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我觉得它很有灵性,似乎不会伤我,也许它还很小,很有依赖性,需要别人照顾。”云卓笑了。

“那可是成年的雪豹,不过它也许知道感恩,要不我也陪你吧。”格桑取了毡毯和云卓出来,在雪豹的旁边铺好。

云卓和格桑躺了下来,窗外,红色的月亮高挂在夜空中,红色的月光照在云卓的身上。

“又是红色的月亮,我害怕这样的夜晚,也痛恨这样的夜晚。”

格桑了解地拉了拉云卓的手“他们都会在天上看着我们、庇佑我们的。”

洛洛也贴着云卓趴了下来,云卓梳理着它雪白的长毛,说:“白色!看似一尘不染,却是最易沾染尘土的。”

格桑笑着说:“怕是只有黑色最不怕尘土了。”

云卓摇头:“黑色也会让尘土无处逃遁的,应该只有灰色才不怕灰尘吧。”云卓眼前出现了那双灰色的眼眸,在那样冷酷、血腥、恐怖的环境下,他的灰色眼睛还能那样清澈,为什么?是他的本质还是掩饰得够好?自己要怎样与他相遇呢?

不由自主地看向雪豹,视线模糊中,那清亮的眼眸里满是探询…

3.5医患情谊

天色渐渐变亮了,红色的月亮隐没在黑影之后,原本充满着神秘气息的湖心岛上小小的雪衫林,此刻也因为阳光的照射,恢复了蓬勃的朝气。

云卓缓缓地推开木屋的门,她不想惊动还在熟睡的格桑,而洛洛早已跟在了她的身后,那头受伤了的雪豹还在昏睡,她要去采一些药草回来给它换药。

关上门,云卓和洛洛先向木屋东面的开阔地走去。清晨的湖边,虫鸣、鸟叫声围绕着整个小岛,金色的阳光投射在幽蓝的湖面上,幻化出一圈又一圈、灿烂明亮的涟漪。

湖边潮润的土地上长满了纤细的琉璃草,等到夏天,它就会开出蓝色的小花,优雅且忧伤。

云卓一边哼着歌曲、一边弯下身子开始摘取这些琉璃草,这草能够治痈肿疮毒,毒蛇咬伤。昨天检视雪豹的伤口,有些化脓的迹象,用琉璃草和胡萝卜种子是最好不过了。

在温暖的阳光下,直到她采满了一竹篮的药草之后,她才满意地起身,缓缓擦去额前细小的汗珠。坐在岸边的礁石上,云卓将一头褐色的长发沾着花草上的露水轻轻梳理,然后简单编了几缕麻花辫扎在脑后。既而起身,伸展开双臂,深呼吸进一口小岛上最清甜的空气。

转身,却看见木屋的窗棂处,雪豹正望着自己,那专注的目光竟似乎带有一点欣赏。云卓却只有焦急,它的伤口并没有愈合,这么站立会撕裂伤口,她连忙跑回去,大声呵斥它,雪豹只好泱泱地趴了回去。

格桑已经醒了,她麻利地去准备早饭,云卓则将才回来的琉璃草和早已晒干的胡萝卜种子研成粉,又加了些抗感染的药粉,展开一块白布,把这些药粉均匀地铺好,包裹起来。然后走到雪豹的身边,把它腹部伤口处的布条解了下来,用干净的布条沾着盐巴水擦拭伤口。

雪豹安静地躺在那里,任由云卓擦拭伤口,即使疼痛,它依旧一动不动,只是眉心偶尔皱起。云卓对它笑:“你真是个听话的病患,看来给动物治病真的要比给人治病好得多。”

听到这里,雪豹哼了一声,粗喘了口气。云卓看着伤处,箭是斜穿进身体的,所以创口很大,不过血早已止住,但粉红色的肉翻裂着,也许会留下一个很大的疤痕。

等把布条包扎好,格桑已经把汤药温热了一遍,端过来给雪豹,它虽然目露厌恶,还是勉强把汤药舔了干净。云卓抚摩着它的头,微笑:“虽然我不喜欢你这种猎杀其它弱小动物的野兽,但受到人类伤害的你依旧是无辜的,所以希望你能尽快好起来,然后远离人们居住的地方,这样才不会再受伤。”

雪豹灰色的眸眯了起来,凝视着云卓的脸,云卓却想起了曾经救助的小红鹿,它在舅舅那里一定会得到很好的照顾吧,不会再遭到其它猛兽的袭击。

“虽然我不希望有谁受伤,有谁死掉,但这是生存的必须,师傅说过,你不吃它们,你也会死。而它们为了繁衍下去,就要保证更多的新生命长大,为了生存下去,就要更快的奔逃。这就是一种平衡吧,而且也公平,人世间却没有这么多的平衡与公平。有时真的会羡慕你,能那样的生活。”云卓轻轻地梳理雪豹的皮毛,对它也是对自己喃喃自语。

奶茶煮好了,格桑端了精粑、都玛茶和特谢上来,自然还有一些风干的牛肉干递给洛洛,洛洛则叼了一些放在雪豹的身边,然后再取了剩下的趴在雪豹身边吃了起来。这就是洛洛,不会像其它獒犬那样护食,而且充满了同情心,它看到云卓对雪豹那么照顾,自然也就没有了敌意。

云卓又端了些牛骨熬的肉汤,分别给洛洛和雪豹,才坐下来吃自己的早餐。格桑看着那头漂亮的雪豹问:“给它起个名字吧,它很漂亮呢!”

“等它的伤好了,它就会走,还是不要起了,否则我会舍不得它的。”云卓摇了摇头。

“这么容易动感情怎么行呢?你可是要报仇的呢,要冷下心来才对。”格桑叹了口气,她对黑吉丹和诺桑的恨也是痛彻骨髓的。

云卓笑了:“它对我没有任何伤害,我自然会对它产生感情,总不能冷着心对待任何人吧!那个仇我自然会报,但我不想再伤害其他的人,穹隆银城给我留下了很多震撼,也有很多遗憾。仇恨的火焰不能再蔓延到其它人身上了,这只是我与他们之间的问题。”云卓长长地叹了口气。

雪豹停止了咀嚼肉干,仔细听着她们的对话,有些疑惑,也有些迷惘…

每次给雪豹换药,它都会很乖的躺在那里,直到伤口包扎完毕,云卓伸手轻拍它的时候,雪豹却又会忽然以前肢将她整个人扑倒,下一秒,伸出舌头热情地舔吻她的脸颊。

“呵呵!好了!”云卓格格笑出声来,不停地扭动着身子,它舌头上的小刺弄得她痒痒的。直到雪豹满意地放开她时,云卓的脸上已经留下不少他热情的痕迹。

“你真是奇怪。”云卓一边轻抚着它光滑的皮毛,一边不可思议地开口。“虽然你是一只雪豹,但我总觉得你好像听得懂我在说什么似的。”

这样的红月亮竟然会持续好几天,不到7天它的伤已经收了口,可以站起来走动和奔跑了。她们之间也有了深厚的情谊,云卓早将锁链解开,偶尔带它和洛洛在林中漫步。

奇怪的是,恢复了行动能力的雪豹并不急着离开小岛,相反地,它像是非常适应有云卓在身边的日子,每天,它会自动跳到湖水里清洗自己,再让云卓将它的毛发梳亮。等到它的伤口痊癒了之后,它甚至执意要和云卓挤在一张毡毯上睡觉。

云卓到是觉得雪豹是最温暖的被子,所以欣然接受了夜夜与雪豹同床共枕。

如此又过了几天,这一天黄昏来得相当早,依旧是红色的月亮淡淡地挂在树梢,长长的树影投射在小木屋上增添了阴影,晚风带着微微寒意,就连呼吸的空气和脚下的土壤都透着潮湿的气息。

格桑和洛洛又去打水了,“今晚会有风雨吗?”云卓凝视着渐渐被乌云遮住的月亮喃喃自语。红色的月亮总给人以不安,尤其是十岁的那个红月亮的夜晚让她曾经美好的一切化为乌有,从此还背负上了沉重的仇恨。

眼泪不知什么时候爬满了脸颊,原本躺在地上休息的雪豹,现在居然出现在她旁边,雪豹立着身子勾住她的肩膀,伸出舌头轻柔地舔去她的眼泪。

云卓有些错愕,对上雪豹灰色的眼睛,那眼神中有种温柔,也有促狭,这种感觉让云卓很意外,也很不适应。

窗外吹来强劲的风,忽然打了一声响雷,这一声巨响让她和雪豹都吓了一跳,云卓挣脱了雪豹的怀抱,想给酥油灯里加些酥油,没想到手一滑,“怦”的一声,油灯被她扫到地下灭了,而滚热的油溅在手上生疼。

小木屋里陷入一片黑暗,窗外是无情的狂风暴雨,小屋内,就只剩下她急促的呼吸声,还有雪豹喷在她颈项间温热的呼吸…

注释:

藏族的早餐

精粑:由青稞炒磨而成,吃时在碗里放上酥油,倒上水或奶茶,拌和捏成团。精粑还有一种吃法,即把精粑加水捏小勺一样的形状,盛上酸奶或肉汤一起吃掉。

都玛茶:是牧区藏族的早餐。它的吃法是先在碗里放上少量炒面、干奶酪和酥油,再倒上茶水,待茶水喝完后,将沙面用手指搅着吃。

特谢:其做法是把面压成薄饼蒸熟,趁热加酥油、于奶酪,拌匀后即成。

3.6风雨交加

外面的风雨正紧,黑暗里沉默持续着,直到云卓逐渐适应了黑暗,她慢慢可以看清楚趴在自己身上雪豹的身影。她突然有些懊恼:“真是的,你太淘气了,我的手都被酥油烫伤了。”

雪豹似乎是叹了口气,轻轻地舔上云卓的手。这时隐约间听到洛洛焦急的吠声,一定是格桑出了什么事情,云卓连忙起身冲了出去。

外面的雨下得很大,风刮得也很疯狂,周围是风雨过处物体破碎的声音。一道道强光划过天际,仿佛要把天空撕裂开来,随即震人心魄的雷鸣隆隆传来。脚下的路也泥泞异常,云卓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到了岸边,雪豹也跟了过来。

洛洛在湖水沉浮中叫着,小船倒扣在波澜的湖面上,格桑却不见身影,云卓想立即跳进湖水中找寻格桑,裙角却被雪豹死死按住。它用牙咬住云卓的腰带,把她拖到了后面,然后自己纵身跃入湖水中。

云卓紧盯着翻涌不休的湖水,雪豹潜了下去也不见踪影,洛洛费力地向她游过来。疯狂的雨水早已把云卓浇了湿透,四周散发湖水的咸腥。洛洛终于到了岸边,云卓一把拉了它上来。而时间过得漫长又飞快,始终不见格桑和雪豹的身影,云卓的脸上再也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模糊一片。

终于,湖中心出露出了雪豹的头,它叼着格桑奋力向岸边游来,云卓再也等不及,跳进湖水中,迎着雪豹过去。湖中掀起的白浪几乎让云卓无法站稳,她只好等雪豹靠得近了,冲过去托起格桑,却迎上雪豹愤怒的眼神,云卓不解,也无心去思虑。

到了岸边,把格桑平放在沙滩上,她还有微弱的呼吸,只是有些昏迷。云卓按压了几下格桑的胸腹,她吐了些咸涩的湖水出来,云卓才放心地把她背起来,向小木屋走去。

到了小木屋,也是漆黑一片,云卓摸索着捡起地上的酥油灯,加了酥油点亮。灯火摇曳中云卓顾不得自己的湿冷,把格桑的湿衣服换了下来,又去熬生姜水,再取了毯子要把洛洛和雪豹擦干。

雪豹不知怎的有些气恼,扑过来撕扯云卓的湿衣裙,再坚韧的衣裙也经不起豹子的利齿和爪子,几下就被扯的粉碎。

赤身裸体的云卓惊恐地叫了起来,洛洛扑过来咬住了雪豹的后腿,顿时鲜血狂涌。雪豹松了衣服的碎片,对洛洛低吼,洛洛似乎明白了什么,松了口。

云卓也终于有些明白雪豹的意思了,它是让自己赶紧换下湿衣服。她抓起地上的碎片,遮了胸部,跑回屋里换了干爽的衣服。

回来时看到雪豹舔舐自己的伤口。云卓很是歉然,给它擦洗了伤口,敷上草药,它已疲惫地睡着了。

给格桑喂了祛寒的生姜水,她也醒了过来,一切都平静下来,外面的风雨也停了,一轮红色的月亮升在当空,映出远处孤独的山峦的影子。

洛洛守护在雪豹的身边,云卓照顾着格桑。格桑心有余悸地说:“刚才真是恐怖,本以为能在风雨到来前,赶上岸的,不想刚到湖中心,风雨就来了,本来平静的湖水就跟疯了似的,一下就把小船掀翻了。”

云卓叹了口气:“是雪豹把你从湖水里救出来的,现在想来真是后怕。这样的天气,真不该让你们去打水。”

格桑笑了,露出洁白的牙:“看来雪豹知道报恩呢,它的腿怎么了?又受伤了吗?”看到又绑了布条的雪豹,格桑有些焦急。

云卓走过去,检视雪豹的伤口,还好,血已经止住了。

“它为了让我先换衣服,撕扯我的袍子,结果洛洛以为我危险,把它咬伤了。”云卓内疚地说。

“真的吗?它真是有灵性呀。”格桑有些感叹。

“真是奇怪,这红色的月亮还要持续多久,这样的月亮总让人感到不安。”云卓站在倾斜在屋中的红色的月光中,有些担忧,这样的月光照得四周惨白而苍凉。

“其它时候,偶尔会出现红月亮,但绝不会这么长的时间。今天,我进到希薇城,那里的祭司安抚城中百姓,说这样的天气也许要持续一个月,而且是10年一轮回的。”

10年一轮回,10年前的种种似乎历历在目,10年后的她只能在这个孤独的岛上等待机会。

“我今天还遇到了黑惹。”格桑的话把云卓的思绪拉了回来:“黑惹?他曾经是希薇部落的大祭司,他还在希薇城吗?他一定也在等待机会来报仇。”

“你错了,他现在也是大祭司,不过他在为诺桑卖命。”格桑有些不屑。

云卓倒吸了一口凉气,连他都投靠了诺桑吗?看来自己的等待并没有得到什么好的机会,反而失去了更多的盟友:“明天我去找他,问个明白。”

“算了吧,他现在可是位及人臣,你去找他,弄不好还会弄个自投罗网的下场,人心难测!”格桑有些落寞。

“先睡下吧,你也累了。”云卓拉了格桑身上的毛毯,让她躺下,又拿了一块毯子,给雪豹盖上。

等一切收拾妥当,自己才躺下,似乎习惯了雪豹在身旁,而今天,没有雪豹陪在身边的云卓辗转反侧,无法入睡。而她的心底更是心潮翻涌,凄凉又痛楚。清晨十分,感到后背浓浓的暖意,云卓才朦胧睡去。

醒来已是日上三竿,而身上,雪豹的爪子正揽着自己的腰,云卓笑了,怪不得会感觉到温暖,原来它又跑来和自己挤在一起。

云卓充满笑意的眸对上那双灰色温柔的眸:“如果可以,你留下来吧,真不希望你离开。”

雪豹似乎也笑了,懒懒地在地上打了个滚。

云卓给它换好了药,让它和格桑留在木屋,自己和洛洛要去打水,因为已经没有淡水了,有些伤风的格桑和受伤了的它都不能喝这过咸的水。

洛洛已经把翻了的船拉了回来,浆也找了回来。云卓和洛洛合力把船翻转过来,洛洛叼着水桶窜了上来,云卓摇起浆向对岸划去。

现在是风和日丽,这湖水则波光粼粼,山辉川媚;而昨日的风雨交加,则白浪滚滚,汹涌澎湃;倘薄雾轻霭,在烟云变幻,扑朔迷离;当晨曦暮晖,则彩霞万道,满湖金鳞;湖上满月时,则琉光万顷,山影荡漾。这样美丽的湖水却再也无法平静云卓的心绪。

到了岸边,云卓栓好小船,匆匆进得希薇城,找到依旧是大祭司的黑惹。黑惹看到云卓时,竟然眼中带着泪光:“云卓!是云卓吗?你还活着?这真是太好了,苍天啊!神灵啊!”

云卓冷冷地看着他,他却已经把云卓揽在怀里。

他们站在房顶上,望着曾经居住过的,现在却是雄伟奢华的宫殿的地方,黑惹没有回答云卓的质问,他只是问:“作日的风雨你是否经历?”

云卓点头。

“或许有风,吹得你彻骨,或许有雨,浇得你心寒,更多是风雨交加,折磨得你精疲力尽…但这就是命运,这就是生活!你要做的还有很多呀,会经历的风雨会更多,但风雨过后一定会天晴!而我,一定是你的后盾和朋友,虽然现在我无法给你任何解释。”

黑惹的话象这初春的阳光,温暖且带着希望…

3.7猎杀指令

从黑惹那里出来,云卓的脚步轻快起来,已经太久没有去玛旁雍错。很多次梦里回去,醒来却有惶恐万分,那里承载了她太多童年快乐的记忆,还有那噩梦一般的夜晚,以至现在想来是都是遥不可及的残忍。

回到普兰的两年时间里,她都不曾来过,因为思念、留恋以及一触即发的仇恨。

离它近了,通过呼吸就能感觉到它凝固的寒气和神圣不可侵犯的尊严。清澈透明而碧蓝的湖水随风泛起鳞波,宽阔无边的湖面传送出一阵阵震颤的声音,也送来一股股凉爽而略显刺骨的寒冷。不知不觉中,又一年的沐浴节到了,虽然湖水依旧冰冷,但沐浴者们获得的却是一股股充满希望的暖意。

云卓跑向湖边,捧起一把湖水,放进口中,玛旁雍错的水的确甘甜润口。她打好了水,坐在石滩上,看着沐浴的人们。东面的马泉河,北面的狮泉河,西面的象泉河,南面的孔雀河纷纷给这美丽的湖注入雪山上流下的清澈河水。从云卓懂事起,兰卡姆姆就说这里的湖水能洗掉人们心灵上的“五毒”(贪、嗔、痴、怠、嫉),清除人肌肤上的污秽。也不知这10年中,诺桑有没有好好洗涤自己的心灵?

云卓摇头把诺桑的影子从脑海中闪过,看着远处隐约可见的黑色冈底斯山,塔形王冠坚实地嵌入它雄浑的身躯,那冠顶上万年浇铸之晶莹透明的冰川白雪,疏密错落有致,如此地黑白相宜,把它的冷峻、刚硬、雄浑和人们赋予的圣光一并呈现。世间的万物是否都能如此黑白分明?还是神的刻意雕琢?

再不去想什么诺桑了,要赶在太阳落山之前回去,云卓把水桶背好,沿途又采了些药草,和洛洛穿过曾经泥婆罗族人居住过的森林,向拉昂错走去。

到了湖边,云卓正解开小船的纤绳,突然听到一声惊喜地呼唤,转头去看,竟是儿时的玩伴萨乌。看他一身猎人的装扮,突显出男子的刚烈。

“你怎么会在这里?”萨乌很是兴奋:“当年还以为你们都被黑吉丹和诺桑害死了,只有大小姐逃了出去,湖中还捞出了你的尸体呢。原来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我们希薇部落又有希望了。”

提起茜玛,云卓的眼睛红了,但她立即克制了自己:“当年从湖中捞出的尸体并不是我,而是泥婆罗族人。虽然茜玛姐姐逃了出去,最终还是死于诺桑的阴谋。”

萨乌叹气了,但紧接着说:“太阳要落山了,你最好赶紧回去,要不晚上会有危险!”

“危险?”云卓疑惑地看向萨乌。

“是呀,最近雪豹危害了不少牲畜,黑惹号召希薇部落的男人们一同猎杀雪豹,我们已经杀死了近200只,周围已经很少看到雪豹的影子了。”萨乌说着边督促云卓上船:“豹子是夜行的野兽,所以晚上就比较不安全。”

“它只是吃些牲畜,没有伤害到人,为什么非要杀绝呢?”云卓想到了自己救的雪豹。

“是黑惹大人下的命令,说雪豹会危害我们的部族,所以我们才开始的,而且只是在红色月亮的夜晚才去猎杀,平时并不会。”萨乌把小船推下了水,挥手和云卓告别。

到底是怎么回事,云卓想不出原委,只是觉得即使雪豹的伤好了,最好有是留在自己身边比较妥当。她划起浆,向湖心的小岛冲过去,远远地就看到了格桑和雪豹等在那里,洛洛兴奋地对她们叫。

终于靠了岸,云卓跳下船:“你的伤风还没有好,怎就出来了,还有你。”她蹲下来,检查雪豹的伤口:“你的伤也蛮重的,怎么不好好呆在屋子里?”雪豹没有理会云卓,只是恨恨地看向对岸,天色已经暗了,对面早已是朦胧一片。云卓回头看雪豹,不解。

“我是想在屋子里等你,是它老咬我的裙角拉我出来。也是,去打水半天就可往返,怎么清早出去,现在才回来?”格桑费力的说着,鼻子已经不通气了。

“你是担心我吗?我去采了些药草所以回来晚了。”云卓拍了拍雪豹的头:“还有,你以后不要乱跑,尤其是红色月亮的晚上,因为人们在追杀雪豹。”

雪豹眼中突然释放出精光,但身体却瑟缩了一下,云卓连忙把它的头揽在怀里安慰着它。

回到小木屋,饭菜早已准备好了,而格桑说不舒服就躺下了。云卓匆匆吃了饭,给雪豹换好药,它的伤势并不重,再过两三天就会好。

她来到格桑身边,给她检查情况,格桑的病情让云卓很是担忧,她的伤风更加严重了。

云卓连忙把采来的藏茴香,月桂、夏枯草等草药配上金礞石和紫石英的碎末熬炖汤药,洛洛守在格桑身边,而雪豹就围着云卓转来转去。

“你也不安吗?生病的人怎么可以拉出去让她吹风呢。”云卓叹气了,雪豹停下来低吼了两声,似乎有些不满,但它还是爬了下来等待。

给格桑喂了汤药,云卓依旧担心,手边可用的药草并不多,最好是能采来一些木蝴蝶、龙脑香还有雪莲和乌鸡。于是她决定次日一早就去希薇城找这些药草,正好也可以问问黑惹为什么要猎杀雪豹。

注释:

关于玛旁雍错,有民间故事一则,说的是:很久以前,有一心地善良而富于同情心的王子,由老臣陪同出游,路见许多饥寒交迫、病老残死的痛苦现象。王子难过地问老臣:我如何来解除他们的痛苦?老臣答:请给他们以布施,这是惟一的办法。于是,王子许诺将养活百姓十二年。之后,他下令修建房屋,把国内的百姓集中在一起,供给他们吃用,并把每天的洗米水倒在一个盆地里,这洗米水积少成多,慢慢形成了湖。这便是今天玛旁雍错的由来。

3.8红月诅咒

次日清晨,又是一个金色的早晨,晨光从树林中斜照过来,太阳缓慢地升起、并且从敞开的窗户照进,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

云卓起来,先检查了一下格桑的病情,还好,有所好转,她连忙给她熬炖汤药,喂她喝了。然后拿了些肉干给洛洛和雪豹。

雪豹嗅了嗅地上的肉干,跟着头一撇,摆明了不屑这个食物。

“喂!”云卓胀红了脸抗议道,这家伙怎么回事,前两天一直吃得好好的,怎么今天不吃了?雪豹理都不理她,尾巴无聊地甩呀甩地,就是不肯碰地上的食物。

“难道是连着吃,你有些腻了?还是想吃新鲜的猎物呀?”云卓对它的烦躁表现有些不解。

雪豹听了她的话却点了点头,云卓笑了,对它说:“今天我去希薇城给格桑买些药回来,顺便给你带些新鲜的羊肉回来,你该满足了吧。”

它听了,舒服地爬下来,晒着太阳,依旧不去看那风干的牦牛肉。

云卓不再勉强它,给它换了药,它的伤口已经好了很多,看来洛洛并没有凶狠地对它。

收拾妥当,云卓准备带洛洛出门了,临走前不忘嘱咐雪豹:“不能在让格桑出去吹风了。”

雪豹不耐地转过身去,这个家伙的脾气还挺大,云卓笑着走了出去。

阳光很温暖,让云卓的心情也好了起来,没多久就进了希薇城。先到药铺买了药,不过上好的喜玛拉亚雪莲没有,也许黑惹那里会有,又到肉铺买了新鲜的羊肉,然后,云卓望城东黑惹的住处走去。

黑惹正好在家,让云卓很诧异:“怎么不用去诺桑的宫殿,他这么疏忽管理吗?”

“他并不在城中。”黑惹的脸上飘过一丝夹杂着担忧的兴奋。

原来他并不在城中,云卓轻松地舒了口气,接着向黑惹说出自己的疑问:“我昨天遇到了萨乌,他说你下令猎杀雪豹,这是春季呀,它们在繁衍后代,阿爸曾经禁止在春天狩猎的。”

黑惹慈祥地笑了:“这个我知道,我只是下令猎杀雪豹,别的动物不可以的。”

“为什么是雪豹呢?”云卓不解。

“因为你的阿妈曾经对天下了诅咒,诅咒玛格部落的继承人在每个红色月亮的夜晚变成雪豹,而希薇部落的男人则应奋起把它诛杀。”

“你说什么?是真的吗?”云卓眼前出现了灰色眼睛的诺桑,还有那只灰色眼睛的雪豹,他们的影子不停的飘过、重叠,她的心里绞痛起来。

“这当然是真的,在他是王子的时候,我们对它没有任何办法,而当红色月亮的日子,它就成了人人可以杀之的雪豹,它虽然拥有野兽的力量,但势单力孤的他不会次次幸运,逃过最优秀猎人的箭,这次萨乌就射伤了它,可它竟然逃得不见踪影,我们正在搜寻。”

有如晴天霹雳在耳边炸裂,云卓半晌说不出话来,她不敢、不愿也不甘相信自己救治的雪豹是遭受诅咒的诺桑。

她紧握拳头的手心被指甲咯出了鲜血,可她感觉不到疼痛,只有内心的翻江倒海。

黑惹觉察到她的异样,连忙问:“你怎么了?云卓!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云卓惨然,她对黑惹说:“我并不知道阿妈下了这样的诅咒,但我知道,我阿爸和阿妈的死并不单纯。因为他们知道是黑吉丹谋杀了诺桑的父亲,玛格部落的首领——扎诺巴。普泽大祭司曾对我说,能与黑吉丹对抗的就只有诺桑,只要他知道了真相。而我一直没有办法接近诺桑,也就无法告诉他真相。”

“噢?”黑惹有些惊讶:“你阿妈既然知道这些,为什么还对诺桑下了那样的诅咒?”他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不过,诺桑和黑吉丹现在的势力太过强大了,如果诺桑能知道真相,确是一件好事,我来帮你接近诺桑吧!”

“不!我还没有准备好。”云卓慌乱起来,她无法确定诺桑是否是那头受伤了的雪豹,也无法确定自己是否应该,或是能够相信诺桑,更无法坚定自己是否能压下心中对诺桑的仇恨,与他共处。

“这样红色月亮的日子还会持续多久?”云卓问着,心里盘算是揭开真相,还是再等待机会。

“还会持续4天,看来我要收回这项指令了,对付黑吉丹,我们又有了新的对策。”黑惹兴奋起来。

云卓匆匆告辞出来,甚至忘了雪莲的事情,回去的路徒然变得漫长无味,却又烦恼异常,阿妈对诺桑的诅咒有什么样的深意呢?云卓想不通。

到了小岛,雪豹趴在岸边,欢喜地迎接她的归来,如此的热情怎样都无法与那恶魔诺桑联系起来。云卓叹了口气,还是等4天过去后,再做打算吧…

3.9雪山遇险

云卓心事重重地往木屋走,不时看一眼雪豹,它还是那个样子,有些顽皮,对自己有些依恋。回到木屋,格桑已经起来了,她觉得好多了,这让云卓放下不少心来。

她拿出药材,才想到还少了雪莲,有些歉然,格桑说:“我已经好很多了,不用那么费心了。还买了乌鸡和羊肉吗,我去炖上去。”

云卓捡过那一大块新鲜的羊肉说:“这是它的,它很久没有吃新鲜的肉了。”说完,把肉放到雪豹的面前,不想它却厌恶地退后了好几步。

“怎么这么奇怪?这么新鲜的它也不喜欢吗?”格桑也走了过来:“要不你吃这个?”她把乌鸡在它面前晃了晃,它把头都转了过去。

云卓心里一冷:“它可能更喜欢吃煮熟的。”说完,转身进得里屋,关了门,颓然坐在地上,脑海中混乱一片。

格桑过来敲门:“怎么了云卓?”也有雪豹的低吼声传过来。

“噢!有些热,我换件衣服就出去。”云卓应着,缓缓起身,拿了件薄一点的袍子换上,她不停地对自己说:“这样也许最好,能够更容易的接近他,只是不要流露出来就好,你一定行的云卓,也必须这样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