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27甜水乡船坞——别样樱花酿

我一把抱起丧彪往门外冲,出了家门在外头溜了两圈,果真没见他出来拦我。

丧彪似乎是闻到什么,自个儿发疯一般的朝碧水渡冲去。等我追到时,才猛然想起,其实能让小狗发疯地大约也只有母狗了。

酱爆乖顺地趴在李今的脚边,美人儿则是手握一根鱼竿,就这么安然地坐在渡头上钓鱼。冬日黄昏,明明该是萧肃景致,因着他的出现,如同水墨画上一点殷红。

我大惑不解,“你大冷天还还钓鱼?能钓着吗?”

他侧脸笑笑,嘴边涟漪阵阵。“愿者上钩吧。”

我在他身边蹲下来,见到他脚边恰有一壶老酒,便一气尽数闷掉。

李今眯起一双凤眼,“看来有人心烦气躁啊。”

我左顾右盼,“啊?在哪儿?谁?谁?”

他但笑不语,站起身冲河面挥挥手,一条小船悠悠驶来。

将将靠岸,他先行跳了上去,单手伸向我。“外面天冷,进来喝酒吧。”

我将丧彪和酱爆一并拥入怀中,跳上了船。

船家依旧,正是我们初遇同饮的那个,然船坞里头布置却大不相同,雅榻珠帘,瓷壶玉觥,令我颇有几分惊讶。“怎地小船竟驶到这儿来了?”

李今落座,替我斟了一杯。“我买下来不就得了。”

我再次赞叹,“你果真有钱呀。”

他举杯至唇边,毫不避讳。“是啊,我这么有钱,可有些人似乎并不买账。”说完,一饮而尽。

我隐隐约约觉察出他有些闲气,而这闲气应该正是冲我而来,当下便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缓和气氛。

李今并不看我,食指在桌案上轻轻绕着,嘴里慢悠悠地说。“像你这样的小丫头,我养个十个八个都绰绰有余。”

我恹恹低下头,“…可有人已经愿意养我了。”

他的手指停顿,“愿意养你的又何止一两个,只不过不知道你最后选谁罢了。”

我听了这话,便是一口酒也喝不下去了。丧彪和酱爆在脚下亲热的抱作一团,不吵不闹,安安静静地舔来舔去。我瞧着他俩的样子,心中更不是滋味。

手边的酒冷了,从帘子后头出来一个人,走到我眼前。“我帮你拿去热热。”

我瞪大眼睛,“婉儿姐姐。”

她冲我温柔一笑,“好久不见。”

我正欲拉住她询问近况,李今却开口道。“不如你明天来我府上,就当是看看婉儿吧,说到底她是你救的。”

司徒婉儿轻轻颔首,“多谢公子。”

我看她远去,总觉得她有些不同。上回见着,还一副凄凄惨惨听天由命的样子,如今则是落落大方。这少一分,少在娇气。多一分,则多在坚韧。如同柳絮突然生了根,风吹不走。

在这件事上,我欠了他一份人情。当下便向他邀约。“今天要不就这样吧…谢谢你请我喝酒,明天我带你吃豆花如何?”

李今方才的脸色像船外慢慢压黑的天,如今方好了些许。他不答我的话,反倒介绍起自家的酒来。

“你可曾知道这是什么酒?”

我摇摇头。

他指着不远处的珞珈山道,“樱花花期每年不过短短半月余,樱花花瓣酿的酒甘冽可口,却是不可多得。”

我似有所悟,听他继续说道。“可即便是短暂,味道也与别不同,尤其难能可贵。一年碰上一次最最绚烂,取其精华酿的酒我叫它‘落樱浮’。”

空气里一阵沉默,他放下酒杯,轻轻拍了我的手,不知给谁安慰。我再抬头看见他的笑容,已是桃花薄艳,绚烂堆满枝头。

我想了想,“明天在万佛寺山脚下碰头吧。”

“一言为定。”

他命船只靠岸,独自一人站在船板上目送我和丧彪离开。

回到家我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仰天一倒,大眼一闭,坚决不去想隔壁那人究竟在干什么。就这么一觉睡到天亮,卯时乖乖地赶到万佛寺。

李今似乎一早已在那里等候了,正靠在一棵大树上假寐。

我走了过去,轻轻一拍他肩膀。“喂。”

他睁开眼,眼睛里有些血丝。

我一愣,平时他都是衣不染尘,气宇轩昂的。

“你该不会很早就来了吧?”

他垂下眼睑,“没有,刚到。”

说着,我便带他来到佛莲的档子前。

看他这身锦衣,再看看这张小木凳,我捻起袖子乘他不注意轻轻擦了几下,这动作恰好落到佛莲的眼睛里头。

她笑笑,不说话。

少时,舀了两碗豆腐花送上来。热气腾腾,撒上葱花一拌,是特有的豆香。

李今学着我的样子,送到唇边。

见他没什么不妥,我便自说自话给他上了点辣。“白酒都喝得,加点辣会好吃很多。”

他默许。

我哈哈大笑,“第一次吃?”

他有些赧然,“嗯。”

吃完了便要结帐,李今掏出一锭元宝交到佛莲手里。

佛莲轻轻蹙眉,“公子,小本经营,这…我们可散不开。”

“我来吧。”说着我便拿出碎银,“说好我请你吃的。”

他伸手拦住,同佛莲说道。“不用找了。”

佛莲看了我一眼,“那好,多谢公子了,就当作是给万佛寺的香油钱吧。”

李今微微颔首,跑上几路台阶看四周的风景去了,嘴里还不忘说几句。“这里风景不错。”

我望了眼对面的衙门,冲他喊道。“好什么,你家才是好风水。”

佛莲自顾自地做起别人的生意,背着李今嘴里嘟哝。“美则美矣,高不可攀呀。”

我闻言问道,“什么意思?”

她冲我笑的意味深长,“呵呵,你懂得…”

正文28甜水相福利——床上把心谈

以前是想说什么便说什么,口无遮拦,被人误解了也懒得解释。现在是仗着他的依赖和包容,明知不对,还是要说出来惹他,哪怕他生气也好,总须有个反应。偏偏他没反应,便叫人手足无措。跟着越说越错,如此矛盾的心态,是令得肠子都纠成一团的难受。

眼看着他止步等我说上什么,我偏偏就是口不对心。

“我…小勇哥说要和我重新开始,我正想着将来要怎么才能做个好妻子,与他举案齐眉。”

萝卜的声音听起来波澜不惊,他悠悠问道。“那你想出来了吗?”

我一本正经,“还,还没。”

没等我说完,他又要走。我一把拉住他,“我想不出来,你教我,你替我想办法。”

他终于回过身来看我,眉毛微微抬起。“要我教你怎么做个好女子?”

“嗯嗯。”

他哼地一笑,在石凳上坐下。

“首先,得从根源上做起。大凡女子都是弱质纤纤,莲步轻移的,你能做到吗?”

“可以啊!”我说大话气也不喘。

萝卜继续指点江山,“若是遇上坏人歹徒你能忍住不动手?”

我吞了吞口水,“要是对我使坏,我也不能动手反抗吗?”

“一般女子是吓得腿软,喊破喉咙叫救命,没有人叉腰打架的。”

萝卜起身作示范,倾身靠过来。“假装我现在要轻薄你,你该怎么办?”

我伸出大掌,“扇耳光?”

萝卜脸色一沉。

“那…”我沉吟半晌,掐着喉咙弱弱的叫了一声。“救命啊!”

萝卜扑哧一笑,“太恶心了。”

跟着大手勾住我的腰际,“要是遇到别人逾矩,你该瘫软靠在你的小勇哥身上,喊一句。‘他轻薄我。’——要自然,绝对的真情流露。”

我眼白一番,胃酸浮上来。“他轻薄我。”

萝卜狠狠拍了我的屁股,“笨蛋!你是死鱼啊!要声情并茂。”

我又掐着喉咙,往他心口一跌。“萝卜,坏蛋摸我。”

他微微一笑,“好一些了。”

受了表扬,我正沾沾自喜,他以飞一般的速度捉住我下巴,在我脸上亲了一口。

我吓得愣在当场,口齿不灵。“唔,你…轻薄我。”

萝卜耸耸肩,“那你可以亲回来呀。”

说完,抬头挺胸迈回了卧房。

我站在院子里呆在原地,一只手抚着脸颊,脑袋空茫茫一片。

萝卜回到楼上探出半个身子,不耐烦地冲我吼一声。“喂,你到底睡不睡啊?床都捂热了。”

我蹭蹭蹭追上去,掀开被子往他身边一挤。

小伙计身上的伤明明还未痊愈,压起人来却是半点不含糊。方才被他亲的地方还是一团火烫,现在又用鼻子来刮我脸颊。

他对白雅问说的话于脑中挥之不去,而同他眼下忘情的样子一对照,我心里就乱的慌。想我抱也让他抱了,亲也亲了,能摸得都摸遍了。想到他或许有思慕别人的可能,便叫我失了方寸,多少有些气闷。

他大约是感觉到我心不在焉,却什么都没说,只不过紧紧捉住了我的手,而已。

不知是夜色深沉还是怎么地,我不过是被他握上一握,便觉得放下心来,跟着一觉到天亮。

*

之后醒来,我还没来得及严刑逼供,小伙计却已经诸多要求,百般挑剔,腻得不得了。

其实总而言之,无非是我俩在饭后运动上持不同意见罢了。

小伙计觉得冬天来了,院子里太冷,要求将家庭活动改到室内进行。

我提议不如吃完饭一起练拳?他否决。

那要不然看书写字打太极?继续否决。

我苦思冥想,惟有提议做家务,有利于他的身体康复。甚至苦口婆心的谆谆教导:“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小伙计一概否决!!!

最后,他表示既然这项员工福利是独独为他而设,就要由他来决定到底进行什么活动最为适宜。而他自觉除了身体受伤之外,我动不动发脾气离家出走的行为严重伤害到他的心灵。如此身心受创的前提下,情感需求空前剧烈,要大大加强交流力度。

一通废话自白之后,他将这项要求归结为四个字:床上运动。

小伙计表示,受伤期间我的‘呵痒痒’可以说是他精神肉/体上唯一的安慰,是以即便伤好了以后,这项运动非但不能取消,还有待加强。——从每晚临睡前一次,变为一天两次。早上一次,晚上一次,和谐又人道。

我非常可鄙的答应了他的要求,并且还偷偷为之雀跃,窃喜。

除此之外,我的小红桃目前已基本失去控制,完全不听从我这个主人的指挥,跳动正常与否完全取决于小伙计的日常行为。

由此,我纵观目前局势,就我和小伙计的主仆关系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在主导权问题的争夺上,这场战役已经从之前的僵持不下,到了空前白热化阶段。

小伙计再下一城,气势如虹。我出门买菜,得打报告。在得了他的手谕,也就是拍了我的屁股之后才准出门。我外出归家的第一件事得先扑到他身上让他揉一把腰才算完。

后来则是愈加凶狠,残暴不仁。不单单是夜里早上一天两次,白天更是索求无度。只要他想到,就把我堵在楼梯转角,按在书房墙壁,惨无人道的上下其手。

丧彪刚开始还比较淡定,后来有一次看到小伙计把我捉到书房里,双手不老实的在我腰上又捏又揉,嘴巴在我头颈吹啊吹。狗中之霸长期受到冷落,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它一口咬住小伙计的裤脚,把他拉开。“汪汪汪——”

事后小伙计痛定思痛,我以为他有所收敛。谁知夜里头,趴在我身上,吹得我浑身发麻,还不容许反抗。

我咬紧牙关,双手握拳,眼看就要溃不成军,依旧死守防线,同他作殊死搏斗。

期间,三大护法分别轮流上门做我的思想工作。表示小勇哥多番邀请他们共聚,她们因着我摆架子而迟迟不肯出动,最后实在忍不住了给我下了最后通牒,硬要我答应和他们一起去吃饭。

我无奈点了头,可事情发展出乎意料的顺利。小勇哥销声匿迹,不但没有上门叮嘱我,更没有派四大金刚骚扰我,而是彻彻底底的把我给忘了。

后来听说是中发白跟着小勇哥去起云楼吃了一顿大餐,不知为什么,我非但不生气,还有几分侥幸,一边捂嘴偷着乐,一边愈发专心的投入到和小伙计的斗争当中去。

直到有一天,临近正午。我正在院子里晾萝卜的换洗衣服,听到有人拍门。

萝卜正捧着《女流氓纯爱记录》在台阶上看得欢,时不时爆发出哈哈大笑。听到声响停顿片刻说道,“去吧。”

我打开门,见到外头站的正是多日不见的小勇哥,一时没反应过来,愣愣地问道。“你找我?

他冲我歉然一笑。“上回说好一起吃饭,结果…四娘她们似乎是忘记知会你了。”

我恍然想起自己答应过这桩事,“哦哦,没关系的。反正我也没什么想吃的。”

气氛一时有些冷,他尴尬地问道。“你…不请我进去坐吗?”

我俩彼此站在门槛内外,曾经我希望他能进来,摒弃那些拙劣生硬的关于避嫌的借口。如今,我忘了…我只是忘了。忘了要求他做这做那,忘了要求他为我哪怕做一些些让步,改变。

当一样东西求而不得,渐渐麻木不仁的时候,总会生出恍若隔世却又意兴阑珊的结果。心冷了,便记不得曾经为谁发烫。

他见我沉默不语,主动打破坚冰,笑起来却始终难掩落寞。“走吧,我带你吃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