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蓝和母亲闻言,都定了心。于是常蓝回单位开结婚介绍信,然后开始准备嫁妆、礼服。又跟着上官清的母亲去他们家布置新房、订酒席,采办婚礼需用的一应东西,虽未过门,她与上官清的母亲倒像是和睦的婆媳了。

上官清回来,不由分说,便被母亲押着去和常蓝进行婚检、照相什么的,最后被双方父母押着去拿回了结婚证。他像猝不及防就被关进了囚笼似的,沮丧之余,忽然看常蓝不顺眼了。

烦琐的婚礼过后,上官清推说自己做旅行社这一行,早腻了在外面到处走,坚决不肯带常蓝去蜜月旅行。上官母亲劝慰常蓝,说孕妇不能太累,以后再补,常蓝也就罢了。

在15天婚假里,上官清只在要她的时候似乎当他是妻子,其余的时间不是睡觉就是看电视或者上网、打游戏,很少跟她讲话。她仍然温柔地尽着妻子和儿媳妇的义务,将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一日三餐用尽心思,料理得公婆交口称赞。

15天婚假转眼即过,上官清立刻上了班。以后,他常常带团去外地,回来的时间非常少,回来以后也不跟她说话,只在晚上熄灯后,仍然会伸手去要他。即使她肚子日渐隆起,他也丝毫不顾忌。每次都是她极力护着腹部,不使孩子受损。

孩子长到7个多月了。上官父母到医院找熟人给常蓝做了B超,结果证实是个男孩,大家都很欢喜。上官清回来听说后,觉得有个儿子也不错。后来再一想,虽然结了婚,常蓝却从来没有罗嗦过他,自己仍然可以自由自在地和外面的女人混,倒也自由得很,然而,结婚的好处却是显而易见的,回来以后窗明几净,自己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想来这样的婚姻也没有什么不好,而且父母也喜欢常蓝。常蓝虽不顶漂亮,但胜在年轻,还是肌肤细嫩,眉目传情,与外面野性十足的女人混久了,回来与他欢好,也是一种享受。

思及此,他又恢复了婚前的温柔,特别在床上,似乎并不认为大着肚子的她有什么难看。常蓝感动极了,宛转承欢,柔媚得如水一般。

几天过后,上官清带团又走了。常蓝却渐渐觉得下身开始有种灼痛,而且出现其他种种症状。她先还以为是这几天做爱太频密的原因,忍了一个星期,不好意思跟人说,也没有到医院去检查。后来灼痛感加剧,简直难以忍受,她才去了医院,挂了专家门诊。

妇科专家看了后,问他:“你在哪里工作?”

她不明白为什么问这个,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银行。”

医生又问:“那你爱人呢?”

“他在旅行社工作。”

“做导游?”

“是。”

已年过50的妇科专家充满了人生经验,用悲悯的眼光看着他,叹了口气。她告诉常蓝,可以确切地断定她是感染了淋病病毒,由于她是孕妇,怀疑胎儿也被传染了。妇科专家要求她接受专门治疗,争取保住肚里的孩子。

诊断结果如晴天霹雳将常蓝的心击得粉碎。她歇斯底里地跑到哥哥常青家里哭诉。常青愤怒极了,四处寻找上官清。

接着,她父母与上官的父母也都知道了。他们都很气愤,但态度却迥异。常青坚决要妹妹与上官清离婚,她父母则希望看在孩子的面上,如果上官清迷途知返,还是维持住婚姻比较好。上官父母则哀求常蓝保住孩子,无论如何将孩子生下来。他母亲甚至跪在她面前恳求他。

从来不发脾气的人一旦发起脾气来会如破闸的洪水般无法止息。常蓝执拗地一定要打掉孩子,也一定要与上官清离婚。

单位里的同事也都怂恿着她,一边骂上官清禽兽不如,一边说常蓝还年轻貌美哪里怕再找不到好的。常蓝被这些不负责任的言辞打动,一直坚持着不肯与上官清妥协。

上官清回来后知道了情况,也大悔。他在深圳时便知道自己感染上了淋病,一直在吃药,以为很快就好了,所以没有忌讳,谁知却还是传染给了常蓝。

孩子已很大了,晚上常蓝只穿着睡衣的时候,甚至能看到孩子在她肚子里翻动。活生生的一条生命,自己的骨肉,而且又是儿子,他恳求常蓝不要毁了他。

常蓝身体的灼痛一直在折磨着她,每天去治疗的时候,都需要脱光了裤子,她的心理同时感受到折辱。她忍受着身心的痛苦,仇恨地看着上官清。她绝不原谅他。她对他唯一能做到的报复就是灭掉他的孩子。

常蓝的父母见她心意已决,也不再劝,立刻转过来说,如果引产,越快越好。

她随即住进了医院,可是因为身体仍有炎症,怕手术后引起感染,所以医生仍要先治疗好她的病,才能替他引产。

这样一拖,孩子已快8个月了。常蓝仍然感觉得到孩子在肚里活动着,可是先前母性的温柔全都被恨意淹没。她想象着孩子没有了以后上官清的悲伤,眼里有丝阴狠的快意。

打了催产素,经过一天的阵痛,孩子被生了下来。因为没有发育完全,孩子的肚子还是透明的,甚至可以看到他的内脏。但是孩子却是活着的。医生明知他是活不下来的,可这毕竟是一条生命,他们还是将他放进了温箱,尽一切可能延长他存活的时间。

上官清与父母一起来看过孩子,那个男婴跟他长得一模一样,就那样无邪地沉睡着,任生命渐渐离去。他落泪了。他的母亲更是哭得肝肠寸断,每天都要来看这个可怜的孙儿。

常蓝一家也来看过,她母亲也一样落泪。看着如一团粉似的外孙渐渐衰竭,老太太的心里绞成一团。

常蓝是最后来看的。卧床休息了3天以后,她撑起身来,慢慢踱到放着孩子的地方,隔着玻璃看着静静地闭着眼的他。她仔细地看着孩子的每一分每一寸,眼泪缓缓地流了出来。这个孩子,是她怀了近8个月,辛辛苦苦忍着痛生下来的,也是她狠着心肠舍弃的。她心里变化万千,不知是该快意还是悲伤。

上官的母亲又来了。她们的视线一碰便即分开。上官的母亲有一种认了命的沉郁,态度间根本已当她是一个陌生人。她直看着那个孩子,眼光再也不肯移开。

忽然,奇迹般的,那个孩子慢慢睁开了眼睛,头缓缓转动着,转向了他们。她们摒住了呼吸,看着他。那孩子的眼睛乌溜溜的,定定地看向他们,黑黑的眸子里似乎有许多含义。随后,他便缓缓闭上了眼睛。

从仪器上看,孩子仍然活着,但她们却知道,他不会活下去了。

上官的母亲忍不住又痛哭起来。常蓝也泪流满面,转身掩面奔回了病房。

两天以后,那孩子安详地停止了呼吸。

第6章

耽美 与常蓝同病房的人共有两个。一个是因为子宫异位来保胎的,她丈夫每天下了班都来陪她,带着她出去散步,陪她一起吃饭,两人十分恩爱。另一个是因为葡萄胎来做手术的,她丈夫也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将她背上背下地检查,十分体贴。只有常蓝成天只是孤独地躺着,暗自神伤。

孩子离去的第二天,她从午睡中朦胧醒来,却听另外两个同房的病人在窃窃议论着。

“…都8个月大了。你说世界上有这么狠心的妈吗?”

她一听就知道是在说自己,只好动也不敢动。

“对啊,我就从来没有听过,更加没有见过,今天才知道还有对自己孩子这么狠心的。”那位保胎的女子一边说,一边织着一件婴儿的小毛衣。

“听说那孩子打下来还是活的?”

“是啊,那几天你不能下床,没有看到。我倒是去看过,孩子真可怜,长得真漂亮,可惜明明可以成人了,却让他妈妈狠心打下来了。唉。”

“她看上去倒是斯斯文文的,没想到心肠这么狠。”

“说的就是,听说她婆婆都跪下来求他了,求她把孩子生下来,就算她不要,她爱人是独子,巴不得要这个儿子呢,结果她都不肯。”

“你看,反正都是个生,不如再等个把月,生个活的孩子,到时候怎么样都好嘛。现在呢,痛也痛过了,孩子打下来还是活的。不但孩子可怜,大人才伤心呢。孩子的奶奶天天到医院来看,看一次哭一次,唉,看着都替她难过。”

“我就不明白,就算男人在外边胡搞,离婚就算了,孩子又没有罪,为什么偏要打下来?又都8个月了。”

两个女人啧啧叹着摇着头。她听不下去了,故意动了动身子。两个女人连忙噤声。

良久,她起身走了出去,找到医生,说:“我要出院。”

常青来接妹妹回了家。母亲一定要她在家养好身体。她在家里躺了7天,再也无法躺下去,便去上班了。

上班没有两天,上官清来找她。两人没有多说什么,因为一切仿佛都扯平了。他们互相重重地伤害了对方,都余恸未息,也都清楚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他们默默地协议离了婚。

常蓝沉默地工作着,可是单位里静静地飞着满天的流言。她也渐渐有所闻,都是异口同声说她“狠”的。尤其是那些当初义正辞言劝她打掉孩子离婚的女人,每个人都在说:“一直以为她是个温文秀气的女人,结果没想到会这么狠。”

她再也呆不下去了。上班的每一天都像在受刑,回到家却总免不了听到父母的叹息。她的精神极度紧张,已到了崩溃的边缘。

她哥哥十分疼爱她,看到这个唯一的妹妹慢慢枯萎,他非常心疼。一个周末,他去接常蓝下班,带她到最喜欢去的黄鹤楼上,看着滚滚东流去的长江,问她:“妹妹,你对将来有没有什么打算?”

常蓝呆呆地看着长江,看着江上车流如织的大桥,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沉静地说:“哥哥,我想离开这里。”

常青心里本来就打着劝她暂时离开一段时间的主意,闻言连忙说:“也好,哥支持你。你看你想去哪里?”

“听人说津海很好,机会很多。我想去看看。”她缓缓地说。

常青鼓励地搂住妹妹的肩:“好,哥给你钱。”

常蓝看着薄暮笼罩下的青灰色的武昌城,泪止不住地潸然而下…

热带的风轻轻所起窗帘,常蓝赤裸的身体感到有些凉意。她上床半躺着,盖上毛巾,扭开一台小小的彩电,心不在焉地看起索然无味的电视节目来。

正看着,客厅里电话响起来。她懒洋洋地光着身子出去接:“喂,谁啊?”

电话里很吵,又是电视里打斗片的呼喝声,又是男男女女的调笑声,接着是一个女人的尖叫:“阿兰,快点来,我们这里三缺一呢。”

常蓝精神一振,嘻嘻笑着问:“除了你和阿黑,还有谁?”

“还有你的崇拜者阿峰,嘻嘻嘻,赶快来,我们等你。”那边啪地放下了电话。

常蓝跳起来,迅速穿着衣服,仍然是黑色超短裙,上身着一件黑色的露脐针织线衣,踩上细细地高跟鞋。她用梳子刮了刮一头飞飞的乱发,然后抹粉涂胭脂划眼线眉线擦口红,又喷上香水,伸手关上电视,一扭一拐极妖冶地走了两步,这才对着门口的大镜子做个鬼脸,翩然出门…

当初,常蓝到了海州,只有一张银行学校混出来的文凭,结果什么工作都找不到。过了一个月,带来的钱都快用光了,她十分焦急。

站在“东湖墙”前,看着贴满了长长的一整面墙的琳琅满目的招聘启事,她无所适从。这里大多招的都是桑拿按摩女、发廊洗头妹、歌舞厅服务小姐以及缝纫厂女工,其他就是公司接待小姐、电脑打字员等等低级职位。这些她有的不愿意去,有的不懂相关技术。应聘了好几家,也没有被聘上。她很着急,可是看来看去,也没有合适的。

就这样,来来去去地转了很久,正好又有一家单位贴出了新的招聘启事,一大群人挤过去看,她也跟着挤了进去。

是在金贸区的“大都夜总会”招聘,招很多人,其中有一项是“公关小姐”,她仔细看了所要求的条件:女性,28岁以下,158公分以上,能歌善舞,热情开朗,会公关技巧,懂英语或广东话者优先。

这些条件都很含糊,除了不懂广东话外,其他条件她自信都能达到,于是她直奔启事上写明的报名地址:国贸大厦B座底层。

那里没有多少人报名,大概因为招聘启事才张贴出去吧。夜总会门口放着一排桌子,桌后坐着三位小姐,后来她知道其中一个是夜总会经理,另外两个是小姐领班,即这里通称的“妈咪”。三位小姐都化妆打扮得一丝不苟,以含义暧昧的眼光看着他。

她上去问:“请问你们这里是招公关小姐吗?”

经理看出来他是刚上岛,便解释道:“公关小姐就是坐台小姐。你明白吗?”

她踌躇片刻,犹豫着问:“什么叫坐台?”

另外两位小姐笑起来:“刚上岛的?”

她点头:“是。”

两位小姐笑,倒也耐心地讲给她听:“坐台就是陪客人跳舞、喝酒、唱歌。你想做吗?”

她疑惑,在舞厅里跳舞也可以嫌钱吗?可是听上去好像也不是什么坏工作。她想想口袋里只剩下100块钱了,住的地方好烂,只是一张铺,也要20块一晚,实在撑不下去了,于是对她们点头,说:“我想做。”

那3个小姐上下打量了她一下,见她虽然相貌平平,可是身材却玲珑浮凸,倒也胸是胸、臀是臀的。其中一个小姐,也是后来做了他的“妈咪”的玉姐问她:“以前做过吗?”

她摇头。

那位小姐递给她一张表:“填张表吧。”

她走到一边去填表去了。这种表格她现在每天几乎平均要填上三、五张,内容全都大同小异。她很快填着,隐约听到他们的谈论。

“玉姐,这种没有经验的小姐,你招了来有用吗?”这是其中最年轻,大概有25、6岁的小姐问的。她显然十分不解。

那位年龄最大,约有30的玉姐胸有成竹的说:“你不懂,妹子,姐姐教你一手。你看啊,这个小姐虽然不算顶漂亮,但是年轻,一旦打扮起来,在舞厅那种灯光下,看上去就很水灵了。而且你注意到她的身材没有,好多有钱的老男人特别喜欢这种身材。至于她没有经验,那倒不怕,练习一下,没几天就懂了。你还别说,有些男人怕生病,特别爱找这种刚上岛还没被污染、危险性小的女人。这个小姐我要啦。我会把她调教出来的。”

其他两个小姐专心地听着,显然又学到了不少东西。

她填好了表,递给那个玉姐。玉姐看过以后,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你原来是银行的?”

她老老实实地点头:“是。”

玉姐连连颔首:“不错不错,你以后可以跟客人聊很多东西。好吧,明天你就来上班。记住,衣服要穿得性感一点,化妆化艳一些,懂了没有?”

她忙点头。忽然记起最重要的事,她问:“夜总会包不包住?”

玉姐又笑,和蔼地说:“常小姐,夜总会不包小姐的吃住。不过,你不要怕,明天你只管来,立刻就会赚到钱的。”

她听玉姐说得那么笃定,放了点心,半信半疑地回去了。

第二天,他穿了一条白纱的连衣裙,戴了一条绿色的假翡翠项链,脸上用心地化了妆,这才赶到大都夜总会。

王姐穿着一直拖到足踝的低胸长裙,脸上闪着萤粉的化妆品散发着神秘的光润。她走起路来微微扭摆着,有种特殊的韵味。

看到她,玉姐迎了过来,端详一下,便笑着拍拍她的手:“看着很纯情,也不错。来,跟我先到小姐休息室去坐。记着,如果客人叫你去,或者我安排你去坐客人的台子。你要活泼可爱,主动搞活气氛。如果客人没人唱歌,你要主动邀请他们去合唱,或主动跟他们去跳舞。另外,记住多点我们的特色酒。你只管向少爷要特色酒,他们自会给你上。这些都有钱拿的。懂吗?其他的我以后再教你。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刚上岛,不许耍孩子脾气。到这里来的客人都是来开心的,有什么你看不惯的言行你务必不能发脾气,一定要笑。听见没有?”

她不解,可是赶忙点头。

王姐再仔细打量她一下,见她素白的裙子下面胸部高高耸出,圆圆的臀部衬得腰肢细圆,男人一看就会涌上情欲的想头。她想了想,说:“如果有客人要你出钟,你先过来跟我讲一声。”

常蓝不懂“出钟”是什么意思,听王姐这么说,便胡乱点头。

这是她的第一天坐台生涯。客人有一大群,她跟着一大帮小姐坐在男人的身边。她很文静,看着那些老练的小姐抽烟喝酒,与那些男人打情骂俏,欲迎还拒,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所幸她身边的男人还算好,并不生气,自己点了歌叫她一起去唱,然后拉了她去跳舞,偶尔问她两句“哪儿人”、“来津海多久了”等等。听她说 “刚上岛”,那男人了然地一笑。大概每个小姐都是这么说吧,他不相信。

常蓝的嗓子声音低沉,唱起徐小凤的歌来很有味道。舞池里灯光很暗,那个中年男人抱得她很紧,身体渐渐靠近她,紧紧压住了她的胸脯,两腿也紧贴着她的腿,随着音乐缓缓厮磨着。她很不习惯,可是想起王姐的话,只好勉强挂住一个笑,不敢挣开。那个男人继而把脸凑上来贴紧了她的脸,她也不敢动。

夜深了,那群人准备走,身边这个男人掏出200块递给她。因为玉姐没有交待,她迟疑着不敢接。

那男人怔了怔:“拿着啊,嫌少啊?”

她忙接过来,不解地问:“这是什么?要我帮你到收银台结账的吗?”

那男人奇怪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明白了:“原来你真是刚上岛?”

她又点头:“是啊。”

那男人愉快地笑起来,温和地给她解释:“这是给你的,你刚才不是陪我唱歌跳舞了吗?这是给你的小费。你收起来吧。”

她不敢置信,傻傻地笑起来:“跳舞唱歌,还有钱收的啊?”

那男人轻笑,伸手有些喜爱地摸摸她的脸:“真是单纯,不知道多久会变。可惜。”

那些人走了。她看到那男人过去跟玉姐说了些什么,玉姐连连点头,接着两人都仰头笑起来,仿佛都很快乐的样子。

她拿着钱走到玉姐面前给他看,玉姐笑着让她自己拿着,说:“你啊,这钱是你的,舞厅不要。另外,你今天点了两杯混合酒,一共有40块折扣是你的。钟费你是跟舞厅三七拆账的,每个月底结算。今天一晚上,除了这200,你还有160块可以拿。瞧,不费什么力气,你就赚了这么多钱。”她一想,果然,立刻开心起来。玉姐笑着拍拍她的肩:“听玉姐的话,没错。钱总说你很好,他很喜欢你。我早就知道。他喜欢丰满的单纯的女孩子,所以特别推荐你。他说明天还要来捧你的场呢。明天好好打扮一下,去把头发烫直了,扮个淑女。”

她听从了,也从此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那个钱总果然天天来,每次都点她坐台。先在大厅坐,后来换到了小包厢。渐渐的,她知道了他的爱好,明白他喜欢女人即风骚又单纯,风骚得可以随时逢迎他,单纯得只对他一个人骚。她也很快明白过来,其实男人都是一样自私的。他们要求女人对他们自己像荡妇,对其他男人则像圣女。然后他们还不管这女人的生计。

像这个钱总,每次来了,一进包厢,便要脱开她衣服,又摸又亲,折腾半天,也不过给300块小费。如果不是她坚持,他在包厢里就要上她。她经过其他姐妹的点拨,知道不能这么便宜他,便总是有技巧地婉拒,又暗示如果想跟她上床便要付出更多的钱。钱总大概是觉得不值,往往就此打住,也从来不再增加小费了。

中秋夜,钱总大概也是“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吧,有些把持不住。当他伸手进去抚摸着她丰满绵软的双乳时,她一边做作地呻吟,一边撒娇地嗔怪:“人们阿敏啊,比我可有面子多了。人家跟了你,一点没捞到好处。”

钱总一双小眼睛被情欲烧得通红,忍不住将脸埋进她的胸脯。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问:“她怎么比你有面子?”

“阿敏的…李总…今天…一给就是1000块小费,…你呢?…对我一点都…不好…”

钱总觉得小腹有一把火正按捺不住地往上窜,听到这里,头也不抬,一把将口袋里的钱掏出来,数也不数,便塞给他:“好,今天就给你个面子。”

她大致一拈,便知道这叠钱有2000多块,便咯咯笑起来,听任他扒下了他的衣服。

事后一数,足足2800块。她很得意。从这时候起,她也成了一个很会哄男人钱的熟练的坐台小姐了。因为她的丰满,她还很红了一阵,甚至还有别的舞厅来拉她跳槽。

每天都过着日夜颠倒的生活,夜里常常与客人出去吃了宵夜,然后立刻上床。随着纵欲过度与暴饮暴食,她的身体渐渐发胖,肌肉也开始松弛,下眼睑常常黑成一片。不过她也不在意,中年男人对她没胃口了,还有一大批老男人呢。她一点也不为自己担心。

她堕过一次胎,为此找经手的男人要了10000块营养费。为了以后的安全,她上了环。

很快,她深感没有卫生间的不方便,便搬出了当初租住的便宜的小房间,和夜总会里做小姐的6个女孩子一起,合租了龙舌坡的一层农民建起来的房子。房子还算大,客厅隔了一下,勉强也算四房一厅,又有厕所和电话,月租2600元,与市区比,算便宜的了。虽然周围环境很差,又经常停电停水,他们还是决定住在这里。那6个女孩子两人合住一间,每人每月付350块房租。她要求一个人住一间,便每月付500块。她也愿意多出一点钱,图个自在。

手里有了钱,她开始大手大脚,每天都要吃各种各样好吃的东西。凡没有吃过用过的,她都要尝试一下。她购置了上百套内衣,均是香港、欧洲产的高档货色。连她用来装泡菜的玻璃罐都是韩国出产,花了100块港币买的。她学会了挥金如土而面不改色。

她一般会睡到中午才起来。可是从中午到晚上上班这段时间,她总是感到很无聊。

有一天,原来在一起的小姐阿萍告诉她,她找到了一个男人,那男人愿意养她,让她不要干了。阿萍离开了夜总会,但是白天也一样无聊,于是打电话把她叫去,开始教她打麻将。她一打便上瘾,从此再离不开牌桌。

虽然她现在挣得多,可是花得更多,包里常常空空如也,根本存不下一分钱。在牌桌上输光以后,她立刻会想反正晚上马上就挣得回来,于是便心安理得了。过去的痛苦已离他非常遥远。

此刻,她走出去,路边的烂仔一看他的打扮,便知道她是坐台小姐,纷纷朝她吹口哨,说着:“小姐,打打炮罗。”诸如此类的污言秽语层出不穷。

“回去操你妈。”她泼辣地回答。每天都是这样,她和其他小姐都习惯了,有时候会恶言骂回去,用的言词更滥更粗,比之他们毫不逊色。那些人也不恼,只嘻嘻地笑。

她走到路边,招手截了一部出租,便直奔龙昆上村,到阿萍租住的房子。

龙昆上村、龙昆下村都是海州市出了名的“鸡窝”。

阿萍和包养她的津海情夫住的这一套房子,仍然是农民违章建筑的一幢三层楼房中的三楼,共是两房一厅。

津海是出了名的乱,民工太多,工作难找,生活无法维持,于是抢劫、强奸时有发生,不仅每家都密密地安装了防盗门、防盗网,每幢楼门更是用的铁栅栏,随时不但一把大锁锁住了铁栅栏,还要用粗粗的铁链锁着。

常蓝在楼下先用电话通知了他们,然后再在楼下大叫“阿萍,阿萍”。

二楼窗口探出一个浓艳的年轻女人的头。那女子从防盗栏里伸出手,扔下一串钥匙,说:“你自己开门上来,注意把门锁好。”

常蓝捡起钥匙,正准备走去开锁,忽然注意到窗口出现了一个年轻白净的男孩子的脸。她抬起头,那男孩子对着他粲然一笑。

她不由心里一荡。

第7章

耽美 叶玉书疲倦地走出机场出口,站在突然倾泻而下的阳光里,有些不太适应,不由眯起了眼睛。

与“天无三日晴”的家乡比起来,这样的阳光实在是太烈了。上飞机时,天还阴雨绵绵,他是穿着长袖衬衫牛仔裤来的,顿时热得汗流浃背。

虽然津海是有名的美女靓仔云集,可是他那优美的体态、纤细的腰肢、窄窄的臀,还是吸引了很多人的眼光。

他的家乡终年阴郁,不太晒太阳,生成了他白晰细腻如丝缎一般的肌肤。在津海酷热的天气造成的许许多多生满面疱的脸容中,他显得异常出众迷人。

这时,他背了一个大大的牛仔包,提着一个大大的旅行箱,蹒跚地走过停车场。

外面一排计程车停在那里,见他出来,司机纷纷迎上来问:“先生,先生,去哪里?要车吗?”

他默默地摇摇头。他不知道该去哪里,一时也想不起来应该怎么办。

他吃力地走过出租车,停在路边,将沉重的箱子放在脚边,四处张望着,然后在旁边的报摊上买了一张市区图,茫然地地打开来看着。

他是天生就没有方向感的,好不容易才找到机场的标志。他微微皱着眉看着地图上陌生的一个个名称、一条条道路,仍然不知道该怎么走,该走到哪里去。

他抬起手挡在额前,抬头看向路口,“海州欢迎你”5个巨大的字竖在楼顶。再看出去,高楼大厦鳞次栉比,一派现代化的豪情。这里与家乡比,实在反差太大了。

他除了上次开会时去过成都之外,哪里都没有去过。骤然置身于这个海岛,承受着如此酷热的阳光,感觉到机场急急的节奏,看着眼前穿梭的车流,他仍然不敢相信一般,茫然地呆怔在那里。

他想起飞机从低空飞过琼州海峡时,那一片在阳光下闪着粼粼波光的大海,还有海面上散落的零星的如玩具般的小渔船。多么美的海呵…

一部凯迪拉克停在了他面前。他不知道这是什么车,但从外型上看,便知道这是部很高档的轿车。不自觉的,他退后一步,以为自己挡了车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