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也并不是绝对管用的法子,设计这个鸟巢的人思维之缜密、逻辑之强大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不知是早就料到了会有人想到这一点并加以利用,还是本就把鸟巢设计得毫无空子可钻——这些机纽竹并不是次次都可以触发机关,有些机纽竹可以再三触动,有些机纽竹在触发一次后就再也不管用了,而有些竹子原本与机纽没有关联,在几次阵型变化之后就也与机关有了关联,成为了新的机纽竹。

所以给机纽竹做记号的法子也只能是碰运气,锦绣兵们也不敢保证次次管用。

不过这一次两个锦绣兵的运气还是相当不错的,一手抱着竹子一手冲着那名与自己渐离渐远的紫阳兵摇手说再见。

摇啊摇,转啊转,机关渐渐停下,远处的景象也渐渐清晰,四道紫色的影子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锦绣兵们的视网膜中…

“跑啊——”俩锦绣兵发出一声惨叫,四肢并用地折身逃蹿,然而两人的好运气似乎已经用完,这一次附近竹架间的空隙很是宽敞,正能容一条大汉直身来去,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两人便被那四条紫影从后面追上,甚至不用另三人出手,只其中一个手起刀落就把二人直接瞬杀当场。

锦绣二兵,阵亡。

紫阳粉们总算能够松出一口气来——眼下紫阳队损失三人,锦绣队损失四人,局面重新倾倒向紫阳队的这边!

“注意锦绣那帮猥琐的家伙们,”卢鼎叮嘱队友,“在竹架间穿梭很大程度上削弱了我们的实力,不能使用轻功的情况下我们同他们被拉到了同一水平线,这个时候拼的只能是体力和速度,注意——不要被他们带着乱跑,无端浪费体力不说还容易被他们阴到,最好采用智取!”

“怎么个智取法儿?”队友问。

“三十六计挨个儿试啊!”卢鼎鄙视无脑队友,“下面我决定去试一试美人计,剩下的三十五计你们自己挑着用吧。”

“队长这不要脸的又想去勾搭美人炮!”

“那么我们来个李代桃僵之计将队长的位子取而代之好了!”

“附议!”

“附议!”

话这么说着,实则众人已迅速分散开来继续寻找目标。

目标很快出现在视野中,锦绣队的两兵两相两士,分别处在远处不同的位置。

这一波机关轮转似乎拉宽了竹架间的空隙,使得双方的视野都不再受到严密的阻隔,因而一眼便相互瞅见了坐标,并且立刻展开了行动,锦绣的队员们是撒丫子乱跑,紫阳的队员们则是迅速地追击。

竹架间空隙拉大,使得对紫阳队员们的桎梏减弱,时不时可以利用轻功缩小与锦绣队员之间的距离,其中一名紫阳士正追得起劲儿,忽觉头盔上重重地接连两撞,伸手一摸,竟是两支长箭,再仰头看去,见高高的鸟巢顶部,锦绣的那美人炮正引弓搭箭瞄准着下方!

是啊,间隙一大,对紫阳队员少了桎梏,对炮担当也同样少了阻碍,这么大的空隙,总能寻到一条畅通无阻的路径用以施箭射敌。

紫阳士,阵亡!

双方存活队员的人数再一次被拉平,这令紫阳粉们也再一次提起了心,锦绣粉们也跟着紧张起来,随着场上人数越来越少,比赛也将越来越激烈,双方的王牌迟早要对上王牌!

而王牌们呢?

紫阳的王牌一向有两位,一是队长卢鼎,一是从进入紫阳队时起就立刻坐稳主力位置并声名鹊起的丁翡,而若必须从二者中选出唯一一人来享受王牌的荣誉并担负王牌的使命的话,更多的人会选择将票投给丁翡。

是的,丁翡,这位据说是紫阳书院有史以来战斗力最强的队员,甚至比高他一级的队长卢鼎还要更厉害一些,他是紫阳当之无愧的王牌中的王牌,如果说二年级时还有人能与之搏个同归于尽的话,今年已是五年生的丁翡几乎无人能敌,从今年的常规赛开始,到精英赛与诸强轮战,但凡在场上被他遇到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逃出他的手去,这其中不乏诸强队中各自的王牌。

于是丁翡在粉丝中也有了一个绰号——“王牌杀手”,这其中有两层意思,一是说他是所有杀手中的王牌,另一则是说他是专杀所有王牌的杀手——可见其战力有多强悍。

而锦绣队的王牌呢?

一直以来都只有武珽一人。

可自从今年元昶回归以后,这一枝独秀的局面终于有了变化,元昶的战力,在资深的综武粉丝中已经被评价为足以匹敌紫阳队的丁翡,而究竟他与武珽两人相比谁的武力值更高一些呢?这一点资深粉们也不敢妄下结论,只能说,武珽是个靠脑子作战的队员,就算武力值少一成,脑子也可以补回来两成,而元昶,这位似乎不大需要用到脑子——这当然不是说元昶就是无脑作战的二楞子,而是…

这位的战斗力,已经到了根本不需要用脑子就可以泰山压顶式地碾压对手的程度。

一锤子下去能把对手砸成肉饼的话,又何必煞费脑筋用小刀一刀一刀地把对手细细剁成泥呢?

所以武珽和元昶的战斗方式就好比程序操控的智能武器之于一个大锤子,程序运行的功夫,锤子已经砸过去了。

因此对于谁才是锦绣目前的王牌这个话题,锦绣粉各执一词互不服气,有认为智商可以征服一切的,也有认为在绝对的武力碾压下智商可以闲置的,武珽和元昶背后也各自拥有了一批铁粉为此而争执不休。

对于这一话题,燕子忱的评价似乎最具权威:“元小子与小五,两人风格不同。小五有勇有谋,具四两拨千金之巧;元小子至刚至劲,有万夫莫当之悍。若论单纯武力,小五稍逊元小子一筹,而若在形势复杂变化多端的对战中,小五则往往能比元小子取得更快更好的结果。换句话说,小五是智将,元小子是悍将,真要是在两军实战中,谁也未必会比谁逊色。”

“二哥你这话说得太圆滑了,”燕子恺挤兑他二哥,“俩小子之间你必须选一个出来,快说快说,选谁?!”

燕子忱才不会上他这个当,只双臂抱起怀来似笑非笑地将目光投向场中,慢悠悠地道:“如果说,小五是块天生好玉,自成其型、纹彩夺目的话,元小子就是一块璞玉,现在的他是一块璞玉,将来的他呢?经过时光与历练雕琢的他,会成为一块什么样的玉,对此,我倒想拭目以待。”

第470章 男儿

元昶此刻正耐心地在竹架间穿行, 原本此前马上就能钻到鸟巢的顶部去与燕七汇合, 无奈屡屡有人触动机关将他带离,虽然其他意图往鸟巢外部爬的人都是相同的遭遇,但实则已有不少人放弃再往外爬了, 与其不断地做无用功、不断地消耗体力,倒不如顺其自然,就近寻找对方的人进行追击。

元昶却还在坚持着初衷, 不管被机关带去了何处, 他始终都在尝试着选取最近的路往外部爬。

有目标才能有动力,越是漫无目的,体力越会在无形中消失得快。

这是元昶在战场上积累来的经验。

紫阳队的丁翡运气要比他好得多, 多次冲击外部未果后终于在最近一次机关变动中直接被竹子送到了外围。

元昶透过竹架间的空隙远远地看到了他, 他位于鸟巢外围的西侧靠下位置,并且正在向上攀爬,而在鸟巢顶部的靠东位置,燕七正持箭寻找机会射杀鸟巢内部的紫阳队员。

以丁翡的速度,用不了多久便能冲到燕七所在的位置。

元昶没有急,沉着地循着既定的路线继续在竹架间穿行, 如果这期间没有人再误触机关的话,他或许能在丁翡到达后不久赶到燕七所在之处。

只要燕七能够坚持到他赶去。

元昶在攀爬,锦绣的其他队员也在攀爬, 孔回桥和紫阳的帅终于被几次三番启动的机关带了开去,各自决定拿对方较弱的队员开刀——总不能一味地躲吧,就算要保护好自己不阵亡, 也不能什么力都不为队伍贡献,于是各奔着对方距自己最近的一名队员冲了过去。

锦绣的兵、士和相,严格地遵循着战前的安排,想方设法地自保,努力坚持得更久,在阵亡了两个兵之后,众人开始四散,以防被对方追到一网打尽。

四散奔逃,拼命地逃,这情形仿佛回到了三年前,与紫阳队在暴雪中的那一战。

时隔三年,紫阳队更加强大,他们这些锦绣队中的小角色也并不是没有成长,可与紫阳队之间的差距始终在,始终是那么大。

或许锦绣要感谢今天的这个阵型,像是冥冥中有人更偏心于他们这一方,这个阵很大程度上地限制了紫阳队员的内功和轻功,把他们从非凡人打回了普通人,然而即便是普通人,也一样比他们强的太多。

所以还是逃,只能逃。

山壁上已经开始响起紫阳粉丝们的嘲笑声,是啊,三年前做为近几年来第一次闯入精英赛的新丁,在第一轮遭遇紫阳队,采取这样的战术还有情可原,毕竟那时人人都认为与紫阳相比,锦绣是绝对的弱者,可三年后的今天却已经不一样了,锦绣势不可当地从常规赛杀入了精英赛,并且一路遇神杀神遇魔杀魔,连流云和麒麟两支传统强队都败在了锦绣的手下,《燕子达闻》都将锦绣誉为了今年最大的黑马,怎么一遇到紫阳队就犯怂了呢?

是战术,是以弱挑强的战术。

别人的看法不重要,只要我们能赢得胜利。

是啊,是啊,为了胜利…

可,靠逃和猥琐得来的胜利真的能让人没有一丝遗憾吗?

应该…不会吧…会吗?

…会的。

因为这一场比赛是不同的,它是总决赛啊!

自从战神燕子忱那一代的锦绣队员毕业之后,至今日十几年间,锦绣综武队就鲜少再进入过精英赛的总决赛。

今天,被锦绣粉誉为黄金一代、曾以六连冠的赫赫战绩制霸全京综武界的那一批人,除了已不在世的和不在京的,全都坐在场边,燕子忱、武长戈、武长钺、杜朗、纪晓弘、谢池春、柳仪康…

这些人亲手打造了属于锦绣的荣耀岁月,六连霸,从综武创立至今,没有第二支队伍能够创造出这样的战绩,而这个战绩,是这些人用实打实的拳头与汗水拼来的,不是靠逃,更不是靠猥琐的小手段,是真金白银、顶天立地、傲骨铮铮的荣誉!

如今他们的后辈们再一次站在了总决赛的战场上,面对着即将六次蝉联头魁、追平锦绣最高记录的对手,一味地逃蹿,一味地使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即便最后爆冷夺魁,那时的心情,真的能够痛快到底吗?

…大概不能吧。

谁不是七尺男儿,谁不愿赢得尊重,谁不想轰轰烈烈地生死一场?!

哪怕是全队唯一的那个姑娘,也正在堂堂正正地与对手一决高低啊!

——不想再逃了。

回身上吧!打不过也没有关系啊,不是还可以同归于尽吗,再弱小的人,燃烧了生命也总能燎焦大树的一片树叶尖吧!

锦绣的两个兵相隔甚远却默契十足,各自停下脚来从装备箱里往外掏东西,硬拼不代表傻拼,灵活不意味猥琐,将装备中带来的烟球打开放置到竹架上,烟球中冒出的烟迅速遮挡住了向着这边追来的紫阳队员的视线,然而这当然不可能使一个不会武的人逆袭功夫好手成功,它反而会令对方更加谨慎和防备。

但这不是问题,烟球的作用是为了让对方产生惯性心理。

放好烟球,锦绣兵扭头再跑,紫阳队员从烟雾中谨慎冲出,继续追击,锦绣兵跑上一段后再次施放烟球,紫阳队员继续小心追击…受到烟雾的阻挠,紫阳队员的速度稍稍慢了半拍,看台上的观众们便道这烟球的用途原来在此,然而烟球的数量总是有限的吧?能够拖慢紫阳队员的时间也短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锦绣的兵迟早还是会被追上的!

观众们这么想,紫阳的队员也是这么想,烟球一个又一个地被施放出来,紫阳的队员却并没有因此而放松警惕,穿越烟雾的时候始终小心防范着锦绣兵的反击,就这么追追跑跑,一回又一回,接连十数次之后,在紫阳的队员再次穿过一片烟雾时,他看到了那名锦绣兵一手撑伞作盾一手持刀地向着他扑了过来。

不足为惧,认真对待。

这是紫阳队员在这一瞬心中闪过的想法。

紫阳的队员从来不因为自己是冠军队就骄傲自大,他们永远精力集中,他们对谁都一视同仁,这便是他们能蝉联五冠的原因之一,他们是无懈可击的钢铁之师。

紫阳队员刺出手中的长剑,他精准地判断出这一剑将在对方的刀砍到自己之前捅到对手的心口,并且还能有充足的时间让自己避开这一刀,他将会毫发无损,而对手则必死无疑!

认真且专注的紫阳队员长剑已刺至半途,视野里的一切都清晰无比,他听到了锦绣兵急促的喘息,他看到了锦绣兵头盔下慷慨赴死般的眼神——是啊,他就要“死”了,他很清楚双方之间的实力差距,他在做飞蛾扑火地最后一搏,尽管这不会有任何作用。

“咔嗒。”

一声轻微的响动清晰地传入紫阳队员的耳中,骤缩的瞳孔里倏然间映出一朵乍开的伞花,十数片精钢伞叶飞散开来,以闪电之势覆盖了所有他能闪避的方向——自杀式袭击!

没有想到,真的没有想到,紫阳队员的脑子里从一开始就一直在模拟锦绣兵在烟雾中向他展开突袭的画面,他预料到了一切,但没有预料到这突袭是以如此的方式展开,他知道这把伞有这样的功能,可他没想到对方会在这个时候启用——对方一直在引导他的思路,让他这思路禁锢在最正常的范围内,而对方最终却以一个出乎意料的方式给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躲不开!身边四周全是竹架,来不及择路,来不及钻空,甚至来不及挥剑格挡!这把伞居然可以崩散到如此密集和大面积的范围,这让他完全躲不开!

“哧哧哧哧”一连串割上甲衣的声响遮盖住了长剑刺到锦绣兵胸口的声音。

同归于尽了?!山壁上的观众们只想知道结果。

是的,同归于尽了。锦绣兵的伞造成了紫阳队员的五个失分,而在这个过程中,紫阳队员的剑刺中了锦绣兵胸口的五分区。

哦,还真是。观众席上有着几声慨叹或是怨念,却只像是一圈涟漪一般,浅浅地兴起了一下,很快便又平复了下去——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人和更重要的对决要关注啊。

死了一个兵而已,没有将帅那么重要,没有车炮那么拉风,甚至没有相和马那样有个性,他们人数还多,一共五个,“死”一个的话好像对大局也没有什么影响。

一个不起眼的兵而已,尽管用了最惨烈的方式“死”去,也没能让人觉得有多么…潇洒澎湃。

另一名锦绣兵却连惨烈死去的好运都没有,金刚伞的自杀功能启动后被紫阳队员挡下了一多半的伞叶,最终夺去对方的只有三分,而自己则被一记瞬杀结束了这一次的总决赛之旅。

满场响起的是紫阳粉丝的欢呼和嘲笑,锦绣粉甚至连失望的情绪都没有就移开了目光,是啊,谁也不会对一个普通的兵抱有多大的希望和关注,谁会去在意一只漂浮在汪洋上的蚂蚁曾有怎样的热血雄图,曾战胜过几朵水花波浪。

锦绣兵倚在竹架上,疲惫感在此时迅速地侵袭了全身。什么时辰了?天都已经开始变暗了。从开赛到现在,一直未停地在这竹架间攀爬穿梭,早就已经到了极限。

真累啊…所以教头赛前所说的,让我们争取用体力拖垮对方的话,实则只是为了给我们增添些自信吧…他当然比我们更清楚,我们和紫阳队之间的差距,绝不是仅凭一段时间的特训加练就能拉近的…

不过…至少我们已经撑到现在了不是吗?也算是难得了,甚至还夺去了高不可攀的紫阳队员几分,哈哈,挺不错的啊,比上一次对决时强多了,这应该是进步了吧!

可惜啊…没人看的到这些微不足道的进步和收获,人们想要的不是这些,不是你被对手追杀得像狗一样东逃西蹿,不是你比上一回多活了几炷香的时间,也不是你曾咬过对手几口,人们想看的只是最炫的技艺,只是最激烈精彩的打斗,只是你能将对手杀得毫无还手之力,人们需要的是神,不是你们这些毫不起眼的普通人。

我们…真的已经尽力了…锦绣兵疲惫地顺着竹子滑坐了下来,眼前发白,脑中轰鸣,没了丁点儿力气。

真狼狈啊…

“锦绣必胜!”——突然一个声音从身下遥遥地传了上来,睁开眼偏偏身向着下头瞧去,见是已经“阵亡”在湖面上的燕惊波,正仰着头挥舞着拳头,燕家人特有的黑亮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担心和颓丧,满满的都是燕惊波式的坚定和信心。

锦绣兵笑了开来。

大树有大树的参天雄心,杂草也有杂草的不死壮志,真男儿纵不能大杀四方博个誉满天下,也总要百败不折但求尽兴尽心!

这么想着,忽然有了力气,深吸一口气,狠狠地跟着吼出了一声:“锦绣必胜!”

“——锦绣必胜!”远远近近传来几个已阵亡队友的呼应声,只是这声音单薄得很,瞬间被全场观众的呐喊声卷碎得无影无踪。

武珽和萧宸在击杀掉紫阳队两个兵之后迅速由鸟巢底部冲向顶部,两队之间最为关键的战斗必然在双方几名强手之间进行,强手当然不屑于利用竹架进行遮挡辅助,所以双方的最终选择将会一样——就是上得鸟巢的顶部或是外部,来一场正面无障碍的较量。

孔回桥此刻也在尽力地向着鸟巢外部冲,时间已经拖得太久,再在内部盘桓下去体力上将面临考验,而重要的是天色很快将要暗下去,综武比赛不存在因为天气或天色的原因而暂时停止比赛择日再战的情况,哪怕是打到半夜甚或次日,也会无间断地照常进行,这种情况在以前不止一次地出现过,但显然今天这样的阵地绝不适合打到夜里。

所以必须赶在天黑之前结束这场比赛,想要尽早结束比赛就只能冲到鸟巢的外部去。

双方队员此时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只要对手不是近在咫尺,都已放弃再在内部追击,有志一同地再一次改变战略往外部爬。

燕七看到了丁翡。在他冒头出现在鸟巢顶部的一瞬间,燕七的箭已然飞至,然而丁翡早有准备,手中矛飞快一挡,毫发无伤地避了开去。

“美人炮!”丁翡招呼着,风也似地向着燕七冲来。

“杀啊——干掉锦绣炮!”紫阳粉兴奋无比,丁翡啊!紫阳队的王牌!与人单挑未尝一败的丁翡!“——丁翡!——丁翡!——丁翡!”这一刹那似乎全场都在高呼这个名字。

燕七转头就跑,脚下高低起伏横七竖八间隔不均的竹架让她跑起来就像是坦途,没有丝毫停顿犹豫,每一次落足都踩得既准又稳。

然而这对丁翡来说更不是问题,他轻功在身,说是跑实则更像飞,平地一阵风地掠过去,疾速地缩小着和燕七之间的距离。

不出十个顷息必能追上!观众中通武的人立时做出了判断。

燕七的手中只剩下了四支箭,前六支有用来射击对手的,也有用来解救队友的,她不能再轻易浪费,于是只一味地跑,跑着跑着一蹬竹节,借着弹力向前飞扑,与丁翡间的距离便又稍稍拉开了一点。

“又来这一手!”紫阳的粉丝们不乐意了,一边发出嘘声一边向着丁翡吼,“干掉她!干掉她!干掉她!”

“噢噢噢噢美人炮——”丁翡像夹着飞砂走石,一路热烈地呼啸而来。

燕七再次蹬竹而起,身体向炮弹一样向前打出的同时半空里突然一记凌厉又漂亮的疾回身,好似犀望月,仿佛鹿回头,弓箭在手,甩臂便射,利箭乌光一闪直取丁翡胸口,快得连眨眼都不及!

丁翡自是不曾放松对燕七的警惕,在燕七转身的一刹便已做出闪避的动作,然而令他万没料到的是——燕七的第一击竟然是空弦假动作,只做出了一记拉弓的姿势,根本没有挂箭!而就在他闪避的一瞬,她的第二击已然出手,真箭疾射,正取他移位后身体的所在之处!

“噗哧——”

丁翡堪堪避开心口五分处,这支来自美人炮射出的可怕的箭射在他的躯干上,失一分!

“厉害啊美人炮!我欣赏你!”丁翡并没有因这一记失分而产生一丝阻滞,身形不变地继续扑向燕七,而燕七在这一次出手之后速度显然受到了影响,再次落地后和丁翡之间的距离不过十步!

十步,丁翡一扑即至!

第471章 队长

紫阳队强大的整体实力在比赛进入后期时愈加显现分明, 直如割麦子一般接连收割去了锦绣队两相两士两兵的“性命”, 而锦绣队的另一名炮担当柯无苦此时此刻正遭遇紫阳的炮担当余心乐。︾樂︾文︾小︾说|

两人同时攀上鸟巢顶部,相隔近七十步,第一眼相视时弓箭已在手, 下一瞬双箭齐出直取对手,柯无苦的箭目标明确,直击对手心口五分区, 而余心乐似早已料到, 这一箭射出却是针锋相对,迎面截上柯无苦的箭轨,两支箭在半空里相撞——

“顶针拦截!”观众席上发出或惊或喜或赞的高呼, 然而观众们这一回却是只说对了一半, 便见余心乐的箭在撞击到柯无苦的箭尖之后竟是丝毫不受影响,依旧迅猛非常地向前刺去,空中划出一道光弧,“哧”地一声正中柯无苦的胸口,而柯无苦甚至连射出第一箭后的姿势还未来得及变!

“轰——”紫阳粉们沸腾了,发出震天撼地般的欢呼, “——余心乐,神箭手!——余心乐,神箭手!”

余心乐一箭射出后转身就走, 这一箭他甚至不必等着去看结果,他有充足的自信,因为这样的一箭他足足苦练了三年。

三年前与锦绣的那一战, 他惨败给对手的炮担当,那个美人炮,那个燕七。

那一战之后他练得比以往更加勤奋和刻苦,他要再一次和燕七一决高低,他永不会服输,他一定要战胜她。

余心乐向着燕七冲过去,然后他看见了燕七射向丁翡的那一箭,果然还是那么的犀利霸道,三年的时光,不知道她的箭技又提高了多少,但他想她一定不如他练得更勤更苦,他会追上她的,他会超越她!

“丁翡!放开她,我来!”余心乐怕丁翡把这机会给破坏掉,连忙高声道。

“先到先得,你边儿去!”丁翡扑向燕七的势头不减。

“我日!我射你了啊!”余心乐气道。

“给你一次机会,射不到我你就闪,美人炮归我!”丁翡没心没肺地道。

“…你们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吗…”燕七说。

三个人嘴上说着,动作却一点没停,余心乐依旧向着这厢冲,丁翡却已经扑到了燕七身后,手中矛轻轻刺出,眼看就要送自己的女神一命归西,眼角处突然乌光一闪,不得不放弃进攻向后避开,只差一毫厘那箭就要射中他的头!

是谁这么牛逼?这一箭的来势可比美人炮的箭更猛三分,绝壁是一个会内功的人干的!丁翡偏头看去,却见是一名锦绣兵,腰里缠着长鞭,手中擎着弓箭。

哦,记得锦绣队中有一位曾是后羿盛会的亚元来着,应该就是这个人。

不容小觑。丁翡也不过是一闪念的功夫,那亚元的第二箭已是到了面前,他偏身再躲,眼前却又是一道乌光直袭面门,连忙拧身扑地,那乌光几乎就是贴着他的头盔划了过去——这接连的两击逼出了他十二成的平生所学,无论是反应速度还是躲避的技巧,几乎都是超了平日水准的两倍发挥,堪称是神级反应!

“啊——”紫阳的观众们齐齐惊出一身冷汗,转而又为丁翡的精彩发挥而发出海啸山呼般的喝彩——他可是接连避过了锦绣兵和锦绣炮两人的箭袭啊!

余心乐见状不敢怠慢,立时出箭射向了距他较近的锦绣兵,这位的第三箭几乎就要射向丁翡了,被他出箭一阻只得收势转身与他正面相对。

两人持箭相向,未敢轻易出击,双方都不是庸手,并且各自皆俱内功轻功,这与和燕七交锋不同,和燕七是纯箭技上的比拼,可是跟这位锦绣兵,不但要注意他的箭,还要兼顾到他的身法与移动。

要怎么展开这一击呢?余心乐一面紧盯对手一面思忖,直击对方的话恐怕会被拦截或避开,若被拦截,这一击将毫无异议,箭要省着用,对手的箭似乎也还有不少,所以要想法子让他无从拦截。

那么就一箭直射一箭抛射,他只能拦截直射,拦截的过程中抛射的那一箭也差不多到了,他当然会躲,所以要对他躲避的方向做个预判,第三箭就往预判的方向射!

拿定主意,余心乐丝毫未再犹豫,果断出手,这一次是连续出箭,速度虽不比燕七,却也足以令常人眼花缭乱,顷刻间三箭皆出,却见那锦绣兵身形竟是岿然不动,手上亦是迅速搭箭,箭光闪处先听得“叮”地一声响,不出余心乐所料地被他拦截了第一支箭,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是余心乐未能料到的——几乎是紧随着那声“叮”之后,又是“噗”地一声——这声音就响自他的胸前——余心乐低头一看,但见胸口五分处豁然钉着对方的一支长箭!

——什么情况?怎么回事?他根本就没有看到对方的第二支箭出手啊!这是——

细想了一想,他骤然明白了过来——对方是同时射出了两支箭,这两支箭并得很紧,以至于让他未曾发现,其中一支在半空拦截了他的箭,而另一支则擦着他的箭射了过来…

两个人是几乎同时射出第一轮箭的,所以当他还在连续射出第二支第三支箭时,对手在第一轮射出的另一支箭已经到了面前,他根本来不及躲,他的注意力还在对手接下来的动作上,哪里料得到对手第一轮的箭里一共有两支箭…

当然,这个锦绣兵也没能逃过他的第二箭——事实上他也根本没有想逃,他只是尽力地避开了高失分区,让箭射在了躯干上,用一个失分换掉了对手的一条命。

余心乐怅然若失地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弓,半晌摇了摇头,再抬眼看向那锦绣兵时,那人已经去追丁翡了。

输得有点不甘心啊…余心乐没有颓丧,而是立刻开始了反思,是自己太轻敌了吗?没有,自己自始至终都在全神贯注地盯着对方,不敢有半点大意。是技不如人?不…应该也不会是这个原因,箭技高到一定的程度,对对手的水平也能做出大概的估量,自己的水平绝不可能与对方相差多少。是策略上逊人一筹?

这么一想,好像确实有点儿…并不是因为自己比对方傻吧…而是没有料到对方竟然这么豁得出去,如果刚才他没看错的话,对方在此之前身上已经失了三分了,稍有不慎就会失够五分阵亡,可他却真敢不躲不闪,硬是胆大包天地接了这一箭,而这一箭过后他已是失了四分,只差一击便能“毙命”,四分是个相当危险的临界点,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拼了命也要尽力避免的情况,可他却真敢这么做,真敢豁出“命”来拼。

——明白了。余心乐忽有所悟,自己与对方差的不是技术,也不是策略,而是一种心态,这种心态很奇怪,怎么说呢,就好比他的心态还停留在综武场上,而对手的心态却已如同在战场,他还在为着技术和得分处心积虑的时候,对手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目的纯粹到只是为了要杀死你,根本不在乎什么技术和对你能造成多少伤害,他就只是想着怎样将你一击毙,为此,哪怕自己只剩下一口气在。

是的,这是只有上过战场的人才会选择的方式,真正面对面的生死关头,谁还会去在乎什么技术什么策略,用最简单直接的方式在敌人杀死自己之前杀死敌人,这就是战场上最朴素最有用的道理。

萧宸在奔向丁翡的半途,被攀上鸟巢顶部的另一个紫阳相挡了住。有人说综武里炮担当的天敌就是相担当,这话也不无道理。炮担当唯一能使用的武器就是箭,因此自然由专精箭法的人来充任这个角色,而面对一切武器攻击对之无效的相,炮担当的优势一下子消失殆尽,与相对决,必须抛开自己的特长,却要用相最擅长的对决方式与对方对抗,这相当不公平,可这就是游戏规则。

萧宸所擅长的箭与鞭现下便不能再用,好在徒手肉搏也不是不能,只不过紫阳的相实力非同一般,冠军队专攻肉搏的人,其格斗实力在全京都是数一数二。

萧宸被紫阳相拦了下来,虽然他很想去帮岌岌可危的燕七,可眼下锦绣的队员所剩无几,没有人能腾出手来接手这个紫阳相。

的确已经没有人了,此刻锦绣队员只剩下了武珽、元昶、孔回桥、燕七和萧宸,而对手紫阳则还有一帅两车一炮一相一兵,人数上虽只多一个,但考虑到燕七是个不会功夫的半吊子,手上的箭也只剩下了两支,在双方观众看来,这位已经是个废七了。

更莫说对方的王牌之一武珽身上只剩下了两分,兵担当萧宸只剩下了一分——三个人加起来大概也就能顶一个人用吧。

比赛至此应该算是接近了尾声,观众们这么想,很快就能结束,很快就能决出真正的、唯一的胜者!别眨眼,快了——看,双方的将帅再度相遇,这一回谁也不再闪避,他们必是要和对手死磕到底!——再看!双方的队长继三年前那一战后又一次战到了一起,三年前卢鼎惜败,这一次呢?这一次武珽身上只剩下了两分,而卢鼎却还是五分满血,谁能笑到最后已经无需猜测了吧!

另还有五分的紫阳相对上一分的锦绣兵、紫阳的王牌丁翡追击手上只剩下两支箭的锦绣炮,锦绣的另一车元昶还未到达鸟巢的顶部,而紫阳的一炮一兵却已经在向着锦绣的将孔回桥包夹过去!

——眼下的局势这还不够明显吗?紫阳将会是胜者!紫阳将会是继锦绣之后第二支创造六连冠霸业的队伍!这第六冠的冠军扳指如果是从锦绣的手中夺过来,那还真是让紫阳粉们感到无比的痛快啊!

——用不了多久了,很快就能结束了!

山壁上的观众们已经或迫不及待或紧张担心地站起了身,这一刻太过紧张,以至于双方乃至路人粉都忘记出声加油,千百双眼睛死死地盯住自己最关心的那一角对战,场上双方的每一记动作都像是在敲响通向结束的倒数的洪钟。

孔回桥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的疲累过,他本就不是力量型的武者,可他的对手偏偏却是个又高又壮的威猛汉子,手里使的是厚背双刀,抡起来呼呼作响,似乎连磐石都能一劈为二。

此前在鸟巢内部攀爬得太久,体力早就消耗过半,此时再度对上这个大汉,每一刀孔回桥都架得颇为吃力,可他不能松啊,他是将,是全队的命根子,他这儿要是一断,全队都危在旦夕…

麻蛋的,武珽那个臭不要脸的货,总是把这么重的担子丢给他,他懒啊,他一点儿都不想承担这么多,他就只想轻轻松松地拿枪捅捅人,捅得过就捅,捅不过就跑,跑不过就躺下死掉,多简单的事儿,为什么要在肩上挑上全队人的命啊麻蛋!麻蛋!

孔回桥疲于招架,一杆银枪已舞不出炫目的光影来,只能费力地举起,不是攻击而只是防守,对手的每一刀都像要劈弯他的枪杆,势大力沉,震得他虎口发麻,好几次险些让枪脱手飞出去。

太他娘奘了,这个对手是吃熊长大的吗?!打了这么久,他不累吗?瞧那铜铃大眼瞪的,鸡血上头了吧!

“——duang!——duang!——duang!”大刀劈在枪杆上的声音都已经成了这样,碎金裂石啊!

孔回桥奋力地举枪相抗,瘦削的身形在对方强壮的体魄对比下愈加显得摇摇欲坠,对方的双刀抡起来就像是飞快旋转的风车,两把沉重的大刀接连不断地砍劈下来,左砍,右劈,上挑,下压,孔回桥的身形随着这番攻击颠簸飘摇,像是将要被暴风撕碎的树叶。

锦绣的粉丝们已经不敢再看了,太可怜了,这么个瘦弱的人儿…锦绣就不该让这瘦子来担任这么重要的角色,他不行的,你看他胳膊都抬不起来了,腿都在发软,他撑不住的,他完了,完了完了,锦绣将一死,锦绣就彻底完了…

心理素质差的粉丝们已经闭上了眼睛,耳朵里似乎还能听见那一将一帅的武器交鸣声,叮叮当当,越来越快,越来越响,突然一个停顿,激起观众席上一片惊呼——完了!锦绣将一定是死了!

…叮叮当当,duang!duang!duang!

…又来?睁开眼睛,却见锦绣将还活着,但他的枪…他的枪被对手砍断了!他就这么一手各拿着半截枪,继续在暴风中颠簸飘摇,这一回情形更加惊险,他的两个半截枪杆根本无从招架对方的重击,无数次被那刀锋堪堪擦过身体,直让人看得冷汗涔涔,而这位则更像是挣扎在鬼门关的边缘,一会儿踏进去了,一会儿又退出来了,一会儿又踏进去了,再一会儿又挣扎着爬出来了…

太踏马的吓人了!

赶紧死了吧!心脏病都快吓出来了好吗?!甚至锦绣的粉丝们都这么想。

被万众一心地盼着早点死掉的孔回桥此刻已是狼狈不堪,胳膊软得架不住对手任何一次攻击,腿软得踩不稳脚下稠密不均的竹架,磕磕碰碰跌跌撞撞,绊倒了,就地打几个滚儿再爬起来,被打翻了,四肢并用地爬着闪避,那样子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可偏都到了这样的地步,他还在挣扎着不肯放弃,难看地逃,难看地躲,难看地被对手□□得不成人样。

——真的看不下去了!更多的锦绣粉们闭上了眼睛,快结束吧!别再这样了!

孔回桥被击中,跌倒,失一分,滚爬,避开…

孔回桥被追上,挑飞了右手那带着枪尖的半截枪,又中躯干,再失一分,跌撞,闪躲…

孔回桥被紫阳帅的刀横着砍在腰上,整个人摔飞出去,失去第三分,疼到站不起身,手脚并用连滚带爬…

孔回桥回身,用剩下的半截枪杆去架紫阳帅以雷霆万钧之势劈下来的双刀,可惜他没架住,硬生生被砍弯了胳膊,左臂无力地垂下,观众席上懂武的人都知道,他的这条胳膊必是被这股大力弄得骨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