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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可以配合,不过太子大哥,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沉默半响,洛妍终于开口。

太子与宇文兰珠相视一眼,还是宇文兰珠的脸上露出了和蔼的笑容,“喔,什么条件,你不妨说说看,如果能够做到的,我们会尽力试一试。”

洛妍微微一笑,“我要沐浴更衣。”

……

军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铁手勾魂崔凯军看着眼前的一幕,有种脑袋短路的感觉。

如果说,今天白天一千多名神威军的战俘居然在跑向自己营地的时候,被自己人全部射杀的场面的确够惊心动魄的话,那么,在片空场子里看见一个半死不活的老头,有什么好激动的呢?

好吧,他知道那是他们大燕的皇帝陛下,事实上,他也是第一次看见活的皇帝,说心里一点不激动那是扯淡,但是激动到痛哭流涕,当场表示要为皇帝而死以赎罪,这就有点太夸张了。他可不信,这五百多人去冲太行围场的时候,就没有一个人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当然,经过这四五天的相处,他也发现了,五百多个俘虏里,不知道是不是刻意所为,居然没有一个高级军官,但是,太行围场是皇家狩猎的地方,千骑营是皇帝的贴身侍卫队,这是人人都知道的吧?猜也猜得出这是去造反啊,怎么造反的人见了正主儿,能激动悔恨成这样?而且看起来好像还真不像是演戏。

作为一个有头脑的杀手,他无论如何也没法理解军人这种动物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时,站在永年身后的澹台扬飞和长孙承业却是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一丝宽慰:正如他们预料的那样,白天那些神威军俘虏的下场,加上此刻皇帝的亲自出面,五百多名千牛卫战俘已经被彻底攻破了心防。

同为大燕军人,他们当然知道服从命令和效忠皇帝这两个概念对大燕的精锐之师意味着什么,那都是在多年的洗脑性训练后形成的比保护生命更重要的本能反应——当长官下令袭杀反党的时候,他们才不会想“千骑营怎么会造反”这种复杂的问题,只需要忠实的执行命令就好了;而当皇帝活生生出现在他们眼前时,他们也不会想“我现在投诚是不是太晚”,只是单纯的觉得自己居然被利用了,要用鲜血来洗刷这样的错误。

永年咳嗽了一声,努力将声音提到最高,“很好!此战之后,朕绝不再追究前事,你们依然是我大燕的好儿郎!”

在一片静寂中,他微弱的声音并没有传很远,只有前排的人听得分明,稍远些的人不由困惑的抬起了头,澹台踏上一步,大声重复,“皇上刚才口谕,此战之后,皇上再不追究前事,你们依然是我大燕的好儿郎!”永年肯定的点了点头。

就像丢下了一颗催泪弹一样,铁手郁闷的发现身边的人哭得更凶了——皇帝连句论功行赏、让大家升官发财的话都没有搁下,他们激动个什么呀?

眼见皇帝在一阵咳嗽之后,被小心的抬走了,千牛卫的人跪送完皇帝后才默默的起身退下,崔凯军也无聊的站了起来,一面腹诽,一面跟在他们后面慢吞吞的往外面走。突然间,他听见身后有人道,“这位手很硬的兄弟,请留步。”

崔凯军对这声音并不陌生,心里默默打了寒战转过身来,模样要多老实有多老实。澹台扬飞打量着他,“皇上既然说不再追究了,我也不会再追究,你不妨说说以后有何打算。”

崔凯军愣了愣,有什么打算?他之所以不逃跑,除了不太敢跑,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不知道应该逃到哪里去。作为一个职业杀手,任务失败,出卖雇主,他就算活着也只能在下半生里隐姓埋名的逃避追杀,这种生活实在可怕,还不如挖土来得踏实——可是,显然,他不能挖一辈子土。

“如果实在没有地方去,我身边例是缺一个你这样的人,你不妨考虑考虑。”澹台扬飞淡淡地道。

崔凯军惊愕的抬起了头,他有没有听错?杀神这是在招揽他?

澹台眼神锐利地看着他,“跟着我,我虽然能保你平安,却是要吃苦头的,不过以你的身手,只要立下功劳,往小里说是升官发财,往大里说博个封妻荫子,大概也不是很难,你不妨回去考虑清楚再说。

升官发财?封妻荫子?崔凯军只觉得自己心头一片恍惚。自打入了杀手这一行,他就没有想过还能过上普通人的生活,连娶妻生子都没有想过,更别说什么封妻荫子,可是,哪个男人又不想能做到这一步呢?

眼见澹台扬飞已经转身离去,铁手终于下定决心,一咬牙追了上去,“杀……将军,你真的没开玩笑?”

澹台头也没回,“我很忙。”

喔,对啊,他是玩批发的,崔凯军哽了一下,忙堆上了一个谄媚的笑容,“我考虑清楚了,我跟您干!”

“真的考虑清楚了?”澹台停下脚步,玩味地看着这个身上没有半点军人气质的家伙。

“是!”崔凯军收敛了神色,“我崔凯军从今天起就追随将军,万死不辞!”

“万死不辞?”澹台脸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铁手心里正得意:这句话是在茶楼里听说书先生讲的,被招揽的英雄好汉们都是这样说,今日一试,果然管用。却听对方接着道,“既然要跟着我,就一定要想方设法的活下来,我对死人没什么兴趣。”

崔凯军呆了一呆,突然福至心灵,大声道:“遵命!”

“你的名字不错,等下就去议事厅领东西吧。”澹台扬飞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等下天黑了,我有任务交给你。”

“什么任务?”

“摸到对面的营寨里去,摸清楚他们各军的位置和布置。”澹台的表情好像是在说,去,到隔壁家借把葱来。

崔凯军脑子又有点短路了:老大,你玩我呢?

看着他呆若木鸡的表情,澹台终于笑了起来,“放心,都已经安排好了,我不会让跟我的人去送死。”

第165章身为诱饵

夏日清晨的护城河格外宁静,读是北京封城的第六天,因此虽然已经到了辰初(七点),城门口却依然没有什么人,只有小鸟清脆的唧唧啾啾之声在护城河的河面上回荡。几个急着回京的人坐在护城河这一头的树荫下,各个愁眉苦脸:有家回不得,这滋味实在不大好受。

突然间,只听见河对岸传来了大门响动的声音,只见城门被缓缓打开,几个人惊喜的跳了起来,相视一眼:天可怜见的,终于可以回家了么?

却见一队盔甲鲜明的骑兵从城门里纵马而出,他们刚刚出城,城门便又一次紧紧合拢,几个人失望得都几乎已经无力叹息,只是呆呆的看着这队人马从眼前奔驰而过,直奔西边而去。有人眼尖,便看到骑兵队伍的正中间分明是一个年轻女子,穿着一身不甚起眼的群青色胡服,待马队飞奔激起的尘土落下,几个人不约而同狠狠啐了一口:什么世道,白高兴了一场!还以为可以回家了,结果只是吃了顿土!

被人唾弃的洛妍坐在马上,完全没有一丝身为特权阶级的自觉性,心思早已经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她现在更加可以肯定自己的诱饵身份,只是这个满脸阴霾、看着自己就眼神不善的宇文将军会拿自己怎么样呢?还有,该怎么样告诉他和二哥,千万不能做傻事,她还能好好活着,只是因为他们还活着……

大约跑了一个时辰,洛妍的眼前终于出现了大片的营寨,三万人的营寨比她想像的还要大,几乎是一眼看不到头,只是营墙看起来却似乎有些简陋,无非是稀拉拉的木栅栏和对外排成一排的空粮车,营墙后面足有隔了几十米的空地才是一座座巨大的军用帐篷。

似乎守营的军兵远远就认出了自己这行人,早有人奔来打开营门,又有人拨马过来迎接,“宇文将军,您终于回来了!”

宇文沐元看见迎上来的正是相熟的刘校尉,便直接问道:“大帅在哪里?赶紧带我过去!”

刘校尉多少有些奇怪地看了洛妍一眼才道:“大帅正在中军等候将军。”

宇文沐元淡淡的点头,“昨天夜里可有军情?”

刘校尉脸上顿时露出了几丝气恼之色,“昨夜我们被骚扰了一夜,不时就是一阵军号、呐喊,或者射一轮火箭,大帅怕澹台扬飞又是使诈,令我们严守不出,只是到了半夜不知怎么的有火箭烧到了左军的马棚,惊马乱闯,踏伤了不少兄弟,连左边的营墙都被马踏倒了,幸亏倒是无人来攻,前军和左右军昨天都是一夜没睡,早上才开始轮休。”

眼见宇文沐元眉头紧锁,刘校尉想了想还是补充道,“刚才去守西山大营后路的队伍打发了骑兵回来报信,说是也遭到了夷兵的夜攻,不知道是怎么搞的,有的小队竟是一夜之中无声无息的都被人割了喉,没留一个活口,有的小队则是被毒虫毒蛇咬死咬伤了大半,他们不敢在山里呆着,连夜全部撤到了山外。”

宇文沐元怒哼了一声,斜眼瞟了洛妍一眼,只见她眼神明亮,面露微笑,忍不住冷笑道:“你的这位驸马还真是什么下作手段都使得出来!”

洛妍嫣然一笑,“宇文将军说得是,你们三万精锐攻打他一个千骑营,他怎么能不堂堂正正跟你们一刀一枪的拼呢,唉,真是太下作了!”宇文沐元顿时一张脸气得涨红,却又无话可说,哼了一声,扭头不言。

刘校尉倒是暗暗唬了一跳,这个看着弱不禁风的美貌女子就是赫赫有名的平安公主,澹台扬飞的夫人?宇文将军去了京城一夜,原来就是要带回她?

突然对上洛妍隐含轻蔑的微笑双眼,刘校尉突然有点不敢回视:将军刚才还说澹台扬飞下作,可夜袭也好火攻也罢,哪怕是攻心战,都是兵不厌诈的常道,可自己这边把人家媳妇抓到营地里来算是怎么回事?

转眼一行人经过后营,进了中军,洛妍注意到,这一片营地的防卫明显强过刚才的那一片,也有木栏营墙,却密实了很多,又用鹿角战车严密的围了一圈,心里有了几分明了,想来澹台手头人马太少,刚才听说后山也有士兵把守,所以这个大营的后营自然不用布置太多防守力量,而中军是要地,防备必须无懈可击,到了前营,大概会更加严密。

眼见已经到了一顶亲兵环卫的大帐之前,宇文沐元翻身下马,洛妍也跳下马来。宇文沐元虽然气恼,却也礼节不失,冷冷的一抱拳:“公主,里面请。”

洛妍微笑点头,带头走进了那顶营帐。

……

宇文沐秋站在高坡上,遥望着南边那条官道,眉头紧紧的锁在了一起,自从五天前接到追击兴王的秘密命令,他就带着神威军里两千最精锐的骑兵,昼夜奔驰,终于在两天前追上了兴王,可惜当时他已经进了县城,自己便只好绕过县城,带人埋伏在这个山头,此处扼守着从京城到关外的咽喉要道,只要兴王的大队人马出现,自己就有把握让那几百人一个都走不脱。

但让他憋气的是,兴王却似乎在那个小县城玩上了瘾,竟然一呆就是两天,本来宇文沐秋还庆幸他一路走走停停的,让自己有了追上他的机会,可要再这样等下去,他们出来时只带了七天的粮草,又是绝密任务,无法就地补给,怎么回去都成了问题。这个该死的慕容峻!

他现在几乎怀疑是不是他收到了什么消息,索性龟缩在城里不出来了。看看已上三竿的日头,宇文沐秋下定决心,再等一天,今天慕容峻再不出来,他就只好分兵去一百多里外的龙武军大营借调一些粮草,据父帅的消息,龙武军决定保持中立,不参与任何行动,但如果辽东军擅自进关,他们会按照职责进行拦截——对于贺兰士宜这样的老狐狸来说,这样的表态已经很难得了,想来他也不会介意自己的借粮吧。

至于两百里外的那一万辽东骑兵,宇文沐秋并不在乎,长城防线由大燕军队里最彪悍的东北军负责把守,这两年东北一山不容二虎,平卢大都督魏雄跟性格跋扈的兴王几次差点打起来,把守热河的东北军骁将魏亚林是吃素的么?

正想得出神,突然一个斥候快步走了上来,“启禀将军,兴王的车马已经出城了!”

宇文沐秋顿时眼睛一亮,“好,太好了,再去打探,小心些,千万别让他们发现了。”

很好,看来这位兴王终于玩够了,想来这也是他最后一次游山玩水,宇文沐秋怜悯的想,大燕最会玩最有人缘的王爷又如何,他和他的全家,将迎来一个最不体面的死法。那个萧明珠倒是个挺好的姑娘,可惜跟错了人,宇文沐秋叹息着摇摇头,觉得自己心肠真是有点太软了。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果然便看见一队人马不紧不慢、拉拉沓沓的走了过来,打头是一面“兴”字大旗,约三百名侍卫骑在马上,护卫着中间足足七十辆大车——真不知道兴王这次又搜刮了多少好东西!

想到那车上可能有的金银财宝,宇文沐秋觉得一颗心已经开始兴奋的跳动,兴王不好色是有名的,好财也是有名的,恰好正符合自己的需要。凭借过人的目力,宇文沐秋认出骑马走在第二辆马车旁边的那个身影,应该就是兴王慕容峻本人,似乎在低头跟马车里的人调笑,回头便吩咐,“神箭手,目标是第二辆马车北边穿黑色衣服的男子。其他人也做好射箭的准备。”

消息迅速传了下去,三名神威军中最好的神射手都看到了慕容峻。三百步、两百步、一百五十步……眼见就要进入最佳射程,三张强弓都已稳稳的拉开,箭头对准了不时仰头大笑的兴王,只等宇文沐秋一声令下。突然间,不知道是哪位骑兵手抖,一支箭毫无预兆舟射向官路中的队伍,正中第一辆马车的车厢。

“下马!”带队的侍卫反应极快,立刻高声呼喝,慕容峻一怔,三支快箭已迎面而来,他却突然消失在马背上。三支箭统统落空,而其余的箭支因为不及三位神箭手的强弓,射到这支队伍前面就已经失去了准头。

兴王的侍卫显然训练有素,此时并不慌乱,前队后撤,后队前拢,车夫跳下马车,解开套在车上的马,随即推车向外,七十辆大车顷刻就在官路的一片开阔地带组成了一个标准的圆阵,把三百人护在中。

宇文沐秋心中恼火:谁无令乱射的,不但没有让这些人真正进入地势最窄、最好伏击的山路中间,又让慕容峻逃过了一劫!此时也容不得他多想,挥手下令:“冲下去!不留一个活口!”

两千骑兵呼啸着从山林间奔驰而出,冲向那个简陋的圆形车阵。

第166章生死与共

在一辆马车背后,慕容峻直起腰,看着如狼群般从山林,呼啸而出的彪悍身影,脸上流露出一丝嘲讽的微笑,“宇文简这老东西还真舍得下本,这下,神威军的精锐骑兵该是全到了吧?”

站在他身边的侍卫队长吕海点头,“有两千人,是神威军里最精锐的那支骑兵。”

“好吧,都交给你了,我休息会儿,等这边收拾干净了,那边准备好了,你再叫我,这几天跑来跑去的,累死我了!”慕容峻打了哈欠,随随便便坐在马车车头,靠着车厢壁,当真闭着眼睛打起盹来。

吕海眼角都没多看自己这位殿下一眼,只打了个手势,自有两个侍卫过来,持盾护在慕容峻身前。眼见对方的最前面的骑兵已经到了一百步内,吕海才高声道:“劲弩!”

所有的马车都是一声脆响,面对外面的后车厢车壁上半截翻开,露出两个设计孔,里面是两排早已蓄势待发的弩箭,随即便发射了出去,三百名侍卫也纷纷占据位置引弓而射,这些弩手侍卫都是久经训练的好手,一轮箭过后,第一批呈半包围状冲过来的几十个骑兵连人带马都成了刺猬,马的悲鸣人的惨叫交织在一起。

神威军的骑兵心中无不是一凛,纷纷拨马躲开这倒地的一片人马,随即引弓还射,只是七十辆大车组成的车阵虽然简陋,挡住大部分箭矢却没有太大问题,相反他们无论跑向哪个方向,都有劲弩强弓射出的利箭在等着他们。在五十步之内,这种弩箭连重装兵的胸甲都能射透,何况是轻装的骑兵?

几次冲击之后,神威军的骑兵在车阵四周都留下了一片尸体,却没有一个人能冲入车阵:一旦冲近,车后的劲弩就会换成连环弩,任谁功夫盖世,怎么可能躲开近在咫尺的十箭连发?眼见丢下的人马尸首已近两百具。神威军骑兵人数虽多,但车阵本身就小,再多人也不可能一哄而上,而骑兵一旦不能冲入车阵,也不过是对方强弓硬弩的活靶子而已。

宇文沐秋心知再散冲下去也是白搭,只能摇动旗帜喝令骑兵退出射击范围,重新集结阵型,看着这个刺猬似的小小车阵,心里郁闷无比:因为要打伏击,又要带够七天的粮草,为了减轻重量,他们连盾都放弃了,谁知道却会遇见这样的局面!当年李陵靠车阵与弓弩,五千汉兵生抗八万匈奴骑兵,难道这一幕今天又要上演?突然间心里一动:这些车明显都是经过精心改装的,车内还有弩手,总不可能都是凑巧吧?

刚刚想到此节,却见两百步外的车阵里,慕容峻的身影再次出现,声音远远传来:“我说宇文将军,多谢你千里送行,小王盛情难却,你们就不用想着回去了吧!”

宇文沐秋心中大凛,突然间只听背后传来地动山摇般的声音,回头一看,不由脸色煞白:不知何时,就在自己刚刚,伏击车队的山头,一片黑云般的骑兵已经从山林中冲出,转眼便形成了将每己队伍包围之势,看那装束,正是应该被魏亚林阻挡在热河之外的一万辽东铁骑。

……

刚刚走进中军大帐,洛妍就看见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从案几上铺着的军图上抬了起来,眼里的寒光一闪而逝,随即变成了礼貌的笑容,“平安公主大驾光临,在下有失远迎,恕罪!”

看着这位宇文家最负盛名的将军宇文简,洛妍心里叹了口气:一看就比他那个七情上面的儿子难缠,也是,人老成精嘛。

只能微笑道,“宇文元帅太客气了,平安如今不过是阶下之囚而已,焉能劳烦元帅迎接。”

宇文简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即不露痕迹的变得更加热情了些,“公主真会开玩笑,您是金枝玉叶,请您过来,不过是想麻烦公主为下官劝说劝说澹台将军。他为我大燕立下那么多汗马功劳,如今何必执迷不悟?只要他肯打开营门,交出邺王,太子殿下绝对不会追究他被蒙蔽从逆的罪责,公主也依然可以和他双宿双栖,岂不是两全其美?”

洛妍静静地看着他,嘴角有淡淡的笑意,却一言不发。宇文简被她明澈的目光这样盯着,脸上的笑容渐渐也有点挂不住了,半响才道,“公主,本帅也是为你着想,太子不日就要登上大宝,你难道就不想将功折罪?”

洛妍轻轻皱起眉头,困惑地道,“宇文元帅,平安有一事不明,我父皇还在,太子大哥如何继位?”

宇文简一惊,刚想问“你怎么知道”,却及时的闭上了嘴,洛妍将他的表情看得分明,心里终于舒了一口气:看来父皇还活着,大概受了伤,不然他和二哥不会跑到西山大营来,而是会直接带兵去关外和三哥汇合。二哥也活着,他们都没事,真好!

看着洛妍眼里流露出来的喜悦和欣慰,宇文简胸口一闷:自己也算是久经沙场的宿将了,怎么被一个小丫头片子诈了?看来想让她劝说澹台扬飞是不大可能了,也罢,自己也不能指望真能靠这个女人把澹台给劝降了,不过她还是能派上别的用场……脸上不由重新露出笑容,“公主是聪明人,想来不会自找麻烦,待会儿与澹台将军见面,自然不会说不该说的话。不然,沙场无常,您这样的金枝玉叶,若是发生什么意外,哪怕少根手指头,我可如何向太子妃交代?”

洛妍见他目光在自己手上打了一转,顿时觉得手背上一阵寒栗一他显然不是说着吓人玩的,提到太子妃,更是提醒自己认清处境。此时不是逞强的时候,洛妍放任自己的脸上流露出惊惧厌恶的表情,两只手握到了背后。

宇文简微微一笑,扬声吩咐,“叫人去喊话,请澹台将军阵前一晤。”

前面是宇文简和宇文沐元,身边是两个神色冷酷、手持腰刀的校尉,背后还有两个弓箭手,洛妍骑在马上,很想表示下受宠若惊的心情,不过想到即将面对的,心里却是说不出忧虑:澹台扬飞,但愿自己的出现不要左右了他的判断力!在战场上,他比自己想像的更出色,以千人的御林卫,把三万人的神威军逼得要使出这样的招数,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她知道,只要他坚持下去,就一定有希望,而自己,无论如何不能成为断送这种希望的人。

看了看身边那两把明晃晃的刀,洛妍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比起某些事情来,一个痛痛快快的死,也许并不是那么可怕的。虽然心远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忍,可是有些事情,她绝不会忍。

西山大营前,前天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的这片土地依然满目疮痍,双方的丢下的尸体已经各自简单埋葬,但被双方士兵鲜血浸透的土地依然散发出隐隐约约的腥臭,那些在陷阱和壕沟里被烧得焦黑的尸体和残骸短时间内很难全部清理出来,在夏日的烈日下,那种人体被烧焦后的恶臭也在风里一阵一阵的传过来。

洛妍紧紧的皱着眉头,压下了心底翻腾的恶心,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活生生的战场,除了那种无影无形的煞气之外,居然还会这么可怕的味道——战地记者,果然是不是人人都能当的,起码她自己就不成。

眼见一行人已经到了战场的正中,焦臭越发明显,好在此刻,几百米外西山大营的大门突然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顿时夺去了她的全部注意力。

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一杆黑色的玄铁大枪,黑色的全身铠甲,连脸都被遮住了一半,却绝不妨碍此刻战场上所有的人都认出了他是谁。

洛妍看着那越来越近的身影,一颗心不由自主的狂跳起来,手心也开始出汗,脑中里却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传说中,美貌的公主不都是爱上了白马白袍的英俊小白脸么?为啥分配到她,就彻底换了个色?可是,看着这个熟悉的,被自己一次次坚决压制在心底深处的身影,她终于还是微笑了起来。

来到离宇文简面前约十步的距离,澹台扬飞带住了马,头盔下一双寒星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洛妍,洛妍迎向他的目光,坦然的微笑,轻轻的点头:我很好。

宇文简看着澹台扬飞,大声的笑了起来,“澹台将军,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平安公主吧。”

澹台扬飞的目光终于挪开,冷冷的看向宇文简,“的确没想到,我虽然知道你们神威军没种,却没有料到会没种到这个地步。”

宇文沐元不由大怒,刚想冲上去,宇文简却立刻伸手向后一挥,冷笑道,“澹台将军既然有种,想来也不会让自己的妻子因为自己吃苦头吧?太子殿下有令,只要你肯悔悟,回去就开营投降,安主就依然是公主,你也依然是安王世子,他绝不会追究你们从逆的罪责,如何?”

洛妍紧紧地盯着澹台扬飞,轻轻的摇头,澹台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随即便迎向宇文简,一字字道,“你做梦!”

宇文简回头看了洛妍身边拿刀的校尉一眼,两名校尉顿时会意,两把钢刀架在了洛妍的脖子上,那种冰凉锋利的感觉逼在脖子的肌肤上,洛妍顿时只觉得全身血液都僵了,心脏紧紧的缩成了一团,无法呼吸的窒息感让眼前都开始模糊——当死亡的威胁以这种富有说服力的形蔗降临,她才第一次认识到,视死如归需要多么大的勇气!

“澹台将军,你如此执迷不悟,难道是要眼睁睁看着这位公主殿下死在这种地方吗?”宇文简像是从极遥远的地方传过来的。洛妍只看见澹台微微睁大的眼睛里划过的尖锐痛苦,看见他握枪的手背突然爆出了青筋。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这种神色却让她那颗在紧缩后开始疯狂跳动的心慢慢变得平静下来,然后,她笑了起来,“宇文元帅,您就别吓我了,我胆子很小的。虽然我知道,太子妃很想杀我,但现在您要是杀了我,太子难免要恨她一辈子;再说了,杀了我,你拿什么威胁我的驸马和哥哥呢?拿不下西山大营,等我父皇身体好了,你还有宇文家就彻底完了对不对?”

宇文沐元回头怒道:“你闭嘴!”

洛妍立刻闭上嘴,却冲澹台扬飞眨了眨眼睛:别担心,我不怕。澹台扬飞静静地看着她,手背上的青筋慢慢消失。

宇文简心里暗暗后悔真应该把洛妍嘴巴堵了再带过来的——只是,他带个女人来威胁澹台扬飞也就罢了,还把这女人堵上嘴,未免也太难看了些!教士兵们如何看他这个大帅?其实,澹台扬飞不会同意也是意料中的事情,慢慢来,“公主说得对,本帅的确不会杀了她,只是身在战场,意外总是难免,若是少条胳膊断条腿的,受点伤出点血,想来太子也不会太过怪罪本帅,澹台将军你说呢?”

仿佛是配合他的这句话,一个校尉拿刀的手微微一抖,洛妍只觉得脖子上一痛,有热热的东西顿时顺着脖子流了下来。对面的澹台扬飞的脸瞬间变得像石头一样僵硬。几乎还没有来得及感觉害怕和疼痛,一种凛然的情绪已让她的脑子变得前所未有的通透冷静,她冷冷地看着这名校尉,“你会不会拿刀?手抖什么抖?不会拿刀回去练几年,省地出来丢人现眼。”

那名校尉目瞪口呆地看着洛妍,脑子顷刻短路。连宇文简和宇文沐元都惊异的回头看了一眼,洛妍冷漠的瞪了回去,两人相视一眼:这个公主,到底是胆子太大,还是已经被吓疯了?再去看澹台扬飞,只见他已经面无表情地看着宇文简,一言不发。洛妍看见他变得冷静的神色,松了口气,这时候自己若是害怕,或是强自镇定,都会让他更痛苦,只有这样才有可能让他冷静下来,不过妈的,脖子还真有点疼。

宇文简笑着摇了摇头,“澹台将军果然心如铁石,也罢,让你献营是有点难,不如这样,你若肯下马自缚,我就立刻放公主回西山大营,我宇文简对天盟誓,信守承诺,以后就算破营,也绝不为难公主,有我一天必保公主性命,如何?想来澹台将军你也不是贪生怕死的懦夫,用你自己的命来换公主的性命,也让本帅看看你的胆量!”

洛妍的心顿时提了起来:她最怕的就是这种交换,澹台扬飞是军人,再喜欢自己也不会拿父皇的性命、大燕的希望,来换自己的命,但如果是拿他自己的命来换……洛妍看了看脖子上的钢刀,慢慢握紧了双手:用这么锋利的刀割断动脉血管,应该不会太难吧?

澹台的眼睛转向洛妍,深深的望进她的眼睛里,终于缓缓开口,“对不起洛洛,皇上就在我的后面,大燕就在我的后面,现在我不能降,也不能死,但是你别怕,此战之后,你活着,我会和你在一起,你死了,我也和你会在一起,我会和你,生死与共!”

第167章营啸之夜

我们,生死与共。洛妍看着澹台,脸上慢慢展开了一个灿烂的微笑,眼角却有热热的东西滑落下来,“我不怕!”

澹台扬飞凝视着洛妍,眼神温柔明亮。宇文简冷笑一声,“我真是低估了公主和澹台将军,真该成全你们这一对同命鸳鸯。不过澹台将军,你不肯换也可以……”

澹台扬飞突然目光转向他,冷冷地道:“宇文元帅,我还真不知道,您原来这么喜欢卖菜!”

宇文简一怔,随即便醒悟他是在说自己不停的讨价还价,饶是心里素质过硬,一张老脸也不由憋得通红。宇文沐元不由勃然大怒,拍马要上。宇文简反应敏捷,扬起手里的大刀,挡住了儿子的去路,强压住心头的火气,寒声道,“澹台将军不是很有种吗?你的千骑营号称天下第一铁骑,本帅很想见识见识,不如今天,就让神威军的骑兵向千骑营讨教讨教,只要澹台将军肯光明正大的与我军一战,本帅就保证不伤公主一根头发!”

洛妍心头一震:光明一战?战你个头啊!千骑营才多少人,神威军有多少人!却听宇文简又补充道:“澹台将军放心,我也只出一营骑兵出来,不会以多欺少,若是这样将军还不肯指教,将军免战一日,本帅也只好送公主一根手指给您。”

洛妍心里顿时明白,这是在逼澹台跟神威军拼消耗——神威军最不缺的就是人,这样的近战,千骑营再厉害,也是打一天少一天,怎么可能拼得下去?“不行,不能答应!”两把钢刀顿时又逼近了些。

澹台扬飞看着洛妍,看着她脖子上那两把钢刀,随即斩钉截铁的道:“好!只是这战场需要休整,你我今日各派工兵填补陷阱,明日辰正,我将与元帅决战一场!”

洛妍大急,还想开口,却见澹台看着自己,坚决的摇了摇头。

宇文简扬声笑道:“好,澹台插军果然痛快,明日一早,我们在战场上一决雌雄!”

澹台的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轻蔑之色,“一决雌雄,宇文元帅,你不配跟我说这句话!只是你答应过的事情,最好记得!”说完又看了洛妍一眼,“洛洛,你等我!“洛妍突然想起,这正是练兵前的那天晚上他跟自己说过的话,不由呆住了,心里百感交集,只见澹台已斯然掉头催马而去。

宇文沐元脸色铁青,二话不说,张弓搭箭就向澹台扬飞背后射去,洛妍惊呼一声,“小心!”却见澹台扬飞身子不知怎地微微一晃,那箭已被他反手用长矛磕开,马速不减,却遥遥回头笑道:“宇文将军,要练箭,吃饱了再练也不迟!”

洛妍简直想惊叹一声:自己以前怎么从来没发现,澹台扬飞居然如此有气人的天分?却见宇文沐元望着澹台的背影,双手微微颤抖,随即转过身来,恶狠狠地看了自己一眼,一抽战马,独自飞奔回去。

宇文简也掉过了马头,脸色发青,却看也没看洛妍一眼。刀终于离开了自己的脖子,洛妍老老实实跟在了这位大帅的后面,低下头,掩住那额头上突然滚滚冒出的虚汗。

眼见太阳慢慢沉入山峦,阴影一点点从不远处的山林渲染过来,守在西山大营后路上的军营渐渐沉入死工般的寂静,所有能找到的灯都依然点亮,挂在了营地的四角、帐蓬的外面,但这点灯光在渐渐浓郁车来的黑暗里却显得那么孤弱无援。

所有的士兵在吃过晚饭后,都一头扎进了营帐,没有人敢多看远处的山林一眼——这几天以来,就在那片山林里,他们已经经历了太多的噩梦。那些像猿猴和恶鬼一样的夷兵,那些睡觉前还说说笑笑,醒来时却血流满地无声无息死在身边的同袍,那些莫名其妙出现的被子里乃至衣服中的毒蛇蜈蚣……来的时候,他们是士气高昂的五千人的精锐部队,而现在这片营地里,却只不过是两千多个劫后余生的被吓破胆了的可怜人。

这处营地离驻扎在西山大营正面的神威军本部大约有三十里地,把守住这个地方,西山大营里的那些骑兵至少就无路可退了。不过此刻,没有人去想那些传说中无可匹敌的千骑营骑兵——他们宁可面对这些骑兵的马蹄子,也不要再看见那些夷兵了!

因为恐惧,这处营地白天已经被加固得格外严密,所以地方的木栏外都插上了密密的鹿角,夜里巡逻的士兵也比平日加多一倍——只是打死他们,他们也不敢离开营地的范围到外面去巡防。

当消息传来营地中心大帐的方效国将军那里时,方效国皱眉站了起来,想了想却又颓然坐下——按理,他应该把那些拒绝执行命令的士兵直接推出去斩首,不过,此时此刻,军心如此,真要这么做,只怕引发的不是服从,而是叛乱。

算了,由他们去吧!方效国挥了挥手,“就在营地周围巡视,不得偷懒!”

胡副尉悄悄的抹了把汗,还好,将军今天通融了,别说那些士兵,连他也不敢离开营地的灯光,到那些黑漆麻乌的地方去,谁知道又会遇见什么?而且看那此士兵的样子,他们大概真的宁可打板子杀头,也不愿意再面对那可能隐藏在黑暗中的魔鬼般的夷兵……他带着的这一班,要到寅正(凌晨四点)才可以交班完事,老天保佑,但愿今夜平安!

也许老天爷听到了老胡的祈祷,这一夜,竟是出奇的风平浪静,偶然山林也会传来一些怪声,老胡他们立刻会绷紧了神经,却发现不过是一场虚惊。

又一场虚惊过后,有人就低声骂,“几天没睡好,我现在越发体虚了,老觉得脖子后面有人吹凉风。”又人附和,“可不,进出营门的时候,还老觉得有黑影缀在后面,结果一看,不过是自己的影子!唉,你说我们怎么就这么倒霉,居然会摊上这样的差事?我倒宁可在那边攻城,总强过……”

老胡有点听不过去,冷冷道,“我们这差事怎么啦!我们国字号一部五千人,好歹现在还剩下了将近一半,精字号和忠字号一万人,加起来剩的也不过一千多点了!难道被火烧死,又是什么好死法?”

众人顿时无话可说——这里虽然离本部有二十里地,但一天也有若干趟快马来回传递消息,每天又有后勤补给的过来,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自然知道。神威军最精锐的两部已经完了,剩下的人已经全部打散编入别的军团,算来只剩下报字部还算完整,但据说已经拒绝执行命令,据说是因为……

有人就嘀咕了一句,“依我看,烧死也没什么,只有被自己人射死,那才真叫死不瞑目!”

胡副尉顿时大怒,“谁在胡说八道!”队伍里一片安静,谁也不出头,但各自都暗暗撇了撇嘴:当我们是傻子么?不说就没人知道了?叛徒,一千多人说叛就叛了?还不是这些当官的心虚,拿着我们的命去造反,自己却一个个都是缩头乌龟,不然,怎么没有见谁敢去跟那个澹台将军单挑?

胡副尉看着这些大兵,脸上依然是怒气不减,心里却是一声叹息:那边发生的事情,他当然也是知道的,那些降兵叫喊的多半是真的,他还知道,今儿元帅居然把澹台将军的夫人,那位办报纸、做善事的平安公主给抓到阵前了,要逼澹台将军投降……这事情做得还真是没种!不过这是大将军们的事情,又与他有什么关系呢?但愿他能安安静静带完这一班,回去好好睡一觉,但愿他还能看得见明天的太阳。

围着营地又巡视了一圈,一切正常,眼见已经过了寅初就要寅正,老胡松了口气,最后这一趟,转到马厩就到正门那边等上不到一刻钟,接班的就该到了——为了和大营联络方便,马厩里倒是有几十匹好马。老胡也当过骑兵,自然对马有些感情,路过马厩不免多看了一眼,突然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忍不住道:“打上火把,我们过去看一眼。”

士兵们虽然有些莫名其妙,却也没有多说,举起火把,便往马厩去了,没走几步,老胡顿时发现事情坏了:此时马应该都在站着睡觉,怎么却看不见它们的身影?抢过火把,快走几步往马厩里一照,老胡顿时呆若木鸡:马厩里的马全部横七竖八的躺例在地上,他们这样冲过来也没有反应,竟是无声无息的都死了……

正呆愣中,突然黑暗中有影子一闪,老胡忙将火把向那个方向一举,却看见一个皮肤漆黑,脸上涂着花纹的夷兵,站在马厩的一个角落里,回过头来向自己一笑,露出了嘴里一非不知是什么的血淋淋的东西。

“啊!啊!啊!”一声凄厉无比的尖叫突然在老胡背后发出,这凄厉的叫声回荡在营地的上空,久久不绝,老胡从惊愕之中清醒过来,再也顾不得什么,回身向着惨叫的人就是一巴掌,但为时已晚,不知哪个营帐里突然传来了同样的尖锐声音回应,然后各个营帐里先后响起相同的凄厉叫声,随即变成了一片狂呼尖叫,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响,老胡手下这些巡逻的士兵有的丢下火把,一面狂啸一面就向营门奔去,有的则抽出腰刀狂叫着冲向营墙,疯狂的劈砍着木栏,更有甚者跳起来就向同伴张开了大口咬去……

老胡用比刚才更快的速度一个箭步闪入马厩,躲在了最黑的角落里,什么夷兵、死马都不在乎了,他只是看着外面那些疯狂奔跑、狂叫、厮打的昔日部下们,无声的全身颤抖,这才是军队最恐怖的噩梦:营啸!这传说中会让整个营地的士兵自相残杀或疯狂致死的事情,居然活生生的发生在他眼前了,他效力了半辈子的神威军国字部,居然营啸了!

“老天,居然营啸了!”营地外的黑暗里,有人同样惊讶无比,“我们不过是偷进去杀掉他们的马而已,还没开始吓他们呢,他们怎么自已就闹成这样了?”

“这样更好。你们留下看守营地,不能让人往东边跑,我们走!”

第168章谁是刀俎

夏日清晨的阳米照在战场上,却没有带来一丝明朗的感觉。经过昨天半天多的清理休整,陷阱和壕沟里都已经填上了泥土,那股在战场上飘荡了三天的焦臭终于被掩埋了下去,沿着壕沟修建的胸墙上又树立起了一圈新的鹿角栅栏,只是留出了六米宽的两道木栅栏门。

离约定的辰正还差一刻钟,神威军的辕门一开,宇文简带领着两队士兵列队出营,前面是一千黄色戎装盔甲的骑兵,出营之后略调整片刻,排成了尖头的进攻队型,后面一千弓箭手则呈雁形排开。

宇文简看着这一千骑兵,心里叹了口气,毕竟不是真正的精锐,排个进攻队型都做不到如臂使指,如果秋儿带的那两千精兵在,今日定能叫澹台扬飞和他的千骑营片甲不留!

宇文沐元也微微皱起了眉头,低声道:“父帅,用这支千人队和澹台的千骑营对冲,只怕留不下他们多少人。”

宇文简脸上露出了一丝冰冷的微笑,“谁说我只用这支千人队?千骑营跟千牛卫一战,千牛卫固然全军覆没,但他们少说也要死一小半人,如今能出战的有六七百就算万幸,我们的锋字营两千骑兵虽然还没回来,但锐字营好歹还有三千人……”

宇文沐元不由一惊:“父帅,你不是说……”随即恍然大悟,“父帅英明,你只是要澹台正面应战,就没打算让他回去!”

宇文简微笑不语:澹台扬飞,你以为只有你会玩兵不厌诈么?

太阳又升高了一点,恰恰在辰正时分,西山大营里突然吹响了军号,营地大门和木栅栏门同时拉开。一队黑云般的骑兵疾驰而出,其中一半五百余骑在木栏门外迅速列成箭矢队型,另一半也是五百余骑分成两队,背对栅栏,平列数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