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渊朝巨石上的云霄指了指,嘲道:“你不是想见他吗?他就在上面。”

后池站在原地,没有出声,只是昂起头,眼底弥漫着淡淡的茫然。

“送你回来,我的职责已经尽了,我该回妖界了,以后要如何,全凭你自己。”净渊说完,轻轻一笑,消失在了原地。

绛红的长袍拂过地面,后池良久未动,直到伏在她肩头的碧波揉着眼睛醒过来打断她的沉思。

“后池仙君,这里是哪里?咦,净渊仙君去哪了?”碧波紧紧的抱着手中的蛋,声音有些迷糊。

“这里是渊岭沼泽,白玦住的地方,至于净渊,他回妖界紫月山了。”后池淡淡回道,抬步朝不远处的桃林走去。

她记得这里,当初被三首火龙追杀时,便是被凤染带到了这。

碧波听见后池的话,忙不迭的用手捂紧了嘴,耸拉着耳朵不出声了。

桃林外芳草萋萋,溪流潺潺,一派仙家气象,后池还未靠近桃林,便停住了脚步。

不远处的小径上行来一排仙娥,容颜俏丽,个个手捧玉盒,神情忐忑,却掩不住眼底的期待羞怯。

后池迟疑了一下,也没躲闪,只是朝一旁的古树走了几步,让开了小径。

“灵芝,天后可真是疼公主,听管理天宫宝库的姐姐说,这次景昭公主大婚,天后可是快把宝库的东西搬光了。”绿衣轻纱的仙娥推了推一旁的紫衣少女,轻声道,声音里有压不住的艳羡。

“何止…素娥,这些东西不过是后古的宝物罢了,娘娘那有不少上古奇物,都是留给景昭公主的,否则也不会让大殿下亲自送来了。”灵芝眨了眨眼,声音微微拔高:“这场婚礼,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那当然,白玦真神可是上古真神,连陛下都敬几分呢!公主可真是好福气,要是这次公主能看中我,将我留在苍穹殿服侍就好了。”素娥叹了口气,道:“不过,我仙力低微,怕是没希望了,灵芝你加把劲,说不定就可以留下了。”

“哎,素娥…”那个唤灵芝的仙娥没有搭腔,反而低下了头小声道:“听说当年白玦真神向清池宫的后池仙君求过亲,现在怎么又要和咱们公主成亲了?”

后池本来准备转身离开,听到仙娥的话,停住了脚步。

碧波不满的朝那几个仙娥‘呜呜’了几声,后池拍了拍它的肩,没有出声,神情低沉内敛。

“灵芝,你仙缘虽比我好,可是飞升得晚,有好些事都不知道。”素娥扬了扬脖子,声音里不免带了几分得意:“向后池仙君求娶的是清穆上君,要和咱们公主成亲的是白玦真神,自然是不一样的。”

灵芝挠了挠头,道:“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一个人吗?”

“清穆上君不过是白玦真神觉醒前的一个身份罢了,如今白玦真神醒了,清穆上君自然就消失了。”

站在树后的后池敛下了眉,嘴抿成了一条线,神情微怒。

果然,对所有人而言,清穆存不存在根本没什么区别,因为在他们眼底,清穆就是白玦,只不过是他的附属品罢了。

“哎,那后池仙君怎么办,她不是被放逐百年吗?若是回来了,白玦真神已经和公主成了亲,那可如何是好?”

“你管这么多干什么,她是古君上神的女儿,三界中向她求娶的仙君不知有多少,还轮得到你来操这份闲心。”

灵芝听来觉得有些牵强,晕沉沉的点了点头,跟着素娥朝前走去,却突然顿住。

前面古树下影影绰绰的站着一个绛红身影,看不真切她的模样,但苍穹殿附近从来没有闲人敢闯入,更何况还是桃林附近,当即不由得板了脸,轻喝道:“谁在那里!”

那人本来没有动,几个仙娥缓缓靠近,到只有几步之远时却见那人大喇喇的走了出来。

绛红的长袍,修长的身姿,墨黑的青丝披在身后,额间的血玉张扬深沉,凤眼微微扬起,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笑容,大气而铿锵,古朴又高贵。

几个小仙娥怔怔的看着来人走近,瞬息间仿似被夺了声息。

这般模样气质的女仙君,究竟是哪家的?

听到‘啾啾’的响声,众人这才回过神来,朝那红衣女仙君肩膀上看了看,见一只碧绿的小仙兽捧着个蛋对她们龇牙咧嘴,这才急忙朝后池行礼:“不知是哪处仙府的仙君,可是走错了路?可需要我等带仙君去苍穹殿觐见公主?”

如此模样姿态,定是哪位老上君的弟子,近来入渊岭沼泽向白玦真神道贺的仙君着实不少,是以她们便将后池也当做了其中之一。

觐见公主?后池淡淡的打量着面前的几个仙娥,眼中流光微动,没有说话。

感觉到后池身上的冷意,素娥还以为是刚才的喝声触怒了面前的女仙君,心底也是微恼,她毕竟是天宫御宇殿的仙娥,在天后面前一向受宠,哪里受过这等轻视,她眼珠转了转,拉着灵芝退后了一步,姿态放得更低,道:“仙君恕罪,渊岭沼泽不比别处,白玦真神一向不喜拜访的仙君随意走动,若是仙君想去桃林中逛逛,不如先向公主禀告,公主定会欣然陪您前来。”

竟然搬出白玦和景昭来压她,这仙娥倒真是有趣,听她刚才所说,应该是御宇殿中的人,后池垂下了眼,叹了口气,天后好歹也是一介上神,怎么调教出这样的下人来了。

半响没有听到回声,素娥小心的抬头,却见那女仙君只是懒洋洋的看了她们一眼,摸了摸肩上小仙兽的脑袋,便径直转身朝桃林走去。

“仙君,桃林不可闯!”几个仙娥见后池往桃林走,也急了起来,忙不迭的跟上前,却被一股灵力轻飘飘的挡住。

后池回过头,眉宇微敛,淡淡道:“苍穹殿太高,我旅程疲乏,懒得多动,不如…你先回去问问景昭,看我是不是要经过她的允许,才能进得这里。”

红衣女子转过身的刹那,如火的长袍微微扬展,有种动人心魄的沉然和张扬。

几个仙娥似是被这股气势所摄,怔怔的立在当处,大气都不敢喘,眼睁睁看着后池朝桃林而去,半响后才回过神来。

“这仙君是谁,好生可怕!不过她竟敢直呼公主名讳,当真是无礼。”

一个诺诺的声音响起,惊醒了素娥,似是想到了什么,她猛然抬眼朝桃林深处的炽烈红影望去,顿了顿脸色大变,烧得通红,将玉盒朝灵芝手中一放,急道:“遭了,出事了,我去回禀公主,你们守在这里,不要让旁人靠近。”

说完便朝空中飞去,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只留下几个仙娥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半空中出现两个人影,仍旧一身紫衣的紫涵站在净渊身后,轻声道:“主公,后池仙君已经走远了。”

净渊怔怔回神,揉了揉眉角,笑了起来:“我还怕她会吃亏,真是瞎操心,她这个性子,谁遇上谁倒霉,你说古君也是个温吞的主,她这牙尖嘴利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

紫涵可不敢搭腔,头死命的低下,当做没听到。

“算了,回去吧,两个月后的婚礼可是后古界来的头一筹,我还得备些厚礼才是。”

他话音落定,两人消失在了半空中,淡淡的紫光也随之消散。

后池一边拍着碧波的翅膀,一边慢慢的观赏风景,这里比百年前繁盛了不少,放眼望去,难以及底,漫天的桃红色,温雅安然,淡淡的香气在鼻尖弥漫,沁人心脾。

这片桃林,说是人间仙境也不为过。他倒是好享受,一句话就把这渊岭沼泽给占了,后池正想着,却陡然顿住了脚步…难怪她们见她走进桃林,会急成这样…

十米开外的地方,白袍袭身的人影静坐在桃树下,容颜清冷俊美,双眼微阖,似在沉睡,手中握着的书卷在轻轻晃荡,被风吹起,书页发出清脆的响声。

后池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他,突然想。

原来,这世间,真有一眼万年之感。

清穆,我如约回来了。

可是,你还在吗?

消失

延绵十里的桃林,漫天落花,溪水在林外缓缓流淌而过,还有…那人手中书页被轻轻吹动的声音,仿佛奇妙般的将这片天地隔绝开来。

‘啾啾’声响起,碧波小心翼翼的扯了扯后池的衣袍,她回过神,安抚的拍拍他,朝不远处闭目冥想的人走去。

清穆也好,白玦也罢,她总要弄个清楚明白才是。

与此同时,巨石上的后殿中,景昭怔怔的看着低下头的素娥,握着步摇的手不自觉的缩紧,喃喃道:“素娥,你说什么?”

素娥低着头,声音中满是忐忑:“公主,那仙君甚是无礼,奴婢猜着恐怕是后池…后池仙君回来了。”她小心的抬头,见自家公主面色难看,又迅速垂了下去。

那人的气质谈吐像极了传说中的后池上神,虽然不敢相信她突然归来,但对公主而言,这绝对是头等大事。

见景昭神情恍惚,素娥轻声提醒道:“公主,后池仙君朝桃林的方向去了。”

‘桃林’二字犹如惊雷一般让景昭兀然清醒,她站起身,觉察到自己的失态,这才朝素娥摆手道:“素娥,这件事不要传出去,也不要告诉母后。”说完径直朝殿外而去。

看着景昭消失在殿外,素娥咬了咬唇,从袖中掏出个纸鹤低声说了几句,吐了口仙气在上面,纸鹤便歪歪斜斜的朝天宫的方向飞去。

桃林中,后池每一步都走得极轻,待离白衣人只差几步之远时,干脆连呼吸也降了下来,那人似是察觉到异样,皱了皱眉,闭着眼道:“东西放在地上,下去吧。”

半响未听到放东西的动静,脚步声亦仍是未停,那人终于觉得不对,睁开了眼,逆光下,睫毛微动,漆黑的瞳孔中印着不远处的风景。

一身绛红长袍的女子定定的看着他,神情沉然冷冽,却偏偏夹着划不开的温柔,白玦打量着她,神情淡然清冷,眼中流光一闪而过,额上的金色印记突然变得更深起来,但又极快的恢复原状。

后池微微一愣,纵使她一直在告诉自己清穆不可能消失,但是在看到白玦睁开眼望向她的一瞬间,她还是有些许无措。

清穆从来不会这么看着她,陌生而淡然,没有一丝温度。

面前的这个人举手抬足间便有着超越常人的从容优雅,这…不是她的清穆。

面前坐着的人似乎没有先开口说话的打算,后池走上前,慢慢开口:“你是…?”

白玦放下手中的书,手一挥,石桌上出现两个茶杯,淡淡道:“后池,别来无恙,寒舍简陋,请用。”

后池神情微黯,看着茶杯中逸出的仙气,坐下来,眼中意味不明,道:“我还以为真神会说不识得我。”

“虽然当初我沉睡在清穆体内,但有些事还是知道的,说不认识太过妄言了。”白玦淡淡摆手,声音中未见丝毫波动,仿佛对他而言后池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后池早就知道…他既然会因为景昭当初的恩情而答应这场婚事,那就不可能会不认识自己,只是…她宁愿他假装不认识她,这样她才能告诉自己面前的这个人还是清穆,只是有苦衷而已。

如今他坦然相对,没有半分扭捏,对着她时,眼中除了漠然,竟见不到一丝别的情绪。

“白玦真神,清穆在哪里?”后池懒得多话,冷声问道。

就算清穆只是他觉醒前的替身,可是他凭什么夺去他的存在,对她而言,白玦连清穆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我觉醒了,他的使命已经完成,自然就消失了。”白玦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雾气浮上来,遮住了他敛住的神情。

“什么意思!”后池心神微震,眼睛睁大,握着茶杯的手猛然缩紧,周身泛起了凌厉的煞气。

“一具身体当然只能有一个魂魄,我醒了,他消失,天经地义。”淡漠的声音似是不带一丝感情,白玦完全无视了后池的愤怒,唇角勾起,似笑非笑:“后池,这句身体本就由我所炼化,当初我在北海之地沉睡,这句身体有了自主意识,才会衍生出清穆,如今我不过是收回自己的东西而已,有何不对?”

后池神情微黯,但仍是固执的看着他,道:“就算是灵魂消失,总该有个去处吧,清穆即便是没有身体,他的灵魂也不会轻易消散在三界中,你一定知道他在哪。”

白玦没有回答,只是抬眼看了看她,突然道:“后池,听说当年你与清穆本有百年之约…”

后池顿了顿,点头。

“可是你为了唤醒柏玄妄动三界至宝,这才在擎天柱下自削神位,放逐天际百年…”白玦停声,漠然的看向后池,缓缓停住了声。

“白玦真神,你究竟想说什么?”

白玦低下头,嘴角勾起,声音冰冷而嘲讽:“你当初既然已经做了选择,又何必在百年后再回来惺惺作态,清穆和柏玄,你当年就已经选了,不是吗?”

低沉的声音,仿似自九幽地底飘然传来,后池兀然怔住,面前的人明明是清穆,可如今却只会冷冷的看着她,说出如此残忍的话来,后池全身的血液骤然间像是被凝住了一般,冷到了骨头里。

这百年放逐,即便孤寂,可她却从未觉得难捱,只因她坚信,清穆在等她回去。

“当初是我的错,但我不能眼睁睁…”后池握紧指尖,轻声道,眼微微垂下。

“错便是错,后池,清穆已经消失了,你若想找回他,也不是没有办法。”

白玦淡漠的声音传来,后池精神一振,急忙道:“什么办法?”

“你花了百年世间来救柏玄,如今怎么倒不记得了!”

“你是说…”后池睁大眼,神情中满是讶异,他的意思是……

“只要我死了,拿我的身体在镇魂塔中炼化百年,或许…他就会回来。”

后池怔怔的看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算是什么办法?

“当然,这三界中还没有人能杀的了我,所以,也算是没有办法。”白玦垂下头,摊了摊手,似笑非笑,眼中流光微微划过,竟有几分戏觑之意。

知道自己被耍了,后池眼底顿生薄怒,但不知为何她觉得白玦刚刚的模样似有几分清穆的神态,便怔在了当处。

白玦也觉察到不妥,眼眯了起来,端起茶杯没有出声,眉宇间多了一抹凌厉之色。

剑拔弩张的气氛消失,难得的安静下来,后池肩膀上的碧波‘啾啾’的唤了后池两声,巴巴的把手中的蛋递到后池面前:“后池仙君,他饿了。”碧波谴责的看着后池,那模样心疼的不得了,活像后池是个不尽职的后娘。

后池尴尬的揉了揉眉头,正欲接过碧波递过来的蛋,却不想那蛋竟然直直的朝着白玦飞去,落在他面前,就再也不动了。

赶到桃林的景昭正好看到这一幕,身子一僵,神情复杂难辨。

白玦眼中的尖锐冷漠不易察觉的缓了缓,伸手接住了面前的蛋。

后池僵硬的看着这一蛋一人,伸到半空的手尴尬的放了下来,颓然道:“他性子有点皮…”嘴张了张,见白玦面色怪异,便没有再说下去。

景昭停住脚步,神情微黯,她定定的凝视着不远处的两人,手微微握紧。

白玦没有吭声,只是愣愣的看着手中的蛋,见他在自己手中挪了挪,似乎在找个更舒适的地方,眼底泛出些许惊异之色,但又迅速隐下。

似是察觉到景昭的出现,白玦朝她的方向远远望去,眉眼变得柔和起来,景昭一愣,似是有些激动,眼眶微微泛红。

后池看着这一幕,觉得犹为刺眼,面色沉了下来。

这人凭什么顶着清穆的样子在这里和景昭眉来眼去的!

朝景昭安抚的笑了笑,白玦生硬的把蛋递到后池面前,道:“他是你当初和清穆的精魂所化,按理说我应该照拂,但…我即将大婚,难以周到,后池仙君的灵力想必足以让…”

白玦话未说完,后池已经站了起来,周身泛着冰冷的怒气,眉宇凛冽:“无需白玦真神费心。”接过白玦手中的蛋,转身朝外走去,行了几步,后池朝景昭的方向微微一瞥,突然转身看向白玦,漆黑的眸子熠熠生光:“白玦,你不必如临大敌,真神又如何,在我眼里,尚不及清穆万分之一。”

话音落定,干净利落的转身,后池朝天际飞去,消失在了桃林中。

白玦握着书的手缓缓垂下,神情仍是淡漠清冷,他转过头,朝不远处的景昭招招手,笑道:“怎么有空过来?难道你母后送来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景昭闻言脸色有些赫然,走近道:“我听素娥说皇兄又送了些东西过来,都是上古的奇物,所以来邀你去看看。”

白玦笑了起来,似是很满意未婚妻子的娇羞,声音轻柔:“无事,你先去吧,我还有卷书未看完,等会就来。”

景昭‘恩’了一声,格外听话的点点头,朝桃林外走去。

行了几步,转回头,那人眉间仍是带着浅浅的温柔,安静的看着手中的古书,温润而高贵,全无刚才面对后池时的冷漠尖锐。

她来白玦身边只有短短一月,可是也同样明白,这个人真的是上古真神白玦,而不是她心心念念了千年的清穆。他永远高高在上,如一轮明月,俯瞰世间,让人只能仰望。

可是却对她真心相护,所以,有什么关系呢,她能陪在他身边,就已经很好了。

景昭嘴角勾起满足的笑意,朝外走去,突然感觉到一阵冰冷的疼痛,她张开手,上面鲜血缓缓流下,尤为刺眼。

刚才她太心急,从后殿中赶出来,手中握着的步摇一直没松开,看到后池时,惊慌下竟划破了手掌。

她停住脚步,顿住,心底微冷,明明是如此温柔的人,这么明显的伤,他怎么会没看见呢?

也许…是没发现吧。景昭掩下心底的不安,缓缓朝外走去。

清池宫外,后池怔怔的看着走上前迎接她的凤染,抱着蛋的手突然微不可见的颤抖起来,似是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和张扬般靠在了凤染肩上,声音极低…极低。

“凤染,他对我说…别来无恙。”

“凤染,他说是我亲手放弃了清穆。”

“凤染,他说他要和景昭成婚。”

“凤染,他真的不是清穆,清穆…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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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池宫内一如既往的安静,但却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气息。

大殿上的凤染沉着眼听长阙回禀近来上渊岭沼泽朝拜的仙君如过江之鲫,嘴撇了撇,手一挥道:“长阙,不用说了。”

她的声音有些疲懒,揉了揉眉又道:“以后这些事就不用回禀了,免得后池听到。”

长阙明白凤染的意思,叹了口气,颔首,低头不语。

白玦真神大婚将近,三界中的仙妖神魔全都上赶着去祝贺,天宫更是一扫之前对清穆上君的敌视,极力促成此事,清池宫虽格外沉默,但仍然无法在这场前所未有的盛事中置身度外。

小神君和清穆上君当初的婚约并未作罢,如今白玦真神要迎娶的却是天宫的景昭公主,实在应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句话,如今不少仙人虽不明着说,但打量清池宫中人的目光难免别有深意。

清池宫在三界超然了几万年,何曾受过此种侮辱,但…自从白玦真神觉醒后,古君上神便下令清池宫人不得随意滋事,众人受的闲气多了,最近干脆不出宫门,窝在了清池宫懒得出去。

而小神君…自那日回来后便一直呆在后山,甚少踏足别处,整日神情倦怠寡欢,就跟当年柏玄仙君消失后的情形一模一样,甚至更为严重。

“凤染上君,一月后便是白玦真神大婚,昨日请帖已经送来了。”长阙沉思半响,磨磨蹭蹭的从袖袍中掏出一物,递到凤染面前。

金色的请帖泛着浓厚的灵气,透着尊贵的意味。

凤染盯着那请帖,恨不得看出个窟窿来,最后哼了一声,极快的收好,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上君,我们送什么礼物为好,又由何人出席?”长阙站得纹丝不动,继续道。

虽然也觉得讨论这件事甚为别扭和不忿,但长阙一向把清池宫的礼节看得极为重要,如今处于非常时期,就更是要做得面面俱到,以免落人口实。

“你去吧。”凤染站起身,敷衍的摆摆手,朝后殿走去:“至于礼物,华净池中的仙鱼随便捞几条,系个红绸带,弄得喜庆点,送过去应应景就行了。”

长阙满头黑线的看着消失在大殿中的凤染,眉头抽了抽,脸上神色各种变幻,甚是精彩。

凤染上君,人家好歹也是上古真神,让我去祝贺也就罢了,可这礼物是不是也太寒碜了!

想起百年来凤染为后池和清穆大婚搜刮的堆满了宝库的各种奇珍异宝,长阙叹了口气,朝外走去。

清池宫后山。

凤染远远的便见到古君上神站在后山凉亭中冥神沉思,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上了前。

“老头子,这是苍穹殿送来的。”凤染没头没脑的说完,用指尖夹起烫金请帖的一角,朝古君上神扔去,十足的嫌弃。

古君上神接住,看也未看便收进了袍中,道:“我知道了。”

“老头子,后池这几天怎么样了?”见古君上神不想谈论此事,凤染也懒得再提,问起了后池。

清池宫后山西北角有一处山谷,四季如春,与世隔绝,后池幼时曾住在那里,长大后很少踏足,这次回来后进了山谷后便没有出来过。

凉亭位势颇高,凤染往山谷里瞅了瞅,有些丧气:“这都什么时候了,她怎么还沉得住气。”

古君听见这话,波澜不惊的神情动了动,道:“凤染,你此话何意?”

“清穆快大婚了啊!”凤染看了看古君上神,漫不经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