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

“哎,平哥,你开去的奔驰是不是也让他们给扣了。”

“哦,老赵已经去拿回来了。”

他们开始聊起琐碎的事来,什么某某人的那个小骚货怎么怎么样,什么某某大哥身边的那个马仔怎么怎么标致,等等。

过了一会儿,果然有个管教过来了。平哥笑道:“管教大哥,帮个忙。”

那个警察却不是刚才那两个,估计是换班了。他过来也笑:“要帮什么忙?”

阿军轻声细语地在那边说:“管教大哥,开个口子好不好,快闷死了。”

那警察笑笑,过去把中间的一个小小的窥视孔打开,问他们:“干了什么好事了?”

阿军笑笑地说:“管教大哥,我们是被冤枉的。”

那警察也不多说,只笑。这时另一个男人也加了进来:“管教大哥,给支烟抽好么?”

那警察马上拿出烟盒,抽出几支递进去,接着有打火机的响声。

平哥笑道:“管教大哥,帮我递点东西给他们好吗?”

“什么东西?”那警察并没有立即答应。

平哥拿出几瓶矿泉水、两袋饼干、一条香烟,警察见不是什么危险物品,便替他递了过去。

平哥拿起被子准备递过去时,警察说:“口子太小,这个塞不进去。”

平哥马上回头说:“快,谁有毛巾被?”

刘岩铭立刻抽出身下那条,叶玉书也抽出自己的,一起递过去。平哥便塞了出去。那警察接过,再传过去。

阿军嘻嘻笑道:“谢谢你,管教大哥。”

“怎么谢啊?”警察乐呵呵地笑。

“出去以后请你喝茶了。”另一个男人笑道。

警察笑嘻嘻:“好啊。”

“那你把手机号告诉我们,我们一出去就给你打。”阿军笑道。

“好啊。”警察一口答应,却并不动。“要不要吃宵夜。”

平哥旁边的那个胖男人也过来笑道:“要吃啊,我们好饿。这里哪儿有?”

警察手一指:“墙那边就是。”

“咦?”这下每一个人都是一愣。因为只要从和平桥下来,一拐进这里,就觉得荒草弥漫,哪里还有人烟?

阿军问:“墙那边是哪里?”

“那是条小马路,再过去就是津海大学。”警察与他们侃侃而谈。“小马路上从头到尾全是大排档,什么都有得卖。”

“好啊。”阿军雀跃。“那你去买宵夜,我要吃炒沙虫。”“炒田螺。”另一个男人说。

平哥也凑趣:“炸香肠。”

“炒粉。”胖美人嘿嘿地笑。

警察仍然笑眯眯:“好好好。”却不动。

嘻嘻哈哈地闹了一阵,胖男人头一偏,笑着央求道:“管教大哥,我们没有水喝了,把你的开水给我们倒一点,好不好啊?”

警察说:“好。”果然转身去了。

几个男人全都开心地笑。平哥笑道:“连管教你们都调戏起来了,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阿军哈哈大笑。忽然只听嗵地一声,4个男人都不约而同的“哎哟”一声。

平哥忙问:“怎么了?”

阿军气恼地说:“他们不小心把马桶踢倒了。哎呀,臭死了。”

平哥和胖男人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都笑起来。那边的男人也笑骂着,不时伴着一两声尖叫,然而声音里却并无不愉快的表示。

叶玉书也笑,极佩服他们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下还能够如此轻松快乐。

那5个津海男孩子此时脸如黄蜡,呆呆地坐在那里,如石像一般,不说不动,没有表情。

平哥转身看了他们一眼,准备回铺上去。胖男人却没那个涵养,大声狠毒地骂了一声。

那派出所长的弟弟立刻不服气地说:“只要我在这里一天,他们就别想出来。”

平哥霍地转身,指住他:“这是你说的?哼,我向你保证,他们明天早上8点以前一定会出来,你信不信?”

那津海男孩微微偏转头,不敢看他,但显然是不相信。

胖男人狠狠地道:“你做人不要太过分。不要看在里面没人再会碰你,不过你总要出去的。哼,随便找几个人等在外面,就把你收拾了。”那男孩子吓住了。这种事实在不少,也不假。他不敢再说什么。

平哥从皮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的折叠式手机,拨通了,气咻咻地低声说着什么。

一早,大家又是一阵忙乱,不一会儿便听到哨声,又到点名时间了。这次进来的是个中年人,气度沉稳,态度和蔼,大家好似都松了口气。刘岩铭轻轻告诉叶玉书:“这是所长,他不会打人。”

虽说如此,大家还是绷紧了心弦,诚惶诚恐紧张而清楚地报完了数。所长没说什么,对照了一下夹子上的表,转身出门上好锁,便到隔壁监房去了。叶玉书过去洗脸刷牙。他已渐渐能够忍受那种臭味了。里面无遮无拦,一边几个人在洗脸,一边有人在蹲便坑。大家仿佛都变得麻木,也没有什么羞耻心了。洗漱完,天才蒙蒙亮,估计才7点,已有几个犯人开始打扫外面的道路和水沟了。那几个犯人据说个个都是千万甚至亿万富翁,每个人的确都气度不凡,身后的裤兜里都揣着最高档的手机,此时却驯服地提着扫把和箩筐,仔细地扫着地和阴沟,真是“三十年河西,四十年河东”的现身说法。

有几个男人站在门口嘻嘻哈哈地调侃起那些人来。那些人看看门口,见没人看见,便过来与他们玩笑几句,大有在这里订下约会,出去后再相见的架势。有人更把手机拿出来让他们四处拨打。

有位香港老板叹道:“想我们在外面的时候,是什么威风?现在在里面,居然沦落到要想办法争着扫地打开水。”正说着,有警察过来,他们连忙拿回手机,散开去继续扫地倒垃圾。

那警察过来打开旁边的门:“出来。”

4个男人出来了,还是一副漫不经心似笑非笑的模样。走进这边房间,他们各回原位,理也不理那几个面如土色提心吊胆的津海男孩,便闷头睡起来。那警察站在门口,却并没锁门,而是叫道:“刘岩铭,叶玉书。”

两人站起来,刚要往门口走。那位王姓中年男人已悄悄把一个纸团塞进刘岩铭的手中。刘岩铭握紧,跟着叶玉书走了出去。叶玉书站在门口,顿觉眼前一亮。外面真是天青日朗,风轻云淡,花红叶绿。能够活着,而且没有活得如猪如狗,真是好呵。

第42章

耽美 靠近大门口的一棵大树旁,龙哥与小龙都站在那里。龙哥穿着极简单的白T恤牛仔裤,气质却如雄伟的大山一般。

刘岩铭喜悦地奔上前去,与小龙紧紧拥抱。叶玉书控制着自己,稳稳地在龙哥的眼光里走向前。龙哥的眼里流露出温柔,微笑着向叶玉书伸出手去。他充满感激地抬手接住。龙哥温和地拉他到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旋即觉察出从他的手心传过来的热度。他微微一怔,抬手抚上他的额头。叶玉书晕眩地看着他,一双眼显得水汪汪的,十分忧伤。

“发烧多久了?”龙哥关切地问。

“两天。”他低声答,没有血色的嘴唇更加苍白。

“我一会儿叫人送药来。你要多保重,明白吗?”

叶玉书点点头,泪盈于睫。“谢谢你。”他有些哽咽。龙哥俯身蹲在他面前,替他擦去眼泪:“别哭。听我说,我已帮你查到了,那个申常青在你被抓的当天就飞走了。”“我知道。”叶玉书垂首道。

“有个女人,叫常蓝的,把你所有的东西都卷走了。”叶玉书一怔,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他,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龙哥轻轻替他拂起滑落的一缕头发,温和地说:“你明白我说的了吗?”叶玉书怔怔地说:“我明白,是不是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龙哥抚一下他的脸,微笑着说:“别怕,有我。”

不知怎么的,叶玉书一听到这一句,便放下了心。他抬头看着他,轻柔地问:“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

龙哥看了他半晌,轻轻道:“你还有12天才出来。这段时间,你好好想想清楚,好吗?我想要你跟着我。”

“什么?”叶玉书似乎没听明白。

“你跟着我,我替你出这口气。”龙哥声音不大,但肯定的意味不容拒绝。

“你…喜欢我?”叶玉书无意识地问。

“傻孩子。”龙哥喜爱地抚抚他苍白憔悴的脸。“你觉得我好吗?”“好。”他毫不犹豫地点头。

“那不就行了?其他的一切,你觉得重要吗?”龙哥悠悠地说道,醇厚的声音动人心弦。

“不。”他肯定地说。“不重要。”

“好。”龙哥起身。“答应我好好考虑我这个提议好吗?”他凝视着他:“好的,我一定考虑。”

龙哥看出他的虚弱,欲让他回去休息。叶玉书不舍地说:“让我再在外面呆一会儿,好吗?”

龙哥无法拒绝这样温婉微小的请求,点点头,默默地陪他坐在树下。叶玉书全身所有的肌肤似乎都在贪婪地呼吸着这清爽怡人的清洁如水晶一般的空气。此时此刻,他别无所求,只觉得就这样坐在绿荫下,自由地让风从身边流过,都是人生至大的快乐。终于,办公室里有警察向他们做了个手势。龙哥温柔地说:“小叶,你回去吧。我一有空就来看你。”叶玉书默然点头,站起身来。

龙哥握住他的手:“你会考虑的吧?”

“会的。”叶玉书对他笑笑,神情间有一种充满凄凉的欢乐。“你…会对我好多久?”

龙哥犹豫了一会儿,说:“尽我所能。”

叶玉书明白他的意思,轻轻地点了下头,不再说什么了。走回监房的路上,刘岩铭双眼放光,喜悦地看着他:“小龙说,你正是龙哥最喜爱的那种人呢。他说你的眼睛好干净。”

叶玉书想了想,却觉得头晕,然而心里还是感到有一种隐隐的快乐的情绪,在慢慢地升起。

一跨进监房,污浊的空气迎面扑来,叶玉书感到头更加晕眩。他很快回到铺上躺下。整个身体松散下来,疼得很是厉害。旁边那个瘦瘦的男人又盘腿坐着,开始沉默地吸起烟来。空气更加混浊,叶玉书昏昏沉沉地躺着,却睡不着。他的那个年轻的身形修长高挑的同伴又席地坐到了铁门边,伸长了细细的一双腿,懒懒地叼着烟看着外面。

外面依然阳光灿烂,微风爽然。有个专门帮助做饭的女犯人正在一间间监房与小卖部之间奔忙着。里面的犯人想买什么,便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与欲买东西的名称,然后将钱给他,他去小卖部代买以后,过来将东西递给犯人。这里的东西都是市面上最简陋最廉价的,平时这里的人根本不会用也不会吃,然而现在却花了比外面多几倍的价钱买这些东西。不过,即使是发潮的饼干和混浊的水,也比里面粗糙的饭食与有异味的开水美味千万倍。而那些没带什么钱进来的人只好望洋兴叹。在外面搞这种勤务的犯人也常常换,一个出去了马上又换一个新的。今天却换了个新的极年轻的男子,个子很瘦,面容清秀。

他过来门口叫:“刘岩铭在吗?”

刘岩铭立即站起来,小心地迈过横在铺上的人体,下到门口。

他塞进来一张纸条:“隔壁房间的一个男孩子叫我拿给你的。”

“谢谢。”刘岩铭对他笑笑,接过纸条走回来。

这时,那个坐在铁门边的男人叫住了外面欲离开的男孩子。不知他说了句什么,那男孩子顿时与他熟络起来,走近前蹲了下来。两人开始极小声地嘀嘀咕咕,神情带些兴奋,有一股十分诡秘的味道。

叶玉书侧躺着,远远地看着门口清亮的天光,感觉上那边与自己是两个世界。他虽然盖着被子,却仍然觉得身下水泥的冰凉透过垫着的薄被浸上来,将他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冰得生疼。

刘岩铭看了纸条,对同伴说:“小纪被抓回来了,就关在隔壁。”

“真的?真的?”几个男孩子叽叽喳喳,接过纸条看起来。

“哎呀,他真傻,明明当时他没有上班,可以躲起来的。”

“他们男孩子那边有人供出来说他买了回家的机票。”

“谁啊?这么缺德,查出来要他好看。”

“他也笨啊,明知道要查的,却还拿着机票准备上飞机,结果被公安局守在机场的人给抓住了。”

“呀,他是后被抓的,被关在隔壁,这下惨了。”

“是啊,你看,那边的津海人老是欺负他,不但打他,还把他的钱都抢了,还抢他的饭呢。”

刘岩铭拿起一袋饼干一瓶水,走到门口,向那个在小卖部门口的男孩子招手。

那男孩子朝这边走来。他尽量将声音放到最适合的音量叫道:“小纪,小纪。”

那边有个稚嫩的男孩子的声音应道:“哎,铭哥。”

刘岩铭温声道:“你别怕,我们都在这边。先给你一些东西吃。我们不给你钱了,免得再被抢。”

“好…”那边的男孩子哽咽起来。

其他穿红马夹的男孩子都围到了门口,七嘴八舌地安慰起他来。那边的小纪知道有这么多同伴在旁边,显然情绪恢复了很多。

男孩子过来将东西拿过去,递给了小纪。

“谢谢。”小纪说着,显然吃了起来。

刘岩铭轻声问:“你在外面的时候听到了什么没有?”

“只听到一点点,老板不敢出面,躲了起来,叫他弟弟到银行去提款,准备赎我们出去。结果公安局派人等在了银行,把他弟弟也抓了。这下,老板再也不敢出来,也不敢再去提款。据说他已经离开津海,跑回香港了。”

“哦,那我们呢?会怎么处理?”

“我听说只收审了中高层经理和发牌员。我们只不过拘留15天,然后交罚款3000块,就可以出去了。”

这边一听,便有几个男孩子急得哭起来。

“我才去了两天…”

“我才做了两个星期,工资都没有拿。”

“我家里人都在琼海,全不知道我出了事,我哪里来钱交罚款?”

小纪倒安慰起他们来:“别急啊,到时候总会有办法的。你们比我早进来两天,也比我早出去两天。到那时候,我一个人才真的惨了。”说到后来,他的情绪也低落下去。

几个男孩子沮丧焦急地回到铺位上坐下。其他的因参赌观赌而一块被抓进来的人都围了上来,向他们打听。没有通知到家人的那些人们全都急起来,包括几个中年男人也都急哭了。

刘岩铭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只说:“你们给我的条子我都交给小龙了。他一定会想办法通知你们的家人朋友的,放心吧。”

果然,连着几天,陆续有人进来探望他们。在津海,好像每个人都有各种各样的关系,都有很多办法通进来关系。每次来看望的人总是有办法在非探视时间进来,与他们在院子里坐着说话。一到有人来探视,被叫到名字的人便欢天喜地,其他同伴也都代他高兴。叶玉书听着他们惊喜的声音在拘留所的院中叫着各自亲友的名字,那种仿佛绝处逢生的欢乐在特有的寂静里显得异常动人心弦。“哥哥…”

“爸爸…”

“叔叔…”

“阿明…”

“舅舅…”

“阿姨…”

“姐姐…”

叶玉书无力地靠着墙。他已穿上了毛背心、外套,吃了龙哥派人送进来的药。病体初愈的他感到十分虚弱,睡得太多又叫人头晕,只好半倚半靠着,看这里每天上演的悲欢离合。

那几个津海男孩已经提前让人接出去了,接着又送进来一大批津海人,也是抓赌机抓进来的。这次进来的要老实多了,除了围坐在一起小声谈论之外,根本不敢跟四川帮较量。

叶玉书虽然生着病,但仍然轮到做了一次清洁。在黑蒙蒙的冷冽的凌晨清理恶臭的厕所、在警察挑剔的严厉眼光下倒堆积成山的污秽之极的垃圾、早午两餐清洗几十个不易洗干净的塑料饭盒、蹲在地上迅速地擦地,等等。他沉默地与其他3个男孩子做着。那3个男孩子有两个吸毒,一个在发廊卖身而进来的。他不与他们怎么交谈。他们的世界与他是两回事。他无法明白他们的话。

实际上做一点事他反而觉得好过一点。在大块大块空白的时间里,他什么也没有做的,无聊到发狂的地步。头晕得看不进书的时候,他没有可想念的,只好除了父母外,就想龙哥向他提出的要求。他很茫然。但是无事可做时,越想龙哥就越对他有种亲切感。对于与龙哥在公安局里共度的那一夜,他不知反复想了多少遍。在真正的要紧关头,也只有他照顾他。

不能再想了,他使劲摇摇头。

睁开眼,旁边那个毒瘾已不再发作的男人正看着他。这是个轮廓秀丽的男人,年纪应该不大,可是看上去憔悴惨白,显得十分萎靡苍老。他看叶玉书半晌,沙哑着嗓子问:“你是贵州人?”

叶玉书点点头:“贵阳。”

“我是娄山关的。”他用贵州话说。

叶玉书一愣,顿时觉得与他亲近了许多:“你好,我们是老乡呢。”他也微笑起来:“是啊,不过我家在山沟里。”

叶玉书也笑道:“我们那里‘地无三尺平’,谁不是山里人呢?”见他丝毫没有自恃自己是城里人,那男子显然对他很有好感。“你是怎么进来的?”他点燃一支烟,顺手将烟盒递向叶玉书。叶玉书抽出一支,凑到他打着的打火机上。在里面,无事可做,他已慢慢学会了吸烟,至少可以打发一点时间。“非法拘禁。”他吸口烟,淡然地说。

那男子有些意外:“嘿,你一副娇滴滴的样子,倒是看不出来,是怎么回事呢?”叶玉书不欲多说:“有个小子骗了我,我找人将他扣了。”

“好。”那男子击节称赞。“有脾气。我进来也是被一个混账男人算计的,出去以后我也会找他讨回这笔债的。”叶玉书也感到意外。像他们吸毒的人,既然是被警察当场逮住,还有什么可说的?被人算计不知是从何说起。那男子显然也明白他在想什么,便解释道:“我本来是到发廊去买货的。我是老顾客了,一直都在那里拿,按理说不会有什么事。结果却被警察堵住了。不过单是吸毒,关个15天也就算了。我那个朋友不知说了什么,警察就说我还藏毒贩毒,所以必须要交了罚款才能出去。”叶玉书还是没明白他怎么被算计了,不过觉得不便问,只好听着。男子颇有点悻悻然:“我在外面的朋友一直找不到他。等我出去,非要将他揪出来不可。惹火了我,请几个兄弟砍了他。”

第43章

耽美 叶玉书觉得在这里面,最特异的感觉就是生命完全不算一回事,无论是他们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如果生命是如此脆弱易凋的话,也怨不得他们不爱惜了。他不欲深究,只是很好奇地问:“哎,吸毒以后是什么感觉?”

那男子顿时变得眉飞色舞:“就像在云里飘一样,完全没有其他欲望了。我当时是跟我女朋友一起住在宾馆里。我是离了婚出来的,家里两个孩子都判给了女方。我女朋友带了100多克粉,本来说带到岛上来卖的,结果后来她说干脆自己吃了算了。我们在宾馆里包了个房间,买了几碗方便面,就把房门一锁,几天都不出去。”叶玉书觉得很是匪夷所思,想不明白白粉的魅力居然会这么大。那男子盘腿坐着,叼着烟贪婪地吸着,边轻轻摇晃着身体边说: “我们那时候就是这样坐在床上,吸了粉以后,感觉就是悠悠然地在飘,什么都不想了,饭也不吃。所以吸毒的人都瘦呢,就是因为吃了粉以后,根本不想吃东西了。”

听到这里,叶玉书忍不住看向铁门边那个瘦高的男人。他简直像是一张人皮披在一副骨头架子上,那种瘦法,让人实在想不透要怎么样才能达到这种程度。叶玉书现在明白了。那男子也跟着他的眼光看了门边的男人一样:“他是四川人,比我早吃了一年,就瘦成这样子了。他在这里已经20多天了。”

叶玉书吃一惊:“为什么会这么久?”

那男子叹口气:“我们吃粉的,平时每天差不多要花200多块,哪里有钱存下来?他如果想出去,要交2500块的罚款。他没有钱,只好在这里一天一天呆下去。唉,我也一样。”

“那怎么办呢?总不可能呆一年吧?你们没有朋友吗?可以先替你们代交了,出去以后你们再还嘛。”“我的朋友也是吃粉的,他们没有钱。不过昨天他们来看过我,答应过两天替我们想办法带些粉进来。这就算够意思了。几千块钱,他们到哪里去弄?”那男子一脸的满不在乎,只是狠狠地吸烟。

叶玉书想不通,明明他们千辛万苦地在这里面已经把瘾强行戒掉了,为什么又要千方百计地想办法搞白粉进来。不过,他聪明地决定不去问这个问题。“那你们家里人呢?管不管?”他问,不由想起自己的父母。

男子无奈地笑笑:“去年我进来以后,就是我姐姐带钱过来替我交了罚款,接我出去的。当时她硬逼着我回了家。可是我在家呆了不到两个月,就闹着要过来。临走时,他们已经说了,如果再出这样的事,他们就不管了。其实也怪不得他们,我家都是种地的,一年下来,也不过收入几千块。”

叶玉书不由关切地问:“那现在你怎么办?”

“没办法。”那男子再叹一口气。“我们已经托朋友替我们去找我们以前的情人。不过他们都已经走掉了。现在,只好给家里打电报了。他也一样,打了电报要家里汇钱来。”“那钱汇到哪里呢?”

“就汇到这里。”

叶玉书这才算彻底明白了。他慢悠悠地吸了烟,嘴里发苦,舌头发麻。然而在轻烟袅绕之间,他心里的苦与身体的痛仿佛都减轻了许多。他学着他们盘腿坐着,慢慢地竟然觉得腰痛开始缓解了。他想象着他们吸毒后的感觉,似乎有些懂了他们为何如此留恋这种对人有百害而无一利的东西。天黑下来,电视热热闹闹地打开了,开始照例是点歌节目。

某某过生日了,某某的孩子满周岁了,某某先生点给某某小姐,各种各样的祝愿,热情缤纷地出现在屏幕上,仿佛外面的所有人都在有滋有味的生活着爱着。而时间在这里却是停顿的,叶玉书感到他们像是浮在世界的边缘,是被遗忘的人群。在这里面的一天就像是一年,在无法动弹之间,他在无可选择地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