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钧哭叫着:“我好痛啊。”

叶玉书的声音里也带了哭腔:“你到底是哪儿痛?”

“肚子…肚子…”他痛得哀叫。

叶玉书也怕了。他不知道该向谁求助。想过去,他生活中所有认识的人都不可能帮助他。他完全不能指望任何人。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心一横,用尽全身力气将邱钧从床上拖起来。

邱钧一直在哎哟:“你不要动我,我宁愿死。”

“我不准。”叶玉书大喝一声,硬是半拖半抱地把他弄下了楼。

门口的保安见他们情况异常,赶紧过来问:“小叶,要不要我帮忙?”

“麻烦你帮我们叫个车,我送他去医院。”叶玉书气喘如牛。

年轻的保安立刻跑到大路上,截了一部出租车。叶玉书将邱钧拖上车:“快,送我们去医院。”

司机问:“先生,哪个医院?”

“最近的,快快。”

司机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海军医院最近,可不可以?”

“可以。”

车子很快便到了海军医院,一路上邱钧都靠在他身上呻吟,哼得人心烦意乱。

叶玉书付了车费,将邱钧背进医院,直接放到急诊室值班医生面前。医生吓了一跳:“怎么了?”

叶玉书一阵急喘,才缓过气来。他着急地说:“医生,他觉得肚子很痛。”

医生忙拿出听诊器,对他说:“你去挂号。”

他出来到门口去挂了号。回到急诊室时,邱钧已躺到了检查床上,医生正在仔细给他检查。

他站到邱钧身边,紧紧握住他的手,以示安慰。邱钧显然镇定了许多。

医生检查完,轻松地说:“没事,大概是胆囊炎。我先给他开点药。如果明天还痛得厉害,你再带他来,照一下X光。放心,不是什么大事。”

一听问题不大,两个年轻的男孩子都镇静下来。邱钧虽然痛,但既然没有他自己想象的那么严重,他也就放心了。奇怪的是,一放松下来,疼痛也减退了许多。

一阵兵慌马乱,叶玉书交完钱拿了药,扶着邱钧又打的回家。他小心地服侍着邱钧吃下药。邱钧已被病痛磨得来忘了伤心了。待镇静药的药力发作,邱钧安静下来,昏昏睡去,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

黑暗中,一股凉意悄悄地溜进来,像蛇一样,静静地环绕上来,为黎明的到来平添一分诡异。

叶玉书感到很困倦,却睡不着。他走到客厅,躺到沙发上。可是一闭上眼睛,各种奇怪的牛头马面便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扰攘不已。他觉得乏极了。

此时,华侨新村门口又驶来一部出租车。常蓝与韦有福一齐从车里出来。

常蓝疲惫地打个呵欠,对他无力地笑笑:“你回去吧。”

韦有福满足地舔舔发乌的嘴唇,握着她的手说:“我明天给你打电话。”

常蓝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好的。不过别太早,我要好好睡一觉。”

韦有福连连答应。

常蓝转身逃一样地走开。

申常青已经等在她屋里。她蹑手蹑脚地进屋,擦了把脸,便进了卧室。黑暗中,申常青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仿佛睡得很熟。她回来前洗过澡漱过口,便脱了衣服,光着身子睡到了他身边。

她很困,翻了个身抱住他,闭着眼准备好好睡一下。

过了一会儿,她已是迷迷糊糊,却忽然听到耳边申常青的声音:“事情进行得怎么样?”

常蓝一惊,顿时清醒了。她侧过身平躺在床上,半晌无语。

申常青吓了一跳,忙撑起身看他:“怎么?事情搞砸了?”“没有,很顺利。”她闷闷不乐,过了好一会儿,才忍不住厌恶地道。“他的嘴好臭。跟他做完了事后,我刷了好几次牙才觉得好一点。”

申常青一听是这事,放下了心,轻轻笑起来。他温存地抚着她的身子,安慰地说:“好了,实在太委屈你了。不过也快了。我们已经把银行搞定了。明天我会约韦老头,把这事尽快操作了。这样,我们就都有钱拿了。”

常蓝一听,高兴起来。她温婉地用沙哑性感的嗓子轻叹:“到底这番苦没有白吃。”

申常青敷衍了事地亲亲她,忽然问:“对了,他住在哪里,你问到没有?”

常蓝抱着他的胳膊,亲热地靠着他说:“他说住在金海岸大酒店。”

这是海州目前惟一的五星级大酒店。像韦有福这样在有钱的公司里任高职的人,住这样高级的酒店,也是平常事。申常青心里踏实了一些,因为能长期住在这种酒店的人,至少也是千万富翁,不然不敢如此挥霍。

常蓝吻吻他的胸膛,不解地问:“怎么这么久了,你都没睡?”

“等你嘛。”他戏谑地笑。“你不回来,我怎么睡得着?”

常蓝很欢喜,嘴上说着:“骗人。”

申常青的手伸到她身上,挑逗了一下:“真的,老婆不在身边,怎么睡?”

常蓝不自觉地双手过去,把他往自己这边拉。申常青犹豫了一下,还是翻身过来…

可是这一次,常蓝固然不能专心,申常青也边做边咕哝。

常蓝没听清:“什么?”

申常青没好气地说:“我那个笨蛋姐夫。他放着厂里的事情不管,跑出去玩去了。工厂经营管理不善,一直在亏损,他却把用来购买原材料的流动资金用来买了车,然后整天开着车在外面招摇。现在厂子更是千头万绪,每一个环节都需要好好整顿。他却借口收帐跑了出去。这次他开着车一路北上,一站一站地玩过去,把钱全都花光了,债也没收回来。今天晚上我打了个电话过去,结果这蠢货在北京附近的密云出了车祸,把车也撞烂了。他没钱修车,就干脆连夜跑回了咸阳。真他妈的。” 伴着骂声,他结束了此次“操作”。

常蓝起身到浴室去把自己清理干净,然后回来躺到他身边。“好了,别生气了,这笔生意一旦做成,要什么没有?”她安慰他。

申常青想想也是,这才消了气。

常蓝睡意朦胧地握住他的手,柔声说:“睡吧,我实在是累坏了。”

第32章

耽美 叶玉书在黄昏的气息与下面传来的人声中醒来。一时间他没弄明白自己在何处。睁开眼,片刻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睡在沙发上,脖子因沙发扶手太高而剧烈酸痛。他滑下来,平躺在沙发上,让身体伸直,休息一下。

很久没这样痛痛快快睡过了。过去很多天很多天,他什么也没做可是却觉得特别累。此时,他身心内外俱清爽平静,倍加觉出“平安是福”的真谛。

平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听着楼下汽车驶出驶入的声音,关门开门的声响,还有人们的交谈声。只觉外面便是万丈红尘,却均与自己无关。

想着想着,又有些迷迷糊糊的时候,忽然想起邱钧,他猛地弹起来,冲进卧室。

邱钧正盘腿坐在床上,一手端着一张锡纸,上面有一些白色的粉末。他另一手拿着点燃的打火机,放在锡纸下烤着,嘴里叼着一张小纸卷,贪婪地吸着粉末遇热后变成的轻烟。

叶玉书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愣了半晌,邱钧已吸完了。他放下手中的东西,闭着眼闷坐着,身体有些轻微的摇晃,脸上表情似笑非笑,似乎正在云端里飘荡。

叶玉书看着看着,愤怒的情绪慢慢蔓延开来,渐渐占据了全身每一个细胞。

邱钧仍然盘着膝,仿佛正在云山雾罩之下,怡然自得。

叶玉书一个箭步跨过去,一把揪住他的肩,厉声问:“阿钧,你刚才在干什么?”

邱钧睁开眼,对他笑笑,懒懒地说:“什么啊?”

叶玉书使劲摇他:“你说,你刚才在干什么?”

邱钧仍然慢吞吞地说:“你不要动我嘛。”

叶玉书冲进厨房,拿起冷毛巾,过来便拍到他脸上。邱钧打个寒噤,似乎清醒了一些。他脸色阴沉,慢慢放开四肢,躺到床上。

叶玉书更是铁青了脸,一直瞪着他。邱钧不敢看他,只得闭上眼睛。

叶玉书伸手去拖他:“起来。你今天非得说清楚不可。”

邱钧自知有愧地坐起身,但仍低着头。他轻声说:“有什么好说的。反正你也清楚了。”

叶玉书不相信地问:“你吸毒?”

邱钧的头垂得更低了:“心里闷,所以吸着玩。”

“这是可以玩的吗?说,谁教你的?”

“还不是…他。”

叶玉书跺脚:“该死该死。你真想毁在那个混账男人手上是不是?”

邱钧不吭声。

叶玉书大怒:“你说话啊。你到底想怎么样?”

邱钧猛地抬起头,泪眼在日暮的曛黄里闪着晶莹的光。他哽咽着问:“阿玉,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叶玉书张大了口:“你…你还爱着他?”

邱钧并不否认:“是,你尽管骂我好了。你骂我贱也好,骂我蠢也好。我忘不了他。我还是忘不了他。如果他现在回来,要我原谅他,那我也是什么都不会和他计较,还是要跟他在一起的。”

叶玉书腿一软,坐到床沿上。他喃喃地说:“你…还爱他?”

邱钧忍不住伏到他肩上哭起来:“是,我爱他。”

叶玉书抱住他变得越发单薄的身子,心里也有了泪意:“阿钧,你太可怜了。”

邱钧嚎啕大哭,如受了重伤的小兽一般。叶玉书一边叹气一边搂着他,让他尽情哭个够。

他终于哭得筋疲力尽,慢慢变成了抽泣。叶玉书问他:“饿了没有?”

他不吭声。叶玉书放开他:“你好好休息吧,我去买些饭菜上来。”

他深深地为邱钧感到悲哀。在津海居然会动真情,而且所托非人,实在是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地。他站在饭店门口,等着菜端出来。天边的晚霞似乎准备渐渐隐没在云层里,天空慢慢在变成青灰色。暮霭在半天四处飘浮着,仿佛在轻轻撩动身在异乡的游子的那种孤独无依。

他呆呆地看着远方,一直看向千山叠嶂的云峰之间。天空飘荡着的轻纱般的云气似在告诉他乘风归去的惬意。西天如血染一般惊心动魄的美丽的夕阳映着他的脸,有微风撩起他鬓边一缕乌发。

他的身影被霞光斜斜地拉长在地上,如一棵已长成的树般静静地扎根在土地里。他的双眼闪着熠熠的光芒,却充满了忧伤。

忽然,身前有人在叫他:“小叶。”略带沙哑的声音满带着喜悦。

他低下头来正视前方。原来是常蓝。她穿一件白色的露脐装,下面是一条浅蓝的短裙。她快活地站在他面前,略微浮肿的眼睛有些呆滞,但仍然一眼就可看见里面的笑意。叶玉书迅速集中精神,对她笑笑:“常小姐。”

常蓝上前一步,与他再站近一点:“哎,你在这里做什么?”

叶玉书感到压迫,稍稍退后了半步,礼貌地微笑着:“我叫些菜上去吃。”

“咦?这么麻烦,还不如就在这里吃了上去。”常蓝哈哈笑道。

叶玉书只好说:“我还有朋友在家。”

常蓝大感兴趣:“哦,有朋友?是不是男朋友?”

叶玉书啼笑皆非:“不是。”

常蓝不信:“肯定是。哎,是不是那个银行行长?”

叶玉书诧异地盯他一眼:“不是。”

常蓝一副心照不宣的样子:“算了,你不说就算了。其实我们是一条战壕里的战友。”

叶玉书不解地问:“这是怎么说?”

常蓝朝身后一努嘴。叶玉书看过去。在不远处,站着一个老头子。老头一脸的黑皮皱皱巴巴的,头发已半秃,看见他在看自己,急忙朝他咧嘴一笑,金牙一闪。叶玉书只觉得老头一双血红的眼睛色迷迷的,十分令人作呕。他连忙收回视线,问常蓝:“那是谁?这么色。”

“可不就是个老色鬼。”常蓝也做个不屑的表情。“台湾的那笔5000万贷款就是委托他放出来的。没办法,只好把他拉紧一点。”

“他?”叶玉书再看看那老头。“真的是他?”

“真的。他是台湾独资津海中兴实业的副总经理。他们老总是台湾人,常常不在,这里的业务由他全权处理。”

叶玉书这才相信了。他想就算常蓝很愚笨,申常青那么精明的人总是不会错。他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常蓝笑着拉起他的手晃了晃,好像要取得他的认同:“你看是不是?我负责头,你负责尾。我搞定有款方,你搞定银行。这件事,准成。”

叶玉书只好笑:“当然。哎,对了,你们是从你家里出来吗?”

“是啊。”常蓝十分欢喜。“我约他过来见常青。他们已谈妥了。明天这老头子带协议书过来,修改以后就可以签。他们就开始操作了。”

叶玉书闻言也很开心:“那很好啊,总算有一点成就。”

常蓝哈哈笑着。那老头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过来拉他:“阿蓝,这位是你的朋友吗?”

“是。这位是小叶。小叶,这是韦总。”

叶玉书将两手背在身后,摆明了是不想与他握手,只朝他礼貌地点一点头:“韦总,幸会。”

韦有福看到他如此漂亮动人,顿时兴奋起来:“小叶,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玩?”

叶玉书含笑摇头:“不了,我还有事。”

常蓝娇嗔地一推他:“你别想了,人家小叶有约会。”

韦有福乐呵呵地笑起来:“好好好,那我们走吧。”

“好。”常蓝朝他挥挥手。“那我们走了,改天再聊。”

叶玉书看着她腰肢款摆,与瘦瘦的韦老头一起走远,不由得失笑。

服务员过来对他说:“先生,你的菜齐了。”

菜都放在快餐饭食里,他提着两大塑料袋,端了一锅鸡汤,快步往家走。刚要上楼,却被出来的申常青叫住了。他一脸的喜气洋洋,步履匆匆,显得精神百倍。

“小叶,还没吃饭啊?”

“哎。”

“符行长没请你吃饭吗?”

“他下午打了电话来,说他晚上有个重要的应酬,吃完饭再过来接我。”

申常青放了心:“那就好。我们这边已经跟有款方谈妥了。你那边要抓紧,不要到时候出什么纰漏。”

叶玉书点头:“好。不过,金融方面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你还是常常出面的好。”

“当然,我明天和有款方签好合同,就要约符行长详细细谈谈操作的细节问题。”

叶玉书露出一分欣慰:“真的要签合同了吗?”

“对。什么都谈好了。我现在去找要款的朋友,跟他敲定所有的事,尤其是付给我们的中介费。”申常青说得十分肯定。

叶玉书这才兴奋起来。一个人得25万,真不是个小数字。他若拿到手,一定立刻离开这里回家。想到要回家了,真是开心。

申常青被他眼里弯弯地溅出的笑意感染了,也笑着拍拍他的肩:“好了,你那边抓紧符行长就行了。我们大家一齐努力,相信这次不会落空的。”

叶玉书使劲点头,非常开心。

申常青急匆匆地大步流星离开,连他的背影都是踌躇满志。

叶玉书看着他离去。夕阳已完全隐没,天色却没有暗下去的意思。散步的人三三两两地往外走去。叶玉书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个小区里会有这么多人,好像忽然一下子就人气旺盛,热闹起来。

叶玉书轻快地上了楼。屋里没开灯,显得十分暗。他扬声叫道:“阿钧,起来吃饭好不好?”

过了一会儿,邱钧恹恹地走了出来,衬着黯淡的背景,简直没有一丝生机。才这么两天,他好似就瘦得皮包骨了一般,以前那个神采奕奕,脸上总是洒脱的笑容的男孩已荡然无存。叶玉书自觉无法劝解他,实在是陷进情网的人根本不可理喻。

他振作起精神,快乐地招呼道:“阿钧,来,好好吃点饭。管他的,吃饱了万事不愁。”

邱钧勉强笑一笑,过去坐到桌边。叶玉书把菜拿出来,打开盖,推到他面前:“吃吧。”

邱钧拿起筷子,根本食不下咽,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眼看就要一颗一颗落下来。叶玉书站在他身边,不由自主地搂住他的头,却不知该用什么话语来劝解。

邱钧抱着他的腰,将脸埋进他的胸口,不断地抽泣着。叶玉书轻轻叹着气,拍着他的背。

忽然,邱钧的脸在他的身上往上移动,然后猛地拉下他的头,重重地吻住了他的唇。

叶玉书一下子愣住了。

邱钧站起身来抱住他,将他往后推着,终于将他推倒在床上。他覆盖上叶玉书的身体,激烈地狂热地吻着他,两手失去理智地撕扯着他的衣服。

叶玉书一时手足无措,没有推开他,只是不解地问道:“阿钧,你…你…做什么?”

邱钧边继续吻他,边脱着自己的衣服,嘴里断断续续地说着:“阿玉,我…我从来没有在上面过…你…我想…我今天想…”

叶玉书一下明白过来。他毫不犹豫地抱住了邱钧,尽力配合着他的动作。如果这样做能够安慰邱钧,他愿意。

邱钧的身体不大好,十分激动地做完,便抱着他很快睡着了。叶玉书躺着没动,怕吵醒他。

整个过程中,邱钧的动作一直都是怯生生的,很显然是第一次在上面做。叶玉书吻着他,鼓励着他,这才让他渐渐的熟练起来,终于在高潮中得到了慰藉。

暮色苍茫,笼罩着屋里。在安静中,叶玉书也朦胧地睡去。

午夜,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猛地惊醒,拿起手机,是符伟海已经到了他的小区门口,让他出去。

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刻,他一刻也不能耽误。想着,他跳起来就穿衣服。这时,邱钧也醒了。他看着他的动作,却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