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婆罗人。”诺桑只含糊地说。

“什么?”达卡一脸的莫名其妙。

“别惊动他们,”诺桑看也不看他一眼地下令。

达卡诧异极了。通常,他都自以为明白邦主的心思,但此刻,他却捕捉不到邦主的想法,但邦主要收手,他又能如何呢?

一批武土悄悄地来,又悄悄地去,为茜玛悼念的人,完全没有察觉到林边忽聚又散的行动。

云卓悲悲切切地葬了姐姐,夕阳西沉,黑暗中只余海涛声。她和几个人手执酥油灯,继续为茜玛守夜照路,衷心希望茜玛能与贡桑相逢,不必再茫然地空等待…

第三章血色诅咒

3.1惊获密闻

离开姐姐的墓地,云卓几乎听不到、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它已经死了吗?她不知道自己怎样才把这血海深仇向诺桑讨回,更不知道怎样才能让诺桑也痛苦万分。

云卓茫然地跟着普泽走向达果雪山山坳的深处,这黝黑的山体,只有顶覆着白雪,黑白分明,若这尘世中的事也能如此黑白分明该有多好!

此时,云捉突然想起兰卡姆姆临死前说让自己找到茜玛,因为她有非常重要的话要说,而茜玛也不在了,她要说的是什么呢?也许再无人知道了。想到这里,云卓的心又纠痛起来,她停下来大口的喘气。

普泽连忙过来,小声地说:“怎么了?很不舒服吗?喘息要小声些,不要惊动了山神,它会降灾祸的。”

云卓却再也忍不住,隐忍了3天的泪终于喷涌而出,苍怆的悲鸣掩饰不住冲出喉咙。旺杰把她揽在怀中,胸口传来热热的疼痛。

突然地动山摇起来,众人连忙躲到一块突起的巨石下面,汹涌而下的雪漫天漫地,掩盖了他们的脚印,掩盖了大地上的泥泞。

很久,大地恢复了平静,云卓太过疲惫,已经昏昏入睡,她的体温低得吓人。旺杰脱下自己的皮袍裹住她,把她背在身上,一行人急匆匆地往山坳中的隐蔽住所走去。终于看到洛洛的飞奔而来的身影,旺杰松了口气。

山坳中这个隐蔽的石屋,在一片雪松林中,刚才的雪崩并没有影响到这里。格桑一进屋就连忙生起火来,洛洛舔着云卓冰冷的脸,焦急地低鸣。普泽煮了糖水,旺杰紧拥着云卓。

傍晚时分,云卓醒了过来,恍如隔世,她的亲人哦,都不在了。

“人都是这样,要经得起悲伤,也要享受得起快乐才行。”普泽叹着气。

洛洛逮了只雪兔回来,格桑默默地把它收拾好,架在火上烤着。

“你要怎么办?”旺杰凝视着云卓美丽哀伤的眸,他的心和眼都汹涌着怒火,诺桑!他绝对不会原谅这个阴险、残酷的男人。

“我要回普兰,找赤西上师,学习医术,我必须接近诺桑,我要让他用血来偿还。”云卓的眼中有两簇火焰跳动着,却又笼罩着一层雾气:“可是茜玛要告诉我什么重要的事情呢?我再也不能知道了。”

“你不提起,我险些要忘记了。”普泽拍了拍头,对云卓歉然。“可是,她让你去找诺桑邦主…”普泽犹豫地开口。

一听到这名字,云卓立即咬牙切齿地说:“要我报仇,对不对?我绝对不会饶过他的!”

“不!不!她从兰卡姆姆那里知道诺桑也是被利用的,真正的罪魁祸首是黑吉丹,他才是幕后最大的阴谋者。”普泽说。

“诺桑和黑吉丹又有什幺不同呢?”云卓不解地说:“他们叔侄俩狼狈为奸,在中象雄的部落及王城间横行霸道,无恶不作,人人皆称他们是豺狼,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诺桑完全是被误导了。”普泽说:“诺桑的父亲扎诺巴在当邦主时,曾听信黑吉丹的话去征服巴人。”

“我若记得没错,扎诺巴是死在远征的途中,”旺杰插嘴道。

“他是被谋杀的。”普泽说:“云卓,你父亲和扎诺巴邦主是很好的朋友,他们都喜欢中原、大食的文化,不断地引进那里的的书简、宝藏。黑吉丹杀害你父亲,名义上虽是说传播邪教思想,其实只是想掩饰他弑兄的罪行而已。”

“所以,诺桑实际上是认贼作父。”旺杰疑问地说。

“他这贼已经是青出于蓝了,还记得他驱逐我们离开希薇城的嘴脸吗?那时他不过十八岁,就冷酷无情得可怕,现在就更教人闻之丧胆了。”云卓忍不住说。

“云卓,你听我说。”普泽碰碰她的肩,“你晓得有多少人想杀黑吉丹而无法下手吗?他是主祭司,早已把王玩弄于股掌之间,王对他的信任,别人不可能扳倒他。他现在不但想统一中象雄,还想统一整个象雄,成为第一位领导者。为了他的目标,过去已死了许多人,未来更会血流成河,他一天不死,战争及谋杀就永不平息。”

“他当然也在我报仇的名单之中。”云卓强调地说。

“如今整个象雄能与他相抗衡的就只有他的亲侄儿诺桑。”普泽说。

“怎幺可能?”云卓想起那高高在上,有神祗一般的脸孔,又带着邪恶的笑容的人。

普泽在衣服中拿出一张有族徽及封印的羊皮卷,说:“这是黑吉丹亲手发出暗杀扎诺巴的指令,别人模仿不来的,只要诺桑看过,就会明白了。”

云卓沉默不语,第一次了解到父母死亡原因并不单纯以及复仇的不容易。

“可是怎么能让诺桑知道,即使他知道了又会怎样?”云卓并不认为诺桑会反对黑吉丹。

“没有人能不为自己的父亲报仇。如何让诺桑知道确实是个难题,一定要先得到他的信任,才能给他这个看。不过你说你要学医术接近他,到是个好方法,不过又很危险。全象雄的人都知道,诺桑得了一种很奇怪的病,可没有人知道是什么样的病,所有给他看病的人都没有再出现过,也许被他杀了,保守他怪病的秘密。”

“和诺桑合作?那我们还不如去亲吻一条毒蛇算了!”旺杰不屑地说。

云卓却在想,诺桑的怪病是什么样的?如果他真的能公然反对黑吉丹,是否能给象雄带来平安?她第一次不是只考虑到自己的仇恨。

“我明天就起程回普兰,找赤西上师学习医术,然后再机会接近诺桑吧。你们将如何?”云卓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我送你过去,然后联络一些部落帮助你。”旺杰说,其实他心里在筹划的暗杀黑吉丹和诺桑的计划,他不相信毒蛇会有心。

“让我跟着你吧,云卓小姐!自幼我就被家人抛弃,是茜玛小姐收留了我,”格桑恳切地说。

“格桑,我的生活是充满飘泊,也充满危险的,你明白吗?”云卓叹气了,对这个独臂的女孩,她也是同情的。

“我不怕,真的不怕。反正我的人生从未平顺过,我也不指望将来会改变!”格桑坚决地说。

云卓被她的话打动了,点头同意,她又看向普泽。

普泽微笑:“这里的一切需要有人来承担,否则你们的日子将不会平顺。”

“不行,不需要你来承担,如果要人来承担,也是应该让诺桑或黑吉丹来承担,绝对不能是你呀!快放弃这个念头吧,我还需要你的帮助!”云卓急急地说。

普泽摇头:“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我要给你们争取更多的时间,所以你们不要再坚持了。我已经是风烛残年了,能做的只有这个了,希望你们能担负起整个象雄的命运。”

“不,不能!”云卓、格桑还有旺杰都落了泪,但她们心里明白,普泽祭司说得不错,她们在穹隆银城造成的慌乱一定会被黑吉丹利用。

“你们连夜走吧,我担心他们追捕的速度。”普泽依旧微笑着。

云卓给普泽跪了下来,行了大礼,默默无言。

天彻底黑了,风吹起,一阵阵如哀呜,月亮也蒙了淡淡的红雾。旺杰知道云卓的心情,只有默默相伴,格桑亦不语,洛洛也感知到大家的悲哀,也低着头默默地跟着。

愈行愈缓,眼前的路再也看不清楚,泪多得用手擦也擦不完,云卓干脆走到一棵雪松后,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哭得天地皆悲,泪不尽,人生的无奈亦不尽呀…

3.2前方的路

云卓、旺杰、格桑还有洛洛默默地前行,过了3天终于从山谷中穿过了达果雪山,转向西北。

出了雪山,来到纳仓部落的尼玛城,就听到很多人都在议论着一件事情。云卓并没有从悲伤的心情中走出来,所以并没有注意到,而旺杰观察到了。他先安顿了云卓和格桑在一个石屋住下来,这个石屋的主人叫科旺,是旺杰很好的朋友,他让妻子热情地招待她们,然后就随旺杰匆匆出去打听消息了。

云卓把热茶捧在手里取暖,在茶水袅袅上升的香气中,视线又开始模糊。她担心、惶恐、茫然。

傍晚十分,科旺和旺杰回来了,旺杰的红眼睛让云卓的心再次沉到了谷底,她急切地看着旺杰。

他有些哽咽了:“普泽大祭司承担了所有的罪名,被沉湖了。”

又一个身边的人死去了,云卓从来没有这么寒冷过,为什么越是对自己情深义重的人,死得就越凄惨呢?自己将如何为他们报仇呢?到底要怎么做,死亡才不会再出现?

“可是,普泽大祭司被沉湖后,出现了一件怪事。”科旺说:“普泽大祭司是清晨被沉入当惹雍错的,可是夜里,当惹雍错就发出隆隆地低吼,次日清晨竟发现原本的当惹雍错变成了两个湖泊。”

“天呀?怎么会?”格桑还有科旺的妻子都惊讶地问。

“普泽大祭司被沉的地方突然冒出褚红色的土地,而且是很宽广的一片,把湖水隔成了2片。”科旺有些激动起来:“而且听说东边的那湖在一天之中能变换三种颜色,。湖东岸连绵不断、屏风般矗立的黑色山体也变成了褚红色的山壁。现在很多人管那片湖水叫当穷错,虽然取的是小的当惹雍错之意,但大家都很惊慌呢。认为这是上天降下的惩罚,一定是有人得罪了神灵。”

云卓被深深地震撼了,但里面隐约存在的危险让她不得不问:“大家都认为是谁得罪了神灵?”。

“认为是王呢,说他逆天行事,害了很多人,连自己的继承人也被他害死了。很多人现在都主张废黜现在的林格部落继承王室的权利,准备让强悍的码格部落来统领象雄呢。”

“阴谋,又一个阴谋!”云卓悲愤地说。

“没错,这肯定是黑吉丹放出来的口风。云卓,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要拿出主意来决断了。”旺杰望着云卓的眸说。

云卓的内心如海中的波涛汹涌异常,但普泽临别前的话又时时提醒着她,她深吸了口气说:“现在,我们还不能做什么!必须静观其变,否则,我们都将成为别人棋盘上的旗子。”

“真的只有找诺桑来合作吗?”旺杰有些懊恼。

“诺桑?你再说什么,他和黑吉丹是一枚铜钱的两面,根本不分彼此。”科旺疑惑地叫出声来。

云卓看了旺杰一眼,有些埋怨,这样的机密事情不应该随口说出来的。旺杰也发觉自己说溜了嘴,感到更加懊恼。

简单吃了晚饭,云卓登上石屋的房顶,看着满天的星辰,月光如水,伴着凄凉。自己一直都在等待:等待日出,等待日落,等待每一个可以接近诺桑并给他致命一击的机会,而现在那个机会依旧渺茫,却变了味道。不再是酣畅淋漓或是玉石俱焚地复仇,而是可能要选择与那样一个与自己有血海深仇的人合作。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泪水已不能表达一种单纯的心境,无法言说的疼痛从心之深处蔓延,不知道该放弃还是该坚持!没有人知道全心全意地去等待复仇的机会有多么地无奈和艰辛,也没有人知道与自己的仇人合作会是怎样的疯狂与矛盾。

旺杰也坐了过来,默默无语,他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在他的眼中,她的一切都是这样完美。寄予着他的无限爱慕。而在他第一次见到云卓的时候他就知道,她的生命里已经融入了彻骨的仇恨,不会再迸发出爱情的火花,而她必须去为那仇恨付出些什么,也许是美貌,也许是生命。

云卓转头迎向那专注的目光,一片模糊。旺杰伸出温暖的手抹去那冰冷的泪珠:“所有的一切,你不要自己承担,让我来帮你好吗?我是你的哥哥,我会永远守护你。”他说完抬眼望向月亮:“你看那月亮,本以为它是天空中最孤寂的神,后来才发现,原来还有那么多的星星守护着它,衬托着它。想来人生很多的事情也是如此,成就大事的虽说是一个人,但他的背后一定有多如星辰的人在帮助他,所以,你不要那么孤单地自己去等待、自己去努力。如果你想做那月亮,我就会成为你的星,你圆满的时候,我是衬托,你残缺的时候,我是你的守护。”

云卓也看向月亮:“月亮从来都不寂寞,只有认为它寂寞的人才最孤单寂寞。”她微笑:“我只是没有把握去走前面的路,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你是我最后的守护。赤西上师曾说过让我自己开出一条道路,原本以为将是很可怕的一件事情,而有你在身边,即使可怕我也有胆量去尝试。”

笑容也挂上了旺杰的脸,他不会让云卓去碰触那些危险的,他要一力承担,虽然现在时机还不成熟,但假以时日,他在农民、牧民中的声望足够的时候,他一定会来颠覆这个黑暗的世界,会来处理那个让云卓痛心疾首的人。

云卓在筹划着与诺桑的相识!相识?只要有心,怎样不是个相识法。

突然一颗流星划破寂静的夜,流星的美丽总是那么一瞬,转眼即逝,而又在这一瞬之间给人永恒的美。看到流星是有些晦气的事情,给云卓的心底带来一丝淡淡的忧虑,但天空中极美的月芽儿让人舒服,弯弯的,细细的,笼罩着一片朦胧的光晕,斜斜地躺在蓝色的幕布上,似睡非睡…

次日清晨,他们又上路了。急急地赶路,又过10天,终于进入了普兰的地界,一切曾经的熟悉扑面而来,云卓的眼前又一次的模糊。

从玛旁雍错的东边,越过一条狭长的小山丘,就到了与赤西上师相约的拉昂错。这里一直叫鬼湖,所以云卓小时侯并不被获准到这里来。

云卓在一小块没有封冻的地方蹲下身来,沾着冰冷的湖水清洁了一下脸上的尘土,却发现这水有些涩涩,用舌头舔了一下手指,竟是一口咸涩。

鬼湖看起来的确充满妖气,从纳木那尼峰后腾起的云雾像是把阳光都吸走了,湖面上笼罩着一层潮湿而诡秘的气氛,深蓝色的湖水结出了深蓝色的冰,显得幽暗而沉寂。湖中有一个小岛,只有隆冬季节,湖面封冻结冰时,才能上得那里,此时正好。云卓探了探哪里的冰最结实,在踏上之前,与旺杰告别:“我们也来个2年之约吧,我会在这里潜心研习医术,2年后请你陪在我身边。”

旺杰点头离去。

云卓、格桑、还有洛洛走上了那冰封的湖面,开始了她无法预知的旅程…

3.3受伤雪豹

赤西上师早已等在了这里,虽然云卓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选择里诺桑如此近的地方,但无疑这里是个僻静的地方,一般人不会注意到这个孤岛上浓密森林中的木屋。

赤西也听说了穹隆银城发生的事情,他只是叹气,没有责备也没有感慨,只是担心云卓会因此遭到一些轮回的报应,但他只把担忧藏在心底,没有表露出来。

隆冬季节是安静的、宁静的,云卓在这个孤僻的小岛上,反而放宽了视野和心情,她跟赤西努力地研学医术,不觉已是冬末春初。

赤西上师已经去了外象雄的戈人部落,那里的王子每年春天都会犯哮症,需要他的治疗。云卓并没有跟他前往,而是留在小岛上继续阅读、背诵医书。

这天傍晚,院落里只剩下懒洋洋的春晖和尴尬的沉默,云卓捧着一杯草药茶默默地想起自己与赤西临行前夜的对话。

“你认为人为什么会生病?”

“这个嘛…书简上说,病人大致分两种,一种是精气不足,一种是精气过盛。前者称为虚症,后者称为实症。具体到治疗也有所不同,虚症要补,采取的是激发气血的方法,而实症要泻,以便排除体内淤积的恶气。”云卓答道。

“不错!不过,这还并非全部。即使是相同的病,对于有些人有效的药却不一定适合另外的人,有时甚至还有害。就拿吃饭来说吧,同样的饭有的人吃了可能起风疹,而有的人吃了可能安然无恙。人天生就有五脏六腑的虚实之分,根据虚实不同,病情的发展也就相应地有所区别。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

“你的意思是说,即使得了相同的病,也要根据原因和病情不同而开不同的处方,是这样吗?”

“对。人的身体各种各样、千差万别,必须根据天生特性的不同,与自然相疏通。所谓的治愈疾病,其实就是打通人体内部被堵塞的与自然的疏通之路。”

“可是,五脏六腑的虚实因人而异,我们怎么加以判断,并进行准确的治疗呢?”

“这个道理我也说不上来,将来你自己去领悟吧。因为与医术相关的理论搀杂着各种假说臆断,孰是孰非还很难说得清楚,只能依据病人的病情好转与否来做出判断,并且也只能在治疗大量病人的基础上积累经验,除此之外,别无他法。”赤西一边低头分检药材,一边说:“人如果太执著于某种情感,往往会引起命运和健康的变化。愤怒和憎恶日积月累,首先会伤害肝脏,接着可能引起脾脏和胃肠的疾病。因为五脏六腑既是各自独立的生命体,也相互作用,互为影响。与人恩德也即与己恩德,也是同样的道理。”

与人恩德已经不容易了,何况是自己憎恨的人呢,岂不是难上加难吗?想到这里,云卓有些烦闷,放下茶杯,走了出去,坐在小岛边的一块礁石上。难得的清净,因为洛洛随格桑去玛旁雍错打水去了,现在只有云卓一人望着已经融化成幽兰色的湖水逐渐变暗。

这么静谧又有些凄凉的夜晚,云卓不由得哼起歌曲,压根儿没察觉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原本一直绕着她身边的鸟鸣声停止了,除了流水声之外,四周变得静悄悄的,就连身边的空气,也酝酿着一股紧张的气息…“啊!”正当云卓低头看向湖水的时候,她忽然惊呼一声,发现到原本幽兰澄澈的水面,现在居然染上了一片猩红的颜色。

云卓吓了一跳,不敢相信,连忙俯下身,用手沾了些许湖水,她瞪着自己的手,上面还残留着红色的液体,隐隐透着一股血腥味。

是血!有人受伤了吗?云卓的脑海中方闪过这个念头,跟着就感觉到自己背后的寒毛竖了起来,甚至不用回头,就可以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背后。

“是谁?”她没有回头,而是慢慢地将手擦干,等待逃跑的最佳时机。

没有人回应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的味道,还有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危险气息。这里从来没有外人出现过,那么,在她身后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云卓鼓起所有的勇气,想回过头看清楚背后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就在云卓转过身的那一刹那,她听见一声低吼,还来不及看清眼前的事物,下一秒,她的四肢泛起剧烈的疼痛感,她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扑倒,掉进了冷冽的湖水中,打碎了湖面上倒映的红色月亮。

“啊!”是一头雪豹!从湖水中冒出头的云卓睁大双眼,看到了一只雪豹站在自己刚才坐过的礁石上,低头看着自己。

空气像是被凝结住地紧绷着,云卓耳边除了可以听到流水声之外,她还听到了雪豹咚咚的心跳声。奇怪的是,雪豹并没有后续的动作,只是以一双灰色的眸子盯视着她。云卓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被这头雪豹当成晚餐,只是睁着一双眼看着这头凶猛的野兽,湖水的冷开始侵袭自己的身体。

“灰色眼睛的雪豹!”仔细一看,云卓错愕不已地开口。这一只雪豹居然有一双灰色的眼睛,而更诡异的是,这一双眼睛美得像是夏日夜晚的雪蜂,又像是银色的宝石,像极了她曾经看过的一双眼睛…雪豹仍旧以一双灰色的眼睁盯着云卓看,而且还带有一丝惊愕,既而失落、痛楚。一人一豹就这样对峙了好一会儿,直到一滴滴湿热的液体顺着雪豹的躯体,滴落在礁石上。

“你受伤了!”云卓惊呼一声,原来刚才染红溪水的就是它的血。

像是在回答云卓的问题,雪豹忽然发出了悲愤的吼叫声,跟着“咚”的一声,直直地倒了下去。

云卓费力地从湖水中爬到岸上,无法顾及自己的湿漉以及寒冷,仔细地打量昏迷的雪豹。在象雄茂盛的森林里,她也曾经看过雪豹,但在这里并没有看过,而且还是灰色眼睛的雪豹。

他有一身色泽光亮的皮毛也是湿淋淋的,看来它是游水过来的。云卓弯下身子,这才发现到雪豹的腹部插着一枝断箭,看样子它受了非常严重的伤。

不知道因为什么,云卓想为它治疗,是那双灰色的眸子?还是那惊愕又痛楚的眼神,她伸出手下意识地抚摸着它柔软光亮的毛皮,最终决定为它疗伤。

云卓先跑回木屋,取了些曼佗罗花粉,拍在雪豹的鼻子周围,也掰开它的嘴,放了一些进去。又拿了粗布蒙住它的眼睛,然后费了很大的力气把它放在毡毯上,再把它拖到15米外的木屋里。

她先以毛毯裹住雪豹不让它的体温下降得太快,跟着将药草覆在它的伤口上,再准备可以止血的药草,等到一切就绪,云卓深吸一口气,准备拔出它腹部的断简。

负伤的野兽是最危险的,微颤的双手紧紧握住了断箭,云卓屏住了呼吸,双手用力一拔,使劲地将断箭给拔了出来,血也飞溅了云卓一脸,热热的、腥腥的。

雪豹在剧烈的疼痛下醒了过来,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叫声,云卓怕它跳起逃跑,扯裂伤口,根本没有想到害怕,就扑上去抱住它的头。

所幸她让雪豹服下的药粉发挥了功效,雪豹在发出那一声怒吼后,头再次软软地垂在云卓的怀里,跟着又陷入昏迷之中…

3.4相安无事

等雪豹完全没有了动静,云卓才放开它的头,再次靠近它的伤口,她迅速地将伤口用咸咸的湖水擦拭消毒,再将止血的草药裹在布条里,细心地为雪豹包扎。

等到所有的疗程都结束了,云卓起身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肩膀,才发现自己还穿着一身带血的湿衣服。于是她走进里面自己的房间换了一套干净衣服,再为自己煮了一壶祛寒的药草茶。

刚坐下来,就听到洛洛紧张的吠叫,云卓连忙跑出去,格桑和洛洛已经打了纯净甘甜的玛旁雍错的湖水回来,格桑看到跑出来的云卓,有些担忧地说:“我们划船回来,没等到岸边,洛洛就发现了什么,不安地叫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云卓安抚着洛洛,不让它出声,然后有些神秘地说:“我收留了一只受伤的雪豹,刚刚给它疗完伤,它还在昏睡,所以我们要小声哦,谁知道它醒了会怎样?”

“在哪里?你把它放在哪里了?”格桑有些惧怕地问。

云卓指了指屋里。

“那我们怎么办?要睡外面吗?”格桑松了口气。

“把它锁上好了!不管怎样,我都要先洗个热水澡了,刚才掉进了湖里,还沾了很多雪豹的血。”云卓拉着格桑进了屋。

雪豹依旧躺在地上的毡毯里,没有任何动静。洛洛对它呲牙,并走近闻了闻,立即跑到云卓的身后,似乎有些害怕。

云卓揉了揉洛洛的大脑袋:“你这么强壮,它可不是你的对手,而且它还受伤了,你不要怕哦,不过你也不许招惹它。”

格桑已经找了青铜链子过来,好在屋里有一个大木桩做饭桌,正好可以利用,她们合力把它栓好。

吃了晚饭,洗澡水已经烧热了,云卓考虑再三,还是把木桶放在了外间,让格桑和洛洛进里面去。

云卓用瓦罐把木桶里注好温度适中的水,又在水中放了姜、没药、肉桂、橙皮,还有牦牛奶,这样可以祛寒润肤。在进入木桶前,云卓看了看雪豹,它依旧动也不动的躺在那里。

云卓开始解开袍子,把脱下来的衣服放在一旁的架子上,用手沾了沾那水,带着清香和暖暖的温度,一定会是舒服无比。云卓露出了微笑,正要进入木捅时,却突然迎上一双灰色警戒的眸。

云卓连忙抓了雪白的衣服挡在胸前:“你别乱动啊,我帮你把伤口包好了,现在你一动可就前功尽弃了。”云卓不管它听不听得懂,只是大声地阻止它。

雪豹并没有任何动作,许是虚弱吧,云卓仍是不好意思在它面前赤裸,抓了袍子扔向它的头,借此机会她钻进了木桶。

雪豹有些不满地低吼,洛洛立即冲了出来。云卓连忙对洛洛说:“没事的,回去!”

洛洛在木桶旁趴下来,注视着雪豹,雪豹也发现自己被链子栓着,停止了挣扎,只是把头从袍子下拱了出来,很是怨恨地扫视了一眼洛洛和云卓,便闭了眼睛,回复到了休养的姿态。

本想好好泡泡澡的,看来是不行了,云卓只好在皮肤刚开始红润就起身,蹲在木桶后面费力地穿着裹衣。不知为什么,她很不愿让那雪豹看到自己的身体。

突然一阵很大“咕噜”声,云卓哑然失笑,雪豹饿了。她系好衣服的带子,慢慢地靠近它,俯身拾起袍子,不经意地又对上那双灰色的眼睛。那眼神中有探询的味道,云卓对它友善地笑笑:“你饿了吗?可是要给你吃什么好呢?”

雪豹伸出舌头舔了舔唇,依然有气无力。

“先把药喝了才可以吃东西,而且只能喝些淡肉汤,你受了很重的伤,不能吃肉这种油腻的东西。”云卓说完走到厨房,端了早已晾凉的汤药。

云卓将汤药小心翼翼地端到了雪豹的面前,然后倒在盘子里给它:“喝吧!可能有些苦,不过苦口的良药对你的伤痛有好处。”云卓放下盘子后,谨慎地退了好几步,毕竟它是野兽,洛洛在一旁一直很警惕地盯着雪豹。

雪豹嗅了嗅盘中的汤药,又用眼睛瞟了云卓一下,才试探地舔起来。

云卓叹了口气:“是谁让你受伤的呢?现在还是禁猎的季节呢。”

雪豹停下来,看了她一眼,云卓看着那灰色清澈的眼睛有些迷惘。洛洛哼哼了几声,云卓才发现雪豹已经把药已经舔干净了,她起身去厨房弄了些山鸡汤来。

“我知道你喜欢自己猎捕食物生食,可是你现在受了伤,要吃一些干净的食物才好,所以,不管你又多么不情愿,还是只能吃这些。”云卓以商量的语气开口。“只要你恢复了力气,就可以去找自己喜欢吃的东西,这一锅鸡汤是我按记忆中阿妈的方法做的,一定很好吃的。”

雪豹又是探询地看了看云卓,然后大口大口地舔起来,它的举动让云卓笑了,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它的头表示赞赏。

“伤还没好可别乱动,所以我才锁着你,我并不想禁锢你的自由。”一边摸着它柔顺的毛发,云卓一边和它闲聊。

雪豹非常通灵性地舔了舔她的手心,似乎在感谢着云卓为它所做的一切。

“你就好好待在这里睡觉吧。”云卓在它腹部受伤的地方盖上保温的毛毯后,转身想要回到自己的屋里。

雪豹却按住她的裙角,洛洛有些不满。云卓复又蹲了下来:“你害怕吗?要人陪吗?好奇怪,雪豹不是独来独往的吗?”它的爪子依旧按着裙角,无奈,云卓只好说:“那好吧,我陪你,不过我要去那些毡毯来。”

雪豹这才松了爪子,云卓进屋要取毡毯,格桑吓了一跳:“你要陪它,晚上被它咬伤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