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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澹台身子一动,洛妍已倏然惊醒。澹台坐起穿了上衣,看见洛妍睁着眼睛,怔怔的看着自己,不由低头爱怜的吻了吻她:“你多休息一会儿,我去营里了,这两天是我值守,后天才能回来,你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乱想。”

洛妍轻声叫了一句“扬飞”,澹台扬飞沉默半响,才听见她低声道:“我有没有跟你说,我是真的喜欢你,前生此世,我只喜欢过你一个。”澹台心中柔情涌动,轻轻吻着她的额头道:“我知道,我知道。”洛妍突然从被子里伸出双手,用全身力气紧紧的抱着他,半天才放手笑道:“你去吧,早点回来。”

澹台在她唇上亲了亲,才站起身道:“我走了。”洛妍微笑着目送他离开,闭上眼睛,只觉得一生的力气都在刚才的拥抱和微笑中用完了。

这天洛妍辰末才起床,怔怔的坐了半天,洗漱之后也未让谷雨来梳妆,只让青青去前面看看是否有事,有事情再过来回报。自己却换上徒步鞋,在院子里跑了几圈,回头便一头钻进书房,看那两箱资料。

她昨天本来已把所有资料粗粗的翻了一遍,知道有用的并不算多,心里拟定好了处理方式。如今便拿了叠纸来,所幸东永郡公送来的东西里,竟还有半打硬笔,正能用在记录上,又让生了火盆。这才开始整理太子的资料。

首先便是分类,若是旧书,翻翻内容记下名字和看上去翻得最多的章节名便烧掉;旧日太子的文章作业,有用的便记下时间和内容,其余的也就记个题目、论点,看过就烧;至于那些下人所提到他做过的事情、说过的话、觉得有用的,便按年表排列出来,若是不同的人言语间有出入的,也分类列出。如此一来,足足忙到当天三更,一箱子资料已经变成了一叠密密麻麻的记录。洛妍前世当记者时就有一套自己的速记方式:关键字、拼音加英语,写得又潦草,任谁也看不出到底记的是什么。

到了第二天又如法炮制,太子妃的那箱资料本来便比太子的要少很多,如此整理下去,一天的时间也渐渐变成了薄薄一叠纸。

连着两天,连烟熏带熬夜,洛妍眼睛都红了。李妈妈看着忍不住心疼,却也知道不是能让人帮忙的事情,只是吃饭的时候又唠叨了一大篇才罢。

洛妍倒觉得庆幸:又这么多事可做,就没有时间按再去想别的事情。直到两箱纸都烧完,又把纸灰用水泡化了,倒到花坛中拿土埋好,这才觉得终于是忙完了一件大事。再闭眼躺倒床上时,眼前似乎还是密密麻麻的字铺天盖地而来......

到了第三日上午,洛妍起床又背上大包到院子里跑了几十圈,出了一身汗,回头沐浴完才吃的早饭。刚刚吃完,只见青青和谷雨已笑嘻嘻的进来道:“公主要的东西已经做好了。”

洛妍忙让抬进来看看,几个粗使婆子便抬了一张桌面大小的东西进来,揭开盖布一看,果然便是一个精巧的京城沙盘,周边山峦都做在上面,紫禁城只有不大的一个方块,当是严格按照军图所制。洛妍转来转去看了半天,觉得和后世的军事沙盘果然类似,不由佩服这个时代的工匠的心智和手艺。

青青笑道:“这个东西看着有趣,不知道公主要来做什么?”

洛要不由笑了起来,指着沙盘道:“你可学过军事战术推演?”

青青茫然摇头,洛妍想了想便解释道:“比如你要模拟在上都北边抵御敌人,要考虑的除了距离、军力部署,自然还要考虑地形,这东西正是为了将军战前推演兵力部署、战略战术用的。我也不大懂,只是见人做过,所以试着做了一个出来,似乎还不错。”

谷雨忍不住拍手笑道:“我知道了,这是送给驸马的,他一定喜欢!”

是啊,他大概的确会喜欢这个东西吧?洛妍想,心里却是一片茫然中带着丝丝的疼痛。

突然间,有小丫头在门口道:“启禀公主,宇文侧妃求见。”

洛妍怔了一会儿,慢慢直起身子,突然微笑起来:“有请。”

第100章世如烘炉心如灰

宇文兰亭扶着一个丫头,悠然走进了上房,洛妍略一打量,只见她穿着一身海棠红莲花纹的缂丝小袄,鹅黄撒花百褶裙,头上别无首饰,只戴着两朵半开的桃花,满脸红晕,气色极佳。一见洛妍便笑道:“姐姐好,按说妹妹早该来您这里请安了,安王妃身子一直不好,今儿才算有空,请姐姐莫见怪。”

洛妍看着她,淡淡的笑:“兰亭妹妹客气了,请坐。”

宇文兰亭亲亲热热走了过来,福了一福,坐在洛妍身边的一张椅子上,洛妍鼻子里顿时闻到了一股特别的兰花清香,这味道,对洛妍来说,着实已不陌生,洛妍慢慢的吐了一口气,静静的等着她的下文。

宇文兰亭却并不着急开口,慢慢的打量着房间,又上下看了看洛妍,一时,青青冷着脸上了碗茶,她才闻了一闻笑道:“可是今年的新茶?”洛妍点头道:“正是,我记得妹妹最爱喝的就是明前。”

宇文兰亭却笑了起来,羞涩的拿袖子掩了口,半天才道:“多谢姐姐的好意,只是,昨儿太医刚跟我说,如今我不好喝这新茶了,说是新茶……对肚子里的孩儿不是很好。”

青青与谷雨几个相视一眼,勃然色变。

洛妍耳边仿佛听见了刀片落下的风声,慢慢抬起眼睛,微笑道:“是么,恭喜妹妹。”

宇文兰亭看着她的笑容,眼波流转,微笑道:“如今还早呢,前几天便觉得恶心,让太医来了几回,昨天才确定了是喜脉,母亲说,要打发人来报个喜,我想别人来不妥当,还是我自己来禀告姐姐的好。”

一个多月,也就是成亲之前……不知为什么,洛妍清楚知道,这还只是一个开始,眼前微笑着的这张脸一定还会吐出更锋利的刀刃,而自己只能等待,保持着脸上微笑。

宇文兰亭看了洛妍几眼,低头含羞道:“姐姐也知道,母亲只世子一个,一直急着抱孙子,如今王府虽然有一个小公子,但毕竟孩子生母出身太低,孩子身子又不好,竟是药喂大的,所以母亲一直急着……不然也不会三天两头让世子回府去住,以后就好了,想来母亲定然不会再来打扰姐姐和世子,不然姐姐新婚燕尔的,我心里也着实是过意不去的。”

果然如此!洛妍心里反而一点一点的踏实下来了,这就是他衣服上总是出现的兰花香的由来吧,他还真是……效率高。一时间只觉得整个人已经分成了两半,一半在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另一半却在微笑得体的轻声回答:“是么,王妃也太仔细了,驸马回去也是应当的,以后可别再说是王妃病了什么的,多不吉利。”

宇文兰亭似乎没料到洛妍竟是这样平心静气,眼神微微有些闪烁,低头半晌才又笑道:“这也是他们好心,世子看着冷,其实最细心不过的一个人,那天姐姐来送衣服,我便想出来拜见姐姐的,他却硬让我不必起来,让我多休息休息,想来倒不是因为体谅我,还是怕姐姐多心呢。第二天喝多了,不敢回去见姐姐,非要让我伺候,又不敢让姐姐知道,只说是在军营。我就跟他说,姐姐是最大度不过的人,怎么会计较这些,如今他该信了。”

洛妍垂下眼睛,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天静静的东间,难怪王妃那样一脸兴奋的让自己进去“看看他”,原来却是准备了这样一份大礼,难怪他一再要求自己不要去王府,难怪那天他看见自己会愣住,难怪他那天的衣服竟还有她的味道……却听到自己的声音轻轻叹了一声:“还是妹妹了解我。”

兰亭已咯咯的笑了起来:“可不是,偏世子就爱说,我是一个小傻瓜,我看他才是大傻瓜。”

小傻瓜?洛妍怔了一怔,突然就像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忍不住也笑了起来——这就是自己爱的那个男人,无论自己做了多足的思想准备,竟然还是有办法让她如此“惊喜”!半晌才止住笑道:“妹妹如今刚有身子,正是金贵的时候,却不适合在我这里多坐了,我也不留妹妹,谷雨,你把宇文侧妃好好送回王府。回头再送两样上好的贺礼过去。”回头便跟宇文兰亭道:“你莫跟我客气。”

宇文兰亭目光深深的看着她,笑道:“我自然不会跟姐姐客气。妹妹也盼着姐姐早日传来好消息。”

洛妍看着她点点头:“借你吉言”,谷雨已过来扶着宇文兰亭便往外走。她的身影刚刚消失,青青便冲上来道:“公主,你别信她胡说八道。”

洛妍怔怔的看着青青,半晌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自然,是胡说八道!”突然间只觉得再也无法在这间房,这座府里,这个城市呆上一分钟,她会活活憋死……但能去哪里?对了,重阳宫!洛妍只觉得眼前一亮,就像溺水窒息的人突然看见了岸,不知从哪里冒出的力气,站起来便往书房跑,等青青跟进去时,她已用最快的速度便脱了外衣,换上那套早已准备好的深色耐磨的胡服和鞋子,往背后一背,迈步就往外走。

青青忙跟上道:“公主,你去哪里?”洛妍立刻道:“你跟我一起去马厩。”青青看着洛妍毫无表情的脸,不由大急,却不敢拦她,只能跟在后面,洛妍步子甚快,不一会儿便到了马厩,吩咐军士拉出两匹最好的拉车大马配上一辆不起眼的车,便把马鞭扔给了青青:“去嘉福寺。”

青青一惊,随即醒悟到公主这是准备去重阳宫了,忙道:“公主,无路如何等驸马回来再说,这府里还有好多事情没有交待,你怎么能说走就走?”

洛妍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淡淡的道:“要么,你帮我赶车,要么,我自己骑马去!”回头便对军士道:“把那匹大宛马牵出来!”

青青看着洛妍的表情,知道违逆不得,跺脚道:“我赶车!”心里后悔没有让人去通知驸马或邺王,此时只能指望那几个丫头有机灵点儿的,能想到去叫人。洛妍跳上车子,青青一抖马鞭,马车奔驰着出了门,一路向西而去。

青青倒是有心拖延,无奈洛妍并非外行,马车速度略慢便会催促快行,到后来,索性坐到了马车外面,眼睛直直的也不知道看着哪里。

青青只觉得忧心似火,想劝她,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半天才道:“公主,你真就不想听驸马是怎么说的?”洛妍此时只觉得自己已慢慢沉入了一片漆黑冰凉的海底深处,跟周围的一切都没有任何关系,青青说什么她都已听不见,心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还有多久才到?为什么还没到?

公主府上的拉车大马都是良种马,速度既快,耐力亦佳,到嘉福寺的路又是年年休整,格外好走,一百里地不过两个多时辰也就到了。这一路上,青青无论跟洛妍说什么,她都是呆呆的出神,不说不动,连表情都没有变过。

眼见便到了嘉福寺山下,马车一路向山上而去。眼前熟悉的景色突然让洛妍微微一凛,上次大祭时的片段突然从脑海里划过,那时的希望和骄傲,那时的梦想和决心……有疼痛似乎渐渐在心底苏醒,渐渐化作一片炽热的火海,忍不住轻声开口:“青青,你说,我活这一回到底是为了什么?”

青青忙道:“公主,你别这么想。”洛妍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突然轻声笑了起来。耳边只听青青道:“公主,青青是笨人,但也看得出宇文兰亭今天说的话不能全信。你莫上了当。”

洛妍呆了半晌,才淡淡的道:“那你也知道,她今天说的话并不全是假,至少有的话……”脑海中突然响起她那句“世子就爱说,我是一个小傻瓜”,顿时觉得胸口疼得就想要从中间断裂开一般,整个人似乎也将四分五裂,忍不住紧紧的抱住了膝盖,半晌才终于透出一口气来,闭上眼睛暗暗告诉自己:“不要再想这些,不许再想这些!”

眼见已经到了嘉福寺前寺的停车坪,马车刚刚停稳,寺庙的大门却已吱呀一声打开,两位白衣修徒翩然而出,径直来到车前,躬身一礼道:“恭迎平安公主。”洛妍本来呆呆的看着,听到声音这才反应过来,跳下车来回了一礼道:“请问师傅可是认识我?”

左首的修徒就笑道:“天师临走前有言,四月初一公主会来寺中,此时午时已过,不会再有香客,贵客自然是公主。”

洛妍呆了一呆:世界上难道真有命中注定,真有未卜先知?那么,他能不能告诉我,我为什么重生这一回?忍不住道:“天师在哪里?我想求见他!”

那修徒微笑道:“天师自然在重阳宫等公主。”说着又看了洛妍一直背在肩上的大包一眼:“看来公主已经准备好了,请跟我来。”

洛妍点点头,便往里走,青青急道:“公主,你就这么走了,我怎么跟殿下交待?”

洛妍呆了片刻,才回头道:“告诉二哥,我……也许三个多月会回来,也许要半年,我会自己保重,请他不用担心。”说完便快步走进了寺里,再也没有回头。

寺门在洛妍背后轰然关闭,就像关上了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通道。

第101章瞬息千里

寺门观赏的那一刻,洛妍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自己真的是到了另外一个世界里,安静、清凉,连那把一直在心底熊熊燃烧,逼得自己不断逃离,烧得灵魂都要干裂破碎的火,似乎也突然小了一些,不再那么灼热……她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默默跟在两位修徒后面,一路向寺里走去。

走了好一阵子,两位修徒将洛妍领到了一间院子门口,依然是左首的修徒开口道:“公主请进,小天师在里面等你。”

“小天师?”洛妍困惑的看着他。

这位修徒淡淡一笑:“小天师是天师的弟子,此次就由他带公主去重阳宫。”

洛妍心里依然有些不解,却只能点点头,向两位修徒致谢,转身进了门。只见这间院子并不大,三面各有几间颇有年头的禅房,院内种着一丛翠竹,一丛迎春。

此时,迎春花已谢,只有幽绿的碎叶长得蓬蓬勃勃,绿叶的缝隙里,依稀能看见一个白衣人的身影。洛妍迈步绕过花丛,就见一个光头的白衣人正背对自己,坐在院子里的石桌边,大概听见了自己的脚步声,缓缓站起,回过头来。

即使以洛妍此时的心境,乍一眼看到他的样子,不由也呆了一呆:两世为人,她从来没有见过长得如此好看的人,而一个这么好看的人居然会是和尚——呃,也许应该叫修徒?

这个白衣人极其年轻,却说不好具体年龄,一眼看上去只觉得他整个人似乎都笼罩在一种莹莹的光泽里,仔细看时才能看到他那修长如墨画的眉目、挺直如雕刻的鼻梁,每一根线条都完美无暇,却没有丝毫的女气——这个人的美已经超越了性别,甚至超越了美本身的范畴,就像那尊龙门的卢舍那佛像,让人看上一眼就永世难忘。

洛妍只看了几眼,便不得不移开目光,似乎这样盯着他看,也亵渎了这份美。耳中只听到一个浑厚柔和的声音:“平安公主好。”

洛妍定了定神才回道:“小天师好,不知您如何称呼?”年轻的修徒微笑合十道:“在下心远。”洛妍心里不由冒出了一个无厘头的念头:还好,不是叫无花……

初见美人的惊诧过后,不知为何,那种要离开京城越远越好的焦灼又一次从心底里冒了出来,洛妍忍不住道:“小天师,我想知道,何时能动身去重阳宫?”

心远似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公主很着急?”

洛妍点头:“越快越好。”

心远微微皱起眉头,问道:“公主可知道,一路会很辛苦?”

洛妍苦笑起来:“我知道。”——她希望的就是辛苦,如果能在路上倒下就可以永远不用醒过来,那对她而言,大概也是一种解脱吧。

心远沉思片刻才道:“要到重阳宫,先要离开京城,有两种方式,一种安全但比较花时间,一种很危险,但会以最快的速度到达,不知公主会选哪种。”

“最快的那种。”洛妍毫不犹豫。

心远点了点头:“公主请休息片刻,我准备一下,我们马上就出发。”

洛妍闭目坐在石凳上,这寺院的确有一种世外的清凉,但不够,远远不够,她要逃得更快更远,才能躲开身后那头不知名的怪兽,躲开那把疯狂燃烧的烈火……

似乎过了很长时间,耳边突然响起了心远的声音:“公主,请走这边。”

洛妍回头,不由微微一怔,心远已换上了一身淡褐色的粗葛衣裤,背后背着一个布袋,按说远不如刚才那身白衣来得飘逸,却似乎丝毫不影响他的风度,反而更多了一种亲切悲悯之感。

洛妍默默的跟在他后面,出了这个院子,又是一路往北走了一段路,便看见前面是一座白色的宝塔,从塔底一扇窄门进去,只见是一间方方正正的石室,正中放着一张青色的案几,案几上还有一个茶壶两个茶杯。

心远便道:“公主请坐。”洛妍依言跪坐在案几前。心远对面坐下,从茶杯倒出一杯清水,又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瓶,将里面的液体滴了几滴进去,然后抬头道:“公主请喝了这杯水。”

洛妍不由一呆:有下药下得如此光明正大的么?只见对面这位俊美得不像话的修徒正一脸坦然的看着自己,转念一想,不由苦笑起来:就算是毒药又怎么样?微笑着端起茶杯便是一饮而尽,只觉得味道略有些苦。

心远点头道:“多谢公主信任。”洛妍微微摇头,心道,不是信任你,我这叫死猪不怕开水烫。

没过片刻,只觉得一种奇异的放松感从胃里渐渐升发到四肢百骸,那感觉居然跟那次吃鸦片膏略有相似,难道这修徒是请自己吸毒来着?眼前却渐渐晕眩起来,整个人慢慢沉入到一片黑暗。这片黑暗是如此宁静纯粹,洛妍几乎是叹息着深深的沉浸了进去。

从那片黑暗里慢慢浮出水面时,洛妍的第一个感觉是眼皮很重,好容易才睁开了,却惊奇的发现自己睡在一张硬木床上,身上盖着棉被,看窗外似乎是天色半明的时分,看得见自己身处的地方是一间小小的木屋,除了身下的床,几无余物。

洛妍摇摇头,翻身爬起,发现手脚倒不酸软,头脑渐渐清明后更有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好像睡了极足的一觉。睡着前的一幕渐入脑海,洛妍心里不由纳闷:那小和尚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自己现在到底在哪里?

眼见屋外还有天光,洛妍眯了眯眼睛,看清了门的位置,走过去推门而出,一眼看到外面的景色,顿时呆若木鸡:她根本已经不在嘉福寺里,甚至不在京城,或许,已经不在地球上?眼前所见,是一片辽阔无比的旷野,放眼望去,四野苍茫,除了零星的树影再无余物,几个方向均是如此,这小木屋就像是大海里的一叶扁舟,而她是舟上唯一的乘客!

一种恐慌突然涌起,洛妍退后两步,咣的关上了门,只觉得一颗心狂跳不止:这件事情太过荒谬,眼前所见太过怪异。自己怎么会突然到了这么诡异的一个地方?难道是做梦?忍不住狠狠掐了自己一把,顿时疼得一嘶,突然心里便冒出一个念头:或许自己是要从这里开始步行,一个人走到重阳宫?随即便觉得太荒谬,天师说过,重阳宫在西北,从京城到西北,哪是睡一觉就能到达的距离,自己难道还以为在二十一世纪有飞机好坐么?

正六神无主间,门上突然响起了清晰的两下叩门声。洛妍一个激灵,吓得差点没跳起来,退后一步,一把抄起屋里唯一的凳子,厉声道:“是谁?”

“心远。”

听到这个声音,洛妍摸摸心口,长出了一口气,忙不迭上前开了门,只见心远还是那身粗布衣袍,仙风道骨,面容平静俊美犹如神人,突然看见洛妍手中抄的木凳,脸色的表情顿时僵了一僵。

洛妍尴尬无比,忙把木凳放了下来:“小天师请坐,呃,要不要喝点水?”话一出口,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他要是说想喝水,你立刻打井去?

心远的脸色僵硬得越发可疑,沉默片刻才道:“公主若是休息好了,整理好行装便可以出发,从这里到重阳宫,正好是三百里路,一路上每隔六十里就有一个这样的木屋,可以休息。”

真的,到了西北了?洛妍呆呆的看着这位修徒,胳膊上刚才被掐的那一下,现在还在隐隐作痛,提醒她不是做梦——可是,没道理啊!“小天师,请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心远淡淡看了她一眼:“四月初二。”

洛妍摇摇头,确定自己没有幻听,忍不住道:“这真是大燕的西北。”

心远点了点头,洛妍按住额头,告诫自己:你要冷静,你要冷静,既然有重生到古代这种不靠谱的事情,就算被疑似修真一族远距离传送一次,也不是不能够接受,说不定接下来你还会看到外星人ET,或者是一窝狐大仙……呃,眼前这哥们儿漂亮得这么不像话,说是狐仙倒是比起是个和尚来更加容易接受。想到这里,不由上下打量心远,目光更加古怪。

心远脸色不变,嘴角却忍不住抽了一下,合十道:“公主请收拾行装,很快就要天色大亮,我们可以出发了。”

洛妍笑了笑,关上门,回头一张脸就垮了下来:这这他妈叫什么事啊?突然转念一想:就算定向越野三百里去见一群狐大仙,总比留在京城强!想到京城,胸口那股沉睡的疼痛焦灼又一次翻滚了上来,让她再没有心思胡思乱想,就着外面的天光看见屋角居然有一个水罐和一个铜盆,忙从水罐里倒了点水洗洗盆,草草洗漱了一下。随即便脱掉身上的胡服,换上东永郡公准备的户外衣裤,在鞋子里垫上棉垫……全身收拾利落时,天色果然已经亮了起来。

推门再出去时,只见心远牵着一匹马站在屋前,洛妍不由眼睛一亮:难道可以骑马?心远却似一眼看透了她的想法,淡淡道:“马是用来驮这几天的水粮的,以后的木屋里,不会再有水罐。”看了一眼洛妍的背包,又补充道:“也不会有床。”

洛妍一愣,忍不住苦笑一声,望了那似无尽头的天际一眼,仰头大声道:“走吧!”

第102章前路漫漫

四月的阳光并不算灼热,但烤在没有遮蔽、几无植被的戈壁荒野上,不到中午便白花花的灼人双眼,洛妍虽然戴着全套的太阳镜、长衣长裤、帽子、头套,手背却还是不可避免的被晒得发红、脱皮,晚上睡觉时会阵阵刺痛。

当然,如果跟双脚比,手上这点痛就完全不算什么了,洛妍的两只脚底已经满是水泡。尽管她严格按照前世徒步的经验,每过一个时辰就停下来晾干袜子,检查双脚,给每一处有痛感的地方贴上胶布,但她却忘记了一件事情:这具身体不是前世那一具,不曾经历过中学的长跑训练,上班后的四处奔忙,皮肤娇嫩到了可耻的地步,无论她怎么小心,可怕的水泡还是一个接一个的冒了出来,虽然她都在发现的第一时间就进行处理,但从第二天开始,她就体会到了小美人鱼公主的痛苦:每一次刚刚开始挪步的时候,双脚就像在刀尖上行走……

这是她进入荒野的第三天,第一天,她只用了三个多时辰就到达了目的地,第二天却用了四个多时辰,现在已是第三天的正午,她已经走了两个半时辰,却离那个标志着今天路途已经完成一半的地方还有老远。

此刻她走的地方是一路上会不时遇到的最可怕的盐碱地上,这种地貌土质如盐土般松软,而且坑坑洼洼没有一寸平地,又长满了一尺多高骆驼刺,在这样的地方行走,要比平常多花一倍的力气。更可怕的是,因为马无法在这样的地上行走,心远会骑马绕道去前面,于是茫茫天地间,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洛妍在这一刻深刻的认识到:人,绝对是群居动物,即使是一个沉默的陌生伙伴,也远远强过一个人。因为当你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脚步声,哪怕是这样的光天化日之下,也会有无数可怕的幻觉慢慢升腾起来——这一路上,她不止一次的认为不远处的土丘后面有一头狼,或是背后传来了野兽的脚步声。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每次在经过盐碱地的时候,都能远远看到前面的一个标志,有时是一座小山,有时是一棵枯木,远远的一个小黑点,却标志着希望——在这样的地方,无论多么害怕多么疲惫,除了继续往前走,没有任何别的选择。洛妍不止一次的奇怪自己居然走了出来,然后便慢慢的开始习惯这种孤独与别无选择。

眼见前面那根木杆已越来越清晰,洛妍一边走,一边从腰上摘下水囊,喝了几口水。她已经很有经验了,看着很近的这点距离,至少还要走一刻钟,而这一刻钟,是最难走最疲惫的时间,身上的每一根神经都痛苦的尖叫着恳求休息一下,唯有理智支持着她一息不停的向前方走去。

两百米、一百米、五十米……终于走到了木杆下面,洛妍艰难的走到旁边的一棵矮树下面,放下背包,脱下鞋子袜子,把脚放到略高的树根下,脚上头下的躺了下去,以放松腿脚,不远处似乎有鸟屎,不过她完全没兴趣去管,事实上,就算有人告诉她,她现在就躺在一堆鸟屎上,她也懒得动弹。

清凉的风渐渐让脚底的痛楚变得温和,袜子也慢慢的干了,洛妍用尽全身所有的意志力坐了起来,又喝了几口水,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干馍一根黄瓜,慢慢的啃了起来,在马背上放到第三天的黄瓜早已不那么鲜脆了,但谁会计较呢?就算这干馍,头一天她厌恶的丢到了一边,到第二天就可以面不改色的嚼下去——身体,永远比我们脆弱的小心灵懂得如何活下去。

洛妍忍不住苦笑:她太高估自己了,前世里那后勤完备的大型定向越野比赛,怎么能跟这种苦行僧般的跋涉相比?然而如果跟真正的苦行僧相比,这样的旅程还是容易得多吧,毕竟每天她还有住的地方,哪怕只是一间最简陋的小木屋;每天她还有干净的食物和水,哪怕内容只是黄瓜、肉干和馍;她甚至还有一个可靠的向导,虽然沉默得像个哑巴——反正她也累得没有力气说话。

刚刚把最后一口馍咽下,洛妍便听到了马蹄的声音,她叹了口气,穿好袜子和鞋,咬牙站了起来。心远已从马背上跳了下来,看了洛妍一眼,便默默地牵马走在了前面。洛妍微微松了口气:大概,前面没有盐碱地了吧。

这一天,直走到太阳西沉,才到达目的地,一路上走了将近六个时辰,洛妍在脚底又发现了几个新的水泡,心不由慢慢的变凉:速度这样的慢下去,明天,后天,还需要走多久?

心远在木屋外生了一堆火,洛妍走出去时便伸手递给她一个烤热了的馍。火光中洛妍看了他一眼,只觉得无限诧异:三天下来,她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差不多就像个鬼,可为什么这个年轻的修徒看起来还和第一天差不多?而且,每天自己睡在屋里,他还是露天就包床毯子睡在外面?难道有什么美容诀窍?

“明天前半段有很长一段盐碱地,比今天还要长三里,公主请早点休息吧。”心远的话打断了胡思乱想的某人,洛妍连哀叹的力气都没有了:还有盐碱地?更长的盐碱地?刚刚咽下的馍似乎在胃里化成了石头,她点点头说了句“晚安”就站起来回了木屋,脱下外衣,一头钻进了睡袋里。

刚刚闭上眼,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拍打着木屋,洛妍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竖起耳朵一听,才明白是起风了。狂风在木屋外尖锐的呼啸,木屋的四壁似乎都在抖动,好像随时就会被卷上天空。洛妍愣了一愣,突然想起了门外的心远,忙爬起来摸到衣服穿上,黑暗中找不到鞋,只能光着脚就去开门,门一开,一股强风便灌了进来,洛妍只觉得就像有人大力推了自己一把,几乎站立不稳,心里不由更是惶然,抓着门框大声叫了起来:“心远,心远!”老天,大风别把自己唯一的这个伙伴刮跑了吧?

似乎是在木屋的另一侧响起了心远的声音:“公主有什么事情?”声音居然是不紧不慢的,洛妍松了口气,忙侧过脸让开风,大声道:“你进屋来休息,外面风太大。”

心远似乎沉默了片刻,才道:“我没事,公主回去休息吧。”

洛妍一怔,她站在门口都快被刮跑了,他在外面怎么可能没事?就算背风,可那风刮起来的沙子却是不可能被小屋子挡住的!这小修徒犯什么倔,难道以为她会乘机非礼他?心里不由火气往上冒,大声道:“你不进来,我就不回去!”

半晌无人回答,洛妍火不由更大了,突然眼前人影一动,心远已站在了门口,洛妍忙让开地方,等他进来,才关上门。心远用火石打点了屋里窗台上的蜡烛,突然低头看了一眼,就偏过了头去。洛妍一怔,低头看见自己的光脚丫,这才突然感到受伤的脚底踩在粗糙地面上的刺痛,忍不住龇牙咧嘴。就着烛光,一瘸一拐的把自己的地垫和睡袋拖到屋子的一角,和衣钻进了睡袋,面对墙壁而睡。

背后似乎略有悉索之声,不一会儿蜡烛熄灭,狂风依然肆虐,洛妍心里却松了口气:总比一片安静中听到另一个陌生人的呼吸声强。只是这风声实在太过可怕,时不时有风卷起的沙石啪啪的打了木屋薄薄的木板上,小木屋的房顶更是不时作响,似乎下一刻就会直接被吹走,洛妍再疲倦,此刻也没了睡意,只能用睡袋包住头,祈祷这小木屋结实一点,祈祷这风快快停歇,祈祷这一夜赶紧过去……

眼见窗棱上慢慢透出一丝曙光,风声似乎变得略小了一些,她这才放心了一些,恍恍惚惚中发现自己似乎在骑马,风不断从耳边吹过,吹得脸上略略有些疼,突然后面有马蹄声响,随即一只大手一把捞住自己,自己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就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温暖怀抱,一个声音低头在自己耳边说:“洛洛,别离开我,别离开我,别离开我……”洛妍刚想答应一声,却发现身后是空的,回头一看,那个熟悉的身影明明是在身后不远处的另一匹马上,怀里是一个穿着粉红色衣裳的娇媚身影,耳中清清楚楚的听到他温柔的声音:“兰亭,兰亭,我的小傻瓜……”

仿佛一支箭从背后穿过胸口,洛妍在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中清醒过来,依然还是在木屋里,窗棂上的曙光只是变亮了一点点,但终究有什么彻底不同了,那是她一直疯狂逃避的痛苦,终于跨越了几千里的距离,在这一刻追上了她,让她几天来构筑的麻木外壳瞬间灰飞烟灭。而她只能在这离他已千万里之外的陌生的荒野里,紧紧把自己蜷成一团,等待着这似乎从灵魂深处传来的痛苦的抽搐,慢慢平息下来。

似乎有人在耳边问:“你没事吧?”有什么东西在拍打她的后背,洛妍只死死的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叫出声来,所以那痛楚的哀嚎只能回荡在她自己的身体里,震荡着五脏六腑,渐渐的要把一切绞得粉碎……突然间,后颈传来一下钝痛,顿时,温柔的黑暗铺天盖地而来。

第103章风雨彩虹

再次睁开眼睛时,天色已经大亮了,洛妍一激灵爬了起来,完了!睡过头了!突然看见心远正坐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微微皱着眉头看着自己。洛妍愣了愣,才想起昏睡前的事情,摸了摸还有些疼的脖子,苦笑起来:“什么时辰了?”

心远似乎没料到她开口问的竟是这个,半晌才道:“刚过辰时。”洛妍点头:“还好,没耽误太多时间。”此刻,那种猝不及防的痛苦发作已经过去,只要不去想,疼痛就还在可控的程度,就像她唇上的伤口。心远敲晕她大概也是一片好心,那她有什么好计较的?她只想赶紧走,离开,让疲惫压倒一切无用的难过。

略略活动了下脖子,洛妍低头开始整理行装,心远有些尴尬的站了一会儿才道:“我在外面等你。”

洛妍整装完毕,开门走了出去。叫依然疼得厉害,但她却已经不大在乎了。心远等在门外,默默的递给她早餐:一根黄瓜,一个馍。等洛妍吃完,又递给她一份中餐和一大一小两个水囊,便牵马走在了前面。

风依然在刮,比昨夜虽然已经小了很多,但依然让顶风而行的两人是不是必须奋力才能抬步。走了约一个时辰,眼前又是一片漫无边际的盐碱地,心远告诉洛妍,先往远处那个山丘的方向走,过了山丘,能看到一块孤岩,那是盐碱地的尽头,中午的休息地就在岩石下面。

洛妍点头,辨清了方向,低头一面与风抗争一面迈步走进盐碱地。

这篇片盐碱地去昨天那片略显平整,只是不断有丘陵起伏,要一面走一面辨别道路才能前进,洛妍只觉得腿比前几天更加沉重,一夜几乎没有睡,头脑也是昏昏沉沉的,顶风而行更是加大了挪动双腿的难度,远远的那个山丘,似乎她一辈子也不可能走到。

好容易终于走到那山丘附近,洛妍觉得全身已经散了架,脚上的疼痛钝钝的直接敲进了脑子……突然手背一凉,豆大的雨点夹在风里迎面砸来,洛妍一怔,简直不敢置信:这种季节,这个地方,居然下雨了!她的人品能好到这个程度?

似乎为了印证这个事实,雨点越来越密,噼啪的砸得人脸上生疼,不一会儿风小了一些,雨却越来越急,洛妍身上的户外衣裤毕竟不是后世的防水材料,不一会儿就开始濡湿。

抬眼看去,沉重的黑云低低的压在一望无际的荒野上,不时有闪电从云层里划过,随即便是不祥而沉闷的雷声在四野里回荡。

洛妍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噩梦般诡异的一幕,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仰头大叫了一声:“来啊!”——不就是打雷么,有种你劈死我好了!一股狂怒从心头升起,她咬牙加快了脚步,几乎是自虐的感受着脚底的刺痛,向着远处的孤岩大步走去。

雨水渐渐浸透了衣服,洛妍开始感觉到衣服和背包都在变得越来越沉,被湿衣服包裹的手臂和大腿上的皮肤也传来了尖锐的刺痛。那股狂怒支持着洛妍走了不到一个时辰,便渐渐消散,此刻,洛妍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似乎已经被榨干了所有的力气,整个人随时可能在下一秒钟像一个旧木偶般四分五裂。

好在这一气的快走之后,孤岩已经不那么远,最多也就是两三里地的距离,可是两三里地,在这种情形下,几乎就是遥不可及。洛妍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完最后这段路程的,只是走到孤岩下凹进去的那一小片依然干燥的沙砾地时,立刻就瘫倒在地上,心里几乎只剩下一个希望:不要再睁开眼睛了,不要再站起来了!

然而带着雨意的风在不断吹过,从四肢百骸中传来的冷意渐渐压倒了疲惫,一种求生的本能终于让洛妍艰难爬了起来,四周望了望,从背包里拿出干净的内衣和前两天的那套脏得发硬了的户外衣裤,虽然手脚都在不断颤抖,但终于还是脱下身上的湿透了的衣服,换上了干的。

终于做完这一切之后,疲惫感才再次汹涌而来,地上有些冷,她实在没有力气再拿出地垫来,只能胡乱裹了件外套坐下,头靠着孤岩下的一块嶙峋的青石,心里突然明白:她大概,真的走不到重阳宫了。如果就此死在这里,除了模样实在恶心了点,别的好像,也还不错。

马蹄声终于再次响起,洛妍几乎连抬头的力气都已经没有,心远的褐色僧袍出现在她视野里时,她也只看了他一眼就闭上了眼睛。

“你怎么样?是不是不舒服?”几乎是有些关切的语气了。洛妍有点意外的睁开眼睛,笑了一下,声音却控制不住的发抖:“还好。”

心远转身到了孤岩的另一边,回来时也换上了一件干的僧袍,又在孤岩挡住雨的这片地方收集了有些干枯的骆驼刺的枝叶,在洛妍脚下点上了一小堆火,随即背对着洛妍坐在她身边,淡淡的道:“如果累,可以在我的背上靠一靠。”

洛妍顿时惊得睁开了眼睛:这是那个已经和她一起走了四天路,却没说过几句话的人吗?可是,他的这个姿势真的很有诚意的样子。辜负美人的好意是要遭雷劈的!她不由自主看了看天色,雨已经停了,云还没散,还有可能打雷……

洛妍咬牙挪了挪身子,小心翼翼的把头靠在了那个怎么看都很圣洁的背上,果然靠起来比石头的感觉要好太多了:温暖、稳定、有安全感,脚下的火堆也传来暖暖的感觉,洛妍闭上眼睛,突然觉得全身都放松了下来,恍惚了一阵居然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一个激灵又醒了过来,脚下的火堆刚刚燃尽,可见睡着的时间绝对不会太长,也许不会超过十分钟,但不知道为什么全身的疲惫感却神奇的消失了大半,寒冷也驱散殆尽,洛妍几乎有一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直起身子才看见心远的背上有自己的湿发留下的印子,顿时脸就热了:“对不起,弄湿你的衣服了……”

心远回过头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半晌又问:“你还能走吗?”

洛妍怔了怔,笑了起来:“当然还能走。谢谢你。”心远看着她,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吃过馍喝过水,洛妍再次站起来往前走,不知道是不是那神奇的一小觉,还是极限过后的生理反应,疼痛和疲惫都变得轻微了不少,洛妍甚至能明显的感到自己的脚步在变快。凤羽已经完全停歇,当洛妍和心远走过一片红柳林后,一大片平整的砾石戈壁出现在眼前,洛妍几乎是满怀欣喜的踏了上去:比起此前走过的沙地、山丘、盐碱地来说,走在这样的路上,简直就是享受啊!

乌云在慢慢散去,清澈无比的蓝天渐渐出现在头顶,一大片一大片的雪白的云朵似乎就漂浮在半空之中,美丽得难以言喻。突然间,从云的缝隙里透出了丝丝的阳光,在半空中形成了一个华盖似的光圈,随着阳光变得越来越明亮,一道彩虹瞬间出现在远方,洛妍不由自主停住脚步,屏住了呼吸。

这一刻,她突然有了一种要膜拜的冲动——她的整个心灵和这片天空一样,在这个神奇的瞬间突然变得澄澈,焕然一新,并且重新拥有了希望。

………………

“怎么了?”洛妍看着站在马边、一脸沮丧的心远,忍不住奇怪的问了一句。

这是第五天的早晨,洛妍一夜睡得很好,没有噩梦来打扰,而且她相信,即使有那样的噩梦,她也不至于崩溃掉了。昨天那种几乎是重新活过一次的感觉,让她对自己有了一种坚定的信心,尽管脚上的袍还在持续增多,她却相信,这最后一天,她一定能顺利走完所有的路。

“对不起,我昨天没有检查好……水袋漏了,只有不到一小囊水,不够你走到重阳宫了。”心远的脸上有着深深的歉疚。

洛妍呆了一呆:的确,在这样的地方,没有水是个可怕的问题,但是……她突然想起来,昨天因为下雨,本来准备的水并没有喝完,她的背包里还有大概半囊水,虽然不够平日一半的定量,可是,并不是完全不能支撑吧?

“我们还有多少黄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