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不是皇上吗?”云枝的语气无比生疏、寒冷,静静道:“什么畏罪自裁?皇上大概忘记了,我也是从小在宫廷里面长大的,这种谎话,只能去哄三岁稚童吧!”

桓帝心中有些堵,但对云枝却不得不做出解释,“朕没有下过旨意。”

云枝眼中一亮,“那么,人呢?”

“朕不知道。”

云枝脸色变了变,想是在努力控制情绪,静了半晌,“想来皇上是有苦衷,将人秘密送走了,连自己也不知道。”顿了顿,“我只要大哥哥亲笔写一封信回来,就信!”等了良久,见皇帝没有开口的意思,不由蹙眉,“连这个也办不到?!”

“是的。”桓帝缓缓道:“朕不知道他们去了何处,也不知道该如何联系。”

“呵…”云枝悠然笑了,“看来皇上以为,我永远都是那个长不大的小丫头,凭着皇上一句话,就会死心塌地不怀疑,对吗?”

桓帝无力道:“我没有骗你。”

“叫我怎么相信你?!”云枝质问,语音有些哽咽忿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连只言片语都没有,甚至住处也被烧得干干净净!谁来告诉我,你说的都是真的!”

“月儿…”

云枝甩开皇帝的手,退后一步,“那天我去双隐街不是时候,却有幸亲眼目睹,直到那时,我才知道什么叫做帝王!我在大火中惊恐万分、绝望无助,李植为了救我,差一点就出不来,那些人是谁,我可全都看的清清楚楚!”她问,“难道皇上还要说,自己全不知情吗?”

桓帝坦然道:“不错,人是朕派去的。”

云枝闭了一下眼,自嘲道:“枉我还不自量力,想到皇上跟前为他人求情,原来皇上早有打算,处理的不留一丝痕迹!试问皇上,倘使换做你是我,面对这没有痕迹的一切,又会不会相信呢?”

桓帝静默不语迎着风,许久才道:“不信。”但是他又道:“然而朕不明白,他对你就真的有那么重要?为了他,让你宁愿来怀疑我。”有一个问题在皇帝心里藏了很久,直到今天才开口问出:“月儿,你是不是喜欢他?”

“我说不是,你信吗?”

桓帝凝望着自己最最心爱的女子,轻声道:“可是…”

“可是,我却处处维护他对不对?”云枝说出皇帝未完的话,微笑道:“你看,你也不能无条件全然相信我,不是吗?”抬起眼眸,“他可是你的亲哥哥啊!连亲生胞兄都能下得了手的人,我不过是你的表妹,又怎么敢跟你共度一生?夜间同榻,又该如何安眠?”

桓帝皱眉,“你怎么会跟别人一样?”

云枝淡淡道:“血缘关系都不可靠,何论夫妻?更何况,我们还谈不上夫妻。”像是想起许多遥远的往事,眸光有些迷离,“许多年前,皇上也有过心爱的女子,比如废后云氏,故去的祥嫔韩氏,就连我的六姐姐瑜妃,甚至废妃文氏,或多或少,皇上对她们也应该一丝情意吧。”

“可她们的下场并不好。”云枝看向沉默的皇帝,继续说道:“在宫廷里,情意到底能有多久?能有多重?或许在皇上心里,我比她们重要一些、或是更多,但我也没有绝对的把握,在帝位江山面前,同胞手足都可以不顾,嫔妃又算得上什么?”她的明眸在这一刹那晶亮,“问一句可笑的话,倘使有一天要在江山和我中间做抉择,皇上会怎么选呢?”

虽然答案很残忍,桓帝还是诚实答道:“朕会选择江山。”但他补道:“不过,朕不会让那一天出现。”

“和我想的一样,但我并不怪你。”云枝笑得云淡风轻,“身为皇帝本就该做皇帝的事,即便像我这样的世家女子,也有不得自由的时候。”她呵气如兰,“从前我一直过着任性的日子,因为我知道,我身边的人都不能任性,所以大家都宠着我、由着我,即便有过失也会有人替我承担。”

桓帝静静看着她,“月儿,朕真的不认识你了。”

“从我答应回来的那一天起,这种日子就结束了。”云枝含着微笑,仿佛说的不是自己,而是毫不相干的另外一个人,“有些事,你并不知道。”

天空中流云幻彩,宛若七彩丝绢的晚霞悄悄铺洒开来。

云枝的声音飘在风里,很轻很轻,“我最羡慕大哥哥与苏姐姐,生死不渝、不离不弃。可惜的是,我喜欢的人是天下之主”凝望着皇帝的眼睛,“他不可能为了我抛却一切,他有他的责任、担当。于是我说服自己,退一步吧,毕竟他是个睿智的君主,又待我那样的好,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即便他已经有了后妃、孩子,总归还是一个长情的人,心中总会有一处柔软的地方,何必要得太多?”

桓帝怔忪,“这些…,你从来都没有说过。”

“可事实证明,在一个帝王的心里,情分是那样的不堪一击。皇上不记得大哥哥救过我的命,不记得他是自己的同胞兄弟,帝王自有帝王的选择。纵使当初我找皇上求过情,想必也是同样的结果。”云枝微微偏头,“我不认得如此绝情的你,也不想跟这样的人共度一生。”

“他还活着。”桓帝沉吟了许久,忽然眸光一亮,“母后可以证明。”

云枝扭回头,并没有表现的很激动,只问:“姑母知道大哥哥的下落?”

“不是。”桓帝摇头,“母后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云枝起身走出了湖心亭,在风中站了片刻,像是终于凉下心来,唇角勾勒出一丝浅淡笑意,“我猜,姑母也是不得不信吧,不然的话,又怎么会病得这么重?”走了几步,“姑母能相信你,我不能。”言毕,径直离去。

桓帝没有再追,只是茫然坐在亭中央吹着风,遥望天际,揣测着晞白等人到底到了何处?寻访名医的圣旨早已发出京城,难道他们没有见到?又或者…,竟然不肯回来见最后一面?一切杳无音信,如今只剩下自己无奈苦笑。

碧海蓝天之下,一艘巨大的商船正在准备出发。

凤翼送的晞白等人上船,告别了几句,见众人都已经安排妥当,便辞道:“我就送你们到这里了,一路平安。”

晞白感激他护送之情,问道:“将军你呢?”

凤翼笑了笑,“如今我既无子女牵挂,亦无家室绊身,天高海阔哪里都可以去,走到哪儿便是哪儿吧。”

船头正在唤人准备开船,晞白送凤翼下了船,自己面朝京城方向叩了三个头,方才起身,“凤将军,保重。”此一别便再无相见之日,彼此拱了拱手。

凤翼并无要去的地方,此时无牵无挂,乐得逍遥一人随性而行。逛到城中用了些饭菜,正在琢磨去哪儿,忽然听得楼下闹哄哄一片,探头看去,原来是几名官差拿着皇榜粘贴,正在气势汹汹的将人群撵开。

莫非京中又出了什么事?凤翼笑了笑自己,都说好再也不去想京中之事,却还是忍不住,但他也没太在意,叫来小二给了银子闲闲下楼。楼下挤了许多人,凤翼原打算不看算了,反正也没有公职在身,有事也轮不到自己。

正要离开,忽听旁边一人咂舌道:“啧啧,皇宫里也兴冲喜这一说?”

“谁知道呢,想是太后病重了吧。”另一人道:“前几天还发皇榜召名医,想来是也不中用,只好想出这等法子来。”

凤翼心里“咯噔”一下,急忙去看,上面写着太后抱恙多日,为求祈福,择黄道吉日册立中宫皇后,被册女子乃大将军云琅之女。后面还有许多官面文字,凤翼没心思再看,只反映过来一件事,太后病重垂危!

茫茫然失神片刻,凤翼忽地想起晞白来,赶紧折回港口找人,等赶到时,早已经是船去人空!凤翼叹了口气,怅然道:“迟了。”

第十三章 归去(二) ...

凤翼看着茫茫大海束手无策,原本就负责送到上船,至于晞白要去什么地方,根本就不知道,眼下出了这样的大事,连托人送个信都没办法办到。然而凤翼却没想到,迟了的人不单是晞白,还有自己,快速策马返回京城,却只来得及赶上太后的葬礼。

京城茶楼酒馆里人人议论,说是新皇后刚刚册立,太后就过世了,这样的事说起来未免有些不吉。凤翼茫然坐在窗前,听得旁人绘声绘色道:“其实也不奇怪,这慕家又是太后,又是皇后,又是妃子的,难免是要折福的。那新册立的小云皇后,虽说也是姓云,却跟废后云氏不是姊妹,倒是瑜妃娘娘的堂妹。”

另一人道:“这就是了,好事儿不能都让慕家占全啦。”

前头那人“嘿嘿”一笑,“要说这太后委实精明,赶着册立新皇后,还不都是怕三年孝期耽误册后,这下去了也该瞑目了。”

旁边的人越听越兴奋,纷纷加入进来,你一言我一语,酒楼里面格外热闹。凤翼无心听这些闲话,心中只明白一件事,太后走了,竟然没有缘分到如斯地步,连最后一面都见不成。

“砰!”,心里似有一根极细的丝线彻底断了。

凤翼已经辞去官职,如今想要回去参加葬礼也去不了,无奈之下,只有前往乐楹公主府恳请帮忙。乐楹公主府因为出了一位皇后,加上云琅是太后胞弟,前来拜访的官员多如流水,凤翼等了好一会儿,才见云琅匆匆从前面赶过来。

凤翼知他是白忙之中抽身,拱手道:“叨扰了。”

“师兄,你还跟我客气。”云琅摆摆手,脸色有些沉沉的,“没想到,竟然会这么突然…”叹了口气,从怀里抽出一封信来,“姐姐临走前交代,如果你返回京城,就把这个交给你,葬礼不用参加了。”

凤翼拆开信封,谁知里面却是一张白纸。

云琅怅然道:“姐姐让我转告你,这一世累你太多,不能偿还,但愿你今后逍遥快活,过得自由自在。”

风衣摇了摇头,说不出话。

云琅看了看他手里的白纸,“姐姐走的前几天,已然不能下地,有一日精神突然好了许多,叫来众人一一交代。当时我也在旁边,姐姐说应该给你留封信,写好了,却又撕毁了,如此好几次,最后力气不济只留下这个,说是你会明白的。”

凤翼皱着眉头,手上的信纸却在不停的抖,忍了许久方才平静下来,轻声问:“太后的陵寝在哪儿?我去看看,就离开京城。”

“陵寝是先帝时就早修好了的,皇陵群西面的永生陵。”云琅摘下自己的腰牌,“你如今没有官职,不容易进去,拿着我这个,回头我再跟人交代一下。”

“好。”凤翼舒了一口气,又问:“听说新皇后已经册立了,月儿在宫中还好吧。”

他不问还好,一问云琅的脸色更加阴霾了,“月儿和皇上…”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起,顿了顿,“太后抚育了月儿一场,如今去了,月儿伤心的很,说是要去给太后守孝三年。”

“这…,这不合适吧。”

“我也管不了了。”云琅连连摇头,“如今月儿是中宫皇后,可以上表,说是天下皆知皇上纯孝,理应为太后守孝,只是皇上身系江山社稷,不可轻忽,所以自己愿以皇后的身份代替皇上行孝,为太后守陵。”

凤翼猜着事有蹊跷,问道:“那皇上怎么说。”

云琅泛起一丝淡淡苦笑,“已经准了。”

凤翼低头静默了片刻,一来自己也出不上主意,二来本也不是太关心这些,与云琅又说了几句,告辞道:“我先去皇陵那边,回头再把腰牌送回来。”

到了长生陵,果然是处处戒备森严,如不是有云琅的腰牌和交待,凤翼恐怕连外沿都走不进。抽出那封信来,想像着太后写信,继而又撕毁的样子,就这样吧,今生的缘分只到此处。

凤翼不愿彼此分别恋恋不舍,于是将腰牌交给公主府管家转呈,转身离开,望着碧蓝如洗的天空轻舒一口气。

刚到城门,便赶上一对赫赫扬扬的队伍进来,打听才知,原来是霍连国派来吊丧的人马。回想起当初两国拼的你死我活,后来各自为了休养生息,倒做出一派有爱邻邦的姿态,凤翼不仅微笑摇头。

今后的时局再怎么变幻莫测、风云突变,都已不再与自己有关。

还有什么好牵挂的呢?她,迦罗,素心,一个个都已经离自己而去,京城之中再也无可眷恋,是应该走了。

对于霍连人的到来,皇帝很快做出了相应合宜的安排。

湖阳公主在听说这个消息时,微有怔忪,杜淳亲手端了一碗热汤进来,关心道:“你这几天都熬坏了,喝点汤补一补。”

旁边的丫头凑趣道:“我们的驸马,是天底下最最体贴的夫君了。”

湖阳公主知道她是为宽自己的心,只是母亲的离去,是永远不可逆转的事实,心又如何能宽?勉力点了点头,挥手道:“下去吧,我跟驸马说会儿话。”

“棠儿…”杜淳轻轻唤了一声,像是大气一些都会把娇妻吹坏似的,“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可是…”话未说完,就被外面的下人打断。

“启禀公主、驸马爷,霍连苏摩合王之女阿兹尔黛求见。”

夫妻二人都是意外,湖阳公主道:“他们霍连人来了,应该去找皇兄做些官面文章才是,找我做什么?”

杜淳想了想,“我陪你去。”

青州之战过去多年,阿兹尔黛想来也已经嫁为人妇,虽然没有像中原女子那样盘起发髻,不过装束也有了很大不同。阿兹尔黛见了礼,然后道:“公主,我有话与你单独说。”

杜淳忙道:“我是她的夫君,就在这里说。”

阿兹尔黛抿嘴笑了笑,“这是在你们的京城,难道我还能把公主怎样?就说几句话的功夫,不会把你的女人拐走的。”

“没事。”湖阳公主按了按杜淳的手,“你在这儿等着,我跟她去下偏殿。”杜淳无奈,只得不情愿答应。

“有个人想见你一面。”阿兹尔黛的眼睛晶晶亮,望向湖阳公主,“我想你应该还记得他吧?傅笙歌将军。”

“他”湖阳公主微微一震,“还活着?”

阿兹尔黛挑眉道:“当然,现在已经是我的男人!”

“我不需要知道这些。”湖阳公主轻轻摇头,然后又道:“我只是想确定一下,他是不是真的没有死。”

“没错,是我救了他。”阿兹尔黛神色一黯,“人虽然活了下来,却留下很多伤病在身,而且还缺了一条胳膊。”偏了偏头,“他觉得配不上你,再加上被我所救,更觉得没有面目回来,所以就留在霍连了。”

“真傻…”湖阳公主微笑叹气,隐隐泛出一丝泪花。

“这是你当年送给他的玉佩,作为见面的凭信。”

湖阳公主结果翠绿的玉佩,细细摩挲,眼前浮现出年少青葱的烂漫时光,还有那个沉默寡言,让自己心心念念挂怀的少年。

“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想见你一面,跟你说声对不起,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阿兹尔黛露出少见的忧伤,“我知道,如果我不答应他,他肯定也不会坚持,可是却会在心里永远留下你的影子,所以…”

“没有所以。”湖阳公主淡淡道:“他还活着,我很高兴。只是”将玉佩交换给了阿兹尔黛,“已经没有见面的必要了。”

“你不见他?”

湖阳公主避而不答,只道:“谢谢你救了他,虽然你不需要这分感谢。另外,劳烦你回去告诉他,我很好,杜淳待我一如当年那样好,不必挂念,也祝你们幸福。”说到“幸福”二字,语音稍有凝滞,停了一小会儿,“我有身孕了,不想让我的夫君为我和孩子担心,劳烦你将我的话转告于他,请回吧。”

阿兹尔黛静立了良久,终于转身离去。

前尘往事、欢颜笑语,一眨眼见便都成了过去。那时候的自己,一定想不到会是今天的结局,可是不论是非对错,都已经无法改变了。湖阳公主想起母亲的话,惜取眼前人,善待一切善待你的,只有这样,才不至于将来后悔。

“棠儿,你有身孕了?!”杜淳一脸激动,从偏殿侧门跑了出来,下一瞬猛地有些尴尬,结结巴巴道:“我…、我不是故意要偷听的。”

“我知道。”湖阳公主渐渐收了泪水,轻轻挽起丈夫的手臂,将头贴在他的肩头,无声微笑,“别多想,你只是担心我罢了。”

第十四章 终局(一) ...

年关将近,皇城内的气氛却一直处于低迷。

因为太后薨逝不久,禁了丝竹之声,宫人们亦不敢多有言笑,就连请示年下事宜的官员,也为着皇帝心情不好,被斥之铺张浪费太过奢靡。皇帝龙颜不悦,新皇后也没什么笑脸,刚升了位分的慕贵妃亦是闷闷不乐,这样的气氛实在太过压抑。

几名皇子公主当中,四皇子尚在襁褓当中,大公主自幼由太后抚养长大,自然很是伤心,二皇子因为母亲被贬庶人,变得不爱说话,唯一显得伶俐一点的,便是慕允潆所生的三公主承姝。

近些时日以来,三公主一直喜欢呆在新皇后云枝的寝宫,一口一个“母后”,脆生生的甚是招人疼爱。云枝拣了新制的糕点与她吃,哄道:“吃完就回去吧,等下六姐姐又该到处找你了。”

“才不会呢。”三公主头也不抬,嘟哝道:“母妃的心里只有小弟弟,还有就是围着父皇转,她才懒得管我。”

“别瞎说。”云枝打断她的话,轻轻带过,“你母妃最近身体好些没有?”

三公主拍了拍手,眨眼想了片刻,“身体倒是没什么,只是…,我瞧着母妃心情不是太好。”

云枝叹道:“太后刚刚去了,你母妃悲痛一些,那也是人之常情。”

“你们以为我什么都不懂?!”三公主颇有不满,撇嘴道:“母妃固然是伤心皇祖母的离去,可是…”看了看云枝,“母妃自然也还有不痛快的地方,…再说,贵妃上头还有一阶呢。”

“你呀,不像是六岁,倒像是六十岁的老人精。”云枝轻轻拧了她一把,“外面的人胡说八道也就算了,你再这么说,你母妃该多伤心啊。”

三公主顿时急了,“我可没跟旁人说过!”说着低下头,颇为委屈的模样,“我跟母后说实话,难道也不可以吗?”

“好了,就我们俩知道。”云枝笑着哄了哄,唤来宫女将三公主带了出去。

三公主急于对自己示好,云枝不会不明白,她再伶俐,到底还是一个稚龄幼童。想来慕允潆期盼皇子,对她稍有失望,有了小皇子以后也不免冷落,以至于母女之间并不十分亲密。

而且外间又有流言,说是慕允潆原本惦记着皇后的位子,谁知皇后做不成,次一等的皇贵妃也没当上。当初曾有人建议恩封她为皇贵妃,却被皇帝骂了一顿,并且立下旨意,后世帝王亦不准设立皇贵妃之位。

云枝想,自己的六姐姐是何等通透的人,怎么会去争那样一个虚名儿?不过是外面的人巴结慕家,想着妹妹做了皇后,姐姐也封个皇贵妃,也算双喜临门。谁知马屁拍错了地方,皇帝正因母亲去世而悲痛,被人提起皇贵妃之事来,难免一番动怒。

倒是自己的荣耀,终归是刺到了那位一直隐忍的姐姐吧。

云枝正在胡思乱想,便听外面通报乐楹公主驾到。她自幼在家娇惯,如今又是尊贵无比的皇后,于情于理都不必迎出去,倒是怕自己母亲行起礼来,起身到门口,“娘亲怎么亲自来了。”

“都下去。”乐楹公主往后一挥手,撵退宫人。

云枝虽做了皇后,在自己母亲面前仍是一如从前,此时见母亲脸色不佳,便顺势挽住道:“我猜…,娘亲今日是来训人的。”

乐楹公主板着脸道:“我可训不起你。”

云枝问道:“爹和弟弟呢?”

“少打岔!”乐楹公主的脾气不似太后,惯于直来直去,开门见山问道:“你跟皇上究竟是怎么回事?莫说没有像你这样的皇后,便是嫁了人,也没有这样做妻子的!”

云枝松了手,别过脸道:“娘亲年少时便倾心爹爹,自是处处为爹爹着想,时时刻刻体贴他的意思,可是人与人不同…”

“有什么不同?”乐楹公主反问,“难道你跟皇上就没有情意?!”

云枝自小就不怕她母亲,也不是容易着急的性子,见母亲情绪激动,反倒安安静静不言语了。

乐楹公主揉了揉额头,愁道:“你这丫头,都已经跟皇上成了夫妻…,怎么还是这副小姑娘脾气?回头有了孩子做了娘,你也…”

云枝截断道:“不会有孩子的。”

乐楹公主脸色一白,“什么意思?”

云枝被母亲逼得无奈,只得道:“我们并没有圆房,当然不会有孩子。”

“没有?”乐楹公主怔了怔,“你们新婚那夜,不是…,喜娘捧出来的白绫上分明…”顿了顿,“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枝细声,“皇上弄破手了。”

“你”乐楹公主扬起手来,又慢慢放下,激动地情绪反倒渐渐平息,眼神奇怪的看了女儿一记,“你伤的不是皇上的手,是皇上的心。”徐徐道:“你胆子这么大,不过是仗着皇上爱重你、疼你…”

云枝只是静静的,不说话。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乐楹公主恨铁不成钢,“因为忻夜下落不明?真的就只是为这个?!”轻叹了口气,静了静,“虽然没人知道忻夜去了哪儿,皇上也说不清楚,可是我打小看着皇上长大,并不是说谎的人,更何况皇上几时哄骗过你?既然皇上说他们平安,自然不会有错。”

云枝还是不语。

乐楹公主问道:“月儿,莫非你心里还有别的人?”

“没有。”云枝别开目光,脸上神色显得有些疲惫,“娘,你就别再问了。也不要再管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