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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不去了。无论是那个天天起床先欠了报社一篇稿子的二十一世纪的记者生涯,还是三年前扬鞭纵马恣意妄为的大燕公主生活,她都回不去了。她也再没有资格做一个满怀正义感的现代女郎,或是纯洁天真的天之骄女。对于只有两个选择——努力活下去,或者赶紧去死——的人来说,居然想在宫廷这种最血腥黑暗的地方保持一颗干净纯洁的柔软的小心灵,这不是高尚,这是赤裸裸的愚蠢。这样的人生也许不值得活,她却连死的权力都没有。

咽下杯里最后一口凉茶,洛妍抬起了头:“二哥,有一件事我需要你帮忙,我手头能用的人太少。”

慕容谦的眼里流露出一丝怅然、一丝欣慰,点头道:“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第六十五章脂粉阵中刀见笑

更新时间2011-4-38:30:19字数:3317

“宫宴定在景秀宫的春归殿里?”洛妍微微觉得意外。对于迎接她的这场宫宴,她自然有所准备,只是原以为会放在如今宫中份位最高的德妃宇文氏的承德宫里,怎么却是贤妃上官氏的景秀宫?而且还是春归殿——全紫禁城最温暖的殿,严冬时宴会多在那儿,但如今刚到十一月,近日天时又晴暖,却是有些早了。

“公主,您看选什么衣服好?”谷雨轻声的问。这是一天前德胜特意带给她的三名宫女之一,擅长梳头打扮,洛妍便让她专管自己的衣裳首饰。另外一个韵儿擅长厨艺,自然就管了饮食,还有一个黛兰,专门留在书房伺候。当然,最让洛妍惊喜的,还是三个宫女旁边那个面目普通的专做点心的厨娘——更名换姓的方大娘是也——如今叫做袁大娘。洛妍顿时差点笑出声来。

小蒙当时也差点叫出声,被青青狠狠的拽了下袖子,才立马换了副“今天天气很好啊”的表情。洛妍按捺住心里的欢喜,亲自拿了一个装了金豆的香囊谢了德胜,德胜笑嘻嘻道:“明儿宫里要为公主设宴,各宫娘娘都要去,后日还有世子妃的,公主可要好好准备。”

洛妍点头称谢不提,回头便见青青眼睛亮得不同寻常,寻空一问,才知道,这三个宫女竟全是暗卫——洛妍顿时觉得生命安全有了些许保障。随即心里微动:既然人是德胜送过来的,那至少是父皇默许的,难道父皇知道自己的处境不妙?或许父皇其实什么都知道?那他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自古最难猜测的,就是帝王心吧,尤其是父皇这种雄才伟略的皇帝。洛妍唯一能肯定的,是这位父皇显然希望她活着,大概最好还能扮演一个太平公主那样的角色——也许,只是为大燕未来的皇帝做一块磨刀石!而**的这几个月,将成为考验她这块磨刀石是否合格的第一道考验吧?

春归宫?在**里,从来都没有无缘无故的意外安排!洛妍嘴角忍不住挂上一丝冷笑,眼睛在谷雨铺放在床上的几套衣服上溜了一圈,毫不犹豫的指向了最华贵的那套。

站在永年前日特意赏来的六尺高的立地玻璃镜对面,洛妍沉默的看着那个变得有些陌生的女子:花鸟联珠团窠纹的明黄底花绫宽袖短襦,配着玄色缠枝暗纹撒大红重莲的六幅锦裙,腰中束着蝴蝶结的金丝长穗宫绦,高高的惊鹄髻上只插了一支金步摇,浑身便自然散发出一种冷峻的华美。脸型依然稍显瘦削,好在肌肤已经回复了几分光泽。谷雨并未给她傅粉,只薄薄施了三层不同的香脂,整张脸顿时透出一种晶莹的雪光,唇上敷了层透明的粉色胭脂,越发显得眉黛目清。

洛妍微笑着看向谷雨:“想不到你还有如此巧手。”谷雨淡淡的笑:“我只是没辱没公主的天生丽质而已。”

李妈妈原觉得赴宴岂能不施粉,这时也连连点头:“这样竟是更显颜色!”连敬妃一眼看见洛妍都微微吃惊,随即笑道:“原来只道你穿红好看,没想到换了黄色竟更好,我那里还有几匹黄色蜀锦,倒正好给你做两件大袖衫,定然是好的。”

洛妍见敬妃只穿了平纹的湖色缂丝襦,系一条石蓝色瑞花纹的重绫裙,外面随意罩了件莲青色的长褂,竟然素净一如平日,不由也吃了一惊。敬妃便微笑:“我这几年越发不爱颜色衣裳,宫里也都见惯了。”

洛妍拉住她的一只手,心里不由微微一酸:印象里的敬妃虽然也不爱穿红着绿,却是最会打扮的,一件月白色的素裙都能穿出月下嫦娥的飘逸来,不然当年自己也不会迷得七晕八素,天天黏牢了她,而如今,却已全然是心如止水的模样。

敬妃顺手拿过谷雨手中的大红昭君套给洛妍穿上,一面笑道:“公主这几年竟然还长个儿了。”洛妍不由也笑了——哪里是长个儿?她原本在女子就算十分高挑,今日又穿了双厚底的小羊皮靴子,自然更是高了半寸。

景秀宫与长春宫相隔本不算远,洛妍点了青青、谷雨与韵儿三人跟着,与敬妃一边闲聊着这三年宫里的人事变化,不多时便到了春归殿。此时天色并未全黑,春归殿里早已处处红烛高点,华灯低悬,加上烧得正旺的地龙,还未进门,便有一股暖气扑面。

一身紫色华服的贤妃上官雨燕与玄色礼服打扮的德妃宇文芳菲携手迎了出来,一见洛妍,德妃便笑道:“三年不见,平安真是出落越发艳丽了!”贤妃上来拉了洛妍的手,也笑道:“自打听说你要回来,咱们就都盼着你,今儿好容易才见到真人了,因想着你这三年都在南边,不耐寒冷,德妃娘娘才特意借了我这地儿为公主设宴。公主这气色果然是好。”

洛妍一面把身上的昭君套交在谷雨手里,一面便笑着给两位妃子行了个礼:“劳娘娘们惦记了,三年不见,娘娘们怎么越发年轻起来?倒让我不敢认了。”贤妃便拉着洛妍的袖子笑:“公主怎么也会说这话哄我们开心了?”又指着敬妃道:“妹妹还是如此清雅,却显得我们都俗了。”敬妃也不答话,只微笑着见了礼,洛妍忙笑着插了一句:“谁还能俗得过我,一身都是金子!”

待进了春归殿,只见屋子当中放了一张足以坐下二三十人的大圆桌,正中留了永年的主位,已经到了十几位嫔妃婕妤美人也都迎了上来,各个都是一番争奇斗艳的打扮,乱纷纷的一通见礼,才又按着份位各自坐下。贤妃却拉了洛妍坐在了自己下首,又道:“今日是大喜,我想着就不按平日的俗套,也学外面人家坐个团圆桌儿,你看可好?”洛妍自然含笑点头:“贤妃娘娘果然好心思。”

贤妃便拉着洛妍絮絮的问了一番,正说得热闹,却听一位二十许岁的红衫女子笑道:“公主三年都在大理,自然那南边的家常宴席是常经历的,却不知和我们大燕的有何不同?”洛妍看了一眼,只觉得眼生,身后的谷雨已低声道:“是德妃宫里的穆宝林。”

洛妍轻轻一笑:“穆宝林说笑了,我在杜府天天抄经祈福,那大理的家常宴席统共也就参加过一次,还是临走前高相国夫人请的,别的宴席如何,我哪里知道?”

穆宝林便掩着嘴儿笑:“哎呀,看我这记性!”另一位穿着粉色大袖衫的女子又忙道:“公主这一回来,可算是云开月明了!我倒听说,大理文风最盛,那杜家又最是诗书传家的,公主熏陶三年,竟成了大才女,如今金陵都在传唱公主的新词呢!”

又来了!洛妍心里微微冷笑,面上却笑得温和:“哪里敢当才女二字?你们却不知道,敬妃娘娘在大理才是最出名的才女,那高家的小姐听说我是跟着敬妃娘娘读了两年书的,就说名师必出高徒,硬逼着我写那劳什子,我才硬着头皮写了,好在没有丢了敬妃娘娘的脸。”

那穿粉衫的吴修媛便笑道:“原来竟是这样,我怎么不知道敬妃娘娘竟是才女,真是失敬得很!”敬妃柔声道:“什么才女,只是大理那边年轻女子互相吹捧的罢了,那些诗书我早丢了,难得平安却喜欢,她又聪明,那时跟我不过读了几本,就写得好工整的诗词,我那里还有她的旧作呢。”

德妃宇文芳菲便皱眉道:“什么诗啊词的,我听着就头疼。”洛妍便笑着点头:“正是,这些东西哪里值得提!只是大理那些小姐,宴席上不写两首好像就吃不下饭,安安生生吃饭不好么?用了那么些曲里拐弯的心思也不怕积食?”有人便抿着嘴儿笑望穆宝林和吴修媛。

德妃脸色位沉,看了看外面,却突然笑道:“说到南边,我最近倒是得了一味好茶,香味还别致,大家不妨尝尝。”说着一拍手,就见一位宫女低头捧了一套茶具走到殿角的矮几上现场烹茶,动作行云流水,十分漂亮。只那盛茶的杯子比后世的小茶杯却大了不少。足足煮了半刻多钟,才有宫女一杯杯热腾腾的捧了上来。到洛妍跟前时,青青却抢上一步接过,才放到洛妍面前。

洛妍端起茶杯,略沾了沾唇便放下了,笑道:“果然有些别样的清香。”坐在洛妍右边的是一位三十许岁的昭仪,洛妍记得姓曹,喝了口却皱眉道:“我倒不惯这种清苦的味道。”说着掩唇便咳,不知怎地,咳得手一抖那茶杯便倒了,洛妍立刻便往后一让,没想到那茶还是泼湿了右边的一大片衣袖。

曹昭仪自然一迭声道歉,贤妃忙道:“快拉起袖子来看看,可烫着没有?”又回头到:“快帮公主擦擦!”曹昭仪身后的两个宫女忙拿出帕子赶了上来,却被谷雨和青青挡住。韵儿上来伸手把洛妍那湿了半幅的袖子卷了起来,露出一截雪白晶莹犹如玉雕的小臂,靠肘的部位上俨然是一朵鲜红如血的小小梅花。

德妃指了曹昭仪道:“你也帮帮忙,算是赔罪。”曹昭仪忙也拿出块帕子便要伸手过来,韵儿便微一横肘,恰恰挡住,洛妍却抬手便把那帕子抽到了自己手里,淡淡道:“不麻烦昭仪了。”帕子顺手放进了左边的袖子里,韵儿已拿出一条雪白的绢帕上来把洛妍的胳膊仔细擦干。一桌女人都呆呆的看着这朵梅花状的守宫砂,又有人下死眼看那擦过的白色绢帕上是否有颜色,发现还是洁白如旧,这才失望的吐出一口气来。

曹昭仪脸色不由一变,正想说什么,突然外面便传来了太监的声音:“皇上驾到。”

第六十六章繁华盛处剑生风

更新时间2011-4-49:00:06字数:3107

未等德妃迎出去,一身常服的永年皇帝已大步走了进来,进门便是一摆手:“不必跪拜了。”已摆好了姿势的各位嫔妃自然只是盈盈一福便罢。

永年径直坐到主位上,望了望眼前这大圆桌,点了点头:“这样坐倒也别致。”一眼瞥到洛妍站在那里,卷着袖子,露出半截胳膊,眉毛一挑笑道:“平安,还没喝酒,你怎么就热成这样了?”

曹昭仪忙告罪:“适才是妾不小心弄湿了公主的衣袖。”

永年眼角都没动一下,点头道:“湿得好!”

曹昭仪脸色顿时便僵了,众人也面面相觑,眼神各自精彩。永年却理也不理,只对洛妍道:“再过十几天就是冬至,你可莫凉着了胳膊,到时抬不起来。”他身边的德妃一怔,眼神微暗,却笑道:“说起来,倒是三年没有看见洛妍献帛了呢。”贤妃也微微出神,又看了洛妍一眼。

永年淡然道:“那今年可要好好看看,她也是最后一年献帛了,适才去嘉福寺的宗正寺少卿已经回报说,天师合过了洛妍与安王世子的八字,批了‘天作之合’四个字,竟是这几年都没有见过的上上批语。只等明年开春公主府修好,宫里就又要办喜事了。敬妃,公主住在你那里,你要多费些心思。”

桌面上顿时响起了一片恭喜之声,洛妍低了头,不断提醒自己:你应该庆幸,你应该高兴……突然便听见德妃宇文芳菲笑道:“看来我还得提醒我那侄女儿一声,以后要好好伺候公主,才是为人妾室的本分。”

这话犹如尖刺般直接扎进了洛妍的心里,但随即便是一种冷意划过,她微微一咬牙,索性抬起头来,挑眉笑道:“不敢当。”

永年的嘴角带上一丝淡淡的笑意:“德妃今儿怎么也糊涂了。平安自住她的公主府,哪里轮得到妾室伺候,你那个侄女儿呆在王府伺候好安王妃就行!”

德妃低头笑道:“可不是。我真糊涂。”

说话间,谷雨已拿了一套新的襦衣过来,洛妍让谷雨和青青跟着到旁边的暖阁里换上衣服,洛妍便把袖子里的那块白帕子递给了她,“回去看看有什么古怪。”

换完衣服再出来时,宫女们已经开始上菜。待洛妍坐下,德妃便举杯道:“今儿是庆祝公主回宫的好日子,本宫特意借了敬妃的地方,请来诸位姐妹小聚,大家吃顿团圆饭,一则向皇上道喜,二则也为公主接风。”言毕,先敬了永年。

永年笑呵呵一杯喝净,洛妍便站起谢过德妃与贤妃,众人这才举杯,各自也不过沾唇便罢。

永年参加这样的**聚会,历来不过是略意思意思,今日却谈兴甚高,又喝了两杯酒,足坐了小半个时辰才走。

皇帝的身影才消失在院中,曹昭仪忙悄悄拉了洛妍笑道:“公主刚刚错收了我的帕子。”

洛妍心里叹了口气:蠢女人,难怪当了炮灰,真不知道怎么在宫里活到今天的!一摸袖子,楞了楞才笑道:“这不放在刚才换下的衣服里了么?”回头便问谷雨,“你刚才送那衣服回去的时候,可看见袖子里有条帕子?”

谷雨想了想,才笑道:“回公主,好像是有一条帕子,因怕茶水干了不好洗,连衣服带帕子都赶紧让小宫女交给浣衣局了。”曹昭仪强笑道:“这怎么好意思。”略坐了坐,便出去更了回衣。

贤妃却跟洛妍悄悄笑道:“一条帕子也值得找来找去的,这宫里,也就是曹昭仪这么仔细,不愧是德妃娘娘一手教导出来的。”洛妍微笑不语,略坐了一坐,见对面的敬妃看了过来,便往外看了一眼。这边德妃正在问,宴后还准备了什么玩意儿。敬妃已站起来笑道:“时间不早了,平安该回去休息。她船上呆了半个多月,过几天又是献帛的大事,皇上吩咐这几天一定要养足精神的。”

德妃便看了贤妃一眼,贤妃却只看着敬妃笑,德妃就笑道:“这哪成!专为她接风才聚的,别人都可以走,惟她不能。”

洛妍站起来微笑道:“我也舍不得走,只是若让父皇知道了,定要责怪敬妃娘娘,说不定还要连累贤妃娘娘,平安不敢违了父皇的意思,给各位娘娘带来麻烦,这就告退了。”随即向德妃与贤妃施了一礼,又向各位嫔妃告罪一声,带着侍女便施施然走了出去。

众位妃子看着那离去的高挑身影,有嘴角挂上冷笑的,有暗暗松了口气的,也有低头沉思不语的。德妃坐在上面不语,把众人的反映都看在眼里,面上微笑不变,却慢慢绞紧了手里的帕子。

………………

“适才谷雨送回帕子,我便验过了,这帕子浸过药粉,遇水便会让水迹变红。”黛兰轻声道。

洛妍对着梳妆镜,一面伸出右臂让青青帮忙卸掉那层厚厚的防水香脂,胳膊才褪去了那那玉雕般的光泽;一面又看了那帕子一眼,只见一角上已有明显的红痕,想来是刚才黛兰“实验”的结果。

果然,特意挑了父皇马上要到的时候来这一手,也不枉她们把宴席选在那么温暖的春归殿——穿得厚了,怕水浇不透衣服!只是……

“就这样了?”

“也许还有别的药粉,奴婢暂时辨别不出来。”

韵儿却又用指尖弹了点清水在帕子上,再用两根手指拈起帕子仔细闻了闻,才道:“这味道似乎和奴婢以前见过的一种慢性毒药有些相似,可以让中毒处的皮肤像烫伤一样很快起泡溃烂。不过公主手上的香脂实在涂得厚,不先拿油化了脂,这毒倒是一时渗不进去。”

谷雨想了想也道:“今天抢着上来的那两个宫女都是有功夫的,而且身手不比奴婢几个差多少。“

洛妍点头:这才对嘛,光让皇帝疑心那一会儿有什么用,自然要毁掉守宫砂才算完事——今天晚上她们每一步都算得很好,人手也安排得足够,只不过是没有预料到,除了青青外,自己身边会突然多出另外两个精英级的保镖而已。但这一点秘密,在今天之后必然荡然无存,洛妍心里叹气,又问黛兰——“我早间让你打听,敬妃和上官家最近可有什么变故,现在有消息回来没有?”

“安王和平南郡王讨论过儿女亲事,只不过世子娶妃必须要皇上首肯,安王请见皇上又一直没有得召,这才拖了下来。”黛兰本来便是负责文书整理、消息传送,打听消息自然耳目灵通。

洛妍苦笑:又是因为他!安王挑中的自然是那位上官家最宝贝的上官月泠,她可不是兰心、兰亭这样的庶女可比,当年在大燕贵女里,也就是自己能压她一头。她和澹台扬飞大概任谁看也是天作之合吧——打住!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再没有伤春悲秋胡思乱想的权力,而是先要活下去,而且要站着活下去,活得那些等着她倒下的人更好、更久。

“这帕子,现在就送给德公公吧,顺便抱怨一下,宫里的宴请太多,只怕影响了大祭献帛。”洛妍对谷雨淡淡的吩咐道。

第二日,永年吩咐下来说,今年是大祭格外隆重,洛妍要好好准备献帛,在屋里斋戒半月,各位嫔妃无事不要去扰她,敬妃就此便推掉了世子妃的宴请。第三日,宫里传来消息,曹昭仪因御前失仪,被贬为才人,又过了一日,德妃宫里的两个宫女又不知为何被赶出宫去。当日下午,贤妃就给洛妍送来了一斛南珠,说是给她添妆。

洛妍轻轻拈起一颗莲子大的珍珠,对来人笑道:“贤妃娘娘太客气了,回去就说她的心意我明白,东西我实在欢喜,就厚颜谢谢她的赏赐了,我记得以前娘娘本来就是最疼我,这以后还要请她多多指点照顾才是。”

之后几日,宫里风平浪静,只是韵儿从浣衣局送来的衣服上验出了一次毒粉,此后洛妍的衣服便由几个大宫女在院里手洗,又都晾在屋里;厨房里那袁大娘又在送来的食材里发现了吃过毒蘑菇的全鸡,以及数样精心搭配的相克之物,她不声不响都处理了,回头青青夜里就赶走了两拨在院墙处窥探的人物……唯一可欣慰者,就是这院里的人包括洒扫上的小宫女太监,都不曾有过异动。

洛妍一边动笔写着自己的邸报改造策划书,一边重新开始自己的身体锻炼计划,一边应付着这层出不穷的招数,每天还要跟小吉祥儿玩耍一阵子,虽然足不出户,日子倒也充实。

冬至前数日,天时突变,连着几日的寒风,又下了场雪,天地间已全是严冬的寒酷,小蒙回来就说,御花园的湖已经冻结实了,似乎有嫔妃商量着要在冰上打洞钓鱼玩儿。

这一日,离祭天不过五日,适逢敬妃到佛堂礼佛上香的日子,洛妍每日功课完毕,想着已近小吉祥儿放学的时辰,便让小厨房里做了他最爱的茯苓糕,正抄起一本近日看了两遍的《旧唐书》随手翻阅,突然平日跟着小吉祥儿的小薛子一路尖叫着狂奔进来:“不好了,殿下,殿下掉湖里了!”

第六十八章一夜血色肃宫闱

更新时间2011-4-420:40:21字数:3345

洛妍噌的站了起来,刚往外跑了几步,突然心头一凛,停下脚步——如此一幕,何其相似!转头冷冷喝道:“殿下身边的别人呢?”

小薛子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叫道:“小吕子也跳下去了,佳珏佳沅几个分头在叫人,一个过路的才人让我赶紧回来报信!娘娘呢?”

洛妍心中更冷,沉声道:“青青、谷雨、黛兰抱上被子跟小路子去,殿下若上来了,脱下湿衣包在被子里,若是……昏厥,青青就先急救着,人醒了再往回带;若人多挡路,你们就说是奉德公公命,来找出谋害殿下、阻挡救治的逆贼!”见她们拎着小薛子飞也似的去了,又转头吩咐:“天珠,你快去佛堂找敬妃,小蒙去找德公公,韵儿你守住厨房!”

分配已毕,洛妍便吩咐小宫女关上西殿门,让三四个在外面守着,自己带着佳悦佳熙到了敬妃的寝室,一面脑子里飞转着前世做志愿者时对于冻伤紧急救护的知识,一面便吩咐宫女们生上炭盆、多找被子、煮生姜红糖水,又命人叫厨房里的袁大娘赶紧切一盘薄薄的生姜片过来伺候。

这边一切刚刚妥当,只见青青抱着一个被卷儿已冲了回来,往床上一放时,被卷里方露出一个头发濡湿、脸色青紫、双目紧闭的小吉祥。

洛妍只觉得一颗心都不跳了,只听谷雨急促道:“殿下只是昏过去了!”洛妍心里略微一松,也管不得那么多,一把甩掉外衣跳上床便把这个小人儿紧紧抱在怀里,只觉得怀中冰凉,不知是冷还是怕,自己顿时也哆嗦了个不停。

谷雨大惊,叫道:“公主你做什么?“洛妍哆嗦道:“他太小……只能,只能……用身体……温他。”

青青已一言不发脱掉外衣上床,一把从洛妍怀里把小吉祥儿抱到自己怀中,随即钻进了被子里,低声道:“我有功夫,比公主合适暖殿下。”

洛妍一愣,只好下床站到了地上,衣服却有些湿了。谷雨忙上来给她也裹上了一床被子,一面道:“殿下应该无事,我去时早就被捞了上来,水也吐了,就是冻得厉害。他身边的小吕子冻得更狠,却一直抱着殿下,另外几个不是跑去叫人,就是身上也湿了,还晕倒了两个。当时湖边的宫女太监一堆,都不动,我们去时,有人说没有主子来不能挪动四殿下,挡着我们,竟有好几个是有功夫的。我才说,是奉德公公命,听说有人谋害殿下,阻挡救治,要寻这该灭九族的逆贼和他的同伙,这才没人挡了。再有就是……”她压低声音在洛妍耳边道:“似乎还有好手隐在一边,见是我们,却没有出来。”

洛妍点头,牙齿不禁已咬得格格作响:果然还是冲着她来的!可怜的小吉祥儿不过是个饵,能一箭双雕自然最好,不然也是先会除了她再说。幸亏小吉祥身边有得用的太监,也幸亏那些人大概并不想直接要了小吉祥的命……

说话功夫,袁大娘默默拿起了切好的薄薄姜片,微微掀起被子一角儿,往小吉祥儿手心、脚心擦去,又分别按摩了几下,小吉祥儿睫毛颤抖,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疼!扎!”

洛妍大喜,见袁大娘也松了口气般,又向她点点头,心里这才更是踏实了一些,身子的颤抖也慢慢停了下来。忙道:“黛兰,你回去看屋子,从里面锁上。”韵儿已亲手端了生姜红糖水过来,洛妍和青青都喝了几口,又哄着小吉祥儿喝,小吉祥儿只哭着要娘,不知袁大娘怎么喂了一下,倒是灌了两大口进去,辣得大哭。

门口突然响起敬妃的哭叫声:“小吉祥!小吉祥!”抬眼一看,天珠和几个宫女架着浑身乱颤的敬妃进了屋,待听见小吉祥的哭声,她才突然有了力气,一把推开宫女,自己冲了过来,连被子抱着小吉祥便哭了起来,小吉祥自然越发哭得伤心,直叫:“辣!辣!”

洛妍见小吉祥哭得脸色发红,心里倒是更踏实了两分,便上去轻轻拉了敬妃道:“娘娘,小吉祥儿还要擦些姜片才好。”敬妃端详了儿子几眼,流着泪略松开了手,袁大娘便把手伸进被子里,在前胸后背各个地方又按摩了几下,小吉祥儿一会叫疼一会叫热,后来便叫“痒痒”,倒笑了起来。他这一笑,满屋子人都念了声佛。

只听嚯嚯靴响,未听通传,永年隐含怒火的声音已在屋里响起:“小吉祥儿怎么了?”迈步进来这屋时,一眼看见正裹在被子里格格笑的小吉祥,不由就愣住了。洛妍随着众人请安,起身时,身后两个太监驾着的太医这才出现在门口。那太医脸色苍白,也不顾那么多,上来便跪下诊脉,又看了看小吉祥的手脚各处。这才脸色略安稳些,回身道:“启禀陛下,四殿下是冻的,幸亏救治及时,脉络手脚问题都不大,再喝些驱寒的药就好,只是连惊带冻,怕会要烧两天,还要好生看护才是。”

永年点头道:“你下去开方子。”太医应了,又道:“还是让太医院送两盒丸药来,先让殿下化开服下,若能睡一觉更好,起来再吃煎药不迟。”

永年点头,转眼便看见洛妍还裹着被子,皱眉道:“你这是做什么?”洛妍心里难受,低头不语,谷雨忙跪下道:“启禀万岁,公主是看见殿下受寒急了,自己脱了衣服抱着殿下暖他。”

永年看着洛妍,沉默不语,点了点头,半响才道:“让太医也给你诊诊,过几日就是冬至了,这时候万不能着了寒,你先回去换了衣服。”洛妍默默退下,刚换上一套衣服,那边太医果然便过来诊脉,说是略有湿寒,只留了一盒丸药便罢。李妈妈硬是把她按到床上,天珠几个来回打探消息,一时太医院又来了几位太医,有专门按摩拿穴的,袁大娘自然退下,青青便偷空裹上一件棉袍回来了。

这时节各宫都得了消息,来看望打探的人络绎不绝,消息灵通的听说皇帝在这里,有悄悄退了的,也有妃子自己也忙带人跑了过来。永年冷下脸吩咐:四殿下受惊,所有外人一概不许进长春宫宫门。

不多时,德胜赶了过来,向永年低声回报了些事情,永年眉头越锁越紧,最后冷笑了声道:“好,很好。”

此时慕容翔已吃了丸药先睡下,永年走进内屋,看着小吉祥儿比平日苍白许多的小脸,眼角似乎还有泪痕,平素硬如钢铁的一颗心不由也是一阵怜惜一阵后怕,随即便是一片冰冷的狂怒:只怕有人认为自己是老糊涂了,老得不会杀人了吧!

敬妃双目红肿的守在床边,永年静静的看着她,待敬妃抬头时,才平静的道:“你这些天就哪里都不要去了,好好守着吉祥儿,他身边有个小太监不错,我会让德胜再拨四个小太监过来,天天跟着吉祥儿,以后不会再出这种意外,你放心。”敬妃轻轻点头,却没有抬头多看皇帝一眼,永年又看了看她,心里一声叹息,转身便出了门。

德胜依然守在门口,永年停下脚步,淡淡的吩咐道:“你去传旨拿人,今天在湖边围着看热闹的、堵着路不放、躲在一边图谋不轨的那些奴才,一个不许漏,全部杖毙。”

长春宫里突然变得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最近这几年,永年皇帝从未下旨杀过人,太监宫女犯事最多就是杖责或驱逐,连有一次四殿下吃了不干净的东西病得危急,那拿错东西的宫女也只是赶出去而已。倒是德妃手段甚狠,哪一年都要杖毙几个宫女太监,以至于宫人现在怕德妃超过怕陛下,没想到陛下突然间会雷霆大怒,而且下的令竟然是“全部杖毙”!

当夜,一直执掌六宫的德妃以管教疏失遭到训斥,令闭门思过,六宫事务交由贤妃上官氏打理,少顷,就在德妃的承德宫外,杖毙了二十三名太监宫女,包括东宫的四个。两名才人同时被赐死。

消息传到洛妍耳中,她惊奇的发现,自己并没有想像的解气和轻松,她只默默的看着自己的双手,终于明白了二哥那天看着双手时眼神的含义——那是深深的无奈。似有淡淡的血腥味道从自己的手上传来,洛妍闭上眼,强迫自己吸了一口。

第二天,东宫太子妃因御下不严请罪,也遭到了永年毫不客气的训斥。朝中一时哗然,但当从宫中流出“以钓鱼敲裂冰面诱皇子落水,围堵拖延救治,欲行不轨事”的消息时,所有的人都紧紧的闭上了嘴巴,只敢在暗中纳闷:永年帝三年来不问朝政,一心向佛,连邺王、兴王、平安公主接二连三的意外都是不闻不问,怎么突然会因为小皇子的落水而如此杀伐决断?而且就在大祭之前!

在宫内宫外的一片沉寂中,皇帝正式戒斋三日,冬至大祭终于到了。

第六十九章一语道破来时身

更新时间2011-4-59:00:54字数:3546

冬至前一日。午时二刻,紫禁城午门上的钟鼓亭里突然钟鼓齐鸣。午门正门、左右侧门及两掖门明暗五门一起洞开,两队仪仗从中门肃穆出行,足足八十一对后,中门里徐徐驰出一辆金顶玄壁、四根雕龙金柱,又四面镶着云纹玉板的宫殿式马车,随即是规制不同的八十一辆副车从东西两门鱼贯而出,副车后又有各色的普通马车,终于形成一列浩浩荡荡的马车队伍,一直沿长街向西而去,两千御林卫骑马在两边奔驰护卫。

中间那马车正是永年帝的龙辇,且是规格最高的玉络车,只有出巡或祭天时方能乘用。这一日便正是天子离京去嘉福寺举行冬至大祭的日子。因嘉福寺距离紫禁城足有一百多里地,故历来皇帝及皇室子弟、相关臣工都是提前一日中午便出发,鲜卑六部子弟在后跟随。

从紫禁城到嘉福寺,修了极齐整的一条青石路,此时净水洒街,两边自有民众焚香叩首,皇帝车队到处,严禁抬头,故此低头一跪便是一个多时辰,却自有人年年愿意来跪这一遭。

洛妍此刻就坐在一辆极不起眼的副车之中,若有所思的往车窗外张望,觉得眼前的一幕跟某部格格戏里的镜头颇有类似,但显然要肃穆得多。若是三年前的她,此时自然一身红衣,骑着高头黑马,跟在哥哥们身边跑前跑后,东张西望,哪里肯在马车里闷着?可此时,她却连自己的乘架都没用,就坐在皇帝龙辇后面的副车里,老老实实的头也不露。

祭天仪式对她意味着什么,洛妍已经越来越清楚,若是她祭天未成身先死,大概会让某些人笑得泪满襟。所以,她只能悲催的缩在整支队伍防护最严密的地方,做一枚没种的小乌龟,以保证可以安全完成自己作为整个仪式上唯一的礼仪小姐的全套表演。

两天前,慕容谦已经陪着礼亲王慕容冕到嘉福寺去做准备工作,洛妍想到今明两天多半能有机会与二哥说说话,心里又踏实了不少。

车窗外时有侍卫奔驰而过,不过并没有那一道熟悉身影,洛妍微微出神,不知是心里翻腾的是轻松、期待还是失望,随即便拉下窗帘,强自按下胸口的情绪,与陪坐的青青、谷雨闲聊起别的事情来。车马声中,眼见已离开北京城往西而去,渐渐进了两侧多山的地区,偶然向外望去,除侍卫来回奔驰外,路边亦有京营的士兵把守。又走了一个多时辰,马车走上了盘山的石路,洛妍心里默念:“嘉福寺,我又来了!”

好一阵工夫,车马到了一处宽阔的半山坪,整个车队停了下来。青青先掀开帘子下车,洛妍才扶了谷雨,慢慢走了出来。略松快了一下腿脚,便老老实实站到了同样刚刚下车的最高领导人身后。

这片坪地,是如今嘉福寺前寺所在,老松虬伸,遮地成荫,在最奇崛的那棵古松下,一位白衣飘飘的光头中年人含笑而立,正是大燕国最受尊崇的当代天师。

洛妍看着这个看起来很像中年版帅法海的白衣人,心里深深的叹了口气——就是这个人,预言和左右了她的命运,她应该感激涕零。可真见到这个头顶上似有光圈的神奇人物,她只觉得:太妖孽了吧?认识他也有十多年,可他怎么从来就没有变过样子呢?

经过重生,洛妍对超自然力量的存在已经深信不疑,不过,这个含笑的中年人却给她一种亲切和安全的感觉,似乎很难生出敬畏之心——不像对着高深莫测的父皇,明明他是宠爱她的,她的第一感觉却始终是害怕,似乎是猎物见到猎手的那种本能的害怕……

永年已快步走上前去,向天师双手合十,天师也迎上来行了一礼:“天神保佑吾皇。”洛妍从小看惯了的,自然不觉得古怪,但心里却突然一动:如果记忆没错的话,这天师并不是纯佛教系统的,倒像是鲜卑族信奉的古老的萨满教与中原佛教融合后的新流派,拿后世的眼光来看,大概只能称为不伦不类……

洛妍静静站着,身后有人大步越过他,向前给天师行礼,洛妍看着他的背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心里一字字道:太子大哥,三年不见,你好!

待太子行完礼退下后,洛妍才走上前去,笑微微的向天师合十行礼,天师却伸出手来在洛妍头上轻轻一抚,才笑道:“平安公主,此后天神定会保佑你。”洛妍自然知道天师抚顶是极大的福气,忙跪下行了一礼,站起来笑道:“多谢天师赐福。”

突然又觉得背后似有目光烁烁,洛妍退下侧身而立时便回头一瞟,正看见太子妃宇文兰珠深黑的眼睛,那眼神不知为何让洛妍心里微微一凛。太子妃已满面笑容的走了上来向天师行礼,天师照旧还了一礼,便引着众人往寺里而行。

洛妍心里警觉,悄悄打量身边的宇文兰珠,只觉得她面色平静,随即似乎感应到了洛妍的目光,侧头一笑:“平安公主,好久不见。你回来后我一直想设宴请你,却正赶上你大祭戒斋。”

洛妍点头微笑:“多谢太子妃惦记。”

祭天前,所有皇室人员都穿玄色礼服,庄严而无趣,尤其走成一片时,看起来活像一大群乌鸦转世。但洛妍眼前的宇文兰珠,却似乎分外适合黑色,她本来五官端丽大气,眉宇清朗坚毅,配上一身黑色的礼服,更显艳光照人。

嘉福寺前寺地方不小,但按照大祭的规定,侍卫宫女太监不得入寺,即使贵为天子,今夜在斋殿正殿斋戒时,也必须自己动手吃饭更衣,休息只能在后殿的简易木板床上,以生谦卑平等之心。洛妍与太子各住在斋殿东西两殿里,亦然如此。太子妃亲王等则住在殿外的厢房。这也是以前洛妍最恨的地方——她这一夜,根本就无法入睡,第二天却还要辛辛苦苦爬山献帛,每次回来的时候都恨不得大睡三天才好。

走了约一刻钟,天师才将一行人引入斋殿,也不多话,待送永年入正殿后,又飘然向众人施了一礼便告退了。

洛妍一直用眼角瞟着太子的影子,因为雪明,因为梅子,因为小吉祥儿,她以为此刻她会恨得咬牙,却惊讶的发现,心里竟还有另一种强烈的感觉:恐惧。此时在殿前相对,才发现太子始终眼睑低垂,根本就没有抬起眼来看过她一眼。洛妍咬牙走上一步行礼道:“平安见过太子。”随即抬头直视着他,心里默默的道:我不能躲开,我要看清楚他,我一定要有勇气面对这个人!

太子慕容端面色平静,点头微笑:“平安近来可好?”眼光与洛妍一对,微微闪了一下,才看了过来。洛妍心里突然平静了许多,深深的看了他几眼,只觉得这个印象里眉目清俊温和的大哥身上,似乎的确多了些以前不曾见过的阴霾。但刚才一路来,心底那剧烈翻滚的情绪,此刻似乎竟在慢慢平息下去,她在心里向自己微笑,脸上的笑意便更深了些:“还好,都是托太子的福。”

慕容端伸手按了按额角,拨开一缕头发,只笑了一笑,宇文兰珠却走到了他身边,向洛妍道:“平安真客气。”

洛妍微笑着行礼告退,回身走向西殿,心里却有些惊疑不定——她不会记错的,扶额,是心里有愧的典型身体语言,难道太子会为她那句话感到惭愧?他可以那样心狠手辣多次想置她于死地,怎么会在面对她的时候感到惭愧?

到了西殿,洛妍站在空荡荡的房间,半天心里也没有理出一个头绪来:也许正好那头发挡住了他眼睛,也许古人和现代人身体语言不一样?也许再冷酷的政客也有良心发现的时候?

看了看四周,她无聊的叹了口气:和记忆里一样,这殿里连椅子也没有一张!她走到小小的神龛前上了一炷香,低声念叨:“借我借我一双慧眼吧,让我把这个纷扰看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

上完香,接下来依然无事可做,洛妍只能跪坐在蒲团上,从衣袖里摸出一本飞公主传,一页一页认真的翻看起来——她以前注意燕太祖比较多,但这次回大燕看了飞公主的一些传记后,才对发现她也是超级奇人一枚,商业才华固不必说,更做了很多泽及万民的事情,比如给贫户发的年米,开设孤儿院和免费蒙学;而她的身世更是传奇,从一个宗室远支的大龄剩女,到可以在朝廷决议政事,足以让洛妍这个正牌公主无地自容。身处其中她才知道,光靠天师的偏爱,是绝做不到这一点的。

最有趣的是,在黛兰偶然找到的这本孤本传记上,洛妍还发现了一处奇闻:飞公主是“熙庆四年嫁宇文阳为妻”;隔了N页又有一句“熙庆八年,为冬至大祭献帛”。若不是她背历史背出了自动列年表的习惯,多半都注意不到这点——刚开始她还以为是写错了,特意找了别的传记来对,发现两个时间都没错,只是别的传记上提到飞公主第一次嫁人后不会提献帛,而提献帛者不会提嫁人之事,更别说写出“宇文”二字。很明显,她也和自己一样有一段有名无实、讳莫如深的婚姻!唯一的区别是,她是从重阳宫出来之后和离、献帛的。不知道在重阳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神奇的事情……

正看得入神,却听见一声轻笑:“公主果然珍惜时光。”

洛妍吃了一惊,抬眼一看就更吃惊了,忙想爬起来行礼,天师笑着摆了摆手,随随便便的坐在了洛妍对面的蒲团上,看着洛妍手里的书笑了笑:“公主可是在想,你什么时候可以去重阳宫?”

洛妍不好意思的把书合上,点了点头。

天师笑道:“四月。公主若决定上重阳宫,明年四月随时可以来这里找人带路。重阳宫地处西北,冬天难行,四月与九月是最省力的季节。”

“省力?”洛妍不由困惑。

天师点头,“每个去重阳宫的人必须在五日内徒步走过三百里的戈壁沙漠,才能到达地方。”

五天,三百里,徒步?洛妍瞪着天师:搞什么啊?还要先玩一次定向越野?下意识脱口而出:“负重不负重?”

天师的眼中流露出一丝了然的微笑,点头道:“公主果然也是来自那里。”

第七十章高处未必不胜寒

更新时间2011-4-68:50:30字数:2393

“公主果然也来自那里!”

洛妍面无表情的瞪着天师,一时就如化身为神龛里的泥雕,想拔腿就跑,却一根小指头也动弹不得,瞬间转了千百个念头,突然索性笑了起来:“请问‘也’是什么意思?”

天师微笑着点点头:“问得好。公主请放心,我并无恶意,你也并非妖孽,待四月我们在重阳宫见面时,你自然能知道这一切的来龙去脉。届时公主心里的疑团,我会尽量解答,唯有一件,日后我若有什么事情请教公主,公主可以不答,却绝不能虚言相欺,不知公主是否能同意?”

洛妍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这话的意思不就是‘你可以不说真话,但绝对不能说假话’么?这正是她从业多年的职业守则之一啊,当然没问题!

天师的微笑更深了一些:“公主是我遇见过的最爽快的合作者,相信几个月后我们能相谈愉快。”

洛妍脑子一转,心道:废话!你以前遇见的一个是政治家,一个是商人,当然不可能爱说实话。心里又是一动,忙道:“我能不能先请教一个问题?”见天师点了点头,才道:“我真是护佑大燕的吉祥使者?是从前的我是,还是现在的我是?”

天师几乎笑得露出了牙齿:“痴儿,没有从前,岂有现在!我说你是,自然因为你是。”

洛妍头疼的揉了揉额头:高人,可不可以不要酱紫有哲理啊?半响才道:“可是,我该怎么做?”

天师呵呵的笑出了声:“痴儿啊痴儿,你现在就像堵住了自己的耳朵,蒙住了自己的眼睛,却来问我,路在哪里?”

看着眼前这张欢乐的脸,洛妍连叹气的力气都没有了,低头思量半天,刚想再开口,天师已笑道:“你已经问了三个问题了,我只有一个问题问你,你所中的情蛊,是真还是假?”

洛妍微微闭了闭眼,决定赌这一回:“假。是我做的假——事实上,是因为停服了一种迷药。”

天师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洛妍不由更是纳闷:这并不是多么重要的问题,难道这么神秘神圣的天师,其实也是一个八卦爱好者?只见天师已经站了起来:“公主果然信人也。请好好休息,明日还有一天劳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