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淡然冷漠,“顾泽呢?他最近有京城陪着唐宁暖吗?”

步数摇摇头,老实的道,“他最近不是在公司,就是去医院陪温蔓…可能到底有了儿子,所以不一样了。”

战墨谦冷哼了一声,“如果他真的那么在乎他的儿子,温蔓怀孕的时候他就该不一样了,”眯起眼睛,声音低沉冷魅,“他只不过在怀疑我而已,你想办法去跟温蔓接头,不要被顾泽发现了。”

步数不放心,“头儿,如果温蔓没拿到决定性的证据怎么办?这么好的机会,我担心那帮老头子也不会放过你。”

战墨谦已经闭上了眼睛,淡淡的道,“我心里有数。”

唐乐乐已经走了,他没什么需要顾忌的,没什么方法不能用,那就没什么不能做到。

“千素素呢?”步数想起这茬,立刻就皱起了眉头,“现在拿她怎么办?”

步数有点恨恨的,如果不是那个女人,头儿未必要选择这条路,那小嫂子也不一定会走。

战墨谦始终不咸不淡,兴致不怎么高的样子,“看着她,等这件事结束才处理她。”

步数点点头,“那先去办事儿了,头儿。”

战墨谦的眼睛忽然睁开了,唇畔勾出一抹类似于冷漠得接近得残酷的弧度,“温蔓如果拿到了,那就把东西带过来,如果她没拿到…那你就把人带过来。”

又或者,他其实就应该让步数把温蔓带过来,他所失去的,总该让那个男人也失去…才好。

半个月后。

顾家,才刚刚生完孩子没有几天的时间,她就坚持要回到家休养,温蔓的性格平时柔软,固执起来顾泽发脾气都没用,她就能闷着一张脸死活不肯搭理你。

最后还是照顾她的佣人说她有照顾坐月子的女人的经验,在家她也能照顾,顾泽才铁青着脸同意她回家了。

别人生完孩子都是胖得迫不及待的想要恢复身材,她也知道为什么,家里每天各种营养食材给她灌,她还是急剧的消瘦下去。

比怀孕之前还要瘦了很多。

她穿了一件白色的宽松款的裙子,海藻般的长长的头发也没有绑起,而是随手的挽着,手搭在摇篮上,专心的望着摇篮里粉嫩粉嫩的孩子怔怔的出神。

看着他,心中就溢出满心的温软和欣喜,这是一条小生命,由她孕育,以后也会在她的眼前一点点的长大成一个俊逸的少年。

她伸出自己的手,轻轻的抚摸,笑得眉目温软的一片,“宝宝,快点长大啊,妈咪以后就只有你了。”

眼睛都还睁不开的软软肉肉的婴儿朝她就咧嘴笑了。

温蔓眼中的笑意更加深了,这样从身体各个角落涌出的欣喜已经足以填塞顾泽给她的空虚。

婴儿房的门忽然被打开了,温蔓还没反应过来,手臂就被一只大手狠狠的攥住,然后整个人都被拉得被迫站了起来。

一抬头,就看到顾泽要杀人的脸,前所未有的阴鸷和冷漠,她甚至觉得自己要死在他这样的目光下。

她心里一慌,第一反应就是,“顾泽我们出去说,不要吓着宝宝。”

都说女人生了孩子后眼里就只有孩子了,他娶的这一个显然就是极致了,以往她只会害怕,如今她只会想到会不会吓到孩子。

顾泽唇上噙着冷笑,“是么?他一个月都没有,能懂什么事吓着他?现在死亡摆在他的面前他都不会知道害怕。”

刚出生的孩子,一无所知。

温蔓时不时的看着摇篮里的婴孩,软软的乞求道,“顾泽我们出去谈。”

男人的手抓住她的手臂,力气大得毫无疑问在她的皮肤上留下深深的掐痕,他眯着眼睛阵阵的冷笑,斯文的俊脸阴柔危险逼人,“你有胆子背叛我,难道你还以为你能好好的带着他过日子?”

温蔓心里一惊,手指的指甲直接没入了掌心,她深深的吸气,脸色都是苍白的,音调微微的颤抖,“顾泽,你什么意思?”

“我还真是低估你了,”他上下打量着面前苍白又虚弱的女人,明明刚刚生完孩子也各种营养吊着,养来养去结果还是一天比一天要瘦,“偷偷的跟着我回公司,几次进我的书房,都是为了替战墨谦找那盒真正的录像带,是么?”

他以为她会害怕,她确实很害怕,白色长裙下的身体止不住的瑟瑟发抖,连唇畔都在颤抖,一双眼睛偏偏敢直视他,“是我。”

声音的调子分明不稳,可是语气却笃定极了,“顾泽,我已经把带子交给战墨谦的人了。”

她以为他会掐死她,她不怕他会心狠手辣的掐死她,她只担心她的孩子,他不爱她,也不爱这个孩子。

顾泽一双眼睛渗出笑意,声音轻的几乎听不到,“你怎么会知道,带子还在我的手上?”

她抿唇,将自己的视线移开,“没有带子,你以后拿什么威胁唐宁暖?对你这种人而言,握在手里的利益和真相远比虚无的爱情来得可靠。”

有了那盒真正的监控录像带,唐宁暖在他的手里就是个永远的杀人犯,她一步都翻不出他的手心。

他想要的女人他总会得到,从来不在乎过程是怎样的卑劣。

“你既然这么了解我,又怎么敢背叛我?”她确实比他想象的要了解他,只是这样的感觉,让他心底的最深处隐蔽的泻出不满和怒意。

[正文 坑深265米:所以,后悔爱上我了是吗]

温蔓被他捏得吃痛,脸都快扭曲了,她低喘着气息,努力的开口,“顾泽,我不过是做我该做的事情。”

“你该做的事情?”他在她的耳边低声冷笑,“为了一群外人,算计你儿子的父亲,这就是你该做的事情?”

温蔓忍住手臂传来的疼痛,“顾泽,你做人就永远是这样双重标准吗?”明明很痛,她却强忍着笑了出来,“你是商人也从不在乎这世上的道德准则,也不懂良心两个字怎么写,我跟你不一样。”

她看着他的眼睛,“我爱你甚至不在乎你是什么样的人,那也不代表我不在乎我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她到底是怕疼的女人,努力的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顾泽眸中的暗色愈发的深,他泠泠的冷笑着,覆着薄薄的轻蔑,唇息皆喷洒在她的耳中,“原来你是为了你自己的良心,我还以为,你只是憎恨宁暖。”

最后两个字从他的唇吐出时,她的身子僵了僵。

温蔓的漂亮是属于低眉顺眼的温软,正如此时,“顾泽,在情场上,我知道我的对手是你不是她,”她露出笑容,已经全然不似最初爱上他或者嫁给他那般心翼翼,“在你面前,我已经认输了。”

“呵,”顾泽低低的冷笑,手上的力道不断的加重,“所以你只是为了报复我?”

“不是,”她道,“我只是想为我的孩子积德,为你赎罪,乐乐是我的朋友,我帮她理所应当不需要任何你以为的阴暗或肮脏的理由。”

任何你以为的,阴暗或肮脏的理由。

男人怒极反笑,“在你的心里,我就是阴暗肮脏是么?”

她觉得自己的手骨下一秒就会被她拧断,她的唇色都白了,“在我心里,你是这样的。”

难道不是吗?

顾泽掐着她的下巴,眸中萧然的讽刺,“所以,后悔爱上我了是吗?”

后悔?温蔓茫然,爱一个人,可以有后悔的余地吗?

她也从来没有想过后悔,嫁给顾泽,是她强求来的结果,嫁给其他的男人,也未必会更好,或者更差。

她拒绝回答这样的问题,眼中疼得已经开始闪烁泪花,“是不是我的手断了,能作为我偷了你的监控录像的惩罚?”

她用力的呼吸,“如果是这样,你可以再多用几分的力。”

跟她的宝宝比起来,断一只手不算什么。

顾泽嘲讽的看着她,手上的力气却松了,“阴暗肮脏的男人还暴力不堪是么?”

他还不至于对女人动手,尤其还是他自己的女人。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摇篮里睁着眼睛兀自流着口水的肉团,一把将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给推开,然后走过去俯身把婴儿抱了出来。

温蔓一下便想起顾泽之前的话,脸色登时惨白了,一直忍着没掉的眼泪也刷的全都掉了下来,“顾泽你想干什么?把宝宝放开。”

男人太高,力气跟她也不在一个水平,温蔓试图去抢,却连孩子的衣角都碰不到,她只听到他的声音,“这一个月你需要反省,孩子我会交给专门的人照顾。”

“不行。”她抓住他的衣角,用力的摇头,“顾泽,宝宝才刚刚出生,他不能没有我的。”

与其孩子不能没有她,她不能没有孩子更合适。

这是她唯一的重心,她刚刚还在想,她要亲眼看着他一点点的长大,现在怎么可以,他才刚刚出生啊。

顾泽冷淡的瞥了她一眼,“放心,一个月后他还好端端的活着,如果你能见到他的话。”

完,就大步流星的向外走去。

婴儿似乎感知到了什么,被顾泽抱在怀里开始大声的啼哭,温蔓跟在后面,听着觉得自己的心都碎了。

“顾泽,你把孩子还给。”她哭得厉害,几步走到他的面前拦住他,手用力的拽着他的衣服,她手足无措,脑子已经完全乱了,“我…不会再出庭作证了,你把他还给我。”

顾泽的脚步顿住,转身看着一脸苍白挂着泪珠的女人,冷漠的声音威胁的意味十足,“温蔓,你刚刚什么?”

出庭作证?

她需要做什么证?证明这盒带子在他的手里?那根本就不能明什么。

“你知道什么?”

温蔓一下就怔住,然后猛然的摇头,“没什么…顾泽孩子是无辜的,其他的什么都好,你不要从他的身上下手。”

顾泽眯起的眼睛里净是危险的暗茫,“温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她鼓起勇气,眼睛却没有直视他,只是看着男人手里抱着的孩子,“没…我之前答应战墨谦替他出庭作证,证明是你拿走了带子。”

男人盯着她的脸看了半响,才再度将她的手拨开,冷淡的道,“孩子我会让人照顾,你这段时间可以休息。”

她猛然抬头,“我不需要休息,我不累。”

他没有理会她,抱着孩子就径直的离开了。

温蔓看着他的背影,手脚都开始发凉,手指绞在一起,怎么办?她现在应该怎么办?

战墨谦把玩着手里的带子,双眸眯起,“人呢?”

步数皱了皱眉头,“顾泽似乎发现温蔓偷了他的带子,把孩子带在另一栋别墅派专人看管…头儿,她还会出庭为我们作证吗?”

对生了孩子的女人而言,孩子就是一切。

他淡淡的,眉目间也是淡漠到极致的冷寂,“她不愿意,那你就想办法让她愿意,顾泽的手段再多,也不过是商人,手段再最直接的生死面前就没有发挥的余地了。”

步数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我们现在就对唐家出手吗?”

当年唐慕凡想方设法拿到的那份资料,他其实也早就拿到了。

始终没有对唐家出手,是顾虑着唐乐乐和唐家的关系再怎么差,她也终究还是唐家的人…更何况,如果他对付了唐家,她以后在京城免不了要受到各种各样的闲言闲语。

不过如今她不在了,那便再也无妨。

“我马上派人去找温蔓,秘密开庭,有证据那帮老头子掀不起什么风浪,大约三,您就可以出去了。”

“嗯。”他淡淡的,兴致不大的样子。

温蔓被顾泽软禁在家里,不准她出门,他也从来不回家,她每打无数无数的电话他一个都不接。

他明明知道她只想见孩子,偏偏用这样的方式来惩罚她。

原本以为只要熬过这个月就行了,只要熬过这个月,顾泽就会把孩子带回来,以后外面的事情都跟她无关。

谁的事情,他在外面是不是有女人,他心里是不是有女人。

那些都再也跟她没关系了。

谁想不遂人愿,不过是她以为,别人错一步,可以拨乱反正,她错一步,就彻底的踩进了深渊。

顾泽的人挡得住她,却挡不住左轮的人,战墨谦表现失势,也不过是表面,哪怕他人在监狱,也仍旧握着最有实力的左轮和右影。

步数的态度勉强的算客气,但是照样半点没有缓冲和拒绝的余地,“温姐,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温姐三个字…就已经明明白白的跟顾泽划清界限了。

温蔓抓着自己的衣角,没有动,让顾泽知道她帮战墨谦作证…她这辈子都见不到她的宝宝了。

步数看出了她眼里的意味,不由挑了挑眉,“温姐,我们合作,你情我愿自然是最好,如果不行的话,那我就只能用我的方式——到时候温姐…您的丈夫和您刚出生的孩子会怎样就很难了。”

看得出来她眼底的犹疑,步数响起战墨谦跟他过的话,“温姐,您的孩子有一个包庇杀人犯的父亲,难道你还想当一个同样包庇杀人犯的母亲?而且那个杀人犯不仅夺去了你的丈夫…不定将来还会夺去你孩子的父亲。”

温蔓的心一阵刺痛,过了好半响,在步数失去了耐心准备强行把人先带走的时候,她已经轻轻的开口了,“…好。”

战家暂时失去了战墨谦,但战老在京城的势力和余威也是不容觑,尤其之前京城已经有好几个家族都已经被废了。

这一次开庭,除了唐家的人被临时通知,战老和战墨谦的部属,就再没有任何其他的人参加了。

而唐家因为唐华卷入另一场更大的官司,大半的人已经自顾不暇,所以这次开庭,低调得出了当事人几乎无人知道。

哪怕是顾泽,也都还是家里通知他温蔓消失才知道,战墨谦的动作会这么快。

唐家和唐宁暖都没有半点准备,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第三盒录像带被肆无忌惮的放出来,温蔓没有气势却一个字一个字肯定的声音在安静的法庭陈述。

一身单薄黑衣的男人就只是安静的坐着,从容而冷漠,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也是,原本,这些就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一盒真实的录像带,技术人员的分析,还有一个旁观者温蔓的证词,律师言之肯定,“对比三份录像带,后面两份明显更加清晰,截取几个画面,可以清楚的看到里面的人是谁——更重要的是,如果有两份是后面重拍的,那么唐大姐应该不会主动的参与吧?你的脸可是清楚的出现了。”

[正文 坑深266米:她连你也不要了吗?]

从头至尾,战墨谦没有看过她一眼,更准确的说,他不曾看任何人一眼。

他明明是主角,但整场宣判下来,他更像一个旁观者。

步数听到结果还是松了一口气,哪怕头儿从来没有表现出过任何畏惧或者不安的情绪出来。

起身,腕上的手铐被解开,战墨谦高大的身体站立起来,俊美完美的脸庞没有一丝表情,直接抬脚往外面走去。

战老和叶秋连忙站起来迎了上去,“墨谦啊,这段时间你一定累了,赶快回家吧,我让厨师准备了你最喜欢的饭菜…”

“不必了,”男人淡淡的,“我回浅水滩住,你们回去吧。”

叶秋还想说什么,战老摆摆手,“算了算了,他是心累,让他一个人安静的呆着吧。”

叶秋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高大笔直,却透着过于浓厚的孤寂,她心里一痛,“可是唐乐乐已经不在那里了,他一个人呆着只会更加难过而已…”

迈巴赫上,战墨谦闭目养神,“回浅水滩。”

步数在前面开车,“好,”然后踩下油门,低调的黑色便很快的离开了法院门口。

浅水滩别墅,乳白色的外墙,蓝色的屋顶,战墨谦站在门口,脑海中不自觉的变想起女人第一次来这里。

那时他拧断了她的手腕,那时她遇到了安白,然后他动了怒,在这里又强占了她。

才刚刚开始而已,战墨谦的唇畔勾出薄薄的笑容,以后就要这样了么?

在没有她的日子里想念她在时的生活。

才开始…就有点后悔了。

后悔就这么轻易的放走了她,如果再卑鄙无耻一点…也许就能让她留…久一点。

他没让步数跟着他进屋,只淡淡的吩咐了一句,“你也累了,回去吧。”

步数也看得出来这男人此时只想一个人呆着,遂点头答应了。

“顾泽那里,你去给他点教训吧,也算是给温蔓一点报酬。”

官商官商,这两者总是联系在一起的,顾泽当初选择温蔓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温家算是京城最古老的门阀权贵之一。

他想动手收拾谁教训谁,一个温家…还做不了什么。

别墅里只有沈妈一个人在,见男人回来几乎是喜极而泣,“先生…我还以为您不会再回来了。”

毕竟,少夫人已经走了,而这里就是他们的家,留他一个人,不过睹物思人徒添伤感罢了。

战墨谦低头解着自己的扣子,俊美的脸上沉静似水,“我以后都会在这里,你可以做到退休不想做了为止。”

“哎,”沈妈连忙应了,她四十岁以后也算是做过不少家的佣人,有钱有势的人家不是有很多秘密就是有很多怪癖。

外套脱了下来扔到沙发上,男人抬着修长的腿就上楼了。

安静而空无一人的书房,他眸光微微的敛起,眼前自动浮现出她坐在偌大的椅子上看书的模样,或者趴在桌面睡得恬静。

收拾整齐的书面再次直接而赤果的提醒他唐乐乐已经不在了的事实,她喜欢零散到处都是书,说是一看就很有氛围。

目光四处的流转,最后还是停留在台灯上,缓缓下移。

原本压在台灯底座的那一张薄薄的纸已经不见了。

心脏便重重的坍塌了一块。

明知结果,仍是奢望。

他静静的立在光线昏暗的书房里,许久不曾动一下,直到脚边有柔软的温热蹭了上来。

战墨谦低下头,看着那黑色的一团,俊眉皱起,低头将它抱到自己的腿上。

大掌拍了拍它的脑袋,幼犬已经长大了一点,但是看上去怏怏的,男人低低的道,“她连你也不要了吗?”

“汪,汪!”不高的吠声响起,乌溜溜的眼珠也死怏怏的瞧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