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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台笑道:“一两圈是你快,若到五圈之上,只怕就难说了,十圈之后,小黑定然更快。”洛妍看了看小黑悠然的模样,心里知道澹台说的恐怕不错,但忍不住还是驳道:“这一圈下来便有五六里地,跑十圈?你当是打仗急行军么?”

澹台微笑不语。洛妍略歇了歇马力,又打马飞驰了两圈,额角冒汗,小金的肩胛鼓起,慢慢渗出淡红色的汗水,这才觉得过了瘾,拉住马头。澹台赶了上来,看见洛妍满头的汗,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洛洛,今天别跑了,你这些年都没有骑马,跑多了明天该腰疼,你要喜欢,以后我天天陪你来。”

洛妍心情愉悦,侧头嫣然一笑:“好。”澹台看得心头一热,简直想探臂把她掠到自己的马上,又知道她面嫩,正犹豫间,突然听到后面有人高声叫:“澹台将军!”

回头一看,却是御林卫的几位校尉与副尉,想来也是相约来这里骑马的。澹台与下级军官向来关系极好,又是十几天不见,便对洛妍道:“都是御林卫的,我去说几句话。”拨马便迎了过去。

那几个校尉里打头的是位姓林的校尉,见到澹台过来,便在马上拱了拱手道:“刚才就听老侯说将军也来了,我们还说真是好云绮,十几天都没看见将军了,大家都惦记得很,我回去得告诉那帮小子,将军气色好得很!”说完几个人都哄然笑了。

澹台淡淡的道:“你们气色也不错,想来是因为我不在,操练得少了,放心,再过两天我便回去,少不得人人一份见面大礼。”听出“大礼”两个字的寒意,几个人顿时都收了笑脸,一位姓席的副尉便苦了脸道:“那您还是多歇几天吧。”

澹台瞥了他一眼,又问了他们一些军中的近事,听说又调了名叫谷南的郎将进来,不由微微皱眉。有人便道:“我们今天在那边设了烤架,已经烤上了新鲜的羊腿,将军可要过来喝上一口?”又有人道:“莫乱讲,那边是公主吧,将军还是先回去,莫让公主久等了。”澹台不由便回头看了看。

洛妍远远勒马看着这边,只觉得澹台一到那群人里,身上便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势,似乎无论有多少人,人们一眼看到的必定是他。突然见他回头看自己,带马便跑了过去。

澹台见她过来,拨马迎了几步:“没什么事,就是这些人要在湖边烤肉喝酒……”一语未了,只见洛妍眼睛都亮了:“我能去吗?”

千蛊江山第九十六章青春作伴好还乡

和后世精细的烧烤方式不同,这一千年前的军营Banbecue来得极其粗犷,一堆木炭堆成的火堆,架着血淋淋的两只羊腿翻转炙烤,几个军中汉子席地而坐,大声说笑,看到澹台来了,纷纷笔直的站了起来。

洛妍跟在澹台身后,好奇的张望了几眼,便被一声整齐的“将军好”吓了一跳。澹台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见众人放松下来,眼睛却往自己身后瞟,又淡淡的介绍道:“这是内子。”众人又是一声“见过公主。”声势却比刚才那声小了许多。

洛妍点头微笑,老老实实跟在澹台背后,心里微微发愁:早知道也穿一身黑了,这湖蓝色的一副哪里能坐在地上?澹台却仿佛背后长了眼睛,脱下自己的外袍便铺在地上,随即盘腿做在一边。洛妍心里甜滋滋的,当着众人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头跪坐在他铺的袍子上,安安静静的听着他们说话。

那羊腿的油渐渐烤了出来,一滴一滴落在火上。此时正是草长莺飞的三月,在大片的春草碧色、春水碧波之间,一股股微带腥臊的油烟升腾而起,果然是大煞风景的绝佳写照。

众人本来有些拘束,但见洛妍神情温和安静,与想象中的金枝玉叶左派全然不同,渐渐也就放开了一些。澹台话本来就少,此时也不过偶尔跟洛妍低声介绍说话的人,洛妍虽不认识,听这些姓氏都是不出名的汉姓,应多是下层出身的军官。

一时羊腿烤好,林校尉便先递给澹台扬飞,澹台先用尖刀剔下一块烤得金黄微焦的瘦肉,连刀带肉帝给洛妍,洛妍接在手里,小心的尝了一口,果然十分鲜美。对于十来位军中汉子来说,两只羊腿却是不够分的,转眼便抢了个精光,有人又扔出一个酒囊来,大家轮流喝了一圈,澹台也是接过就喝了一大口。

洛妍微笑不语的看着这群汉子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说说笑笑都是军营里的事情,虽然不可能参与其中,却能感受到那种轻松自在的氛围,就连身边的澹台扬飞,就算依然不言不语,神色中却多了一种疏朗,看上去明显比平日更为放松。

眼见一囊酒见了底,性子最跳脱的席副尉便笑道:“这酒烈是烈却没后劲,那日将军的婚宴上有一种辽东的酒甚是香醇,我们喝过之后都念念不忘,将军什么时候带两坛出来再让我们解解馋!”

澹台那天虽然宫里府里都喝了一气,心思却完全不在酒上,听这么一说,不由茫然。

洛妍因掌握府务,倒是知道最近家有个很不小的酒窖藏了若干各地的美酒,其中就有三哥送的东北红高粱酒——因为某部电影,她自然记住了这个名字,想来他说的就是这种。见澹台回头看她,就笑道:“席将军说的大概是兴地的上好红高粱酒,这酒府里还真有几坛,你带去也好,请各位将军来府上聚饮也好,倒是管够的。”

众人哄然叫好,澹台看着洛妍,眼底有笑意划过。说笑间,第二轮的羊腿烤熟,洛妍又吃了一块,眼见手上沾了油,便轻声道:“我去湖边洗洗手。”

烧烤之地本就设在湖边不远,洛妍漫步走到湖边,蹲下洗了洗手上的油渍,又拿出帕子打湿擦了几下,才将油污洗净。此时日当正午,湖边远比火堆边阴凉舒爽,忍不住又蹲下玩了会儿水,突然感到有马蹄声震动,回头一看,却见几个衣着华丽的青年打马向这边过来,忙提步向火堆走了过去。

还未等洛妍走近,就见那几匹高头大马已停在火堆附近,领头一人就高声笑道:“澹台将军好胃口,如此风光,却在湖边烤肉,不嫌大煞风景么?”

澹台扬飞淡淡的道:“澹台一介武夫,不如谷南将军风雅,不知道什么叫风景。”

洛妍微觉奇怪,听澹台的称呼,这拨人应该也是军中之人,但无论是他们高高在上的样子,还是烧烤的众人眼皮不抬的架势,却隐隐似有一股敌意。刚刚走到澹台身后,那马上领头之人已看见了洛妍,拱手笑道:“见过平安公主。”

澹台便回头道:“这是新任的御林卫郎将谷南将军。”谷南?洛妍微微一愣,猛然想起自己看邸报时找二哥问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关于一个叫谷南的将军调动事宜——他不是太子的人么?原来想调金吾卫郎将不成,如今怎么进了更要紧的御林卫?于是点头微笑:“谷将军。”

仔细打量那谷南,大概三十许岁光景,五官倒也算得上颇为英俊,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看着却觉得总有些阴冷,一身白衣白袍,神情风流,洛妍忍不住就想:当什么将军啊您,不去演欧阳克,真是可惜了!

谷南就笑道:“在下不才,也曾听人说起平安公主的大作,如此雅人,为何今日也焚琴煮鹤起来?”

洛妍顿时就恼了:我跟你很熟吗?你还真以为自己是欧阳克不是?面上淡淡笑道:“平安只知道,惟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这湖边烤肉,正是英雄本色,若是军人不吃肉喝酒,改行风中作画,月下吟诗,那才真叫焚琴煮鹤。”说完大大方方在澹台身边坐下。

谷南本来一脸风流自赏,此刻不由露出一丝尴尬,拱手笑道:“惟大英雄能本色,说得好,公主真是夫唱妇随,好生令人羡慕,谷南打扰了,这就告辞。”

洛妍头也没抬:“过奖,不送。”耳中听到马蹄声渐远,坐着烤肉的众人一声哄笑,席副尉就笑道:“还是公主痛快,这个谷南来了御林卫没几日,眼睛生在头顶上,不是六部名门子弟都看不见,就好像就他最高贵,没想到公主两句话就把他臊回去了!”

澹台回过头来看着她微笑,眼里尽是温柔宠溺。

一时又烤了两只腿,喝了几囊酒,这些军汉越发放开,嘴里不免带出些粗俗字眼,洛妍还没觉得什么,澹台却站起来道:“你们慢慢喝,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他在军中积威已深,说走也没人敢拦,也就有有嘟囔了几句“还没喝过瘾”之类的话,澹台拱拱手,顺手拎起地上的袍子,一手牵着洛妍便大步离开。

洛妍皱眉,低声道:“你手上全是油。”

澹台扬飞却眉毛都没动一下,半天才道:“你不是说,惟大英雄能本色么,我就是这样。”

洛妍瞠目结舌,忍不住捶了他一下:“脸皮厚不厚啊你?哪有自己说自己是英雄的!”

澹台扬飞低声笑了起来,眉宇间尽是阳光般的开朗,洛妍不由看得呆了。转眼走到了系马的树下,澹台先上了马,洛妍刚想踏蹬,突然澹台扬飞伸手冲背后一捞,便将她揽到了马上,侧身坐在自己怀里。

洛妍忍不住低声惊叫:“你做什么?你那些同袍都看见了!”

澹台扬飞低头在她脸颊上一吻:“怕他们看见做什么?他们羡慕还来不及呢,谁让我娶了一个又眉毛又大方又维护夫君的妻子。”

洛妍只觉得他们刚才喝的多半是工业酒精,不然这么个沉默内敛的人,怎么转眼就疯了,正常人不带这么表扬与自我表扬的!澹台扬飞却一催马,小黑快步小跑起来,小金轻嘶一声,也跟在了后面。

洛妍低头一看自己衣服,不由又是一声惊叫:好大一个油乎乎的手印啊!这是她今年新做的衣服,怎么转眼就成了他的抹布了?忍不住恨恨的拧他,“你赔我衣服!”

澹台的低笑在胸口震动:“行,你说怎么赔都行。”洛妍想想刚才人前那个沉默严峻的大将军,再抬头看看眼前这个一脸欢乐的无赖,简直无语凝噎:到底谁分裂啊?半天才叹了口气:“你高兴什么呢?”

澹台看了她一眼,才轻声道:“我记得你以前最不耐烦我和阿峻谈论军事,也从不参加军校子弟的聚会,喜欢的就是那谈诗论文的事情,没想到你今天竟能跟我一起来吃烤肉,又那样说谷南,洛洛……我一直怕你嫌我不懂风雅,今天才终于放心了。”

洛妍看着这张眉毛舒展的脸,这双闪动着明亮光芒的眼睛,心里不由变得很软很软,靠在他胸口轻轻笑道:“什么从前,还不许人年少轻狂不懂事么?我只知道我的夫君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那什么谷南谷北的,给你提鞋都不配!”

澹台微笑不语,脚下一踢,小黑已飞奔起来,疾风扑面,将两人的头发吹起,有些发丝便纠缠在一起,再也分不出彼此。

半晌,澹台才勒住马,一手带着马缰,一手轻揽住洛妍,低声道:“过两年,等京里局势平稳了,我们一起回河西去住好不好?”

洛妍一愣,才想起安王的封地本就在西北军区的重镇河西,若是过几年真能有风平浪静的时候,和他一起去那山高水阔的地方,不用再操心朝堂倾轧,也不用再烦恼王府的那些事情,在塞外放马牧羊……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一痛:乔峰和阿朱终究没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啊!

澹台见她不语,想了想又道:“你要是不喜欢西北,我们去兴地看阿峻去也好,去扬州蜀地游玩也好,我一直想到处走走看看,你愿不愿意陪我?”

“不愿意,当然不愿意!”

第九十七章来日风波生萍末

“不愿意,当然不愿意!”洛妍翻了个白眼,见澹台露出愕然的神色才道:“为什么是我陪你,为什么不是你陪我?我不喜欢看风景,就想吃遍天下美食,你要不要陪我一路吃过去?”

澹台瞥了她一眼:“就你也跟我提吃?”

洛妍忙道:“我吃得少,但吃得精细,你那样吃法,吃什么美味也不过是牛嚼牡丹。”

澹台正色道:“我那样不叫牛嚼牡丹,这样......”说着,在洛妍肩头轻轻咬了一口:“这才叫牛嚼牡丹。”

洛妍又好气又好笑,知道拧他无用,伸手就要到他腋下去痒他:“叫你胡说!”

澹台忙笑着抓住了她的手:“骑着马呢,不许招我。”

两人说说笑笑到了马场门口附近,澹台才把洛妍放了下来,洛妍看看身前的大油印,忍不住叹气,将腰上的罗带解了下来,叠成宽宽的一条重新系在腰上,才勉强遮住了,重新上了马,便一路回了公主府。

回了马厩,只有军士打水过来,两人自己动手刷了马,才让人把马牵回去,澹台又牵着洛妍的手一路走回了上房,刚进院门,青青便快步走过来道:“驸马可算回来了,安王府来人请您,都来了两次了。”

洛妍不由一怔,这些日子安王妃隔三差五也会打发人来叫澹台过去,他也曾回去过一夜,但从未这么急过,只听澹台问道:“可说了什么事情没有?”

青青道:“说是王妃身子不大好,太医已经看过两次。”澹台回身道:“我先过去看看。”洛妍点头。

这一去,却直到天黑也未回来,到了亥时才有亲兵回来让二门上的婆子转告,王妃是得了风寒,驸马晚上不回来了。

洛妍走到房外,感受着温度宜人的晚风,不由哭笑不得:风寒?谁会这种时候得风寒?

第二天天还未大亮,洛妍刚刚起身,青青又进来道:“驸马的亲兵传话,说驸马请您去安王府一趟。”

洛妍不由一愣,忙问:“可说了什么事情没有?”青青道:“说是没带去军营中的衣裳,让公主找出衣裳来送去,另外还有话要与公主交代。”洛妍想了一想:今天的确是澹台扬飞销假回营的日子,他昨天也的确没换衣服就走了,如今这时辰莫不是没时间回来换?不知道此外还有什么事情......沉吟片刻便道:“你和谷雨四个都陪我过去。”

上了马车,洛妍心里仍是有些忐忑:他到底有什么事情交代?为什么不回来说?一路催车快行,好容易才到了安王府,从侧门直入,到二门时,就见有两个媳妇等在门口,看见洛妍便道:“公主来了,王妃让奴婢们在这里等您。”

洛妍更是奇怪,落后一步,等青青四个都上来了,这才随着两个媳妇往上房而去。

正是春日的清晨,洛妍上次来时便没注意过安王府,这次倒是偷空看了两眼,只觉得亭台精致,花木却似不繁,路边打扫的下人老远见人来了便低头屏息立在一边,规矩森严。

转眼到了上房,两个媳妇先将洛妍引到西边的屋里,洛妍从未进过这屋子,略打量了几眼,只见一屋子都是酸枝木的家具,式样大气稳重,几个丫头媳妇屏息而立,安王妃倚着大引枕坐在床头,看见洛妍进来,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丝微笑,主动开口:“公主来了。”

洛妍这一惊,忙按住心头的诧异,福了一礼:“听说王妃身子不好,现在感觉如何?”——按礼说她应该叫母亲,但实在出不了口,想来王妃也接受不了。

安王妃含笑道:“年纪大了,受点风寒就发热,昨夜吃了药就退了,倒是辛苦公主来这一趟。”

洛妍并没有看见澹台扬飞,免不了纳闷,安王妃的笑容更是让她心里发毛,思量还是别在这里上演这肉麻的相见欢吧,于是笑道:“王妃太客气了,世子让我让我给他送衣服过来,他人呢?”

安王妃脸上露出欢快的笑容:“昨天太晚了些,我不放心他夜里回去,就让他歇在东边的暖阁里,怎么还没起来么?公主不妨自己送过去好了。”

洛妍只觉得自己大概是眼花了,安王妃也能这样笑?东暖阁里难道有什么名堂?她再疯也不大可能在东边埋下刀斧手等自己过去自投罗网吧?只能笑着应了:“那我就先过去看看。”

安王妃含笑点了点头,轻声道:“你过去好好看看他......”话音未落,只见帘子哗的撩起,澹台扬飞大步走了进来,沉着脸道:“母亲......”突然看见了洛妍,顿时愣在了那里,顿了顿才道:“你怎么在这里?”

洛妍奇道:“不是你让我送衣服过来的么?王妃正让我去叫你起来呢,你倒来得快。”澹台眼中似有寒光划过,洛妍心里一凛,再看时,他的眼神似乎并无特别,只是比平日阴沉了几分。

却听安王妃道:“你怎么就起来了?”

澹台扬飞走上了一步,洛妍看不见他的脸色,只看见安王妃脸上早已没有笑容,此刻还渐渐有点发僵,刚想张嘴,突然又闭上了。澹台扬飞才沉声道:“母亲好好休息,二字先告退了。”

洛妍也福了一福,从安王妃脸上看到了惯常的厌恶之色,顿时松了口气——世界终于恢复正常了。

澹台扬飞转身抓住洛妍的手,大步便往外走。洛妍出门时忍不住往东边屋子看了一眼,那里却无声无息,一片安宁。走到外面,澹台扬飞脚步越来越快,洛妍昨天骑马,早上起来自然有些腰酸背疼,忍不住叫道:“慢点,有人追你么?”

澹台一言不发,伸手挽住她的腰,更快的走了出去。洛妍侧头他,只觉得似乎看到了一座冰雕,他平日虽然也习惯于表情冷峻,却从来没有像这样散发出逼人的寒气。心里简直有十万个为什么在往外面争先恐后的蹦跶,却都被冻在舌头尖上。

好容易到二门又上了马车,洛妍才埋怨道:“走这么快,你的衣服上哪里换去?再不去只怕要迟了。”澹台垂眸不语,半天才道:“迟就迟吧,我把你送回去再说,以后......”突然打住不说了,洛妍拉了他道:“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到现在一头雾水!”

澹台淡然道:“没什么事情,先回吧。”转头跳下马车。

一路上洛妍左思右想不得其解,难不成安王妃真在东边暖阁埋伏了杀手?她真有这么疯?只觉得车厢里似有一种淡淡的兰花香挥之不去。到了公主府,刚想再问问澹台扬飞,却见他拿了衣裳包裹,挥挥手便骑马离去。洛妍心头大恨,简直想追上去问个究竟,跺跺脚还是罢了。

这一天,她做什么事情都有些神不守舍,在家里转了半天,索性便把东永郡公送的箱子又打开,把东西一样一样打包归位,又装上几套换洗内衣,中衣、牙刷毛巾防晒面油等物,自觉换上鞋背着包就可以闯荡江湖了,乱糟糟的心思才算平静了少许。

索性又换上了一身耐磨的神色胡服和那双徒步牛筋底帆布鞋,背着包在屋里转了一圈,发现这些东西已有相当分量——若要加上一路的食水,想来更是沉重。算算已是三月二十六日,离出发的日子实在没有多少天,洛妍下定决心以后每天要背着包在院子里跑两圈,鞋更是从今日起就天天穿在脚上,不然磨合不好,路上可有的是苦头吃。

青青几个看着公主突然背着一个半人高的大包在屋里转圈,又神色不定的低声念念叨叨,不由都有点变了脸色,青青性急,便问道:“公主,你这是做什么?”

洛妍一愣,想了想才道:“我要去重阳宫,这些东西都是路上要用的。”

青青几个不由大惊,公主去重阳宫,难道还要一路化缘着去?看这样子,哪里像去朝圣,倒有点像背上了全套的军队野营装备......洛妍苦笑着摆摆手:“你们别问我,问我也不能说。”

直到晚间,澹台扬飞却又打发亲兵来传信:军中事务太多,他明日晚间才能回来。洛妍怔了半响,渐渐觉得心里如猫抓一般,在屋里坐立不安,看看天色实在有点晚,不适合去打扰别人,这才勉强洗漱睡下,这一夜,却是眼见着蜡烛红销,残月渐渐移动着窗影,直到东方破晓,才勉强合了一会儿眼。

青青按时来叫洛妍,洛妍只觉头疼身重,却再也躺不下去,起来洗漱了,发了会儿呆,索性背了大包,打发青青几个守了门,自己在上房的院子里跑了二三十圈,足足出了一身汗,回去洗浴一番,心里略松快了些,才梳妆换衣到外府理事。

刚坐下不久,姚初凡把已经排好版式,校对过文字的第一份邸报样板呈上来给洛妍过目,洛妍压下心头所有杂念,集中精神仔细看了一遍,确定无误,便带了这份在身边,对姚初凡道:”我入宫一趟,等我回来便可开印。”

登上朱轮车,洛妍一路往紫禁城去,这次走了北边日常出入的宣武门,到了门口,青青出去将公主府的腰牌给把守的御林卫看,就听见一个似乎有些耳熟的声音道:“原来是公主回宫了。”

洛妍掀起车帘一看,竟是前日湖边烧烤时见过的一位副尉,此时全副盔甲,人显得精神许多,但样子却不会认错的,洛妍便笑道:“真巧。”

那副尉也笑了起来:“正是,公主既然进宫,将军的酒醉想是好些了?”

第九十八章为底心思乱如麻

洛妍心头剧震,一只手不由自主紧紧握成了拳,面上不露声色道:“还好,是谁把他灌成那样的?”

副尉哭着脸道:“我们哪有这个胆量,就算有这个胆量,也没这个酒量啊!将军昨天一下值找了个酒肆就喝,谁都拦不住......没事就好。”

洛妍便皱眉道:“我也奇怪,你们怎么就放心让他这么回来了?”

副尉挠头笑道:“我们也想让他干脆在军营里睡下算了,将军却一定要回家,他人喝醉了,功夫却没醉,我们实在没胆拦他,也就是叮嘱那几个小子多照应着点。”

洛妍笑道:“原来如此,倒是错怪你们了,我有事先进宫去,回头再说。”放下帘子,胸口便如压上了一块巨石一般,心里乱糟糟的一片:他回家,却是回了哪个家?为什么要跟自己说是在军营?一路神思恍惚,直到青青道:“公主,到了。”才猛的醒过来,下车便往乾清宫去,一边走一边强自按住满怀思绪。

到了乾清宫递了请见折子,不多时德胜便迎了下来道:“公主到西暖阁里略等一等,皇上马上召见。”洛妍含笑点头:“辛苦公公了。”

德胜便笑道:“说起来倒是有些日子没见到公主,公主气色越发好了。”

洛妍微笑不语,心道:越发好才见鬼了。

到暖阁里喝了杯茶,德胜才进来道:“公主请随奴才过来。”洛妍无声的吸了口气,脸色平静的跟着德胜到了东边的书房里。

永年帝坐在书桌后面,看见洛妍进来,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你倒有空进来了。”洛妍见小太监没有铺上跪垫,便笑着深深衣福:“女儿却没有偷懒,这就给父皇看看女儿在忙什么。”说着便将手里的邸报样报给了德胜,德胜转呈在永年桌前。

永年拿起来翻了一翻,眼里渐渐露出几分兴味,半天笑道:“让你领件事情,你却专挑了最冷门的新闻司,原来就是要办这个,你倒说说,如今这一改,有何道理。”

洛妍便道:“邸报如今分为一纸正刊,两份副刊,正刊便是以前的邸报内容,惟调整了字样版式,又加了注释,力求让天下人都能看懂朝廷在做什么,为何要如此做,而副刊之士林佳作集,是本朝名士名作,力求让天下世子都多懂些忠君爱国的道理,大燕名将传则是本朝的历代名将,力求军营将士多知道些他们精忠报国的气骨,长此以往,天下百姓能知朝政之变迁、政令之意图,天下文人能知忠君,武士能知报国,或许对匡正风气、凝聚人心有所裨益。”

永年点头,却又问:“就这些?”

洛妍道:“女儿还有些想法,只是时间仓促,一时还来不及办妥,再者,女儿过几日便要去重阳宫,目前邸报也只能做到如此,再有沿革,要等从重阳宫回来再说。”

永年沉吟不语,半响才问道:“可定了时间没有?”

洛妍想了想道:“不过就是四月初,或许要看天师安排,我怕到时来不及入宫拜别,就先在这里给父皇磕个头。”

说着跪下叩首。永年挥手,德胜忙上前搀起洛妍。永年看了女儿几眼,见她眼睛微红,心里不由也是一软,笑道:“不过是几个月,你可要多向天师请教些,父皇也拭目以待。”

洛妍抹抹眼睛,自己也不知道这伤感是从何而来,勉强笑道:“女儿一定竭力。只是这邸报,女儿希望父皇莫嫌烦,每次都要您御笔勾了,才好让印坊付印,女儿不在,便由府令入宫来呈给皇上,您看可使得?”

永年微微皱眉,终于还是点了点头:“我看这大燕名将传写得倒还有点意思,看看也好。”

洛妍笑道:“谢父皇!”

永年又道:“待会儿你要去哪里?”

洛妍心里微微一乱,想了想才道:“去长春宫,好些天没见敬妃娘娘和小吉祥了。”

永年脸上露出微笑,点头道:“我再看看这邸报,回头再勾了给你,你先去吧。”

洛妍凝视着这张难得露出和蔼神色的脸,心里微觉温暖,笑着应了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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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进了长春宫的宫门,还未到正殿,敬妃已快步迎了出来,看了洛妍几眼便微微皱起了眉头:“你脸色怎么不大好?”洛妍摸了摸自己的脸,笑着叹气:“可不是,不过是昨天一夜没睡好,起来就挂了相了。”

敬妃疑惑的看着她,洛妍只能努力笑得爽朗:“就是惦记着今天的公务,好容易办好了,赶紧送给父皇过个目,总算没让父皇气得把邸报丢我脸上......”一路走一路便口若悬河跟敬妃解释她办的邸报是怎么回事,直到坐下喝茶。

敬妃眉间忧色愈深,挥手让屋里的人都退下,才盯着洛妍道:“到底怎么了?可是驸马有什么事?”

洛妍的脸慢慢垮了下来,半响才道:“我也不知道,安王妃,她不喜欢我。”其余的事情,她不想跟任何人提。

敬妃叹了口气,拍了拍洛妍的手:“幸好你是公主,不用去伺候婆婆,她不喜欢就不喜欢吧,安王妃我虽只见过几次,但也看得出,她不像是个好处的人,你莫忧心,有些事情不是你用心就能改变的,那就索性不去想好了。”说到这里,自己也微微出神。

洛妍勉强笑了笑,转了话头,说起四月初便要去重阳宫的事情,敬妃果然转移了注意力,只是知道重阳宫的情况不是可以打听的,便只问了些做好准备没有,何时回来等等。偏偏大多数问题洛妍自己也是一片茫然。正说着话,慕容翔却是一路跑了回来,冲到洛妍怀里又笑又闹,屋子里顿时热闹起来。

听说洛妍要去重阳宫,慕容翔兴奋得瞪大了眼睛,想了半天道:“姐姐,你给我带块重阳宫的小石头回来吧。”洛妍不由愣了愣,敬妃就笑道:“这孩子最近就喜欢各种各样的小石头,都藏在一个大盒子里。”洛妍笑了起来,认真的点头:“好,姐姐一定给你带。”

过不多时,永年也到了长春宫,几个人一起用了中饭,慕容翔心情最好,几口吃完饭,放下碗便又开始问重阳宫的事情,洛妍正好没有胃口,也就放了碗。永年却淡淡的道“小吉祥别闹你姐姐,洛妍,你吃太少了。”姐弟俩做了个鬼脸,洛妍只好又吃了半碗,这才拉了小吉祥下去。永年临走前把勾了红笔的邸报放下,又道:“你若缺什么尽管告诉敬妃,这几个月,你那公主府我会让谦儿领着。”洛妍低头道谢,永年看了她一眼,才转身离去。

洛妍却步想回公主府,待小吉祥走后,又到敬妃的书房里转了一圈,倒也没看到什么新书,只觉得有本单册的《汉武帝本纪》似乎有些不同,拿到手里才发现,版本并不新奇,只是翻得太多了,看去便和别的书略有异样。随手翻了翻,便看到李夫人的那句“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忍不住想到自己这世界的母亲,那个自己从未见到过的容贵妃,是不是也是因为在最美丽的年纪就去世了,所以才会在父皇和世人心中,变成一个完美的传奇?

敬妃却上来把书拿开道:“你该做的不做,在这里磨叽什么?”洛妍看看桌上的邸报,尴尬的笑了笑:“我这不是好容易进宫一趟,舍不得娘娘么?”敬妃白了她一眼:“口不对心。”这一嗔,依然风情万种,让洛妍依稀看到了当年她的姿容。

洛妍怔了一怔,突然觉得自己应该惜福:敬妃,也是当年大理万千宠爱集于一身的公主啊!一时心头百感交集,轻声叹了口气道:“我就走,我这几个月都在外面,娘娘要多保重。”敬妃温柔一笑:“这话我跟你说才是。”

出玄武门时,洛妍特意看了一眼,发现似乎已经换班,那个副尉并不在门口,心里莫名其妙松了口气。回到公主府,便先让青青把邸报样报交与姚初凡,自己坐在厅上出神良久,起身又坐车去了邺王府。慕容谦亦正在前院,见到洛妍便笑道:“真巧,我正想去找你。”

洛妍只觉得心惊胆战,简直不敢问为什么,只能跟在慕容谦身后到了里面的书房,却见地上放着两个中号的箱子,打开一看,全都是各种旧书纸张......拿起翻了翻,才顿时醒悟:这正是几个月前自己让二哥收集的太子夫妇的资料。

慕容谦笑道:“我也不知道你到底要的是什么,便把所有能找到的都找来了,结果就有了这么多,我看着都头疼。这东西我待会儿派人放你车上护送回去,你那府里如今虽然干净,这些东西却还是要小心些,其中要紧的我都有抄录,你看完烧掉就行。”洛妍点头,心里微微松了口气:总算有事情可以埋头苦干了。当下略聊了几句,待东西装好,便告别回了自己的府里。

慕容谦看着洛妍的背影,也松了口气:幸亏有这些东西,不然洛妍要是提一句想找清远,自己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洛妍一回府,便让青青几个把箱子抬进上房东边的书房里,又打发她们守着门,自己便一本一本的开始翻看那两箱东西——当真是五花八门,光从小到大在学里写的文章就有无数篇,先生的评语等等,又有什么小时候爱看的书若干,小时候伺候过他们的宫女太监诸人记的当年的一些鸡毛蒜皮、零言碎语......洛妍一口气看到了掌灯时分,韵儿便过来问:要不要等驸马回来再开饭?

洛妍怔了半天,还没想明白,突然听到院子里有声音道:驸马回来了!

第九十九章不堪对面即天涯

洛妍腾的站了起来,快步走到正房,果然门帘一挑,澹台扬飞已走了进来,似乎没想到进屋就看见她,愣了一愣。

洛妍看了他一眼,澹台的脸上倒看不出什么,依然是惯常的没有表情,只是遇上洛妍的目光时,眼光不由自主便是一闪,看向了另一边。洛妍心里一沉,走了两步,咬了咬下唇还是轻声问道:“你昨天,怎么没回来”

澹台看了一眼韵儿,韵儿忙退出了屋子,这才上前一步,长吸一口气将洛妍紧紧搂在怀里,洛妍只觉得一颗心高高悬上了半空,想开口说点什么,却发现嗓子干涩得几乎无法出声。

半响,才听到澹台扬飞喃喃道:“洛洛对不起,我昨天心情不好,喝多了,怕你担心,就没有回来,我也没在军营,是回了安王府,胡乱凑合了一夜早上又去了营里......”

洛妍这才觉得一颗心慢慢找了地,心中一松,眼睛不由自主就湿了,咬牙道:“你混蛋,你知不知道我多担心你!”澹台点头:“我知道,我知道。对不起。”

洛妍这两天来心中累积的担忧焦虑,此时都化成了泪水,澹台不由慌了手脚,捧起洛妍的脸,一面亲吻着她掉落的眼泪,一面笨口拙舌的道歉。

洛妍半天才收了眼泪,将头埋在他的胸口,闭上眼睛,静静的感受着这个怀抱的温暖,心里突然涌上了万般的不舍,想问的第二个问题再也说不出口。半天才抬头,勉强笑道:“传饭吧,我饿了。”

两人静静吃过饭,澹台平日吃完便会走开,今天却依然坐在饭桌边等着洛妍,洛妍却吃得格外慢,但终于还是吃完饭放下碗。李妈妈自然觉得气氛不对,忙带了几个丫头收拾好碗筷,铺好床便退了出去。

洛妍沉默半天,想开口问他为什么喝酒,话到嘴边却变成:“你两天都没换衣服了,去洗浴一下吧。”澹台微微一怔,点了点头。洛妍让人备好水,澹台转身去了净房,洛妍拿起他脱下的外袍抖了一抖,只觉得依然隐隐有股酒味,其间似乎还有一股别的香味,只觉得刚刚落地的心又慢慢的悠到了空中,愣了半天,还是让丫头进来拿去清洗了。

一时澹台洗浴出来,洛妍又让换热水,自己从头到脚慢慢洗了一遍,泡到加的第二遍热水都发凉了,才出来穿上衣服,拧了拧头发,慢慢的回了屋。

澹台正坐在椅子上出神,看见洛妍披着头发出来,自然而然便如往日一样拿了条毛巾站在洛妍身后慢慢帮她擦干头发,洛妍只觉得心口似乎有把钝刀在慢慢来回锯动,回身紧紧抱住澹台扬飞。澹台身子一震,却依然仔细的帮她拧着头发,半天才道:“差不多了。”

洛妍轻声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喝酒?”澹台身子微微一僵,半天才道:“天很晚了,你先睡吧。”

洛妍慢慢松开手,说不清心里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闭目半响,突然下了决心,抬头微笑:“好。”自己上床钻进了被子。

澹台坐在床头,拿了本书在看,半天却一页也没有翻,耳边听着床上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才渐渐安静下来,又等了片刻,回头看看洛妍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得安稳,心里叹了口气,才吹灯上床。

澹台刚刚躺下,突然觉得一个柔软的身子已挨了上来,随即一只小手伸进了自己的衣襟,蛇一般灵巧的滑到腰下。澹台本来满腹心思,此刻却禁不住耳边轰然作响:成亲虽然也近一个月了,洛妍总是含羞的,被动的,什么时候如此主动过......脑中虽然一片空白,但身体的反应已控制不住,一股热流从她小手抚摸的地方席卷全身,不由自主翻身便把那个柔软的身子压在身下,只觉得一双修长的腿已盘了上来!仿佛一把火直接烧进了大脑深处,澹台只觉得世界上一切都是空白的,只剩下身下这个娇软的身子以从未有过的热情,把他带到了高高的云端......

不知过了多久,房中的喘息和呻吟才渐渐静了下来。澹台想起身电灯,洛妍却紧紧的搂着他。澹台摸着她的头发,低声道:“乖,我去打水帮你清理一下。”洛妍不语,低头却在他胸口轻轻的咬了一口,又舔了一下,澹台忍不住轻嘶一声,身子顿时又蠢蠢欲动起来,忍不住苦笑:“小傻瓜,别闹了,再闹我又要忍不住了。”洛妍却低头在那里密密的吻了起来。澹台这才明白她的意思,胸口一热,再也按捺不住,坐了起来,将她双腿分开,握着她的腰,一点点的让她跨坐下来,随即慢慢开始动作......

这一夜,洛妍竟像变了一个人,热情似火,与澹台抵死缠绵,竟无餍足,到四更天时才终于睡下。只是当澹台都终于倦极而睡时,洛妍却突然睁开了眼睛,久久凝视着那张她已熟悉务必的面孔,仿佛要把他的每一根线条都刻在脑海里,半天才贴着他的胸口,慢慢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