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王的故事

“你的困扰并非在于仇恨。”王的微笑让人感到温暖。

“既然过往无法改变,人是否能有所改变?”云卓叹气,内心纠缠。

“天下的每一事,每一物都不可能是完全的永恒,人亦是会变的,有的从赤贫变成豪富,从君子变成了小人,从英雄变成了狗熊,也有从豪富变成了赤贫,从小人变成了君子,从狗熊变成了英雄。但凡事物的转换都要假借外力,受环境影响。”

“这点不错,但是为什么有的人转变后就会给别人带来巨大的痛苦和灾难?”云卓想到了黑吉丹、诺桑,还有面目早已不清的父母、茜玛等已经离去的亲人、朋友。

“对金钱的欲望,对权力的欲望,对声名的欲望,对性的欲望!人类所有的苦难和灾祸,都是因为这些欲望而起的。”

“说得很对!”诺桑的身影闪了出来,他先递了水给阿育王,然后给云卓分了食物和清水。然后他坐下来问:“可如果他的欲望来自于别人或是家族强加给他的呢?尤其是对至高无上的权利的欲望!”

“自古以来,无论是谁想站在群山最高处,就得先学会如何忍受寂寞。只要他能承受那些寂寞,这些欲望对他来说,就不是强加的,而是他自己想要的。”

诺桑陷入沉思。

“春天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们来到了我的国度,你们也历经了磨难,此时你认为人世间什么是最珍贵的?”阿育王问。

诺桑想了想,回答:“世间最珍贵的是‘得不到’、‘曾拥有’和‘已失去’。”

阿育王喝了一口清澈甘甜的水,说:“我来讲讲我的故事,你再来体会。”

诺桑与云卓对视了一眼点头。

“我的人生因为三个女人,改变了多次。

第一个女人,是我的母亲,作为一名并不受宠的王妃,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不被恶毒的贵妃所设计伤害,她选择了默默牺牲自己。当我好勇斗狠时,母亲只有用立誓沉默来劝戒、暗示我离开凶险万分的宫廷.我也因此能在之后邂逅到考瓦基。我们相爱时,我可以忘记一切争斗与仇恨,甚至与仇敌握手言和。

她就是二个女人,是我深爱的人.她是一名亡国的公主,在流浪途中遇上了我,她热情奔放,能歌善舞,勇敢深情,同样具有火一般性格的我与她心心相映。

然而天意弄人,就在我们即将缘定终身的时候,母亲病重的消息不得不使我离开她,踏上归国的路途。当我满怀喜悦地回来与爱人重会时,得到的却是她早已惨死在兵乱之中的噩耗。当我听到她的死讯时,万念俱灰,丧失了生活的勇气,感到很寂寞和难过,也变得冷漠和邪气。只有考瓦基的爱能使我变成可爱而多情的人,失去了考瓦基,我似乎失去了一切。

不久来自宫廷的暗害又使我身负重伤,在疗伤的过程中,我遇到了我生命中第三个女人,就是我后来的王妃,她端庄美丽而富有同情心,为了保护我,在新婚之夜失手杀死了刺客,沾满鲜血的双手使得她成为了人见人恶的不祥之人。

我娶了她,娶她多是为了报恩和同情,她也深知这一点,选择了无私的爱我,她的力量来源于爱,对生灵和受苦大众的爱,佛家舍生取义,舍已为人的爱使我重新燃起了对生活的希望。

但那些无时无刻不在暗算我的政敌们却惶惶不安,他们罪恶的双手又再度伸向了我的王妃腹中的小生命,阴谋没有得逞,但我的母亲却倒在了血泊之中。愤怒与仇恨改变了我,为了复仇,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兄弟姐妹,登上了皇位。为了发泄心中的怒火,我率领大军南征北讨,军队所到之处生灵涂炭,我用沾满鲜血的双手建立了丰功伟业,同时也使得自己成为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暴君,众叛亲离。

而命运再次和我开了一个玩笑,当我与考瓦基在战场上兵戎相见时,眼睁睁看着她在我怀中睡去,再无法醒来,那种无能为力、无可奈何是人生中最大的悲哀,最大的痛苦。

最后是我的王妃和优波坦大师救赎了我崩溃的灵魂,从此我放弃了暴力,皈依佛门,让全国民众尊从佛教,我的心灵得到了平和与洗涤。”他闭着眼说完,又睁开了眼。

“你的过往,哪一件不是‘得不到’、‘曾拥有’和‘已失去’呢?你不觉得痛苦吗?”诺桑惊讶,心中的英雄竟是如此儿女情长的情种,不由得思量起叔叔曾对自己的教育。

看着沉思中的诺桑与云卓,阿育王微笑:“我再来讲一个故事。”

他闭了眼睛,又娓娓道来:

有一只豹子快乐地生活着,它是奔跑得最快的动物,它可以奋力奔跑猎杀到喜欢的动物来喂饱自己,终于有一天它受伤无法奔跑了,就连一只兔子都无法捕到。它饿得奄奄一息时,佛祖出现了。

他问了豹子一个问题,“你觉得世间最珍贵的是什么?”

豹子不假思索地说:“是‘得不到’、‘曾拥有’和‘已失去’。”

佛祖点头,给了它一块食物,让它再仔细思考。

这样过了一千年的光景,豹子的佛性大增。一日,佛主又来到它的面前,对豹子说道:“你可还好,一千年前的那个问题,你可有什么更深的认识吗?”豹子说:“我觉得世间最珍贵的是‘得不到’、‘曾拥有’和‘已失去’。”佛主说:“你再好好想想,我会再来找你的。”

又过了一千年,有一天,它看见了一只迷路的、美丽的、温顺的羚羊,顿生喜爱之意。豹子每天看着羚羊很开心,它觉得这是三千年来最开心的几天。然而羚羊与它始终保持着安全距离,豹子为了讨好羚羊,甚至放弃了捕猎。

羚羊也爱上了豹子,但是这时羚羊群找到了这只走散的羚羊,对它们的爱情大加阻止。羚羊头领质问那只美丽的羚羊:“你是否忘记了我们曾经有多少兄弟姐妹命丧豹口?你是否忘记了自己是一只羚羊,而它是我们的天敌这个事实?”

那只羚羊无可奈何地与羚羊群走了。

豹子一下子觉得失去了太多,这时佛主又来了,问它:“这一千年,你可好好想过这个问题:世间什么才是最珍贵的?”豹子想到了羚羊,对佛主说:“世间最珍贵的是‘得不到’、‘曾拥有’和‘已失去’。”佛主说:“好,既然你有这样的认识,我让你到人间走一遭吧。”

就这样,豹子投胎到了一个帝王家,成了一个王子,一晃,他就到了十八岁,已经成一个风流倜傥的王子。

这一日,邻国的公主长羚来到了他的国度,皇帝决定在后花园为她举行宴会。席间来了许多妙龄少女,风流少年,然而那公主却刺杀了国王…”

说到这里,他突然戛然而止,云卓若有所思,诺桑若有所悟,却是沉默。

过了许久,云卓问:“后来呢?”

阿育王微笑,递了一串珠子给诺桑,说:“还不知道,也不能说。这是一串佛珠,一共108颗,当你无法静心思考的时候,可转动一圈,你的心会静下来,让自己倾听坦白的心声。”

先不追究那故事的结局,诺桑对阿育王总说到的“佛”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攀谈起来。

云卓却陷入了沉思,痛楚且挣扎…

注释:

阿育王——佛教护法名王,意为“无忧王”。印度孔雀王朝第三代国王。在位年代约为公元前268年至前232年。他继承并发展了父祖统一印度的事业,使孔雀王朝成为印度历史上第一个统一的大帝国。

他在统治的第八年中,胜利结束了一场对印度东海岸上羯陵伽国的征服之战。但是当他认识到他的胜利使人类惨遭伤亡时,就感到心惊肉跳。有十万人丧失生命,甚至有更多的人受伤致残,阿育王在惊愕和忏悔之余,决定不再用暴力来完成对印度的征服,并且放弃一切侵略性的军事行动。他采用佛教作为他的宗教哲学,努力实践“达摩”规范,包括诚实、仁慈和非暴力。

阿育王死后不到十五年,孔雀帝国便土崩瓦解,此后从未恢复。但是佛教得到过阿育王的支持,他对世界的长期影响是巨大的。他登基时,佛教只在印度西北的一弹丸之地流行,但在他死去时,它的教徒遍及印度各地,而且迅速传向邻国。除了乔达摩·悉达多本人以外,阿育王对佛教发展成为一种主要的宗教所起的作用比任何其他人都大。

5.4故地巴却

诺桑与阿育王相谈甚欢,诺桑问了他关于诅咒的事情。

阿育王微微一笑:“任何诅咒都有破解的方法,但需要你自己去争取。现在,你就把它当作是你必须经历的磨练吧,这样,你可以换个角度来审读自己。”

次日清晨,云卓与诺桑和阿育王告别,踏上了回家的征途。

初来的时候是春季,离开的时候已是深秋,不过这里的秋不比象雄,这里依旧温暖,而那里应是大雪纷飞了。

依旧是沿着恒河水逆流而上,回去的路上竟然没有遇到任何麻烦,不过一个半月就到了里象雄。

里象雄距离中象雄还有近3个月的路程,而这3个月,大雪封山,是无法跨越那些高耸的雪山的,云卓和诺桑只能等待又一个春天的来临。

这日,他们来到了里象雄最大的城邦,麻羊部落的巴却城。

站在高高的石头城墙外,云卓的眼被阳光刺痛,更是被往事刺痛。离开这里也已经有8年多的岁月了。8年前,她在这里立誓学习医术,接近诺桑,远离了曾收留自己的泥婆罗族人;8年后,她学习了医术,也接近了诺桑,却依旧有当时那种遥不可及的无可奈何,还凭添了许多惆怅与烦恼,依旧理不清复仇的计划。

自从告诉诺桑真相后,诺桑虽然绝口不提,但云卓知道他内心有了动摇,亦不再多言。可如今一到了象雄的领地,故地重游,不免想起故人——次仁,还有他与甘珠、卓玛间的纠葛。

望着紧锁双眉的云卓,诺桑有些奇怪,云卓却唱起了当年卓码的歌:

“叫我如何忘却呵,岁月一直在流逝,我的心始终没停止思念,

叫我如何忘却呵,遇见是最美丽的错误,失去是最残酷的必然,

只有无情才能把你忘记,软弱的我学会残忍,狠狠面对人生每次寒冷,

只有无情才能把你忘记,笑容停在脸上的瞬间,泪水早以填满了心田,

绝情才是正确的,飞蛾扑火过才知道,痛心爱过的人往往有缘没有份,

所以绝情过后就会无情,无情过后才会忘情,才会忘了疼。”

诺桑被那悲伤的歌声震撼了,云卓给他讲次仁的那段故事,诺桑听了久久不语,灰色的眸却迸发出光彩。

收拾好悲伤的情绪,云卓和诺桑进得城来。

8年间,这里已经换了邦主,忘却了那段伤心事的卓玛已经成为新任邦主现在最宠爱的妃子。

正值巴却城岁未庆典,商人被催着缴税,农民也将采好的谷物一车车往城里送。他们辛苦一年的收成,除了要满足邦主的赋税外,还有间接管辖这里的诺桑。

广场四散着他们的足迹,总抱怨工作太重、税太重、食物不够吃,枯瘦如柴的脸上写着苦闷。但在上位者却看不到这些,他们宁可花金山银海去办个晚宴,也不愿分几杯粥给穷苦的百姓。

诺桑径直走向邦主的城堡。回到了属于他的领地,他那王者的风范又不自觉地回来了,云卓叹气了。

得到了通报,新任邦主赤伦连忙跑出来迎接,进了城堡,他又将主座让出来,请诺桑坐,那种献媚的样子,让云卓很不舒服。

听到是云卓来了,卓玛也出来了,多年不见,依旧端庄美丽,还添了风韵。

当晚,城堡的大厅里放着满是食物的长桌,靠楼梯的一方装饰着红中幔,权做表演的舞台。

诺桑在众人的围绕下,心不在焉地谈笑着。当香喷喷的烤乳猪上桌时,男主人将最脆嫩多汁的后腿送过来,坐在诺桑身旁的邦主大女儿葛江立刻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好让诺桑方便享用。

剧团的乐师缓缓奏出轻柔的音乐,浑厚的旁白响起:

“在遥远的地方,有一座城堡,城堡的四周围绕着冬青和松柏。当晨曦初现,薄雾中散着玫瑰花的香味;当夜晚降临,微风吹来的是茉莉花的甜美滋味。我们的故事,就从这四季如春的人间仙境开始…”

红幕一揭,许多人扮的兔子、小鹿、狐狸、鸟…等动物穿过舞台,做着各种可爱及逗趣的把戏,引来大家开怀的笑声。

诺桑只是微微动唇一次,眼睛便转成不耐烦。他对这种没有新意的表演早已厌倦,扭头对云卓说:“明天开始,我们来编排一出戏怎么样?那些羊皮书卷里有不少好看的故事,加上你美妙的歌喉,这3个月的时间就不会那么无聊了。”

云卓对现在这个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诺桑很反感,随口就说出拒绝的话:“我并不会无聊,我要在这3个月的时间里,给这里的人看病。”

诺桑凝眉,旁边的葛江连忙说:“好呀,这个剧目总演,一点意思都没有,如果是诺桑王子来编排一定能弄出好剧。”旁人也连忙奉承、赞同、吹捧,让他稍微收敛了怒气,但他并不打算放弃自己的提议,于是问赤伦:“你这里没有古辛吗?用不上我的云卓吧?”

“我这里的古辛很多,医术又高超,巴却城中一年到头都看不见几个生病的人。”赤伦连忙讨好地回答。

“我是个医者,并不擅长歌舞表演。”云卓小声地反抗。

“你忘了吗?车凌国时,你可是领舞呢。”诺桑想起当时的情景,笑了起来。

“那是被迫的,我不喜欢。”云卓有些懊恼。

“还是你看上了那个莫罕?”诺桑的语气不善。

身为主人的赤伦马上走过来,请云卓到诺桑桌前说:“让我们向王子敬一杯酒吧!感谢他的莅临,使秋收庆典圆满完成。”

两杯斟着青稞酒的杯子,被分别送到诺桑和云卓面前,那一刻,没有人敢动一下,仿佛是生死关头的时刻。

云卓眼观鼻,鼻观心,整个人像悬在孤崖上。

诺桑看着她,头一仰,把酒一口饮下,云卓则云卓压下心中的不满,反射性的举杯一仰而尽。

周围的人全松了一口气,纷纷恢复笑脸。

“我们就把阿育王的故事用来排练吧!”诺桑对云卓命令着,然后离开了大厅。

望着他的背影,云卓气愤难平,怎么一回到象雄,他那飞扬跋扈的脾气就回来了。云卓放下酒杯向另一个方向走去,心下默念,绝对不会和这样的他在这里等待3个月,更不会同台演出,晚上就走。

夜很深了,云卓向城外走去…

5.5莽牛风波

天上没有一丝云,月光如洗,披着月光,云卓愤愤地走着。

突然,不远处灰暗的营地上火把通明,大人叫小孩哭的嘈杂一片。云卓顺声望去,看见一头发疯的牦牛正在肆意冲撞,帐篷倒塌。

这只疯牛一定会让人受伤的,云卓顾不得出城的事情了,连忙向那里跑去。因为人们的阻拦、恐吓,使那头牛更加躁狂,人们又似乎有所忌讳,并不去捕杀那头疯牛。

眼看着它顶翻了好几人,还用角刺穿了一人的腹部,人们终于开始向那疯牛挥剑。云卓也跑到了伤者的身边,指挥着旁人迅速把伤者搬离现场,不想那头受了伤的牛竟冲着云卓猛撞过来。

来不及躲闪了,云卓只好拿起旁边的木棍挥舞,转瞬那疯牛就冲到了眼前,它浑身是血,眼神狂乱,眼珠血红。

云卓的木棍只能是摆设,她只能闭了眼睛等待那不可避免的撞击。千钧一发之际,旁边冲过来一个青年将一块盘石砸向那牛,那疯牛被砸断了脊梁,瘫软在地,抽搐了几下,变一命呜呼了。

众人从震惊中醒悟过来,报以掌声,云卓顾不得道谢,连忙向那个被刺穿腹部的伤者跑过去。

天呀!那个伤者伤势很重,肚子被扎出一个血窟窿,鲜血喷涌,还流出一截青色的肠子,人已经昏死过去。

云卓连忙将流出的肠子塞了回去,又取了金针封住周围的穴道,止住血流。然后镇定地指挥围观的人,让他们把所有的酥油灯集中在一个相对宽敞、干净的帐篷中,取来没有开封的青稞酒两坛,还有煮过晒干的羊肠线以及大量的细棉布。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伤者抬进一个宽大些的帐篷,又分别拿来了所需的东西。云卓只留下两个女人帮忙,让其他人都到外面等候。

云卓凭着给赤西做助手的记忆和经验,先将自己的手用青稞酒冲洗干净,然后把细棉布和羊肠线也浸泡了一下,又拿出一根银针在酥油灯上灼烤。用浸泡过的细棉布把伤口附近擦洗干净,然后检查伤口里面。

情况还不算太糟,云卓把伤口清洗好后,细心的用银针穿起羊肠线,把伤口里里外外都缝合好,又清洗了一遍,最后拔出止血的金针,敷上药草,又吩咐一个女人去熬了补血补气的草药。

伤者的亲人对云卓千恩万谢,这时,一个熟悉的面孔让云卓惊讶,竟然是泥婆罗族的老族长。

原来自从云卓离开,这里的邦主收留了泥婆罗族人,让他们恳地种田安顿下来。

虽然在一起生活只有2年的光景,但泥婆罗族人教会云卓如何生存,以及坚强的信念,一别经年,都已物事人非。

一切都打理完毕,云卓累得坐在地上闭目养神。

忽闻外面又是一阵嘈杂,云卓费力地睁开眼,站起身,走到外面。帐外火把闪耀,几个卫兵把一个青年五花大绑起来,周围的人企求着:“是那牛发了疯似的冲过来,伤了好几个人,他才迫不得已把那牛杀死的,求求你,别把他抓走。”可那些卫兵根本不理睬,拉了那男人就要拖走。

那人就是刚才救了自己的人,云卓连忙拦住为首的士兵,大声质问:“为什么胡乱抓人?”

那卫兵在刚才的宴会中见过云卓,于是,还算客气地说:“他杀了邦主明天要斗牛的神牛,必须带回去挑断手筋做为惩罚。”

“是谁下的这个命令?难道一头疯牛的命比人的性命还贵重?”云卓非常气愤。

“这是邦主的命令,我们也是无可奈何,尤其,明天的斗牛是专门给诺桑王子看的,牛死了,怎么讨他高兴呀。”那卫兵无奈地说。

这时,马蹄声在寂静的夜里响起。大家都安静下来,寻着那马蹄声望去,一个高大的身影迅速到了眼前。

众人看清那人后,都倒吸了口凉气,只有云卓暗暗喘了口气。

“你为什么在这?”诺桑眼中全然没有旁人,质问云卓。

“我本来是要出城的,结果这里有人被疯牛刺伤了,我救治了他。”云卓照实回答。

“出城?你为什么要半夜三更的出城?”诺桑的火气更旺了。

“我?”云卓有些慌乱,这种情况下绝对不能说出实情了,她只好红着脸说:“我要出去采甘露草,这种药草只在拂晓前有,所以只能半夜三更出去。”

“为什么不告诉我就独自出去?”诺桑依旧很是不满:“你是属于我的,不可以独自行动。”

他的话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云卓即便是听过数次,但在众人暧昧的眼神中感到羞愧,于是她吼了回去:“我有随便行走的自由,我不属于你。”

诺桑的眉拧成了一团,他跳下马,抓过燃得极旺的火把晃到她脸上。云卓感觉到那灼热的痛,本能地往后退,却被他狠狠地抓住,他的力道大得快将她的骨头捏碎了。

这时帐内有人惊呼:“拉姆,快来,他醒过来了。”

诺桑仍紧抓着云卓,没有丝毫要松开的意思。

云卓瞪视那灰色的眸,一丝软弱浮现在自己的眼底,诺桑捕捉到了那丝软弱,抓住她的手松了些许:“不许在反抗我。”说完他松了手。

离开他桎梏的控制,云卓站稳身体,刚要转身进帐,又停了下来,指着那被绑的男人对诺桑说:“请你放了他。”

诺桑才回头打量那人:“为什么?”

“他杀死了要撞向我的疯牛,那疯牛弄伤了很多人。”云卓小心地措辞。

“杀死一头牛又怎样,为什么要绑起来?”诺桑有些不解。

“他杀的是明天祭祀活动中的神牛,所以邦主要挑断他的手筋。”这次是那卫兵回答他的疑问。

“明天的祭祀少了斗牛这个重头戏确实可惜。”诺桑叹了口气,不无遗憾地说。

云卓瞪着他,诺桑瞪视回去,口气差差地说:“手筋就不用挑了,明天的斗牛改成斗虎好了,就让他来。”

天呀,这不是让他送死吗?云卓拉住诺桑的手刚要反驳,那男人却说:“好,我来斗虎。”

云卓不安地看向那男人,他粗犷的线条写满坚毅。云卓对他是又感激又崇拜,却无言以对。云卓的眼神让诺桑很不高兴,他突然把云卓拦腰抱起,扔在马背上,自己也跨上马,飞奔而去,只留下众人面面相睽…

5.6祭祀大典

飞奔到了城外,诺桑把马勒住,下马。云卓也跟着滑下马背,感到天旋地转,非常难受,但胸中的气愤难平。

“我讨厌现在的你,讨厌你现在的所作所为。”

诺桑背对着云卓并不言语。

云卓更生气了:“你回去吧,我不会再在你身边,我自己回普兰。”说完就要走。

诺桑回身一把揽住云卓,那眼神中充满矛盾和挣扎:“我没有办法不这样做,我不能一下改变我以往的作风,任何细小的转变都会传到叔叔那里,如果他起了疑心,我又该怎么实施计划呢?”

云卓愣在那里,确实,她从来没有考虑到这一点,也不确定诺桑能够对黑吉丹宣战。听了诺桑此刻的话,她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不过你不应该牵扯到无辜的人。”云卓低语。

“无可奈何。”诺桑看向云卓乌黑的眸,眼底浮现出笑意:“你说你讨厌现在的我,意思是喜欢这半年多朝夕相处的我了?其实,与你在一起的日子是我最快乐的日子。”

多年来,诺桑一直活在唯我独尊的孤立世界,他眼中所见的不是卑贱的奴仆嘴脸,就是充满算计的馅媚奉承,最多再加上对手死前的恐惧求饶,那全都令人讨厌!

云卓挣开他的怀抱,怒道:“你一样是我的仇人。”

蓦然间,他有一种感觉,云卓是针对他而存在的,他们两个人的命运早在某个时刻.就紧紧的连系在一起了。诺桑的笑意更深了:“次仁和甘珠一开始也是仇人。”

云卓白了他一眼:“我们不同。”

诺桑不再反驳,只是看着云卓,云卓只得把眼眸望向宝蓝色的天空,上面缀满了金色的星星,一弯弯弯的新月挂在远山的峰顶上。

这里的夜是美的,而云卓的心更沉了。

天已经快亮了,云卓与诺桑默默地回到巴却城,城中寂静平和,偶尔传来几声犬吠。

云卓回到城堡中的客房,立即把门在诺桑面前掩上,他在门外叹了口气,没有多言。云卓在炉火前坐了下来,想着将要进行的斗虎。当金色的阳光终于倾泻进屋中,突然灵光一现,有了主意。

云卓支撑起麻木的身体,走到床边,拿起昨晚侍女送来的衣袍,这是一件不常见的白袍,是由轻纱层层裁制而成的,在胸前领口镶着极昂贵的白貂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