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前几天晚上一直都是他在的,白天还要上班,根本熬不住。自己都不行,苏亦好更不行了。既然现在已经过了危险期了,

索性请个人,几个人轮换,好歹爸爸也不那么累。

苏亦好有些沉不住气,“陈明然,你也够了吧?老人家现在躺在医院,有别扭也别现在找。”

陈明然紧握方向盘不吭声,她怎么就想不到他是怕她累着?他冷淡地说:“这件事我不想说,最近事情太多。”这确实是实情。妈妈病,工作压力又大,陈明然的日子乱成一团。

他不是不想苏亦好,今天意外地见到她,他悄悄地松了口气,好像等到了自己的增援,心里安定了许多,只是一想到她会说什么他就头疼,他现在没有精力去想。

苏亦好碰了个冷避,当下就有一种受辱的感觉。不想说?说都不想说?你妈病了,你不和我说,瞒着我,拿我当外人,我自己跑来了,你却说都不想说。在办公室里,她可以什么话

都留三分不说,但面对陈明然,她有话就把持不住,就像她觉得谁都对自己没有义务,可以不苛刻,但陈明然不行。

“陈明然,我要下车。”

“你干吗?”

“不干吗,我要下车。”

“苏亦好,你别这时候找事儿。”陈明然的头和脑相分离,烦躁地说。

“我怎么找事儿了,我要下车!”苏亦好说到做到,过去按开锁键,陈明然去拨她的手,一不留神,差点儿撞到旁边的车,惊起他一身冷汗。他火了,怒道:“苏亦好,你别这时候找事儿!”

“我要下车!'

陈明然打了后灯,缓缓地停在路边,疲倦地说:“你说吧,你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我要下车。”苏亦好说着就推开了车门。

陈明然拽着她,说:“苏亦好,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干什么?我什么也不干。早知道你是这种态度,我才不来呢。”

“不想来就算了,谁求着你了。”

“是我求着你,行了吧?我自己跑来的,行了吧?就吵架分毫不让,你还像个男人吗?”

“我怎么啦?”

苏亦好拨拉一下他的手,“陈明然,这么着吧,现在你妈在医院躺着,我知道你也不容易。咱两好聚好散,等你妈出了元,行吧?我不是可怜你,可我也不是恨你。我不恨你,行不行?

你别这样对我,我不是你的敌人,真的,没必要。”苏亦好说着,眼泪流了下来。

陈明然缓了口气,“苏亦好,你怎么确定就要分开?你为什么就想分开? ”

苏亦好擦了擦泪,“陈明然,我吵够了。咱俩从结婚那天就开始吵,吵到现在,累不累?如果连好好说话都不能,那有意思吗?我不想天天想着措词斗争。”

“是我想吵的?”

“我真的不想吵了,真的。可能咱俩不合适。”

“苏亦好,我最烦的就是你这句话,为什么咱俩就不合适?”

“你要是这种思维,咱俩还得吵。”

陈明然没有接话,两人就那样坐着。窗外不断有行人走过,有的是一个人,有的是两个人。有的把手抄在兜里,有的拎着购物袋,各有各的表情,这就是生活。

隔了一会儿,陈明然说:“苏亦好?”

“干吗?”

“那两个小人儿,你仍了?”

“你问这个干吗?”

“扔没扔?”

“没。”苏亦好在桌子上摆了些日子,看着心烦,又收进盒子里了。

车里又沉默了。

“还想白头偕老吗?”

苏亦好嗓子里好像被什么堵住了,说不出话。

“说啊。”

“想。”

“为什么还要分呢?”

“我的生活是要用人来支撑的,而不是做出来的小人儿。”

“那我做的事儿,你觉得没有支撑?”

“是的。”

陈明然没想到她说得这么干脆,趴在方向盘上沉默了半天,“苏亦好,别赌气好不好?”

“我没赌气。”

“我确实拿你当老婆,真的,不是洗衣服煮饭的老婆,是生活中的一切的老婆。可能咱俩思维有差异,但是,真的,我确实是这样觉得。”

苏亦好把头扭到窗外不说话,泪悄悄地流了下来,一会儿,车内有吸鼻子的声音。

“你想想,咱俩一认识就结婚,什么缓冲的时间也没有,确实难了些,你......也不能和别人比。”

“我不和别人比,可我总得有理由支撑下去吧?难道我仅仅是为了坚持而坚持?你想想,咱俩结婚以来,你给过我什么关心?要是论朋友,OK,你没有什么问题。要是论老公,是你那样当的吗?我是一个人,需要你关心,不是你的四人财产,随你的意志办。做饭你不会我也不会,可我愿意去学、愿意去改,你呢?凡事都要以你的意见为意见,我也是一个人,智商也不比你差,大小事你问过我的意见了吗?”

“我怎么没管过你?我就是粗线条,那些道理我是明白,你就不用管了?我自己一个人什么事都能干,照你这逻辑,我是不是根本就不用结婚了?我......”

陈明然有些烦躁,“你直接说原因好不好?这么隐着绕着的,谁知道你想说什么?”

“陈明然,我最讨厌你我话还没说完就被顶回来,庭审还要讲个秩序呢!”

“我也最烦你,一肚子要显微镜才看得见的理论,绕了半天,不见重点。”

苏亦好二话不说,拎了包,推门下去,甩上门就走了。

陈明然坐在车里生闷气,又吵起来了!

CHAPTER 34丨上一代人的故事

陈明然郁闷地回到家,家依然是一片冷清。在苏亦好的卧室前站了一会儿,更是闷闷不乐。

和陈明然再吵再冷战,苏亦好还是在第二天下班后准时去了病房,那是陈明然的妈妈。老太太人挺好,苏亦好希望还能尽自己微薄的力量让老人有个好心情,她相信,尽管自己不会做鱼汤,但作为儿媳妇,只要她去了,老太太就会觉得温暖。

果然,她去的时候老太太正和邻床的病人聊天,见了她喜笑颜开。

“爸呢?”苏亦好把水果放在桌上,问道。

“不知道上哪儿和人聊天了。”

“哟,回头得批评批评他,怎么能撂下您自个儿啊。”

“嗨,他聊他的,我聊我的。虽说他照顾我,可两个人说了一辈子,哪还有那么多话要说?不如和些人瞎聊聊也开开心。”苏亦好心里一动,年轻一代的人总是想办法腻在一起,但老人们却是想着留点儿距离,心里安稳。这种安稳,是多少风花雪月都换不来的。她拖了椅子坐下,掀开被子给老人按摩左腿。

邻床是老人开口了:“老姐姐,你这媳妇真不错,孝顺。”

苏亦好还没开口,陈妈妈接了过去,“可不是,这闺女进门还没多少日子呢。”

“哟,那可是难得。现在的年轻人,等着享福的多,这么知冷知热的少。时代不同了,咱也不能要求太多,有个孝顺的心就好。”两个老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过了一会儿,邻床的老人在老伴的搀扶下出去溜达了,病房里又剩下她们两个。

“妈今天怎么样?”

“气力好了一些,没什么大事,现在就是观察。”

陈妈妈看了苏亦好一会儿,突然问:“好好,你实话告诉我,你和然子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妈,没有,您别乱想。”

“不,我看得出来,然子有心事。”

“妈,真没有,要不我也不会来了。他最近就是忙,累的。”

过了一会儿,陈妈妈又问:“好好,别嫌我这老婆子多嘴,你们到底是真结婚了吗?”

苏亦好赶紧说:“妈,您别多想,我们是领了证的,政府承认的。”

“然子小时候就有主见,上哪个大学、读哪个专业,甚至后来出国都是自己拿主意,我们也习惯了。结婚这档子事可真突然,我和他爸到现在都不知道你们是真的还是假的,看着既像真又像假。”苏亦好心虚,姜果然是老的辣。

“我平日不怎么去然子家,那天要不是我们老年合唱队去那边比赛,我也不会去。还是他爸先发现你的东西,我当时都傻了,之前然子一点儿都没提过。”苏亦好低了头。“我们都是老一辈人,不对家里说而随便和女人生活在一起,无论孩子多大,我们都觉得这样是乱来。他不小了,我虽然一直盼他结婚,可也不能这样啊!我当时又惊又气,生怕他上了哪个女人的当。我当时还说,是不是然子做错了事,不得不娶人家姑娘?可第二天看着也不像,看然子不像不愿意,看你们两个人也挺好。可我不懂,你们为什么要分床?”

苏亦好有些狼狈,心里想,陈明然,你快来对付你妈吧,我招架不住了。她只好垂头默不作声地按摩。

“我后来问过然子,他说他晚上干活干得晚,你睡不着,是真的吗?”

“啊。是,就是这样的。”

“好好,这可不好,夫妻还是得同床睡,你靠着他,他靠着你,要不,心里没着落。好好,你别拿我当婆婆,你们,不是那个不大好吧?”老太太认真地问。

苏亦好真想钻进床底下去,她极其勉强地说:“妈,您想哪儿去了。”

陈妈妈拍拍她的手,“好好,我和他爸都觉得你不错,人实在,对我们也好,出差一回来就过来看我。我就然子一个儿子,拿你也不当媳妇隔着瞒着的,要是然子欺负你了,你千万要告诉我。他其实不坏,就是笨,有时心里有话爱憋着不说。”

苏亦好觉得自己快要无地自容了。

“妈,没有,我和他没什么,您别想多了。”

“唉,你们年轻人啊,不知道在想什么。相当初,我和他爸呀吵过,也打过,可从来没像你们这么隔着什么,也没心事,生一顿气就完了。”

苏亦好赶紧顺着把话题转开,“妈,您和我爸还吵架呀。”

“吵,怎么不吵?我们那个时候啊,什么都讲革命,连结个婚都要先背一段毛主席语录,我和然子他爸当时背的是‘下定决心,不怕艰辛,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现在想,两个人过日子就是这么回事,什么碟呀碗呀都得碰一起。当时又穷,如果不下定决心,这日子就没法儿过。好在那时候的人没什么三心二意,电视上老演这个不幸福那个离婚的,可我觉得平民百姓的哪有那么多事儿。”

这个话题又转了回来,苏亦好只好说:“妈说的是。不过说了这半天您累了吗?要不您歇着?”

陈妈妈倚在床头,“没事儿,现在精神好一些了,今天咱俩聊聊,人老了,有时爱絮叨些过去的事,热别是和小辈儿絮叨,嘿,觉得这日子像从眼前过去了似的。我一辈子都觉得我和你爸不合适。我是城里的,高中毕业,要不是赶上文革我就上大学了,我喜欢读书。我们家成分不好,我爷爷被划成小资本家。那个年代,什么都讲成分,我爸受不住死了。我到三十岁还没结婚,我妈是胃癌,在病床上躺着就是不闭眼,我知道,她是等着我找人家。我一个远房的姨实在看不过去,就把他介绍给我。他初中毕业,家里是农村的,兄弟姐妹一大堆。第一次见面他穿了件蓝布的工作服,油迹斑斑,一看就知道很多日子没洗了,灰头土脸的,不过就是成分好。我姨说,娟儿——我小名儿叫娟儿——你认了吧,谁让咱成分不好呢。我一宿没合眼,第二天就和他登了记,我妈这才断了气,临走都死死地抓着我的手,我知道她是不放心…”陈妈妈眼里流出了眼泪,苏亦好赶紧递了张面纸,自己也揩了揩眼睛。

“妈,您以后再说吧,这么激动不好。”苏亦好住了手,给陈妈妈削了个苹果。陈妈妈接过来咬了几口,又慢慢说:“我也是个要强的人,想嫁个好人家,所以老觉得嫁了他委屈。他人长得不出众,文化也比我低,他们家的一些想法、习气我更受不了。这嫁人哪里嫁的是人啊,虽然是和他过,可怎么也不能和他们没联系呀。为了这个婆家,我没少怄气。我一辈子不爱说人坏话,但然子他奶奶着实伤了我的心。那时已经是文革后期,工厂陆续开工,然子他爸在城里当技工,每月都往家里交钱。可到我们结婚,他奶奶一分钱都没给我们。我妈刚下葬,住院的钱都是借来的,还等着还呢。我们租个小破平房,还是南房,冬天也舍不得生炉子。穷呀,什么事都得自己干,我怀第一个孩子就是拉白菜扭着了才没了的,那时连哭都没心思,日子压得比天低,哪里还顾得上想那个?我糊纸盒子,天天糊,什么想法儿、念头都在一个个的纸盒子中美了。现在想想,那时候,也真是不容易。”

老太太望着窗外,面色很平静,眼神里也透着安定。

“然子他爸一辈子都是‘堂堂男子汉’,家里的事向来指望不上他,连句暖人心的话都不会说。生然子时,正赶上他厂里上新生产项目,天天加班——然子就像他——半夜肚子疼,自己锁上门拿了手电筒走着去了医院。那时候的医院也不像现在,条件很差,人的态度更差,什么都要自己跑,好不容易办好了手续却不见医生来,我那时疼得直哭,躺在手术台上喊妈,喊她来把我带走,好像过日子受的苦、嫁给他的委屈都在那时候一起疼了起来。唉,现在想想心里还不好受。”陈妈妈擦了擦眼睛。

“也不知哭了多久,医生来了,冲我吼了一嗓子,‘哭什么哭?哪个女的不生孩子?一辈辈的人不都这么来的吗?’哎,他吼了这一下,我还真不哭了,是,哭什么?人不都这么过来的吗?然子落地时东边儿刚泛白,日头还没出来,我躺在床上对着天边那点儿白,看看旁边的小孩子,心里安安静静的,明然这个名字就是这么来的。”

“哟,您起的呀,我还以为是我爸起的呢。”苏亦好手不闲着,嘴上接了句话。

“他?”陈妈妈撇撇嘴,“他没文化,还忙。下午他才来,两手的油污,抱着他儿子嘴咧得跟什么似的,就是不知道问我怎么样,你说气人不气人!”陈妈妈瞪着眼睛,一副认真的表情,似是返老还童。

苏亦好笑了。陈妈妈继续讲:“我那婆婆来伺候了十天月子就说家里有事走了,然子他爸厂里又有事,也不回来。那时候还什么月子不月子,只能自己做饭,自己照顾孩子。有一次,我实在累得受不住就和他爸吵,我对着他数落他妈,说她不管我们,他爸居然说出一句‘她的事你别和我说’,我当时又气又伤心,你是我丈夫,我不说给你听我说给谁听?气得我呀,那时候真是死的心都有。很多年后,然子都长大了,我才想,他那么说实际也是有点儿生他妈的气,就是不会说话。”

“当时您没想离婚?”

“没有,从来没想过。我们是‘战斗的夫妻’,吵了一辈子,但从来没动过手,也从来没想过离婚,吵完就完了,也没什么大事儿。不像现在的年轻人动不动就说什么感情不和,又是离婚又是法院的,我看纯粹是瞎折腾。“苏亦好有些尴尬地低下头。

“人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嘿,真是。上山时你体力好,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可下山时就不行咯,腿发软,就得两个人相互扶着。我这一辈子都看他不大顺眼,现在顺了,觉得挺好,看他哪里都好,对我也好。女人啊,都爱听甜言蜜语,可现在看,还是稳重些的好,会说的未必心里就对你好,女人嫁了人不就图个安安稳稳吗?这吵呀,闹呀,还是他离你最近。”

老一辈人的感情可能不是最美的,但却是最朴实的。初看起来美的东西随着时间的推移也许会慢慢凋落,但朴实的东西历久弥坚逐渐焕发出一种美。苏亦好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这世界看起来越来越光怪陆离了,每个人都在追求新奇,追求感觉,追求向往,朴实已经被丢得太远了。

“其实夫妻两个人,说谁适合谁不适合不是最重要的,安安分分的过日子才是最要紧的。他爸文化不高,就是爱学爱钻研,技术全厂没人比得上他。然子四岁时,我们家也算落实政策吧,我爸当年的一个朋友在区教育局上班,就把我推荐到了一所中学当老师。风一瓢,雨一瓢的,日子才慢慢过气来。谁都忙,都想在工作中表现得好些,天天就为谁顾家吵,然子也没人管,和周围街上的孩子瞎闹,淘得跟猴儿似的。”

“他小时候淘气呀?”

“淘!你见他腿上那块疤没有?小时候跟着大孩子翻进大院偷梨,跳墙没站稳,栽到了石头上。那石头棱角朝上,这一磕,白森森的骨头都露出来了,我当时吓得腿发软。他也不哭,一个劲儿地说‘妈,不要紧’,怕我打他。”

“您还打他呀?”

“打,他爸做好人,我打!那么淘,再不打就翻了天了。他怕我,不怕他爸。”苏亦好抿嘴笑,原来陈明然年幼的时候也是挨过打的。

“说起然子,我真没想到他能有今天,当年我都怀疑他考不上高中。我记得有一回他捉了只麻雀,绑了嘴,上课时偷偷栓在前座女生的辫子上,麻雀一飞,吓得那女孩子直哭,那次我带着他去人家家里道歉。他和我在一个学校,我一向要强,觉得自己的脸都让他给丢光了,可再打也没用,死不改。谁都知道我有这么个淘儿子,那时都有人说他将来得进号子,谁曾想这小子后来还有出息了。”陈妈妈一脸的骄傲。苏亦好大笑,陈大博士还有这样的光辉历史,却不知为什么连喝感冒药都视为畏途。

“你还别说,那女孩最后还追然子了呢。”

“哦?”他可从来没和苏亦好提过。

”那女孩后来考了艺校,学了表演,来过我们家一回。人长得漂亮,对我们也有礼貌,看着跟画儿上的人似的。“

苏亦好想:原来挺漂亮,不知道给人家辫子上栓麻雀时,是不是暗恋人家还不好意思说?

”那后来呢?“

“没后来,然子说人家有艺术细胞,他没有,不是一样的人,不答应。”

苏亦好哈哈大笑,这绝对是陈明然能说出来的。

“然子这点也没错,那女孩子好是好,可不像咱这种人家的人。我倒不是怕两人过不住,就是觉得人家跟飘在空中的花儿似的,看着好看,未必和然子合适。别看他淘,其实挺腼腆。上小学时,他奶奶生病,我回老家照顾,他爸加班,我都交代好了让他去我同事家吃饭,他死活不去,一个人在家啃凉馒头,下了一次面条,水开了溢出来把火浇灭他不知道,差点儿把自己给熏死,幸好那时候都住四合院,还是邻居闻着不对劲儿钻进去把他抱了出来。这孩子,要说命也大,可从此之后就再也不进厨房。嘿嘿,他胆子也小的很。”苏亦好心想,看来现在还是有进步的,至少知道何时熄火。

“然子腼腆,有话不爱说,你们俩平日是不是也为这个吵架?”

“他不爱说话?”

“不是,是不是和他爸爸一样,不会说句暖人心的话?”

陈明然走到病房前,刚要推门,从玻璃上看见苏亦好正在病床前和妈妈聊天,夕阳正好落在旁边的墙上,映出了一道斜长的光。妈妈一脸慈祥,苏亦好一脸愉悦,她们眉眼里都流着笑意,陈明然愣住了。她们本来和这世界上的其他人一样都是陌生人,因为自己而忽然有了联系。他突然觉得自己的一切都在她们手里,前一段归妈妈管,而后一段,要归苏亦好管了。他心里胀得满满的,他爱她们,世界上五十亿人,但这五十亿分之二,不,五十亿分之三才是他陈明然的家人,才是他的。

他爱她们。

CHAPTER丨好合

陈明然默默地看着,直到有人碰了碰他,“然子,怎么不进去?”

陈明然才回过神来,“爸,您来了。”

陈爸爸看了看他,又往里瞄瞄,“既然她娘俩在聊,咱爷俩也聊聊。”

陈明然跟他坐在走廊的休息椅上,陈爸爸开口了:“然子,是不是有心事?”

陈明然勉强笑了笑,“哪儿有,就是最近事有点儿多,没别的事。”

“真没有?”

“真没有。”

陈爸爸仔细看了看陈明然,“然子,从你上了高中我们就没管你,凡事都是你自己拿主意,结婚也是,我们也不怪你事先没和我们说。”陈明然刚要张口,他一摆手,“和好好接触过几次,觉得是咱家的人,性子直,心又好,我不管你当时是怎么结的婚,你现在老实说,和好好到底是怎么回事?”

“爸,真没什么。你现在就是照顾好妈,别的别乱想。”

“是不是吵架了?”

“嗯。”

“小样儿,还和老婆吵架,能耐!”

“好像你和我妈不吵似的。”

“吵也没像你们这样,别别扭扭,像个什么事儿。好好是爸爸叫来的,她肯来,我看和你也没有真的就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