“国主说得是,你想吃什么用什么就派人告诉我,家里亏不了你的。”又向外面向国主道:“至于我们淳哥儿,本就是好的,你为什么要打他?再有,哪里有让他照顾儿媳妇的道理?”

国主在外间便道:“我也不是说让淳哥儿照顾儿媳,我的意思是万一淳哥儿惹了枇杷,惊了我孙儿,我一定打他。”

这时十六娘也闻迅赶了过来,正听到这段话,便道:“父亲,你也太过了,哪个女人不生孩子?你竟然要因为这个打淳哥儿?我怀茵姐时,曲七根本就没在家中几日,现在茵姐不也长了这么大了。”

曲七也随着来了,便站在岳父身边道:“我那样是错的,现在我都改了,不信你再生一个试试?”

十六娘哪里肯让,马上道:“你说生就生啊,你没生过孩子哪里知道生孩子多难。”

曲七现在对十六娘十分忍让,便陪笑道:“你说生就生,说不生就不生。”

没想到十六娘却依然不满道:“你还不是因为已经有好几个庶子,才不急着要嫡子的?”

曲七依旧好脾气,“不是,我现在正在学习修身齐家,哪里不知道嫡子与庶子的区别?”

第214章 循私枉法

一时间里外屋子里乱纷纷的,王淳总算也醒了过来,起身出去道:“父亲,我会照顾好枇杷,平安生下孩子,你就放心吧。”又向曲七道:“我们都知道你现在颇为懂得修身齐家之道了,现在陪着父亲出去喝茶。”将那两位送走了,又回到房里坐在枇杷的床边,听母亲和十六娘说话。

梅夫人正在讲自己生王淳时的情形,“那时我吐的啊,什么也吃不下,又特别喜酸,只能吃些酸梅子等物,与怀十六娘时完全不一样,就知道一定是个男孩,等生下来果然如此!”

十六娘也急道:“我怀囡囡时也一样,什么也不想吃,身子瘦得不成样子,可是曲家却一点也不体谅,每天还依旧要到正屋里去立规矩,后来我索性就躺着起不来了,婆婆一次也没有过来看,曲七更是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好在曲家富贵,想吃什么传个话过去厨房就能送来,只是我什么也吃不下。”

王淳见母亲和姐姐只是回忆她们生孩子的事,便问枇杷:“你想吐吗?”

枇杷躺在床上,仔细又感觉了一下,“似乎没有。”

“那你想吃什么,我叫厨房去做,若是家里没有的,我派人去买。”

枇杷摇头,“又不是饭时,一点也不饿。”她从小便习惯于按时进餐,现在虽然得知有孕,却也不觉得怎么样。

王淳听了,便也道:“按着饭时吃饭最为养生,那就还是等一会儿再传吧。”又让人将这两日枇杷最喜欢的青杏子、酸梅子等东西挑好的买了几包放在床边,备着她随时想吃。

梅夫人见儿子如此体贴,心里有些不喜,但是这个时候她倒也更重视孙子,便隐忍不语,只道:“我让厨房每天给枇杷加一碗燕窝粥,最是养生的。”然后又回想起女子怀孕时所需之物,一一让人去预备。

又有费嬷嬷带着下人们前来贺喜,王家颇有些下人是从老大人那里就开始跟着的,几辈子的人都在求仁堂里,所以非常亲近,上了年纪的人便纷纷又说了很多生育经,王淳和枇杷便一直听着。直到了进餐时间,大家方才散了。

枇杷笑道:“这时我倒是饿了。”说着便要起身。

王淳赶紧上前扶住道:“你慢一些,刚刚不是说头三个月最要紧吗?要么你就一直躺着好了,我来喂你。”

枇杷苦着脸摆手道:“我还是起来吧。刚刚大家都让我躺着,我不好违拗,只得躺了半天,现在觉得身子都僵了,要是再躺下去,恐怕我先受不了!”

“可是今天大家都说孕妇行动一定要小心呢。”

枇杷却道:“不行,我是再不躺了。她们都是中原的女子,身子娇弱,所以有了身孕便只是卧床保养。在我们营州,女子怀身孕还不是一样做事,就是骑马的都极常见,我可是营州人。”

想到枇杷从来都是爱动的性格,王淳也觉得很难限制她的活动,但又担心,正这时,燕窝粥便先端了上来,枇杷尝了一口便说什么也不肯再吃,只道:“我们营州的女子怀孕生子,也没见哪一家吃燕窝粥的,生的孩子也都强壮健康。”

王淳奇道:“有这样难吃吗?我见母亲天天都吃的。”说着自己尝了一口,原来却是白煮燕窝,果然有些腥,让人叫了厨子来回话,道:“夫人也是吃这样什么也不加的,说是最补养。”

费嬷嬷也知道,便笑道:“夫人最在意驻颜养生,她吃的东西果真都不是好吃的。这燕窝不如就交给我,我加些糖浆熬,少夫人就喜欢了。”

枇杷摇头道:“还是不要那样麻烦,我只好好吃饭菜,就一定能养好胎。”

王淳听了,觉得这些小事都比家国大事难以决断,于是饭后又将大夫请了进来,问了好多的事项,一一记在心里。

枇杷听了大夫的倒是欢喜,便道:“我就说我们营州的女子怀孕时什么都能做是不错的吧,你以后不要拦着我了,我自己也有分寸的。还有这个燕窝粥,其实并没有什么用,我再不吃的。”说着便要去练武场,被王淳拦住了,又哄又劝只在花园里走了走。

再回到梧桐院,梅夫人身边的喜嬷嬷正在等着他们回来传话,原来梅夫人回正殿后又想起了要他们分房,已经叫人去收拾外面的书房,派喜嬷嬷来吩咐道:“从今天起把淳哥儿分出去住,他的起居由我来打理就行了,枇杷只管安心养胎。”

枇杷十分不舍,但听喜嬷嬷说是家里的规矩,这样对孕妇保养身子最好,再想到刚刚大夫说的话,便也不好反对,只得推了不肯离开的王淳出去,“今天我正要早点睡呢,你不走我反而还要等你。”

王淳看看一直等在一旁的喜嬷嬷,便向她道:“你先出去,我与枇杷说几句话。”待喜嬷嬷一走,便向枇杷低声道:“你等我一起睡,我先跟喜嬷嬷出去,一会儿就回来。”

枇杷赶紧低声道:“现在府里的守卫非常严,你要是被抓到了,大家一定笑死了。而且大夫也说我们不能在一起了,那样才对孩子好,你还是在外院住着吧,明天一早再进来。”便很坚决地要推他出去。

王淳拿手指点点她的额头,“你以为我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孩子。我正是怕你一个人睡从床上掉下来,摔到了孩子。”

“可我从来没从床上掉下来过!”

“我这不是怕万一吗?有我拦在床边,你怎么滚都没事儿。”

“那我叫木朵进来陪我。”

“木朵哪里有我警醒?你等我。”说着,辞了枇杷出了院门,往前院去了。

这边枇杷等了一会儿,心想王淳恐怕还是不能进来,因为自从她接手了王府的防卫后,便加强了巡视,虽然王淳的功夫也不错,但是想溜进来却是有难度的。而这时木朵听说王淳去了外院,已经自己抱着铺盖进来,“还是我来陪将军吧,总比王家的下人要警醒些,”又笑道:“王府的规矩实在是太多了,我们家先前就一个院子,我爹和我娘从来也没分过屋子,因为没有屋子可分呀!”

“木朵说得有理,”王淳正好从外面走进来,拉起一片衣襟向枇杷笑道:“我们府上的护卫实在太严了,要不是我熟悉地形,差一点就被抓住了,瞧为了躲开他们,我的衣袍都弄脏了。明天你与值班的说一声,我晚上悄悄进来,不要声张。”

枇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我可不替你说,还要罚今天的护卫,看看明天你还能不能混进来!”

王淳赶紧拱手求情,“你可别罚他们,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木朵在一旁笑道:“将军,我也觉得若是罚今天的护卫不够公正。”又劝道:“王府的护卫查得最严的是从府外到府内,至于外院和内院之间,虽然亦定时巡视,但毕竟岗设得要少,再加上少主对内院外院情况非常熟悉,他想进来谁又能查得到呢,若是换一个外人,肯定会被抓住。”

见枇杷微笑不语,知她觉得自己说得有理,便又道:“少主,外书房与内院间有一道小门,明日我要了钥匙,再与护卫队长说好,到了晚上在小门那边接你进来。”

枇杷正色道:“今天偷偷进来已经不对了,你们还要循私枉法,我是不依的。”

王淳看枇杷一脸严肃,便道:“也不必如此麻烦,明天起我便不让枇杷管王府里的事了,都交给我,我自己拿了钥匙每天出入,看看还是不是还有人查?”

枇杷听了马上反对,“不行,我才接过来,哪里好立即交给你。再说我又没怎么样,先前我们营州还有女子怀着孩子上城墙守城的呢,我不过管个府里的护卫,哪里就不能了呢?”

王淳见她十分坚持,便只得笑道:“你若是同意我和木朵的意思,我就由着你管,等你身子沉重再交回来。”

枇杷见状便不再坚持,只要能将各处安顿好,不让婆婆发现,她也想王淳回来陪自己,尤其是今天,她还有好多的话要与王淳说,毕竟他们有了孩子了!

木朵见事情商量妥当,便重新抱了铺盖回去,留王淳和枇杷在房里,两人并排躺在床上,身子挨着身子,手拉着手,悄悄地说起了话,“你说我们这一次是不是能生儿子?”

“我觉得能。”

“你说能生几个?”

“几个都好。”

“要是女儿你喜欢吗?”

“当然喜欢,那你呢?”

“我也喜欢。”

说了半晌,王淳又想了起来,“你赶紧睡吧,大夫说孕妇要多休息。”

“那好,你也睡。”

原本王淳虽然天天回来,但事情瞒得很好,只有木朵知道。可是毕竟是年青夫妻,火气正旺,免不了出了点小小的情况,他们自己以为别人不知,却被费嬷嬷看出来了,趁没有人时悄悄告诉枇杷一些事情,羞得枇杷红着脸再不肯抬头,再到晚上等吹了灯烛说给王淳,“我只让你别回来,你一定回来,费嬷嬷都知道了,脸都丢光了!”

王淳却是欣喜异常,“费嬷嬷是最疼我的,她知道了并不要紧。”又哄了枇杷一起按费嬷嬷教的法子尝试一回,果然十分愉悦,只是知道毕竟不能多试,只得放了手惆怅地道:“先前一直盼着生儿子,现在才知道生儿子也真不容易,我们成亲还没满两个月呢,一点也没够。”

枇杷便笑他,“我就说你在外人看来像个君子,其实骨子里却颇不知羞,夫妻在一起是为了生儿子,现在我怀着儿子,你却怎么还总想那样的事?你看我就一点也不想,你还是向我学一学吧。”

王淳笑道:“那刚刚是谁也满享受的?还哼…”

一语未了,就被枇杷按住了嘴,“你要再说我便不理你,也不让你到梧桐院里住了!”

王淳便闷声哼道:“好,我不说了,都是我自己不知羞,你最正人君子了。”

枇杷放了手,也觉得自己的话颇为亏心,便悄悄在他耳边道:“你既然认了错,明天还让你试一试。”

王淳固然想,但还是有分寸的,抱了她道:“还是要小心些才好。”

... 

第215章 知道什么

一转眼,枇杷的身孕便满了三个月,王淳便理直气壮地直接搬了回来,“大夫说这时候就要开始显怀了,行动恐会不便,我最好在一旁守着。 章节更新最快”

最初得知枇杷有孕后,他其实欢喜得傻了,不由自主地被母亲牵着鼻子走了。但很快他便知道母亲真正的意图,拦住了梅家一个表妹进府,将母亲送到外书房那两个漂亮的侍女赶走,又借着这个时机与大夫对好了说辞直接搬回来,这样的事情,只要大夫说了大家都无从反驳的。

果然国主一听儿子这样说,便赶紧点头赞成,“你平日里是够细心,与枇杷一同起居是好一些。”

梅夫人心里是不快的,但又说不出道理,只是反对也没有人听她的。偏这些时候十六娘与曲七每天在一起,打打合合的,也没空过来帮她出主意,她更是孤掌难鸣。

王淳却也不说破,对于母亲的小心思,他是打算瞒着枇杷的,既是不愿意枇杷听了生气,也是为母亲保留了颜面。至于来自各方面的诱惑,他早就见得多了,若不是能泰然视之,他也不会一直等到娶枇杷。现在有了枇杷,更是看其余的人就如草芥一般,完全不放在眼里。

时下的习俗,妇人有了身孕一般在头三个月是不对外面说的,直到满了三个月坐稳了胎,才是会知亲友的时候,王家便开始一一报喜,国主还亲自给玉家写了信,再附上了王淳和枇杷的信,一同送到了营州。

杨夫人收到消息,立即带了儿子儿媳来了,路上还免不了有些担心,但是到了德州,他们惊奇的发现,枇杷看起来根本就不像孕妇,她一直没有呕吐之类的症候,饮食起居也完全如常,甚至每天一早还照常打上一套拳练上一会儿箭,就连她所统领的事务,也一样没少地管着,又都井井有条。

枇杷见了娘和三哥三嫂,心里欢喜极了,却又埋怨道:“不是写信说不要来了?我又没什么事,却把爹和木子两个丢在家里。”

杨夫人笑道:“你也不必担心他们两个,有刘嬷嬷在呢。”又拉住女儿仔细地看,又抱在怀里抚着她,过了半晌欣然道:“你还是比过去胖了一点点。”

枇杷自己摸了脸,“我怎么没觉得。”

冷不防王淳在一旁点头道:“岳母说得一点不错,枇杷是胖了一点,看着不显,一摸就知道了。”

话音一落,站在一旁的周昕忍不住噗地笑了,枇杷也羞红了脸,急道:“你知道什么!”

王淳不知自己怎么会说出这样没头脑的话来,也是尴尬得不行,听枇杷一说便赶紧应,“对,我其实并不知道。”说完立即起身,头也不抬,“三哥让我陪岳母说说话就赶紧回前面席上的,我得马上走了。”说着飞快地走了个无影无踪。

杨夫人见枇杷钻到自己怀里不出来,便笑道:“女婿都走了,你也别臊了,赶紧出来和我们说说话儿。”又说起了木子的趣事给枇杷听,周昕也跟着附和,总算将刚刚的事掩了过去。

到了晚上,杨夫人就留下来与女儿同睡一床,没人时悄声问:“我听着语气,你有了身孕后没分房?”

当然没分,今天是第一次分开。枇杷便极轻地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