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辈子不可能有机会穿上这件婚纱嫁给想嫁的人了,难道还不能留着它做个念想了吗?

在顾倾城陷入两难选择时,她的独子秦亦峥也正面临着相似的境遇。

从南嘉鱼那边传来消息,从非洲流出了大量犀牛角和象牙,还有不少活体哺乳类,世界自然基金会认为越南是这批走私货的最大买家。当年杀害谢静蕙的那帮盗猎分子会在越南负责接货。

南嘉鱼话说的很直,他只是负责告诉他这个消息,毕竟当年秦亦峥拜托过他。基因会会和当地警方合作,阻止此次交易。他不要求甚至不希望秦亦峥出现,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要过的新生活。

谢过他之后,秦亦峥陷入了沉思,为这进退维谷的两难局面。

按照人要往前看,他似乎应该放下,毕竟逝者已矣,可是或许是他的成长经历,他骨子里磨灭不了的那种江湖习气,有仇必报,有恩必还。谢静蕙那时候怀孕已经6个月多了,他去认尸时还记得那个当地的女警非常惋惜地跟他说,她被发现时双手紧紧地护在自己的肚子上。只要一想到她满身是血的躺在那儿,怀着他的骨肉,他就觉得浑身的血都要从脚板流光了。

可是他该如何向阮沅开口?

我要去给她报仇?请你给我十天半个月时间。待我了结了,来与你一心一意过日子?

如果她不同意,对牢他,沉默、哭泣,他难道能够一声不吭拔脚离去吗?可是他要怎么解释这些天的缺席,他得编织一个善意的谎言,让她在后方安稳地待着,等他回家,可是倘若他回不来了呢?

生活不是小说,他也不是刀枪不入的超级英雄,每一次行动都会留下一点什么,血肉伤痕已经是极轻的了,再往上,肢体和性命也不是没有可能。

若他出了意外,阮沅又该怎么办。他甚至找不到人来商量一下,问他的母亲,可以想见一定是死都死了,没有活人为死人让路的道理;问他的父亲,定然是花钱雇佣人,又或者索性重武器,团灭,谁会管那些倒霉的哺乳动物的死活?或者他可以期待警方的神勇表现,盗猎分子被判个三年五载,也算是一种交代。

不,不会的,他自小就在雨林里生长,受过最严苛的专业训练,拥有丰富的实战经验和精湛的医学急救技能。他一定可以全身而退,秦亦峥做出了决定。

人生很多时候只能在有限的选项里选择一个看上去还不错的选择。

后来,他忍不住想,是不是他没有做出这个决定,一直寸步不离地和阮沅在一起,就不会发生后面那些事情了。

注释1摘自张佳玮《他们的她们》P41之“情欲的经历与姐姐们”。

第75章 妙契同尘(1)

秦亦峥对阮沅只说是他父亲和他大哥那边出了点事,需要他去协调,他因为欺骗阮沅而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却被阮沅认为是涉及家族秘辛,是以阮沅根本没有起疑,只关心了两句,只让他早去早回。

秦亦峥不在家。阮沅才觉得这间公寓大的过分。

她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冰箱极低的嗡鸣声让整个公寓显得愈发静谧。

百无聊赖里,她打电话给伍媚,那头半天才接起来。

一如既往是懒洋洋的调子“喂——”,还带着躺在床上说话特有的鼻音。

阮沅依稀听到电话里有人翻身的声音,还有伍媚从嗓子眼里逸出来的哼唧声。

她立刻来了精神,揶揄道:“我这通电话别打得不是时候,搅了你和沈总的好事吧?”

伍媚张嘴就是瞎话:“胡说什么呢,是不二在闹我。”

名叫不二的蓝猫一脸无辜地趴在床尾凳上,伸出前爪,在织锦凳面上扒拉了好几下,成功地勾出丝丝缕缕的线头,以示对女主人随意往它头上扣屎盆子的不满。

竟然拿他和那只胖猫比,沈陆嘉无奈地在伍媚腰上挠了挠,伍媚这下绷不住,咭咭笑了出声。

“啧啧,白日宣淫,有伤风化。”阮沅故意咋舌。

伍媚不客气地反唇相讥:“哟,说的好像你和秦不动没在大白天搞过一样,要是真没试过,我倒是奉劝你可以试一试——”

“呸。”阮沅没好气地啐道。论嘴皮子功夫,阮沅自知自己是决计耍不过伍媚的,只好赶紧切入正题,说了婚礼的事,又邀请她做伴娘。

伍媚才要答应,身后沈陆嘉急了,压低声音提醒她:“伴娘要未婚,她婚期还没定。”

伍媚斜睨一眼他焦急的神情,弯了弯嘴角,“你结婚我做伴娘肯定是义不容辞,不过——”她故意拖长了调子,又含笑睇一眼沈陆嘉,这才不紧不慢道:“万一我在你前头结婚了,可就当不成你的伴娘了。”

阮沅愣了一下,她怎么忘了这个,要是因为要给她当伴娘,拖着伍媚不好跟沈陆嘉结婚,恐怕沈总修养再好,也要忍不住雇人给她来个麻袋套头教训一顿了。

“伴娘的人选你最好还是要做两手准备,阿嫚倒是可以考虑,她近两年肯定是结不了婚的。”

提到阿嫚,阮沅又想起了阮咸拍的那张照片,顿觉有些刺心,硬梆梆道:“我可不敢使唤她。”

伍媚知晓阮沅内心深处一直对阿嫚怀着一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情绪,她是自出生那日就全然没有吃过半分苦的人,除了相思之苦,真正玫瑰园里出生长成的,不知道阿嫚的天地里统共只有一个阮咸,满心满眼都是这个人,哪里还能容得下其他人入眼,何况公允地说,不谈芯子,阮咸的壳子还是很惑人的,吃惯了山珍,谁还能嚼得惯菜根呢?

在心底叹息了一声,伍媚转移了话题:“对了,你上次落在我车上的那一大包新买的棉条还要不要了,不要我就笑纳了啊。”

棉条。阮沅陡然想起来,自己上一回月经是上个月月初还是上上个月月尾来的来着。

那头伍媚见她许久没有声音,又笑道:“怎么,百八十块阮大小姐还要肉痛啊。”

“不是,我是在想我上个月月经是什么时候来的。”

这下轮到伍媚来劲儿了,阮沅似乎都听见她一骨碌跃起上半身的窸窣声。

“你别是怀孕了吧。要真是捅出孩子了,你可别等明年再办婚礼了,到时候挺着个大肚子穿婚纱又累赘又难看,你哥要是看见了,估计要拿刀活剐了秦亦峥。”

轰,阮沅只觉得耳中一股巨响,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怀了秦亦峥的孩子了吗?

匆匆和伍媚说了两句,阮沅哪里坐得住,急急忙忙去附近的药店买验孕棒了。

等到两道杠清楚地出现在验孕棒小窗上,阮沅只觉得脑子里像是放起了烟花。

怀孕,曾经是离她太遥远的一个词汇。在她所处的那个圈子里,生育并不是一个轻省的决定,一个继承人的出生涉及到家族的未来、财产的分配,而女性们考虑的更多。尤其是一只脚踩在时尚圈内的女性,她永远都记得某个曾经名噪一时的女模特,喝多了之后崩溃大哭,说自己肚皮上的妊娠纹让她再也无法穿比基尼,而她那位知名的摄影师前夫已经提溜着相机在沙滩上追逐着别的嫩模了。是以内心深处,她对小孩一直是一种温和的淡漠,既不太抗拒,也不太喜欢。

可是当她自己怀孕了,怀了她最爱的男人的骨肉的时候,她还是被一种战栗的感觉攫住了。

她该怎么告诉秦亦峥她怀孕了的消息?他又会是什么表情来迎接这个孩子?

挂钟的钟锤发出一声鸣响,将她从芜杂混乱的遐思里扯了出来,孩子,他并不是第一次知道自己要当爸爸的消息。那一次,他又是什么反应?她又想起了当初在阿勒颇地下室目睹的那个鲜血淋漓的生产的场景,又想起了谢静蕙,怀着身孕过世的谢静蕙。

脑子里乱糟糟的,打开冰箱,阮沅习惯性地想去拿酒水,又悻悻地关上了门。拿起手机想给他发信息,编辑了修改,修改了删除,反反复复,总觉得找不准语气和措辞。

算了,还是等他回来,当面告诉他。

忍不住又想,这个小豆丁会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是男孩子的话她就可以躲懒,把很多事情都交给他负责了,严父慈母,多好的分工啊。

思绪像潮水一样起起伏伏,竟然又转到了顾倾城身上,她从诸多碎片里拼接出的顾女士的传奇人生里,她似乎尚未满18岁,便在日本生下了秦亦峥。

阮沅觉得自己仿佛一瞬间和她拥有了同样的头衔,母亲,她们都是母亲了。拥有了相同的身份,仿佛冥冥之中便获得了相互理解的基础,只是她要比顾倾城幸运太多了。想到这里,阮沅决定先回巴黎一趟,反正一个人在家也怪无聊的。在手机上订了机票,阮沅给顾倾城发了条信息。

纽约长岛。

秦瑞铖怔怔地看着便笺纸上的冷峻的男人笔迹,抄着不知出处的两行字——儿子是时间给男人的一个不变的考验,考验他所看重的一切终究会被儿子视为愚蠢无稽,而且考验他在世上最爱的这个人,一定会对他有所误解。

儿子,最爱的人。

他也是他的儿子,却从来没有得到他该得到的那些。

秦瑞铖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他嘴角的伤口还没有完全复原,此刻一笑,伤口又崩裂开来,有血珠沁出来,他伸出舌头将血珠舔去,锈蚀的金属气味立时在口腔里弥漫开来。这铁锈味仿佛给他的身体注入了某种冰冷的东西,他深吸了一口气,打出了那通电话。

电话那头阮沅正在收拾行李准备飞巴黎,便随手开了扬声器。

“阮小姐吗?”

“虽然有些冒昧,但是想着大家也算是一家人了,我女朋友和几个闺蜜想去蔺川旅游,我这边有事不能陪她,她中文又不太灵光,想请你们帮着接待一下,可以吗?”

阮沅深恶秦瑞铖此人,当下便冷声拒绝:“不好意思,我要外出,蔺川本地有很多旅行社都有地陪。你们可以联系一下。”

“这么不巧啊。那亦峥他可方便?”

“他也不在。”

“亦峥也没空吗?怎么这么不巧?弟妹莫不是对我有成见,故意诳我吧?”

阮沅却猛地楞了一下。他不是说去纽约了吗?还是他父亲没有告诉秦瑞铖?很多纷乱的想法像马蜂一样嗡嗡嗡地响起来。但总算还记着提防着电话那头的笑面虎,“我们确实都有事。抱歉。”说完便径直挂了电话。

秦瑞铖被那陡然掷过来的嘟嘟声气得梗了一下,这大洋马,这般嚣张,居然都没有耐性敷衍他,等到你落在我手里,定要将你这般那般,秦瑞铖忍不住开始所有惯常失意的男人最爱的意淫。

挂了电话的阮沅又立刻给秦亦峥打过去,然而电话始终无法接通,她的心咻咻地喘着气,他会在哪儿?为什么失联?又为什么要瞒着她?

秦亦峥正在杀人。

他必须抢在正规军介入之前动手,否则在法律的框架下他只能看着这些人渣在监狱里小憩一下,然后缴纳一笔保释金便逍遥法外。

太久不杀人,此刻他闻着血腥气,竟然觉得刺鼻。

绰号山魈的越南人长着一只红红的蒜头鼻,此刻已经变成了腊八蒜,犀牛角的价格炒得比黄金都高,所以他们从非洲搞到一批弄到越南。只是谁都没想到走漏了消息,遇到这样恐怖的杀星。一人孤身带着G3 7.62mm步枪、PSG-1半自动狙击步枪、M4卡宾枪和加装M203榴弹发射器的M16A2步枪,他妈的完全就是单方面的屠杀。

可是他又不是为了截货,上来就杀人,简直是个疯子。可怜他刚加入这个偷猎组织没多久,还没赚到多少佣金,便要死了吗?

山魈虽然绰号山魈,体格却瘦小,此刻躲在一堵矮墙下面,如同在菩萨面前求赐一个如意郎君的少女那样虔诚地祈求着警察赶紧来把自己带走。

他们的头儿,绰号羊男的白人,此刻已被缴械,手掌被匕首钉在地上,一条腿中弹,正在呻吟。

那个杀神用流利的越南语问羊男:“一百毫升的血液流到地上其实大概也就是三十平方厘米的样子,如果我把你全身的血液放干,能将多少平方米的地面染红?”

他妈的这是个神经病的数学老师?山魈发现自己竟然忍不住用仅有的数学知识在心里进行换算,妈的可是他不知道人全身到底有多少血啊?

“七年前的夏天,你们曾经杀害了野生动物保护基金会的一个女性科学家,当时她还怀着孕?你还记得吗?”

羊男凸起的眼珠使劲翻了翻,仿佛在努力回忆。可惜确实没有什么印象,他们手上的性命太多,人和畜生也并没有什么太多的不同,死前会拼命挣扎,会嚎叫、哭泣,流出来血的是热的粘的。

他眯着肿胀的眼睛看着对面的男人,他想听什么答案呢?那个女人和他多半有什么首尾,说他记得,然后去舔他鞋子上的灰土,求他放过自己吗?能够被他记得总要有什么过人之处,比如特别漂亮,怀着孕的女人和怀着崽子的母兽一样,可都迷人不起来。当然,他也认识那么几个喜欢搞带崽儿的娘们的家伙,反正横竖都是一死,也许自己可以恶心一下他?有风吹过,送来极为浓烈的血腥气,不知道是否因为失血过多,羊男在风中打了个寒噤,身体上的汗毛一下子都立了起来,这细微的战栗让他再次想起眼前男人的狠戾,也许他会为自己恶意的口不择言付出更惨烈的代价?汗毛倒伏的瞬间,羊男从嗓子里挤出桀桀几声怪笑:“抱歉,杀的人太多,我记不得了。”

回应他的是朝向眉心的一枪。山魈被枪声吓得两股战战,几欲失禁。秦亦峥瞥一眼他藏身的地方,并没有再出手。他抬腕看了看时间,南嘉鱼他们就要来了,他该走了。他觉得很累,生理的、心理的,被子弹擦伤的地方火辣辣地疼,心头却像罩着一层湿漉漉的壳,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释然、茫然、愤懑、懊恼以及轻微的反胃,其实他也并不记得他杀死的每一个人,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有时候顺带被杀死,难道还要为之树碑立传吗?于每个人极其重要的人,可能只是旁人眼中的蝼蚁,随意碾死便碾死了,连心跳都不会加快半秒。

吐出一口浊气,秦亦峥一面给手机装上卡,一面朝山下走去。

他此刻只想赶紧回去,躺在阮沅的身边。

阮沅怔怔地握着手机。他骗了你,他根本没有回美国去他父亲那儿。一个声音在她心底叫嚣着。

他骗了你。他只会为了那个女人的事情欺骗你。

在他心中,那个女人永垂不朽。

你所得到的一切,不过都是二手货罢了。

孩子?爱情的结晶?稀罕吗?呵,那个女人当时都怀孕六个月了。

她可以去飞去世界上任意一个有机场的地方,此刻却觉得茫茫世界无处可去,阮沅忍不住掩面痛哭起来。

顾倾城又在问她的航班号,阮沅擦干眼泪,不管怎么样,她决定先回巴黎,那儿毕竟有她的骨肉至亲。

开机之后,秦亦峥下意识地先去看阮沅有没有发信息给他。

并没有。微微的失落感袭上心头。他正想给阮沅打个电话,他那位母亲大人却先给他打了过来。

刚接通,顾倾城便劈头盖脸给他丢了个炸雷。

“阮沅不见了!”

阮沅是被从伯韦机场带走的。落地之前她还在想,她要找一个高大英俊、知情识趣、有古铜色皮肤的男士一起游泳戏水,喝香槟,在白色细沙滩上赤脚拥舞,然后把这样的照片发给她的丈夫。

是的,她的丈夫,莫名其妙失联的丈夫。在她想和他分享自己怀孕消息的时候,他却突然联系不上了。

“我在机场没有接到她。我跟阮咸也说了这个事情。他答应会和你互通消息。”

阮沅被迷晕了带到了柬埔寨西北部菩萨省的山林里。

等她清醒过来的时候,首先看见的是一个长相雄奇怪异的老者。

“阮小姐醒了?容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乔萨旺,也有人称呼我为贩卖野生动物的帕布罗埃斯科巴。”他的声音粗粝如同砂纸,偏又像寒冬的夜枭一般尖峭。

阮沅已经记不清乔赛维的长相了,只记得他那管鹰钩鼻,眼前的老者有一管和他如出一辙的鼻子,有些大小眼,眉梢有一颗痦子,打量她的眼神如同在看一只动物。她不清楚乔萨旺为什么把她弄到这里,但显然这不会是什么友谊的邀请。她佯装镇定地回视他:“您的待客之道很别致。”

乔萨旺笑了笑,“我并不想伤害你,毕竟我和你哥哥也算是商业伙伴,诚信是很重要的品质,虽然现在的小家伙们都觉得无足轻重。但我是个老派人,愿意首先表示我的友谊。”

商业伙伴?阮沅嗤笑一声:“不可能,阮氏的生意可和您没有半点交集,毕竟连我们的时尚产业这几年已经实现全部使用人工环保材料,不再使用动物的皮毛。”

“天真的小公主。所有巨大的财富背后,都隐藏着罪恶。”乔萨旺嘴巴咧得像一头流口水的黑背豺,仿佛阮沅的话极大地取悦了他,“你哥哥在菲律宾和利比里亚有一条生产线,到底是生产橡胶和皮具,还是生产点什么要命的东西,我们的小公主显然一无所知。如果按照中国人的说话,我死后该进十八层地狱,你的那位兄长一定会住在我的隔壁。”

阮沅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我还曾经向你的哥哥表示过,可以让我儿子和你联姻,你的哥哥倒是像一条看守公主的恶龙一样,尽忠职守,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乔萨旺呲了呲牙齿,阴沉沉地睨她一眼,语气遗憾,然而只是一瞬,他便沉下脸,眉头的那颗痦子都跟着颤抖,语带狰狞,“那是我的独子! 我的独子死在你男人手上!一个失去了继承人的国王,一切尘世的乐趣对我还有什么意义?”

“喔,吓到我们小公主了吗?”乔萨旺声音又突然柔和下来,“不用担心,我已经派人给你的男人送了信。龙骑士会来救你的吧,我的小公主?唔。就当做是一次短暂的假期。”

第76章 妙契同尘(2)

秦亦峥很快便收到了乔萨旺发给他的坐标,以及几张不同角度阮沅被捆住手脚昏迷的照片,并一段信息,信息里明确表示只给他24个小时,他必须在24个小时赶到坐标位置。晚一个小时,阮沅便可能会少一根手指或者别的什么部位。

完全不给他做其他安排和准备的时间,显然打算守株待兔等他上门赴死。

他几乎可以想见他的这一趟行动的结果,想双双安全脱逃的概率很渺茫,但是不管怎么样,他便是拼上性命,也要保护阮沅的周全。

时间已经不允许他去仔细筹谋,秦亦峥无奈之下,只好和阮咸联系了一下,希望他能安排人在菩萨省接应阮沅。

阮咸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话对他讲,将他是扫把星丧门星,只会带累阮沅之类的话车轱辘似的又讲了一遍。对于阮咸这种毫不掩饰的敌意,秦亦峥一直觉得很莫名。他觉得大概是阮正义不大管孩子,阮沅从小在阮咸的照看下长大,故而这个哥哥亦父亦兄,不免带上了点岳丈挑剔毛脚女婿的意思,试想如果他和阮沅有个女儿,如珠如宝地养大了,却跟着哪个小子后面吃苦受罪,他大概也会想剥了那混蛋的皮吧。

阮咸这厢刚挂了秦亦峥的电话,便给乔萨旺打了过去。

“老乔你是什么意思?”他压抑住心底滔天的怒意,电话线在他雪白的手指间被折成了角,“你这么兴师动众地把我妹妹掳走,怎么,你准备当人口贩子了吗?”

乔萨旺笑起来,“不不不, 相比两脚羊,我还是比较喜欢有着光滑皮毛或者坚硬鳞片的小可爱们。阮先生可千万不要误会,我只是邀请阮小姐来我这儿做客,嗯,阮小姐之前写的野生动物保护的大作我认真拜读过,很有见地,她可以在我这儿作田野调查。您这样误解一个老人家的好心,委实让人感到遗憾。”

“乔老头--”阮咸的声音又冷了几分,单刀直入道:“ 我知道你一直在从菲律宾人手里收购绿金,相比你那又脏又臭的畜生生意,绿金不仅高贵卫生,还有着巨额的利润,只要你现在把我妹妹完好无损地送交给我,我可以送你一条完整的生产线,要知道绿金的分子式可不是那么容易被解析出来的。你考虑一下,东南亚的帕布罗埃斯科巴这个新头衔怎么样?”

工业大麻的四氢大麻酚(THC)含量极低,所以在很多国家都是可以合法种植的作物,而此刻和他通话的年轻男人手里掌握着一种技术, 能够通过人工干预,在工业大麻的某个生产阶段,大量产生四氢大麻酚(THC)和大麻二酚(CBD),四氢大麻酚(THC)能够提炼出致幻效果极强的绿金来,大麻二酚(CBD) 则可以制备抗痉挛、抗焦虑、抗炎效果显著的药物,残余的汉麻依然可以用于纺织。简直浑身都是宝。

乔萨旺舔了舔牙冠,空气从齿缝间挤出来,发出嘶嘶的声音。

“阮大少出手这么大方,真是兄妹情深,让人感动。您放心,我一定保证令妹完好无损、全须全尾地交还给您。不过不是现在,还得过两天。毕竟您的妹夫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吧。那可是秦老鬼的儿子,发财还得留着命。”

阮咸额角的筋跳了跳,他总觉得那条老狗在兄妹情深、全须全尾上加重音不像是什么好意。他连绿金都能拒绝,只会所图更大。若是乔萨旺只是想要用阮沅做饵引秦亦峥入彀,弄死秦亦峥倒是轻省,和他的设计也算殊途共归。然而他可没有忘记,乔赛维是阮沅开枪射杀的。

想到这里,阮咸的一双蓝眼睛有凝结成冻的趋势,然而声音却和缓起来“哈,老乔,虽然我愿意相信你,但是毕竟谁都知道,我家老头最宠这个独生女,恨不得亲自跑去柬埔寨,亲眼确认她的平安。我这个做人儿子的哪里能让老头身陷险境,看来只能我上你那儿去一趟,我觉得咱们可以顺便好好谈谈生意。”

“不不,阮先生。我可不敢让您离我太近。托您的福,您当年在利比里亚那边为了雇佣到工人,不惜在他们的水源里下毒,我可至今都觉得胆寒呢?万一您的实验室里又有什么新玩意儿,手一抖,抖进洞里萨湖里,想想都让人毛骨悚然。都说知识就是力量,对于您这样的高知人士,我觉得还是适当保持距离,有利于延年益寿。毕竟我的独生子死了,我怎么着也想再努力一把,留下个继承人。”

乔萨旺语气里带着不容转圜的强硬,顿了顿,他瞥一眼隔壁房间里被绑在椅子上的阮沅,这小妞儿倒是镇定,并不见什么张惶的模样,倒是让他有几分欣赏,淫邪地又开了腔:“当然如果你愿意把小公主让渡给我,让我们真正成为一家人。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这恶心的老蛆虫,竟然敢肖想阮沅。阮咸的眼睛里血丝似乎一下子弥散开来,让眼白部分恍若罩上了一层血色。他想如同片鱼脍一样,亲手将乔萨旺片成一片片的,肉带着血,血连着筋,筋挂着膜,放在炭火上烤熟了喂狗。

他慢吞吞地说道:“ 老乔,让我和阮沅说几句话总可以吧,我总要确认她的安全。”

“我劝你最好不要。”乔萨旺嘴角挂着一个阴沉的微笑,,低低地嘟囔着,“不过谁让我是个容易心软的人呢。”关押阮沅的房间算是一个特制的“囚室”,有玻璃小窗可以看见内里的情况,还装了音响设备,可以把通话信号接进去。

“阮沅,你怎么样?”

就像幼童独自摔倒往往会自己跌跌撞撞爬起来,可若是有父母亲人在旁,却一下子脆弱起来,总不免先哭上两嗓子。听见阮咸焦急的声音,阮沅的鼻子有些发酸,唤了一声:“哥哥。”

“你不要害怕,也不要担心。我一定会把你平平安安地带回家的。”

阮沅却陡然想起先前乔萨旺说的那些话,“ 哥,你在菲律宾和利比里亚的生产线到底是生产什么?”

阮咸一下子愣住了,素来舌粲莲花的他破天荒的觉得嘴巴发干,舌头发硬,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乔萨旺已经掐了隔壁房间的信号,阴恻恻地装无辜,“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可是你非要和她通话的。”

“你他妈的跟她到底说了什么?”阮咸咬的牙都酸了,吓得本来往他身边凑的猴子阿芒脖颈上的毛都炸了,一骨碌躲远了。如果乔萨旺落在他手里,他一定把他大头朝下直接塞进绞肉机里。

“我只是让阮小姐明白您为了阮家着实辛苦,什么脏活儿都快包揽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