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我一边笑一边流口水,“萝卜这个傻子还不知道什么是包子呢!你比他强…”想着想着情绪亢奋,便借酒发疯,轻轻抽咽起来。“我想娘亲,她什么都好,就是不要我…呜呜,我阿爹也不要我,阿哥有了娘子也不要我…”小勇哥,也不要我了…

李今方才在我的劝酒之下,估摸着也是喝多了。“娘….我很久都没有叫过她了…”

“为什么?”

他沉默,良久不说话。

“对了,你怎么知道这里的船坞能喝到好酒?我土生土长的甜水乡人士,都未曾发现。”

隐隐约约觉得他压低了声音在我耳边呢喃,“酒香不怕巷子深。好酒往往…藏在布衣市井之中。”

酒意上头,我犯困的很,昏死过去之前最后感慨一句。美人就是美人,吐气若兰啊!

翌日醒来已是日中,昨夜究竟是何时回得家,如何回得家已经不记得。不过酒醉后遇到鬼压床却是记得很清楚——这一夜,煎熬。

可萝卜的那张臭脸,更让我煎熬。

他大力丢给我一块热毛巾,“起来,洗脸,赶路。”

我随意抹了把脸,“去哪儿?”

“黑风寨。”

“去那儿干嘛?”

萝卜几乎是一字一顿,“你不是要把我卖了吗?”

我抱着头在床上打滚,“哎哟我头疼!昨晚上喝多了,休息两天再去吧。”

“不行!”萝卜一把将我拎了起来,“一晚上都嘟哝着什么酒香不怕巷子深……”

我可怜的捂住耳朵,他这是练了狮子吼?

末了恶狠狠丢下一句,“晚去一天说不定就跌价了,你自己考虑。”

饶是他嘴上这么说,但那眼神完全不像是容我自由民主地考虑。哪个老板做得像我这么悲催?

啊?

正文14甜水乡买卖——洞内乾坤藏玄机

萝卜的细软一早收拾得妥妥当当,我几乎是被连推带搡的给踢出了家门,又连拽带拖的拉到了碧水渡。

“都晌午了,明天再赶路吧。”吾肺腑之言,他置若罔闻。

跟着租了一条小船,在白瓷湖上晃悠,我吐的七荤八素。

“萝卜,我不行了…明天再赶路吧,晕船。”说完,继续干呕。

他别开头去,不理我。

这厮越来越高傲了!

吐完,我往他身边挪了挪,大力揽住他的虎背熊腰。“哎哟,我头疼,心口疼,四肢无力,语无伦次。萝卜…这是宿醉,我真地赶不了路…”

他别开头去,在我几乎绝望的时候,才拉开外衫,往我头上一罩。“这样就好了。”

眼前一黑。

好不容易熬到枭山山脚下,我双手撑着肚子,连腰都直不起来。“萝卜,我们山脚下找个客栈投宿吧,明天再上去?”

他一直屁股对着我,充军似的走在前头。

我在后头追的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跑到他身边,赶紧横出无影脚拦住他去路。“就一天,一天!晚一天上去怎么样?”

我竖起食指,在他眼前晃了好几遍。为了让他看见我充满诚意的双眼,我掂起脚不够,还特别搭着他的肩膀,跳了好几下…

他将我一把拨开,“赶路。”

说完,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沿山路向上。

枭山地势险峻,虽算不得高耸入云,但我站在半山腰俯瞰了一阵子,确定这环山的河流属于‘环抱水’。水势缓慢,有回路,能聚财。树木郁郁葱葱,综观全局,是风水中的上佳之地‘肥山’。

萝卜从山涧里打来一些清冽甘泉,在我身旁的岩石坐下,一言不发,只是将水壶递过来。

除了偶尔飞过的小鸟,树林子里幽静安宁。

不知为何,有些局促。

想着明天他就不属于我,左边肋骨上方那颗小红桃好生不安分。

突突——突突——

我顾不得心虚,认真地同他打商量,“萝卜,方才这山我都查看过了,没有野兽什么的,我们今夜就在这儿露宿一晚,明天上山好不好?嗯?”

他依旧不回答。

我抓了抓鸟窝头,若无其事地胡诌。“小时候,爹娘总说要带我进山露营来着,每次都骗我。今天好不容易来了,我们搭个帐篷,玩个躲猫猫什么好不好?”

良久得不到答案。

突突——突突——

我急了起来便大力扯住他衣服,再次追问。“嗯?好不好?”

这回,他终于答理我了。“是你说的,长痛不如短痛。”

“这一路上,又是假装头疼,又是故意干呕,何苦呢?”他站起来,双手负于身后,环顾满树林子的绿意盎然。

萝卜肯定是看到了我在船上偷偷用手抠喉咙…

他的背影,在光线里晕染出一圈神采,这番话听得我心里不是个滋味,不忍再看,只能埋头玩衣带子。

“呵呵。”我尴尬的讪笑,“也是,呵呵…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出来混得,要讲信誉,你说的有道理,呵呵,有道理。”

他回过身,大手分开我纠结的手指,一把牵起我。“走吧。”

我惟有认命。

好在我们到达黑风寨门外时,尚未落日。

本以为这会是一个极具规模的大型‘寨子’,门口至少站了一队虾兵蟹将,谁知道眼前不过是一个小山洞,洞外门上有个破把手。

我拍了两下门,无人应答。

一炷香过后。

“喂!老子找你们谈生意,给我开门!”

郁闷之下,便随意踢了两脚,哪知…差点崴了脚。“嘶——这门怎么这么硬?”

我灵光一闪!嘻嘻…满怀希望的看着萝卜。“你瞧,黑风寨关门不做生意了,我们白来了!回家吧?”

萝卜白了我一眼,细细打量这扇看起来一无是处,破落不堪的大门。

用手笃笃笃敲了一阵,最后摸到了门把手那里,乐呵呵笑起来。“有意思。”

我循着他的目光细细一看,发现那门把手居然是一个小小的棋盘。

棋盘分成九格,黑白二色棋子,白色居于中间。

萝卜解释道:“白子一早就决定了由他先落子,且是最中间那一格,得以占尽先机。”

“那怎么办?是不是我们赢不了他就不让进?”

“嗯。”他点点头,“照这情形,主人大约是这个意思。”

“哎哟——!”我一屁股坐到地上,“肚子饿了,搞什么嘛!早知道带点火药炸开得了。”

“呵呵,你怎么知道别人没有准备?”

他一说,我确实发现枭山和黑风寨都古里古怪的。这门看起来破破烂烂,刚才踢了一脚却发现并非木门或者石门。伸手剥开一些门上斑驳的碎屑,里头居然是金银混合!

难怪老子踢了脚疼!

萝卜对着那九宫格玩了一会儿,随即摇了摇头。“黑棋少了一颗,摆明了欺负外面的人。”

“赢了也胜之不武,有这么下棋的吗?没品!”

本来我是乐得这棋局无法破解,好将小伙计给骗回去。可被他这么一说,倒是激发了无限的斗志。

我挽起袖子,“哼!让你瞧瞧我的厉害。好好看着。”

说罢,拿起门把手细细端详。“把手的特殊之处在于它并非一般棋盘,而是九宫格。枭山下河流呈环抱之势,是以‘水’必不可少。在九宫飞星之中,一白贪狼星是水星。”我掐其手指按着年份演算。“今年的位置在九宫格的左下。”

萝卜按照我的指示将棋子移到九宫格的左边下方第一格。

锁突然发出清脆的‘喀沓’声。

他眼中迸发出从未有过的光芒,“有意思,这是一个九叠锁,须层层破解。”

我洋洋洒洒,继续忽悠。“你瞧这门,金银混凝。六白武曲金星今年落于东南方,便是左上第一格的位置。”

萝卜又推了一格棋子上去,跟着‘喀沓’声如期而至。

“有金有水,是金水局。”我继续补充,可跟着就泄了气。“我就知道这些,至于如何下棋……”

萝卜温柔的摸了摸我脑袋,“接下去有我。”

“按照你的金水局,现在白子仍在中间,两颗黑子到了左下第一个,左上第一个。棋谱中有一必胜局,叫做‘浦月局’。棋子和现下颇有雷同之处。黑子却分别在右上第一个,和右下第一个。反之,我们现在遇到的则是‘反弓浦月局’,自然就是必败局。”

萝卜边说边用手画给我看,我们的三子连成一线宛如一个箭头,处在左边,直指右边。而浦月局该是在右边。

“那怎么办?”我耷拉着脑袋,“必败局?输定了啊?”

萝卜笑而不语,兀自认真的去下棋。

他时而眉头紧蹙,时而豁然开朗,望着他的眉毛千变万化,我一边看一边听得九叠锁‘喀沓’声连连。

直到第九声,锁由内而外四分五裂。

门缓缓地打开,里头漆黑一片,根本看不清究竟有什么等着我们。

“咻——”

飞出一柄小刀。

萝卜眼明手快,揽住我的腰向后退了一步,抬腿一踢,小刀击到地上。

“哈哈哈哈——欢迎欢迎!”

门内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低沉浑厚。随着他声音的响起,洞内的灯笼蹭蹭一齐亮了起来。

我吞了吞口水,背上有点毛…

萝卜拉住我的手踱步而入,身后的门吱呀阖上。他掌心传来的温热与安定使得我忘记自己身处陌生异地之中。

洞内乾坤,豁然开朗。

身侧有一个转轮,轰隆巨响。许多壮汉□上身,哼哧哼哧一齐往前拉,嘴里时不时发出‘呵哈’。

壮汉们的脚上皆绑着一圈脚链,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虽与传说有出入,不过黑风寨看起来的确很‘大型’,很‘规模’。

对面端坐的男子看我张大嘴巴,一副下巴接不回去的样子,大声说道:“很久没人能这么快破了我们的棋局进寨子来了,不知我有什么能帮到二位?”

我不是不想理他,而是委实被眼前景色所迷。头顶上两排灯笼,美轮美奂。灯片薄若蝉翼,比琉璃瓦还要精美。

男子注意到我的视线,呵呵笑了两声,“怎么?你很喜欢我的人皮灯笼?”

呃……

他缓缓走来,将我和萝卜带到那个转动的轮盘之处。我从上往下俯瞰,巨大的凹洞里是滚烫翻涌的熔浆。

“啊!”我一拍脑袋。“难怪你们要占山为王,这金水局是名副其实的金水,山里岩洞土层下埋着金子。这些壮汉都是帮你们炼金来的。”

男子击掌大笑,“说得好,哈哈!正因如此,我更不能让你们活着出去。”

呃……

“我是来和你们……”

“实话告诉你,这人皮灯笼虽美,却远不如水晶大肠好吃。”说着,从桌上拿起一碟子,用手挑了长长的一根放进嘴里。“人肉水晶大肠,啧啧,养颜美容,延年益寿。”

“小姑娘干嘛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进来了就没得后悔了,心甘情愿的死才能肉质鲜美,说不定哄得我和叮当高兴,饶你们不死,不过…我瞧你带来的小白脸细皮嫩肉,估计干不了苦力。真要是让他给我炼金,年产量也未必达标啊!还不如吃了滋补滋补……”

“哇——!”我一把挡在萝卜身前。“萝卜我不卖了!不卖了!”

我决不允许他们扒了萝卜皮做灯笼,也不同意做什么萝卜皮水晶肠粉!

萝卜是我的!!!

眼前的坏蛋水晶大肠吃的欢,哪知才提到叮当二字,就听到老远传来一声狮吼,真身伴随着磅礴的王霸之气,滚到我们眼前。

如果我没有猜错,这名女英雄就是小叮当了!她胸口背着一个奶娃娃嘤嘤啼哭。背上还有一个奶娃娃,嘤嘤啼哭。一把揪住这名言辞恶意恐吓我们的坏蛋,揪得他耳朵就要掉下来了,也一齐跟着嘤嘤啼哭。

“娘子饶命!”

“臭棺材,我喂奶,你倒还,整天吓唬人,故弄玄虚!……今晚给我打地铺!嗷——”

我抬头望人皮灯笼,萝卜掩嘴看打翻的水晶大肠。

酒足饭饱打牙祭。

此乃人生一大乐事。

席间,我们才知道,男的叫作林夕,是小叮当的压寨‘王子’。

当年的当年,他手弹冬不拉,身骑小毛驴,一见叮当误终身……

夜里头我和叮当睡一床,相互交流切磋起女流氓的成长之路,惺惺相惜。而萝卜和林夕在不远处挑灯下棋,颇有点相见恨晚的意思。

第二天一早,我还没睡醒。小叮当和林夕就一把将我从被窝里拖出来,“萝卜君我们出三万两。”

“什么?!”我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挖了挖耳朵,确定没有听错。

“千真万确。”林夕将银票丢到我手里。“拿着你的钱赶紧回家去吧,三万两!”

我望着轻飘飘的银票,心里端的比三万两黄金还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