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是竿戏,算是百戏杂技的一种,一人用胸或者脑门顶着一根竹竿,竹竿上则攀一个人或者数个人,在空中做出各种危险的动作,甚至会隔空飞攀到另一根竹竿去,看了叫人紧张的手心出汗。

暮婵就是这种手心出汗的人,她甚至比表演者还紧张,一度坐立不安,但看到老太君和沈琤都很淡定,她不好叫停,便对老太君道:“您先看着,我去更衣。”

老太君嗯了一声,吩咐两个大丫鬟陪着她。

沈琤一见她走了,就要起身追出去,老太君按住他:“她去更衣了,一会就回来了。”更衣就是如厕,在老太君看来,这种事沈琤追出去陪着总不合适。

沈琤很想说,不管她去干什么,我陪着一点问题没有,但不好说破,只得道:“哦,既然这样,我等她。”

竿伎很快表演完了。为了缓和一下大家紧张的心态,二管家很贴心的在竿戏后面安排了琵琶曲。

就见低头走进来一排身着高腰襦裙的歌姬,为首的歌姬怀抱琵琶坐在红木圆凳上,细腰酥胸。细眉杏目,眼睛天生会笑,粉唇轻抿半遮娇颜,浅笑盈盈吟唱:绿叶阴浓,遍池塘水阁,偏趁凉多。老燕携雏弄语,有高柳鸣蝉相和…”

沈琤意兴阑珊的听着,忽然注意到为首的歌姬媚眼如丝,目光一直往他身上放,一边唱着一边拿眼神撩他。

这样的勾|引他早就习惯了,每次庆祝宴饮的时候,唱曲的歌姬不对主将献媚才是怪事。

歌姬美目眄视流盼,向他盈盈媚笑,眼中尽是挑逗。

沈琤打了个冷颤,嫌弃的想,你这种货色也敢来勾|引我?

老太君瞧的不自在,埋怨的看向二管家,心想你从哪里找的狐媚子,大过年的跑来放骚。

二管家没看懂老太君的眼神,这唱的不是挺好的么,老太太怎么不高兴了?小心翼翼的凑上去,低声道:“您有什么吩咐?”

老太太正要说话的时候,就见暮婵返了回来,便对二管家道:“你先下去,一会再吩咐你。”

暮婵不知道这屋内气氛已经发生了变化,坐回老太君身旁,心里暗暗高兴竿伎已经结束了,专心的听起曲子来。

为首的歌姬就见这进来的女子姿容绝艳,气质华贵,配得上风华绝代四个字,自己顿时矮到了尘埃里,眼神一瞬间暗灭下来,再无任何光彩,口中木讷的唱道:“…骤雨过,珍珠乱糁,打遍雨荷…”雨字一出口,猛地惊出一身冷汗,果不其然,其他七人唱的分明是:“打遍新荷。”

她的唱腔错了,一下子凸显了出来。

二管家狠狠的瞪了一眼,老太君此时沉声道:“学艺不精还出来献丑!还不带下去!”又训斥二管家:“你是怎么挑人的?这种人也拿到主子面前,成心给主子添堵是不是?”

二管家心里骂那歌姬,你这小蹄子,你给我等着,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沈琤想起上次张执事帮自己圆谎,还没给他奖赏,于是道:“我看之前管书房的张执院挺机灵的,就让他接替你先做二管家吧,至于你,回去做执事再历练历练。”

“…是,谢大人,谢老太君。”被贬职当然不开心,尤其是在除夕夜,他回头对为首的歌姬低声凶道:“还不滚下去!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等人下去了,又问老太君:“下面还有行军戏,我这就去把人叫来。”

沈琤马上叫停:“乱哄哄的,我不想看了,到此为止吧。”又问暮婵:“你还想看吗?”

暮婵只不过出去一会,回来气氛就变了,她是想继续看戏消磨时间的,但见老太君似乎不开心,便摇摇头:“我无所谓的,看老人家的安排。”

因为方才那个逾越的歌姬,老太君心情也糟了,不想再看了:“行了,你们都下去吧。”

沈琤欣喜:“就是,咱们一起说说话多好,那些咿咿呀呀的歌有什么好听的。”

老太君警觉的问:“真觉得没什么好听的?”

怀疑我?这就好笑了,我行军在外,连京城都打进去过,要是喜欢女人,多少个都有了,何必在府里跟歌姬搞在一起:“没听我说么,咿咿呀呀的,觉得我像是喜欢的样子么。”

老太君显然不这么看,就怕孙子一时把持不住,将人家郡主气走了,沈家祖坟冒烟才能娶到郡主,别一着不慎全盘皆输,重重的道:“那就好。”

暮婵错过了关键,隐隐觉得其中肯定发生了什么,但却猜不着,听的云里雾里的。

这么一折腾,时间也快到了午夜,随着外面的鞭炮声越来越多,新的一年终于到来了。

老太君才微微打了个哈欠:“…好了,都回去休息吧。”沈琤便一把抱起暮婵:“那我们走了。”

她嘴里还吃着一瓣橘子,没来及咽下去,就被他拉着出了门:“你慢点,反正城里现在都在放鞭炮,吵得不得了,回去也睡不着。”

“本来就不是睡觉,你不是说要送我礼物么,咱们这就回去。”

“…其实你刚才惹我不开心,那礼物我都不想送了。”她娇嗔道:“谁让你在老太君面前臭显摆我跟你好了。”

“显摆事实也不行,你对我太严苛了吧。”

“还严苛,你晚上睡觉还摸我呢。”说到这儿,她脸上一红,下了决心:“礼物不送了。”

不送了怎么行,今晚上就指这个活呢,沈琤哄着她往回走:“我知道你说的是气话,你也说了我挺好的,就算一时口无遮拦冒犯你了,都过去两三个时辰了,也该原谅我了。”

暮婵也没想真的跟他生气,哼笑道:“才两三个时辰就想原谅你呀?”

“我才想起来,不是两三个时辰,是一年了。去年的事,新的一年都来了,你还记仇?”

她抿嘴笑道:“那好吧,原谅你了。”

跟着暮婵进屋后,他将丫鬟都屏退后,反插好门,坐在床上,笑眯眯的问道:“你要给我什么礼物?我知道,按照惯例要闭上眼睛对不对?”

她怔了下,便笑着点头:“那就闭上吧。”

沈琤美滋滋的合上眼睛,心想她一定是在宽衣解带了,不过怎么没听到她靠过来?不打紧,说不定是害羞,所以动作才慢了点。

他知道她一贯好哄,从来不是逮住一点事就作天作地的人,所以胆子不由得大了点,心想如果她临时反悔,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得手。

…是的,要得手。

这时候另一个想法又跳了出来,你真是活腻歪了,她心不甘情不愿的,你就等着每天给她擦眼泪吧,不对,是给你自己擦眼泪罢。

…闭嘴,滚一边去!说要得手就得手!

这时感觉到暮婵的温暖柔软的小手勾了过来,他心里一动,正要睁眼,就听她叮嘱道:“别睁眼,跟我来。”

沈琤心里纳闷,这是要去哪里?忽然有一个念头蹦出来,难道是要一起洗浴?哎,这、这可太叫人血脉贲张,难以自持了。上一世他都没有过这种艳福。

脚下像踩了棉花,深一脚浅一脚的随着她飘了几步,然后便停了下来。

“睁开眼睛吧。”

沈琤缓缓睁眼,就见他正前方的墙上,挂了一副画像,上面是微笑莞尔的暮婵,她脚下还趴着一只狸花猫,正如他描述中的嵘王送给他的画像一般。

“这…是…”沈琤脑子转的快:“这画像不是烧了吗?怎么被你找到了?”

“不是找到了,是我写信给我父王,让他重新托人画了一幅。正好赶上新年之前送来了。所以你不用难过了,虽然那副画像烧了,但是现在又有新的了。”她微笑道:“怎么样,和我父王之前送你的那副一不一样?”

“这就是你要送给我的…礼物?”沈琤声音颤抖的道,但颤抖的原因不是激动。

“是呀,很意外吧?是不是没想到?”

“的确没想到。”他梗了梗脖子,声音艰涩的道:“你真是有心了。”

“你声音怎么哭唧唧的?”

“哪有,分明是我太高兴了,情难自已。”沈琤大声争辩。

没有投怀送抱,只有一幅画。沈琤啊沈琤,你刚才不是洋洋得意的想今晚一定要得手吗,怎么样,期望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哼!

且慢,别忘了,你们上一世就是夫妻,又是不曾共赴巫山,你好好回想一下,她哪里敏|感,哪里一碰就软成一汪水,霸王硬上弓不行,引|诱她失去矜持,也并非不可能吧。这跟行军打仗一样,被动守城不如主动出兵。

…对啊,有道理。

沈琤不由得在脑海里搜刮了一番,上一世的情景仿佛发生在昨天历历在目…她哪里一碰就化成一汪水来着…

突然他鼻子一热,再一摸,手上沾了血点:“…”不是吧,难道想自己的媳妇也有罪,也要被老天爷惩罚吗?

暮婵吓的忙掏出帕子给他擦鼻子:“你这是怎么了?要不要叫大夫?”

他灵机一动:“唉…我知道怎么回事,叫大夫也没用…只有你能帮我。”

“怎么帮?”她毫不犹豫的问。

沈琤将嘴角微不可察的笑意收敛回来,心里盘算起来。

第35章

好在沈琤的鼻血只是一股热流, 滴了几滴后就止住了, 确定鼻血不流后,沈琤拿开帕子:“抱歉,将你手帕都弄脏了。”

她不放心的道:“你别拿开啊,万一再流呢。”

“不会的,我心里有数…”

沈琤唉声叹气, 真像被疾病缠身一般的无奈, 引得暮婵分外担心:“你不是说我能帮你吗?那么,要怎么帮?”

“…明天再说吧,反正现在不流了,咱们歇了吧, 太累了。”先骗到床上去再徐徐图之。说完, 沈琤独自去洗净鼻血,暮婵不放心跟过去:“别明天了,你现在就说吧。”

他偏不吭声,默默的漱洗后,先躺到床上, 他这般反常的行为让暮婵心里不得安宁, 匆匆洗过后就到床上陪他:“琤郎, 有什么事, 你就告诉我吧,你是不是得了奇怪的病,不好治啊?”

沈琤仍旧是叹气。她担心他,乖顺的伏在他怀里, 柔声道:“你今夜不告诉我,我这一夜没法安眠。”

他搂着她在怀里,确定她没法逃跑了:“我就知道我娘子最关心我了,你经常嘴上说不愿意,其实是口是心非。你真好,我沈琤何德何能竟然能够娶你为妻。虽然还没拜堂,但皇上已经赐婚了,你现在已经是我沈琤的人了。”

“…嗯。”

“只有夫妇能够同床共枕,咱们如今这般,比起真正的夫妻也没什么区别了,你说对不对?”

暮婵不上套,很认真的纠正:“还是有区别的,你记得我说过的吧,如果我大着肚子上花轿,绝饶不了你。”

“…”娘子你倒是挺机警的,沈琤继续循循诱之:“你不用太担心,虽说有怀孕的可能,但也未必。”

她迷茫了:“是吗?不是一次一个孩子吗?”

沈琤一怔:“谁说的?”

“母妃呀,我跟她说我答应琤郎要生五个儿子,岂不是要…咳,那样五次…她默认了的。”她一本正经的道。

他怔了又怔,突然醒悟过来,破了功,笑的不能自已:“她这么跟你说,你竟然也信。”暮婵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好笑的,尤其见他乐成这样,转身背对他:“笑吧笑吧,我不理你了。”

沈琤笑够了,将她搂在怀里,心里骂自己混账,如此纯真的小娇妻不好好呵护,整天就想着伤害她,一时心软了:“咱们安睡吧,我不再找你说话了。”也不再找你做些别的了。

“你找我,我也不理你!”她毫不知情的哼道。他说不说话了,当真安静下来了,可暮婵反倒睡不着,还是担心他流鼻血的原因,便将身子转过来,与他面对面躺着。透过洒进帐内的月光,见他双眼紧闭,似乎并没有安睡,好像有心事。

沈琤后悔了,刚才就不该一心软说不再骚|扰她,现在痴想又浮上心头,只能强忍着。

他紧锁眉头,压抑自己真正的想法。可没多久,他就感受到了她转了身,继而她呼吸的热度愈来越近,分明是向他靠了过来。

要命!不能睁眼不能睁眼,看到她的脸,保不齐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但闭着眼睛,眼前浮现的更是叫人欲壑难填的景象。

强忍了一会,他受不了了,缓缓睁眼,见她在他怀中甜睡着,樱|唇微微张着,触感想必是柔|软甜腻的。

让她靠住自己臂膀,在接近她柔唇之前,他因为紧张微微发颤,不管怎么说,自己的行为毕竟是忤了她的意愿,如果她当真从此讨厌了自己,那么此时不得到她也罢。此时,她却张开朦胧的双目,杏眸含情的瞭了他一眼,只一瞬,他便浑然忘我,全抛弃了理智,重重吻住她的唇。

她从没被他这样吻过,他的呼吸出现在她耳畔,呼吸粗|重,使人心头发慌但也发痒。她的呼吸亦渐渐急促:“…不、不行。”

“唔…不…不行…我不方便了!”她断断续续的道,终于在被沈琤无视后而爆发了,狠狠的咬了他一口,奋力推开他,一股脑的坐起来,一脸的痛苦的下地要走。

“你别走。”沈琤决定先把人留住:“我错了我错了,外面那么冷,你要去哪里?”

“…我…我不出去,你别管我了!”她甩开他的手:“不许跟来!”说着双手捂着身后,走到能避开他视线的地方去了,但很快她又回来了,表情轻松了许多。

她颇为不好意思的道:“刚才觉得下面不舒服的,还以为来月信了,原来不是…我就纳闷嘛,这还有几天才到呢。”

沈琤自然知道来的是什么,想继续刚才的温存,才要抱住她,就被她断然拒绝:“…不要了,我今夜不睡了,而且刚才我就想好了,我从明天起就跟老太君去住了。”

“为什么?”沈琤气不过,结果竟然是打草惊蛇,令她退避三舍。

怎么每一样事情都和自己想的不一样。

“太危险了…这样下去,我一定会…怀孕的…”她支支吾吾的道:“…刚才差点被你…嗯…我今晚就走比较好。”

“慢着,我怎么可能放心你跟老太君一起住,过几天,我怕再见到你的时候,你满嘴阿弥陀佛观音菩萨了。”

她嘟囔:“那你忍得住吗?”

“忍得住!”

“真的?”她皱眉。

沈琤在她清澈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往床上一扑,实话实说:“我真的想和你在一起,虽然你在我眼皮底下,但一会看不见你,我就担心的睡不着。可跟你在一起,我又难熬。”这时瞄到她的纤纤玉手,厚着脸皮凑到她跟前,拽了拽她的衣襟:“不过,我倒是有个办法,就怕你不愿意。”

暮婵俯身凑耳过去:“什么办法?”

他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本以为她听了会打人,谁知道她并不排斥:“那样就行了吗?”

“你愿意?”

她真不觉得有什么,他俩都这样了:“嗯,好啊。”

沈琤喜出望外。

之后,他搂着人安静的入睡了,这个新年过得也算不错了,就不知道京城那边状况如何了?是不是也能传来好消息。

——

新年新气象,京城处处焕发着生机。

大朝会之后官员们互相恭贺新年,刻意的将去年的祸乱抛之脑后,憧憬新的一年能够国泰民安。

不过一想到皇帝,众人不由得一下子又丧气了。

皇帝自打意图废后,被大臣们断然决绝后,显然“贼心”不死,明的不行来暗的,不能废了皇后,就宠幸别的女人,抬高其他嫔妃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