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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谦便道:“小蒙,去把澹台将军请来。”洛妍想也不想忙道:“不要!”慕容谦目光一扫,屋子里的人顿时便走了个干干净净,这才道:“怎么回事?”

洛妍眼圈不由红了,半响才道:“他说想娶我,我没同意,他,就发火了。”慕容谦嘴角忍不住一扬——他居然会对洛妍发火,太新鲜了!忙又板着脸道:“他一介莽夫,哪里配得上你,居然就妄想要娶你,哼!你同意我也不会同意!让他收起那点痴心妄想。”

洛妍不由急道:“不是这样,我只是,不想横刀夺爱,不想对不起兰亭。”

慕容谦长长的出了口气,只觉得这妹妹越来越奇怪:若是嫌弃澹台扬飞那些乱七八糟的妻妾孩子也就罢了,宇文兰亭不过是个侧妃,澹台难不成还不能娶正妃了?这和对得起对不起有什么关系?最重要的是,那宇文兰亭还是太子妃的庶妹,是太子笼络澹台的棋子,洛妍怎么还能拿她当朋友!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道:“你不嫁就不嫁,又自己气闷做什么?”

洛妍忍不住把头埋在枕头上哭出声来:“可是我明明从来就没有想过要找一个什么别的真心喜欢的人,他怎么可以冤枉我?”

慕容谦只觉得手足无措……正不知如何是好,只觉身后微风一卷,一双熟悉的手已搭在自己的轮椅上,一言不发就把他推了出去。慕容谦回头狠狠瞪了这家伙一眼,却也只能自己摇着轮椅离开。

洛妍正越哭越伤心,突然觉得一只大手轻轻的拍打着自己的后背:“洛洛,别哭了,是我不对。”

洛妍大吃一惊,抬头一把推开那只手:“你出去!谁让你进来的!”

“你再推我,我就只能抱你了。”

洛妍不由大怒:“你混蛋!你欺负我!”

澹台扬飞看着她,淡淡的道:“我就是在欺负你,我以后会接着欺负你,你最好习惯我的欺负。”

洛妍瞪大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却见他神色认真无比,一时不由说不出话来,半响才醒悟过来,怒道:“你怎么又来了?我不是说过……”

澹台打断道:“你说什么有什么关系,你是个小傻瓜!”

洛妍恼怒的瞪着他:“你才是混蛋!”

“是,我是混蛋。昨天我就在外面听你哭,却又不敢进来。这些天,我望着你的窗户不知道站了多少个晚上。直到今天早上,我才突然想通了一件事情,你伤心,不是因为讨厌我,恨我,而是因为喜欢我。”

“其实我一直都不敢相信,你真的会喜欢我。十年了,我一直在等,等你长大,等你喜欢上我,可等来等去等到自己都不相信了。我靠近你的时候都觉得自己是做梦,你不理我了我虽然难过,却也觉得踏实。你的病,你的哭,都没有让我醒悟过来,所以我才会傻到让你来决定要不要嫁我。其实,这件事情,我决定就足够了!”

洛妍忍不住呆了:“你决定什么了?”

“我决定娶你。我已经跟阿谦说过,今天,我就会跟皇上说。你不要想那些有用没用的,只要记住一件事情就够了,我绝不会让你糊里糊涂嫁给别人。”澹台扬飞的语气平淡无比:“从现在,此刻起,你就是我澹台扬飞的妻子,唯一的妻子。”

第六十一章千年城楼百年身

更新时间2011-3-3019:00:15字数:3658

通州码头。一艘巨型三层车船缓缓停靠在皇家码头,码头已被布帏遮了个严实,一早就有一列马车肃然等候,四周围着近百名御林卫。

车队里最显眼的是第二辆马车:前头四匹通身乌黑没有半根杂毛的高头大马,车厢也玄色漆就,两面却用金箔贴出丹凤朝阳的图案,车帘是黑底的织金厚锦,右上角织了一个小小的“平”字。相较之下,第一辆马车虽然也是同样的颜色规格,但通体朴实无华,连赶车的车夫都显得面目模糊,素净到如此地步的马车,除了邺王乘架,京城里却也再没有第二辆。

京城的贵人们自会认得,车队里的第二辆马车正是紫禁城里那位平安公主的乘架,却已消失三年了。如今重新招摇过市,直奔城外,不知道又意味着怎样的风云变幻。

洛妍扶着青青的手,一步步走近马车。她只穿了一身简洁的玄色胡服,只袖口衣襟上绣着金丝凤纹,脸上施了薄薄的一层脂粉,看起来气色尚可,眼睛却还略显红肿。无论这码头,这车,还是这里的空气,都让她有一种熟悉亲切的感觉,只是心头千思万绪,却也没有心思多去细看。

她自然能感觉到,身后有两道坚定的目光,却不敢回头去看——那个男人,好像在一夜之间突然完全变了一个人,以前他总是那样小心翼翼的温柔的待她,偶然失控的狂热里也总是夹杂着痛苦;可突然间,他变得那样从容不迫,神情坚定,言谈举止简直是……霸道!他甚至跟二哥说,“阿谦,我去布置兵士了,她先交给你一会儿。”就好像她真的已经是他的私人财产!

下船的时候,她看见他在从容的指挥着岸上的侍卫布防,声音不大,也没有什么动作,但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气势,还有那些侍卫看他的眼光,就像看见了神一样!

直到进了马车,洛妍才觉得背上的异样慢慢平息。看着与记忆里一摸一样的那些茶几小凳,她终于略有了些现实感,只听见身边的青青也长长的叹了一声。

李妈妈天珠几个上了后面的马车,大约过了一刻钟,马鞭声响起,马车平稳的向前移动。青青已轻车熟路的从案几下拿出几碟小小的零嘴,又从右侧的暗箱里拿出暖壶倒了一杯温水出来。洛妍叹了口气,慢慢拉开了一侧的车帘,车帘后面是一扇特制的玻璃窗——只能从里面往外看,自然是某人的杰作。只见马车外树木不断后退,一列侍卫骑马肃然随车而行。

真的回来了!洛妍低头握着双手,无声的苦笑:如果不是那个消息,自己现在应该会很激动,很不安吧。但现在,她却只有一种从几十层高楼往下看的晕眩感——难道自己真的要嫁给澹台扬飞?

她真傻,居然以为自己还有很多选择,比如说不嫁人。可连那么疼她的二哥一听说她还不想嫁人都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我不是告诉过你了,你一回去就会开府设官吗?”

是啊,是告诉过,有什么问题吗?洛妍诧异。突然间,记忆里有个模糊的印象浮上心头,好像,开府这是……随即便听到了二哥的声音:“洛洛,你没糊涂吧?公主开府,我朝虽然只有那三两个,但也都是按着前朝的规矩,开府封地是大婚那天的第一道礼仪,父皇的意思自然是一回大燕就要为你指定驸马,你才能开府!”

洛妍顿时觉得一道雷劈了下来。难怪他会在自己说不嫁他后气成那样,难怪他说不能让自己嫁给别人,还有那“添妆”的钻石镯子……原来大家都知道她一回大燕就会成亲——除了她自己!

脑海中不由又回荡起二哥的话,“我原来也觉得澹台那小子家里弄得一团糟,你要嫁他自然委屈了你,可既然他们竟如此不肯放过你,朝局又是如此,有几个年轻才俊是不惧怕太子的?他再不好,至少还是全心护你。父皇这次许他来,只怕就有这个意思。你不妨想想,你若不嫁他,可有什么别的人选,若是合适,我必帮你去向父皇说项。”

别的人选?洛妍莫名其妙的蹦出一个念头,杜宇辰行吗?起码他人在大理,离他的太子大哥比较远;再说杜家她也比较熟,比较有把握在那里活下来……呃?她真的是疯了。亏她背了半天律法,学了那些天的朝政人事,居然连这种最基本的常识都抛到一边了!除了抽自己一顿,她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到京城了!”青青略带激动的声音响起,才把洛妍从万千思绪里惊醒。从窗口往外看,数十米宽的护城河后,矗立着一座宏伟的城楼,十几米高的城墙上是一栋大约有五六层搂高的巨大箭楼,依稀能看到“朝阳门”三个大字,重檐上挑,气势惊人——洛妍不由自主的屏住了气息,这是后来消失在历史里的老北京城墙吗?竟然壮观至此!生平第一次,她对那位燕太祖同志产生了深深的感激之情。

马车并未停步,一路驶过朝阳门外的大桥,穿过城楼下长达二十多米的门洞,直奔紫禁城而去。洛妍看着车窗外似乎越来越眼熟的景物,不由自由紧紧的握住了双拳,明明从朝阳门到紫禁城还颇有段路,可似乎只是眨眼间,马车就到了紫禁城下,却没有从北边的玄武门直入内宫,而是绕了整整一圈才从西华门驶入,一直到乾清门前停下车来。

洛妍心里禁不住翻滚,已照了两回镜子,整了三次衣襟,待马车停下,又暗自给自己鼓了两回劲,见青青早已挑下马车,深吸一口气,低头钻出车厢,却见一个华服的太监早已伸手相侯,洛妍不由一惊:“德公公,怎么是您?”

那太监笑眯眯的仰起脸,正是大燕当今皇帝永年帝慕容昊身边最得力的大太监德胜。德胜笑道:“皇上知道公主今儿回来,早就打发我过来候着,刚才又派人来问过三回了。”

洛妍这才扶了他的手下来,眼圈儿不由一红,德胜忙笑道:“今儿大喜的日子,公主可千万莫掉金豆儿,不然万岁爷定以为奴才伺候得不好,还不把我给剐了?您就怜惜怜惜奴才这把老骨头吧。”

洛妍听他说得可怜,忍不住又有些好笑。已有侍卫推着慕容谦过来,德公公忙道:“邺王殿下辛苦了,皇上也惦记着您的身子呢,正在合安殿等着您和公主。咱们赶紧去吧。对了,世子呢?”洛妍听到“安合殿”心下正微觉意外,又听到“世子”两个字,手不由就是一哆嗦。

就听那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皇上要见我?”洛妍不由自主握紧了德胜的手,德胜却恍若未觉,只仰头笑道:“皇上十分惦记世子。”洛妍不敢往那边看,目不斜视便扶着德公公的手往里走。

安合殿正处于乾清宫与坤宁宫的中间,原是历代皇后举行各种庆典所用,因当今先皇后早逝,后来亦未再立,坤宁宫空设。所以**相关的重大典礼均在此处举办。

洛妍一路往里走,路上遇见的太监宫女都老远便垂手侍立,几个从乾清宫出来的官员模样的人,也立刻让开了道路,洛妍一个不识,倒是慕容谦向其中两人点了点头。眼见离安合殿越来越近,洛妍心里紧张,手心不由微微出汗。

德胜忙笑道:“公主你猜,还有谁在殿里等你?”洛妍摇头。德胜就笑道:“敬妃娘娘带着四皇子都在里面呢。”洛妍脑海中立刻就出现了一个肉嘟嘟的粉团儿,忍不住笑道:“吉祥儿也在么?他可是长大了不少吧?”德胜笑道:“四皇子都已经启蒙了,每天都要去书房,今日听说公主回来,死活求了皇上要等你来了再去。”洛妍脑海中不由都是以前天天抱着这小粉团儿玩耍的画面,眼眶一热,忙又拼命忍住了。

刚刚走到那汉白玉的台阶下,已有太监跑来道:“皇上交代了,请公主和邺王直接去东殿,世子请稍待片刻。”洛妍不敢多想,咬了咬牙由德胜领着便上了台阶。那边两个侍卫上来扶住慕容谦,也一路走了上去。

跨过侧门,走向偏殿,洛妍只觉得一颗心怦怦狂跳,手脚冰凉,好在德胜的手却始终稳定干燥,似有一股热力传来,洛妍感激的看了这老太监一眼,鼓足勇气走了进去。

却见半明半暗的殿里,一个玄衣金带的人影霍地站起,洛妍看着那张威严削瘦的熟悉面孔,不由自由鼻子一酸,几步快走过去,拉着他的衣角跪倒在地,哽咽道:“父皇,女儿回来了。”

永年帝慕容昊看着抓住自己袍角的那只纤细瘦弱的手,手背上再也看不见记忆里的那几个小涡,心里不由自主便软了,一声到嘴边的“你还舍得回来”再也说不出来,长叹一声道:“回来就好。”想着地上凉,又对德胜道:“还不扶公主坐下?”

这边德胜忙上来将洛妍扶到了边上早设好的一张小软凳上,洛妍一时收不住泪,哽咽不止,永年看着她那一抽一噎的熟悉摸样,还有那张瘦得尖尖的小脸,心里越发有些不忍,原想好的一篇教训不由转成了一声叹息:“吉祥儿,这就是你惦记的平安姐姐。”

洛妍一抬眼,就见一个五六岁粉雕玉琢般的小人儿走到了自己面前,好奇的打量了自己几眼,却一板一眼的行了个礼道:“翔儿见过平安姐姐。”

洛妍忍不住一把将他揽在怀里,嘴角带笑,眼泪却滚滚的下来了。那小人儿又香又软,身上还有着记忆里的淡淡奶香,被她抱住也不挣扎,反而道:“姐姐别伤心了,以后翔儿天天陪你玩。”洛妍只觉得一颗心都要化了。永年皇帝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半响,洛妍才擦干眼泪,放开小吉祥,从腰间拿了一个香囊塞到了他手中:“这是姐姐特意给你买的小玩意儿。”小吉祥眼中流露出好奇之色,却还是规规矩矩谢过了,才郑重放入了怀里。

洛妍这才站起来,重新给永年皇帝行了大礼,又回头向坐在一边微笑不语的敬妃行了一礼,敬妃才拉了她的手,轻声道:“可是路上辛苦?怎么瘦成这样了?”语音一如往昔温柔如水,洛妍抬头看着她关切的眼神,想到她当年的求情,眼睛不由又红了。

永年皇帝心里微微叹口气,略略问了慕容谦些一路上的事务,随即温言道:“敬妃,你带公主去你的长春宫休息一下。吉祥儿,你跟母妃、姐姐吃过饭后可要记得去书房。”

几人施礼应了,洛妍跟着敬妃往外走,却听见身后传来永年皇帝威严的声音:“宣澹台扬飞进来。”

第六十二章最难消受美人恩

更新时间2011-3-319:11:11字数:3105

从安合殿出来往北到御花园再转向西边,便是紫禁城里西六宫中最秀美的长春宫,自洛妍十三岁时敬妃和亲到大燕来后,她便常年混在敬妃的长春宫里,有时不爱回去,便在长春宫的西配殿过夜。

敬妃一面走,一面便轻声跟洛妍道:“你原先住的灵秀宫这两年荒废了,皇上说,反正你明年就要出去开府的,索性便把我那里的西配殿又重新布置了,你这段时间就住那里,你看可好?”

洛妍听到“开府”只觉得心跳加速,又听她问这个,忙点头。在日光下,这位柔美如丁香的娘娘眼角眉梢已略见倦色,虽然肌肤细腻光洁如旧,却不复从前的容光焕发。想想她其实还不到二十五岁,洛妍心里不由难过:**最是捧高踩低之所,二哥说的虽然轻描淡写,但这两年滋味定不好受,是自己连累她了!

敬妃却恍如不觉,只絮絮的跟她说着这几年宫里的变化:太子妃又得了一子,如今太子一女二子均为她出,她倒是独宠那大女儿一些;兴王也得了一个嫡长子,皇上虽然没说什么,却立刻起了个名字送去;只是邺王却还未纳正妃,他府里那个来自吐蕃的侧妃也一直没动静……

洛妍原本惦记着安合殿里不知道父皇会跟澹台扬飞说什么,他难道真的会求婚?父皇不会不问她就答应了吧?但听着敬妃柔柔的声音,心里不由慢慢静了下来,听她提到二哥的婚事便想起了文清远,不由道:“二哥身边老带着的那文大夫,我看却是不错。”

敬妃点头道:“可不是,文大夫的医术便是太医院的那些老太医们也没有不服气的,人又生得美,只是年纪却了大了些,今年竟是已经二十六了,唉,也不知严老怎么想的,一个干闺女,竟留到如今。”

洛妍不由也微微吃惊,文清远看起来实在不像二十六岁,没想到比二哥也小不了多少,大燕因为燕太祖定下的祖制,贵族男女严禁早婚,男子满二十,女子满十八方能正式婚嫁,与大理女子十五便嫁人的风俗截然不同。只是,大燕男子有二十四五还未娶亲的,女子却一般都是十五六岁定下亲事,二十岁之前嫁人,除了女侍卫二十五岁才可成亲外,二十六的姑娘十分罕见,而且那情报局老局长严祯不是著名的孤家寡人么——“她是严老的干闺女?”

敬妃点头:“我听说她跟了严老也有八九年了,原是因为治好了严老的风湿,到了三年前不知怎么的就认了干闺女,后来邺王在吐蕃出了意外,严老便让她一直待在邺王身边,不过文大夫性子也怪,治疗邺王固然尽心尽力,但别人却一律不治,连太子的面子都不给,太子妃都恼了,还是陛下发了话,说邺王身子要紧,文大夫谨守自己的职责就好,不必去诊别人。有人就说文大夫定是看上了邺王,传得沸沸扬扬的。我看着倒觉得不像,文大夫傲得很。”

洛妍点头不语,心中却奇怪:她认识的文清远似乎极为随和,便是袁敏儿也肯去看,没想到在大燕这边竟然是这样的名声,里面莫非有什么古怪?

两人一面说一面行,不知不觉就到了长春宫。洛妍抬头看了看那熟悉的匾牌,心里不由有点讶异:眼前这宫殿,似乎和记忆里那精致华美的长春宫有些出入。

敬妃见她怔怔的样子,微笑道:“有些变样了吧?我这两年喜欢素净,把原来那些花哨的东西减了不少。”洛妍随她进了正殿,只见迎面干干净净的一面粉墙,只挂了一幅墨梅图,左右用弹墨纱帐隔开次间,放了些桌椅等物,却连一盆盆景也无,便是书房也少有这般冷清的。心里不由微微一酸。拉了敬妃道:“我记得这殿前有对铜鹤做得最是传神,怎么也不见了?”

敬妃笑道:“自然是搬走了,你喜欢的那只铜龟倒是留在你的西殿里了,要不要去看看?”五岁的慕容翔本来一直大人般沉默稳重的跟在后面,这时也上来道:“姐姐的房间还放了我最喜欢的一幅画,来,咱们一起去看!”

洛妍笑着拉了他的小手道:“好,小吉祥儿带姐姐去看。”一行人便又到了西殿,这长春宫的西殿名为“夕拾”,恰与东边的“朝花”是一对儿,一共三间房子。一进门,果然新粉的墙上赫然挂着一幅工笔的《狸猫戏春图》,娇嫩的牡丹花下,几只或花或白、粉团团的小猫直欲从墙上扑下来一般,洛妍笑道:“这就是小吉祥儿选的?”

慕容翔骄傲地用力点了点头,洛妍便叹道:“小吉祥儿怎么知道姐姐最爱这小猫?真是选得太好了!”慕容翔的小胸脯更是高高的挺了起来,自豪道:“我自然知道,三哥那时候便常跟我说,姐姐是小花猫呢!”

洛妍顿时接不上话来,心里暗骂,你个死豹子,没事儿跟小吉祥说什么不好?却说这个!转念又想到,三哥如今却人也见不到,便想找他出气只怕不知道要等到哪年哪月了。不由又是有些黯然。慕容翔却兴致勃勃的拉了她去书房看放在地上的那只积年的老铜龟,又去卧室看了一回他选的香炉和灯座,都是十分精巧新奇之物。

洛妍心里感动,蹲下来轻声道:“小吉祥儿,你真能干,你是怎么选的?都是姐姐最喜欢的呢!”

慕容翔眉飞色舞道:“母妃说,我两岁前你便住在这里,一天要抱我十遍八遍,我虽然不记得了这事儿了,但姐姐喜欢什么母妃也是常说到的,自然就知道了!”洛妍一怔,万万料不到敬妃竟是如此惦念着自己,忍不住抱住小吉祥,眼圈又红了。

敬妃眼角也微湿,却笑道:“青青、天珠,你们这几个懒丫头,还不赶紧上来伺候你家公主梳洗,换身衣服。”又对洛妍道:“我在东屋等你,你赶紧换好衣服就过来,只怕皇上待会儿要过来吃饭的。”又指了两个宫女道:“佳熙,佳悦,你们这几个月便好好伺候公主,这屋里的小宫女若是出了错,我只找你们。”

这也是两张熟面孔,都笑嘻嘻的行礼应了。见敬妃拉着小吉祥走了,便上来帮着天珠几个伺候洛妍更衣梳洗,又拿了一套崭新的衣服过来,洛妍见是一件大红夹棉的箭袖,红底锦条长裤,外面是件玄底银丝绞花的比甲,饰着雪白的狐狸毛,正是自己当年喜欢的颜色式样,心里感触。

一时穿戴完毕,便被一群人拥簇着又往正殿去。敬妃正在东屋,指挥着人摆设桌椅,一面笑道:“皇上马上就过来了,还有邺王。”一面看了洛妍几眼,赞道:“洛妍还是穿红好看,只是太瘦,一定要多吃些。”慕容翔忙伸出一只白胖胖的小手示范道:“你看,我便是吃饭吃得好,才能长这么胖,姐姐应该跟我学才好。”洛妍不禁大笑,点头道:“正是正是!”

只听院子里脚步声响,有太监高声道:“万岁驾到。”随即门口便响起了永年皇帝带笑的声音:“你们在说什么,院子里就听见洛洛在笑。”

一屋人都笑着向皇帝行了礼,洛妍便道:“吉祥儿嫌我太瘦,让我好好学习他吃饭的本领呢。”永年上下打量了洛妍几眼,点点头道:“吉祥儿说得果然不错。你当真该向他学上一学。”回头又向跟进来的慕容谦道:“就算大理没什么好吃的,这一路上你怎么也没把这只猫喂胖点?”

慕容谦笑着向敬妃微微欠了欠身,才道:“我怎么没想法子,只差没让清远拿着针逼她吃饭了,可她觉得坐船辛苦,任什么都不肯好好吃,我有什么法子?”

永年便向敬妃道:“你这两年常吃素,不过洛妍住你这里却不能吃太素了,朕记得这院里有小厨房的,等下让德胜去拨几个好厨子过来,洛洛喜欢吃什么便专给她做了吃。”

敬妃低头应了个是,又道:“我记得洛洛喜欢吃甜食,记得要找个好些的糕点师傅过来才是。”

洛妍只觉自己似乎成了某种保护动物,被一群人讨论着她的饲养问题,不由满身不自在,好在不多时,便有宫女将一份份菜式传了上来。大燕皇宫规律是不尚奢华,因此即使是皇帝在座,也不过上了十六道热菜八个凉盘,永年也没让人伺候,五个人静静的吃了饭。

洛妍心里比较:论吃食,皇宫果然不如东永郡公那“柔乡”远矣,大概也就和杜府的水准差不多,菜式最多也就是新鲜悦目,味道都是中规中矩,一色用的都是普通食材,除了一份老汤堪称鲜美,别的实在都是过口即忘。依稀记得这也是燕太祖留下的规矩,非大宴不得铺张,又不得不佩服此人。

一时饭毕上了茶,永年皇帝喝了几口才道:“有件事情,洛洛你最好准备一下。”

洛妍心中升起了不祥的预感,再也顾不得什么,走过去跪下道:“父皇,我听说您让我回来就开府封地,女儿想恳请您收回成命。”

永年皇帝的脸顿时沉了下来。

第六十三章谁堪猜测帝王心

更新时间2011-4-18:01:36字数:3212

洛妍感受着面前的皇帝身上散发出的寒气,忍不住心里寒战,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说了下去:“女儿在外面三年未归,自知不孝,只想在父皇膝下再承欢两年,能稍稍弥补这几年的缺憾,请父皇成全女儿这点孝心。”

永年冷冷道:“你还知道孝顺,还知道承欢?你难道不知道朕给你的封号和孝是什么意思?还是不知道这事情朕已经下了旨?你想让我朕收回旨意,再次因为你成为天下的笑柄吗?!”

洛妍只觉得一股冰冷的恐惧向自己压来,再也无法说出一个字。自己真蠢啊,以为一个“孝”字就可以打动帝王的心,以为仗着他的宠爱就可以挑战他的权威,却忘记了,让皇帝颜面受损,就是这个时代最不可饶恕的罪过!

慕容谦忙用力站起,挣扎着走了几步,跪了下来:“父皇息怒,洛妍她只是离家太久,舍不得父皇罢了,怎么敢故意违抗父皇的旨意?”

永年指了太监道:“把邺王扶起来。”见慕容谦已坐下才道:“你莫不是不要你这双腿了?这么凉的天往地上跪!朕知道你宠洛妍,朕何尝不是这么宠过她的,结果如何?惯出这么无法无天、肆意妄为的性格,如果不是如此,又怎会中了人的暗算!如今朕再依着她,谁知道她还会说出什么做出什么来?”

敬妃悄悄的推洛妍,洛妍心中一片冰凉,却也不敢再惹怒这个令她胆寒的皇帝,只能低声道:“父皇息怒,洛妍知错了。”

永年看着这个女儿,冷冷的哼了一声:“真的知错了?”

洛妍低下了头,永年淡然道:“适才安王世子向朕求娶你,朕已经应了,只等把你和他的八字交给天师相合,若无问题,他就是你未来的驸马。”

洛妍不敢说不好,但心里憋闷,眼角不由就红了,想到将面临的婚姻,只觉得就像脚下裂开了一道黑不见底的巨大深渊。永年却冷冷的接着道:“别说父皇逼你,你若觉得朕给你选的驸马不好,不如朕还是把你的事情还是交给你太子大哥,他那里年轻俊杰最多,大概不会辱没了你。”

洛妍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让太子给她选驸马,那等于是把自己脖子洗干净,再把刀交到仇人手上!这种冰凉的恐惧顿时战胜了如临深渊的未知恐惧,洛妍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只能低头道:“女儿没有异议。安王世子他……很好。”

他当然很好,只是……她该怎么面对这样的婚姻?想到即将面对的一切,洛妍跪在地上,心里一片空茫茫的悲凉——他居然真的向父皇请求了,他明知道自己不能够接受,他怎么可以这样待她?他怎么可以这样欺负她?这就是这个男人的爱吗?这就是父皇的恩吗?这是她第一天回到的家吗?

上一世里,她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童话般的家转眼破碎,那个曾经疼爱自己如眼珠子的父亲转眼就抱着他和后母的孩子,再也懒得看自己一眼……她以为重生到前世,大概终于可以拥有一个真正的家和宠爱自己的父亲,却没想到他的“宠爱”会是这样!

不知道为什么,洛妍突然想起那一天,方大娘跟她说大燕会接她回国的时候,她那完全无法控制的狂喜——真讽刺,原来自己的命运,不过是从一个小的绝境,转向一个更大的绝境!她简直想放声大哭一场,却不敢流露出半点委屈——这就是她的父皇啊!他的确是自己的父亲,可是首先,他是那个可以让她享尽荣华也可以让她立刻去死的皇帝!

慕容谦也震惊的坐在那里,不是因为永年皇帝的指婚——这是他早就可以料到的事情,只是心里怎么也不愿意承认罢了,自己手心里捧大的妹妹,就要便宜那个混蛋小子了,而且还是一个屁股后面还拖着那么大堆乱账的混蛋小子。

只是,父皇,他为什么会用太子来提醒洛妍必须服从他的安排?自己汇报时只简单的说了侍女下毒和三个侍卫的谋刺,父皇当时也只沉吟了片刻而已,他没敢提太子,因为深知这样反而会招来父皇的猜疑——毕竟,太子不是他的同胞兄弟,而且不和已深。

难道父皇早就已经知道那些都是太子的动作?如果真是如此,他对洛妍的安排,是想把她架到火上烤,还是给她一条安王府的退路?

永年皇帝依然面色漠然的站在那里,没有人能看出他的喜怒,只有地上那道不可动摇的影子被拖得很长,穿过整个房间,落在了洛妍的身上。

………………

“你混账!”安王澹台明远“咣”的一声把手里的茶盏狠狠的掼到了地上,指着自己的儿子,气得双手哆嗦:他居然连问都没问自己一声,就向皇帝求娶了平安公主!他难道不知道太子和邺王、兴王的关系?不知道要开的那个公主府很可能是个炸药桶?他安王府虽然不至于被炸的粉碎,但何必自找这种麻烦?

慕容扬飞跪在地上,不动声色的抬眼看着自己的父亲。父王的怒火,从很小的时候起他就已经习惯面对了,那时候他会害怕,会难过,会动摇。但现在,他不会了。

安王已经站了起来,指着澹台扬飞喝道:“皇上怎么说?”

澹台扬飞淡淡的道:“皇上已经同意,说先把我的八字送到嘉福寺让天师看看是否与公主相合。”

安王气得已经说不出话来:皇上当然会同意,不然他怎么会偏偏派了这小子去大理接那平安公主?自己一直担心皇上跟自己提这个事情,已经想好了法子来推掉这门危险的婚事,连上官家那边都已经谈妥,但几次请见,皇帝却一直没召见,没想到今天皇上却是直接宣了这孽障,而这孽障竟真的就向皇上求了婚!

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那张看了几十年都看不懂的帝王面孔,安王的心里突然有了一丝明悟:皇上是故意的,他知道自己不会同意,也知道如何让傻小子开口。永年皇帝,从来都是最能洞察一切、掌控人心的那俯视众生的帝王!太子近年来虽然手段老道狠辣,但若跟他了解的皇帝比,却还颇有不及——只是,皇上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颓然坐倒在椅子上,安王紧紧的皱起了眉头:皇上不是最疼爱这个女儿吗?明知道太子的心结,为什么把兴王赶出了京,却把平安捧了起来?还铁了心就要把安王府拖到公主的船上?

突然一个冷冷的声音打断了安王的思绪:“王爷,请您去让皇上收回成命,我们安王府,高攀不起这门亲事!”安王一抬头,正对上王妃穆氏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心里不由苦笑了一声:这是大概是十几年来她第二次和自己意见相同?可惜……

安王叹了口气,按下情绪解释道:“皇上既然不问我而直接问了这孽障,只怕就是明白我不会同意。既然如此,我再跟皇上说什么都是枉然!都怪这孽障,这孽障太过糊涂!”

安王妃冷笑一声:“婚姻原是父母之命,还能牛不喝水强按头不成?扬飞自有妻室子女,又怎么能尚了那公主去!”

安王心里略有不耐,淡然道:“别人不能,皇上能,至于扬飞的那些妻室,莫说都不是正妻,就是为招驸马而赐死驸马的正妻,前朝又不是没做过!那也是权贵之家的子弟。”

安王妃哑然,心里却更是不忿,看着地上跪着的儿子,怒气勃发:“天下女人都死绝了吗?我让你娶个正妃回来,你死活都不愿意,原来心里一直还妄想着等这个是不是?”

澹台扬飞目光不闪不避,点头道:“是。”

安王妃一杯茶水便泼了过去,怒指着他:“兰心兰亭有什么不好?你一个一个的丢到一边!那公主不过是个残花败柳的祸害,你却巴巴的要贴上去,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澹台扬飞眼中阴霾一闪,叩了一头:“请父亲母亲恕而儿子不孝,儿子告退。”说完起身便走,安王妃怒道:“你给我站住!”却见他头也不回的就走出了院子,这股怒气无处发泄,指着安王道:“都是你教的好儿子!”

安王也站了起来,冷冷道:“这个儿子,好像是你教的时间比较长!”——他是听家将回报世子已经到京的消息,才回到这边府里来问问情况的,却不是送上门来好当她的出气筒!他必须找个清静的地方,好好想想该怎么办。

振振衣袖,安王淡淡的留下一句:“我走了。”也是头也不回的出了院子,出门便上了肩舆——因为足疾,安王早已不再领兵,每到冬天,更是不能走快走远,常常要靠肩舆出行。安王妃将手里的空茶杯向他的背影掷去,却只听到了茶杯碎裂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响。

这声音刺进安王妃的耳朵,突然将那一腔狂怒化成了悲哀:她做错了什么?当然放弃入宫嫁的这个丈夫,但他却是这样一个人,本来一个儿子还算贴心,没想到一遇到那个妖精公主的事情,他就会发疯。若让他真尚了那公主,只怕这儿子就不是自己的了!但自己一个妇人,怎么能让皇帝收回成命?

安王妃怔怔的流下眼泪来。突然间,一个丫鬟怯怯的走了进来:“禀王妃,世子侧妃来向您请安。”

第六十四章无路可寻旧日归

更新时间2011-4-28:35:05字数:3181

“二哥,你可知道,天师如今是在重阳宫,还是我们京城的嘉福寺?”洛妍慢慢拨着手中的一杯茶水,终于开了口。

“眼下应当在嘉福寺,毕竟离冬至也没多少日子了。按理,天师当正在准备大祭。”慕容谦坐在她对面,从他右边的窗户望出去,能看见长春宫中那些在寒风中凋敝的树木,那景色无论如何跟“长春”两个字也不搭界。

小吉祥儿已经到书房上课,永年皇帝去了乾清宫,临走却又跟慕容谦道:“你好好跟平安说说话!”的确,他有很多事需要跟洛妍说,慕容谦打发了天珠守在书房外面,又让青青在外面看着。但真的与洛妍对面坐下,却不知该从何说起——那些话太残忍。洛妍似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人在夕拾殿的东阁里已呆坐了一盏茶时间。结果她一开口,问的却是天师。

“父皇说,我和他的八字会拿去让天师合看,能不能我在之前去天师那里一次?我既然已经回来,大祭的献帛或许就是我,按说也该去天师那里一次才是。”洛妍低下眼睑,试图遮掉眼里那热切的光芒。

每年冬至的大祭,是大燕鲜卑六部最重要的仪式,历来是皇帝献爵,皇帝嫡长子献牲,皇室里最尊贵的处子献帛,自八岁起洛妍就是献帛的公主,以前她只觉得这份差事太过无聊,现在却是一个机会!

慕容谦不禁好笑,这丫头想做什么?串通天师?别人献帛需要准备也就罢了,她都做了多少次了,还需要提前十几天去嘉福寺?父皇会让她耍这样的小花招?

半天没等到回答,抬头却看见慕容谦眼中的嘲笑,洛妍丧气的低下头:“我只是不甘心,从小就是天师说我有福分,这次又是他说我劫数满了,可为什么我觉得我的劫数才刚开始呢?二哥你知道我不想嫁人,更不想嫁他,实在不成,就算二哥随便帮我指个驸马,在我那公主府里挂着个名,太子他们不就放心了吗?天师难道不能成全我这种小小的要求?”

慕容谦不由叹气,他这个妹妹怎么越活越回去了!忍不住道:“洛妍,你糊涂了么?天师是什么人,为什么他要成全你?退一步说,天师就算说你和扬飞八字不合,然后呢?你还是要开府,大燕公主虽说可以自己择婿,但从来选的都是望族或勋贵,你真以为现在还有哪家大族愿意站在太子对面,让自己的子弟来做你的驸马?你就真不怕父皇随便指了一个人,然后他转身就把你卖给了太子?再退一步来说,你今年不开府,明年呢,以后呢?你能在宫里住一辈子?”

洛妍呆呆的望着眼前这杯茶水,忍不住苦笑起来:“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父皇是怎么回事,太子又是怎么回事,但是二哥,既然如此,我就算嫁了他又怎么样?太子是未来的皇帝啊!我就算能保此时的平安,未来不是反而害了他,害了安王府吗?”

慕容谦淡淡的一笑:“你也太小看安王和他了,我大燕立国以来军政分治,军不领政,政不干军,所以军中勋贵与朝政无涉。大燕一百多年,军中勋贵若是不兵败或谋逆,皇上都不可能随意加罪,因为杀一容易,但安百就太难。将来就算太子登基,总不能随随便便就杀了你这个安王世子妃吧?再说,就算他不是安王世子,以他如今在军中的威望,也足以保你。”

洛妍有些困惑,澹台扬飞,不就是一个五品的千骑大将军么?还有她看见的邸报里提到过他在西北战事里有过斩敌酋、擒伪王的功绩,这很了不起吗?

慕容谦心中也奇怪——姚初凡没有跟她说过?只好解释:“扬飞在西北,两次受封,一次是以千骑万里追杀契丹王,结果只损了两百多人,却斩敌三千,杀了两个王爷;一次是与大军合击契丹主力,他的左军歼敌五万,自己在乱军中生擒了契丹的皇帝……父皇称他是我朝冠军侯。如果不是安王世子,早就封爵了。如今,他是御林卫千骑大将军,军阶只有五品,但这个位置历来是军中最负人望的才能担任,他是大燕立国以来最年轻的一位千骑大将军。”

冠军侯?洛妍不由倏然而惊,难怪那些侍卫看他的眼神就像看见了神!他原来竟在西北立下了那样的不世奇功,成了霍去病一般的英雄人物!洛妍叹了口气,第一次觉得没有新闻的时代是多么的可悲,那邸报多写几个字会死吗?“斩敌酋”“擒伪王”,鬼才能从这几个字里看出背后那惊天动地的军功!也许,她应该认真考虑办份报纸?

“只是……”洛妍还是有些不甘,“既然如此,别的军中勋贵,像平北郡王独孤家,平南郡王上官家,就没有未婚的子弟了么?”

慕容谦将目光看向窗外:“可以保你是一回事,愿意保你是另一回事。”

洛妍苦涩的低下头:真蠢啊我,不但愚蠢,而且狂妄!真当自己是绝世大美女,一个眼风飞过去,全天下男人就抢着为自己去死?肯为他得罪未来的皇帝,除了两个哥哥和他,天下哪里还可能找得到另外一个!原来他肯问我,不过是给我面子,他肯娶我,我应该感激涕零!可这样的婚姻,为什么让我觉得这么难过,这么害怕?

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气,洛妍抬起头尽可能平静的微笑:“二哥,我明白了,我不会再痴心妄想。我只是……不明白怎么会这样。”

慕容谦心里堵得难受:自己的话太残忍了吧?但是,雪清的事情发生后他反复想了很久,才发现是自己错了:他太有自信保护洛妍,太想保护好她,结果却让她变得感情用事,软弱迟钝,如果此事发生在杜府或高府,以她那时的聪敏机警,未必就会如此轻信冲动……他微微闭了闭眼:父皇说得对,不能宠她了!

再睁开眼时,慕容谦的眸子已是一片平静:“我倒觉得,你与其去想愿不愿意开府,愿不愿意成亲,驸马人选是不是中意,不如想一想,你和你身边的人,能不能平安活到开府的那时候!”

洛妍一愣,心底里一片冰凉:没错,她如今,不但没有选择的权力,也没有难过悲哀的权力,因为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不但她要活下去,还有她身边这些乳娘丫头亲卫……

“两年多前,我从吐蕃回来时,我也总问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我可不可以躲开?后来才发现,我没有选择,身为皇家人,有些事情不是你放弃别人就能放过的,做官,可以退,带兵,可以退,但我们,一旦被卷进那种纷争,没有退路,只有死路。我只知道,我去争,虽然将来未必能赢,但我若退,则一定只有死,不但我会死,我身边的人也会死。”慕容谦静静的看向洛妍;“你应该知道,如今你也一样。”

慕容谦展开自己洁白修长的双手:“至于所谓的朋友,我这双手上,就有当年朋友的血。洛妍,你记住一件事情,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只要一个人站到了你对面,他就永远不再是你的朋友。”

“其实你应该庆幸,你还有安王府这样的退路,而我,你可想过,他日新皇登基,一个被帝王仇视的情报局长、暗卫首领,会是什么下场?”

洛妍震惊的抬头看着他,对啊,二哥他现在的职位是……可是父皇难道不知道吗?二哥为什么不选择回他的封地去?

“你肯定会想,我为什么不像阿峻干脆回封地,因为我不如他,阿峻天生聪明果敢,小小年纪就能在军中获得偌大名声,又能把自己的封地经营得无懈可击。而我前二十多年都用在了谈诗论文、四处游历。百无一用是书生!就算那时开始经营封地,只怕也远水救不了近火。何况我还有必须保护的人。严老给我的这条捷径,已经是我能选择的最好的路。所以,洛洛,你要懂事,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别让二哥天天为你提心吊胆了,好不好?也许有一天,二哥还要靠你来保命!”

洛妍看着慕容谦,脸上像白纸般抹去了所有表情,半响,才突然微笑起来:“我明白了二哥,你放心。”

低下头,洛妍慢慢的喝了一口茶,茶水早已凉透,这温度正好,刚刚好,足以浇灭她心里的所有自欺欺人的幻想与侥幸,所有不负责任的依赖与逃避,还有那天真得可耻的道德洁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