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今是白玦真神。”古君上神板着脸色沉声道。

“那又如何,在他是白玦之前,他先是清穆。”凤染眯了眯眼,神情有些悠远:“就算白玦为上古真神又如何,他早在十几万年前就不存在了,我认识的,生死相交的是在渊岭沼泽中并肩而战、在擎天柱下宁愿受百年妖力之苦也要等后池回来的清穆,与他何干?”

古君微微一怔,似是想不到到如今三界皆将清穆视为白玦之时,凤染还能说出此话来,果然也只有心思如此质朴之人,才能一根筋到头。

“老头子,后池是不会放弃的。”见古君上神神情淡淡,凤染轻声道:“如果连我都能如此想,那后池就更不可能放弃清穆,只不过…。”后池何等心性,当初清穆为她做的,只怕这世间无人能及,只是面对如今的白玦,即便有心,也徒留下无力罢了。

古君上神听懂了凤染的意思,刚欲说什么,一道白光从天际划下,降在了二人面前。

感觉到这股神力来自何人,两人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白光之中,一道金黄的古卷虚浮其上,慢慢展开,泛着强大的气息。

古君和凤染皆是一愣,什么事如此重要,天后居然会用仙界御旨的方式来传话?

古卷上面,一个个字慢慢浮现,金色的光芒,倨傲又盛气凌人。

几乎在看清御旨之意的瞬间,一股庞大的神力自古君上神身上涌出,那道金黄的古卷瞬间被撕得粉碎。

混乱的灵力在凉亭中乱窜,看着数万年来从没有变过脸色的古君上神盛怒的模样,凤染心底微震,但同样气急。

天后和天帝共同执掌仙界,自然也有颁发御旨的权利,这道圣旨一看便是天后所为。

下君后池,妄入苍穹之地,礼仪不规,降为仙君,紧闭清池宫,自思己过。

御旨一旦颁出,便会为三界所知,天后这是要对三界众仙立威,告诉所有人,在地位上,如今的后池,难及景昭万分之一。

“她怎么敢…怎么敢?”古君上神指尖微颤,眼底苍绿色的漩涡无声的旋转,整个后山都被这股威压笼罩,一时间极为安静。

古卷消失的瞬间,冰冷的声音随之在白光中响起,然后瞬间化为虚无。

“古君,景昭和白玦真神即将大婚,若是你不能管好女儿,本后不介意为你分忧。”

一道惩罚,一句问责,先礼后兵,冷嘲热讽,好一个天后,好一个芜浣!

念及此,古君上神闭上眼,背在身后的手慢慢握紧。

芜浣,这天下间无人敢问责于她,远古神祗不可以,后古鬼仙不可以,你…同样也不例外!

凤染沉默了一会,见古君上神盛怒的面色微缓,稍稍安心,一言不发的转身朝外走去。

这件事不能让后池知道,刚才老头子的神力波动这么大,她得先去瞧瞧后池怎么样了,也不能让后池出宫,否则外面的那些仙君还不知道能说出什么话来。才走到一半,便迎上了匆匆而来的长阙。

“凤染上君,小神君不在山谷中。”

长阙面色有些怪异,凤染看得狐疑,忙道:“怎么回事?”

“小神君最喜欢去华净池钓鱼,只不过华净池中的都修成精了,滑的不得了,所以我便在池中多放了几条从凡间抓来的鱼,想让她开开心,刚才去山谷叫她,桌上只剩下一张字条,碧波和小小神君都不见了。”

那颗蛋的存在在清池宫不是什么秘密,凤染沉下眼,道:“后池说什么了?”

“小神君说…她去凡间游历了,不日归来,让我们不必忧心。”

凤染沉下的神色骤然变得僵硬,不信的挑了挑眉:“她真的这么说的?”

长阙忙点头,神情里也是不解,这都什么时候了,小神君居然还有心情去凡间游历。

“长阙,你守好宫中就是,我出去找找后池。”凡间…想到瞭望山,凤染匆匆丢下一句话,朝宫外飞去。

清池宫外的松树下,一身青袍的景涧见凤染飞出,眼睛一亮,想迎上前,但想了想,还是退了回去。

这百年时间,他时常会来清池宫,但极少进去拜访,每次只是在凤染出来的时候远远看一眼,以前凤染见到他还会点点头,但自从白玦真神觉醒后,就连看都懒得看了。

他知道,若非当初父皇逼得后池自削神位,放逐天际百年,清穆也不会强行吸纳妖力入体,这么快就觉醒,而他当时…在擎天柱下,没有帮后池。

他毕竟是天宫皇子,后池触犯了三界法规,他实在难以开口,况且在那种情况下,他若开口,父皇恐怕怒意更甚。

半空中的赤红人影突然停下,然后朝地面飞来,景涧眼中浮过一抹惊喜,想迎上前去,但又有些赫然,反而踟蹰在原地,见凤染越来越近,最后长吸一口气走上前,眼神晶亮亮的:“凤染,你近来可…”

话还未完,便顿在了当处,他愣愣的看着凤染,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双以往张扬的凤眼里满是不屑,甚至夹着滔天的怒意,即便是在后池被逐的那日,他也不曾被她如此厌恶的注视过。

“景涧,以后不要来清池宫了。”

冷冷的声音,似是多看他一眼都嫌烦,景涧指尖微紧,苦涩道:“凤染,我知道当初父皇他…”

“和天帝无关,你有时间守在这里,还不如回天宫,看天后究竟做了些什么!”凤染淡淡开口,掩下了眉间的怒意,转身便走,行了几步,回转头,眉角冷峭,笑容清冷决绝。

“景涧,你何必如此,这天上地下,九州八荒,我就算是看上任何人,也唯独不会是你,天后芜浣之子,景涧!”

说完这句话,决然离去,赤红的身影消失在天际。

景涧神色骤然一变,无力的朝一旁的古树靠去,隔了半响,突然笑了起来。

“凤染,你为了大哥怨我,为了父皇怨我,如今为了母后怨我,你怎么永远不会回头看看我,只是我…”

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微不可闻,古树旁的一道青影垂下头,手抬起,遮住了眼睛,仿似世间再也不剩一点光亮。

与此同时,天宫御宇殿。

天帝沉着脸走进大殿,看王座上的芜浣一副安然的模样,沉声道:“芜浣,你怎么能颁下这种御旨!”

“有何不可?”天后笑了笑,眉间满是傲色。

“你如此做,视清池宫为何物?视古君为何物?以他对后池的疼爱,势必不会忍下这口气。”

“他忍不下又如何?当年为了后池,景昭被禁锁仙塔百年,如今后池竟还敢去渊岭沼泽见白玦真神,为了景昭,我小小惩戒她一下又有何不可?”

“芜浣,这样一来,只会显得咄咄逼人,给三界留下口实,况且对后池而言也太过…”

“暮光!”天后打断天帝的话,冷冷道:“我只是为女儿做点事罢了,如今有白玦真神在,你何必再忌惮古君,更何况…我就是要后池不敢面对三界中人,免得景昭大婚那日她还来搅局,不要忘了,古君当初的大礼,我们在昆仑山上是受过一次的,难道你想要景昭再承受一次吗?”

天帝一时被堵,说不出话来,只得一拂袖摆,消失在大殿中。

妖界紫月山,紫涵一边小心的禀告天后刚刚颁下的御旨,一边打量着面前之人的神情。

“芜浣…这几万年她恐怕是过得太舒服了。”净渊打断紫涵的禀告,声音幽幽,说不出的冰冷漠然。

他望向苍穹殿的方向,喃喃道:“时候快到了啊…”

凤染在瞭望山等了三日,还是未见到后池的身影,只得怏怏的回去了。

十日后,后池一身布衣,路过瞭望山底,静静凝视片刻后转身离开,一步也未踏入。

一个月后,渊岭沼泽大婚将近之时,凤染终于在清池宫外的华净池前看到了拿着鱼竿垂钓的后池。

彼时,她一身玄衣,微微转头,扬眉轻笑:“凤染,百年之期到了,我该履行诺言了。”

凤染突然记起,百年之前,擎天柱下,清穆曾对后池说…待你归来,我们便成亲。

那时,后池说…好。

一句一生,一诺一世,原来,后池从来不曾忘记。

三日后,白玦真神大婚前夕,清池宫关闭了数月的大门重新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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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嘿嘿嘿嘿。

婚(上)

后古历六万三千四百二十一年,六月初五,真神白玦昭告三界的大婚之日。

这一日才清晨,渊岭沼泽之下便已宾客满至,虽然白玦真神请帖中言明一切从简,但提前送上苍穹殿的贺礼仍是延绵不绝,一个月来十万沼泽中光是御剑飞行化成的灵光,就足以让这片广裘的地域黑夜如昼,直到三日前,白玦真神以大婚在即为由禁止任何人入渊岭沼泽,才让这股疯狂地势头缓了下来。

直到这日大婚,苍穹殿才重新开启。

但无数道飞剑在离渊岭沼泽十米之处的地方便停了下来,站在剑伤得仙君、妖君面面相觑的看着不远处的奇景,一时间都失了言语。

世间皆闻上古真神神力通天,与天寿齐,凌驾三界众生之上,直到此时,他们才有了真切的理解。

洪荒沼泽中心处连接天际的千丈巨石四周,如神迹般化出了四道浮梯,千万块小石头漂浮在空中,一阶一阶的朝上堆砌,金色的灵光笼罩在浮梯四周,凝出点点星光,仿若银河中的一道流云。

同时,一股强大而浩瀚的威压缓缓自天梯中蔓延,直逼他们而来。

众人心领神会的对望了一眼,落在地上,朝巨石边的浮梯走去。

好在婚礼是在黄昏举行,还有数个时辰,他们还有时间可以爬上去。

四道连接天际的金梯突然出现的含义不言而喻,这时候可没有人去讲究什么神仙、妖魔的傲骨,这座天梯由白玦真神神力凝聚而成,不是所有人都能走完,但至少能到达苍穹殿的人,就已经获得了白玦真神的承认。

一时间,四道天梯上灵光千幻百变,五光十色,远远望去,形成了一道奇观。

与此同时,苍穹殿后殿中。

天帝和天后坐在临窗口,天后一脸沉思,神情似是有所不安,天帝则面露感慨的看着外面,摸着胡须道:“白玦真神真是好手段,当初我还在想,贺礼的人太多,苍穹殿会无法容纳,想不到他竟是如此安排,我倒是多虑了。”

“你倒是好脾性,他根本没和我们商量有这种打算,若不是我们记挂着景昭的婚事提早几日前来,是不是今日也得和那些人一样爬着梯子上来?”天后没好气的看了天帝一眼,有些恨铁不成钢。

“芜浣。”天帝的神色倒是端正起来:“虽然他快成咱们的女婿了,可是你别忘了,他是真神白玦。”声到低处,甚至夹着些许凝重。

万年之久的时间,他真怕芜浣已经忘了他们如今面对的人是谁。就算现在上古界尘封,上古真神的威慑力同样也不容小觑。

端看今日的阵势便知道,不是谁都能有这种魄力敢让三界众生如此心甘情愿的受着神力威压爬这望不到尽头的万米天梯。

天后神色一变,握着茶杯的手缩紧,刚想说什么,一个身着紫衣的侍女走了进来,她替天帝天后加满茶,恭声道:“两位陛下不如去偏殿中休息,真神说大婚在即,烦琐事多,不便接见两位。”

这侍女的声音洪亮,但却极为守礼大方,天后面色微变,眼眯起,倨傲的看了她一眼,觉得和个侍女计较实在失了身份,眉微挑,道:“一连三日都没空接见我们,白玦真神真的如此忙?”

紫衣侍女躬身,神色更加恭谨:“天后海涵。”说完便也不做声了。

天后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一拂袖袍:“下去吧。”

待紫衣侍女出去,天后才忍不住怒意对天帝道:“这是什么下人,这么不懂规矩!”想起前几日白玦把她送来的侍女全给遣了回去,天后的声音不由得冷了下来。

“芜浣,这些人都不简单,我算是知道为何白玦真神会选此处为居处。”天帝顿了顿,才道:“此地原为渊岭沼泽,妖兽不知凡几,三首火龙更是接近上神之力,白玦真神如今坐拥这里,即便是对着仙妖两界,实力亦不遑多让。这些下人皆是妖兽所化,他们受白玦真神神力照拂,修炼起来一日千里,自是甘心奉其为主,那三首火龙如今想必也是他坐下之兽。”

天后哼了一声,继续道:“但这算个怎么回事,我们来了三日,除了这么好吃好喝的打发着,竟是连他一面都见不上?”

天帝也是眉头微皱,但仍是道:“芜浣,我们也没什么大事,你这么急着要见白玦真神,到底是为了什么?这几日我瞧着你心慌意乱,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天后面色一僵,掩下了神色道:“没什么事,就算他是真神,可景昭好歹是我女儿,他怎可如此折辱于人?”

“芜浣,你说实话,这几日我想来,就算你再不喜后池,降下一道密旨到清池宫也就是了,可你偏偏以御旨名义昭告三界,这实在有些过分……你到底在不安什么?”天帝揉了揉眉,叹道:“景昭马上就要成婚了,你到底还有什么可担忧的?”

“就是景昭即将成婚,我才会担心。”见天帝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天后也不在掩饰眼底的担忧,道:“暮光,我们传自上古,那四位真神的心性你是知道的,你说…白玦真神怎么会娶景昭?”

“就算是景昭当年对清穆有恩,但以白玦真神的身份,他有一千种可以报恩的方法,也绝对会令人无话可说,可是怎么会偏偏…是娶景昭?”

天后定定的看着天帝,神情郑重。景昭是她百年怀胎所生,血浓于水,她比谁都了解当年的四大真神性子倨傲到了什么地步,所以才会这般担心。

“芜浣,你多虑了,上古之时,白玦真神便是出了名的重情义,这没什么不能理解的…况且,现在是后古时代,早就和当初不一样了。”

天后皱皱眉,没有说话,她明白暮光话中的意思,如今的后古界中,能超过景昭身份的根本没有,白玦真神看上她是理所当然。

“不是,暮光,我只是在想…”天后的声音有些悠远:“如果白玦能重生,是不是其他几位真神也…”

天后的声音艰涩到了极点,天帝闻言一顿,手中握着的茶杯发出清脆的碰击声,凝神半响才道:“其他两位真神我不知道,不过…上古真神绝无再临世间的可能。”

听见天帝话语中的笃定,天后眼中微不可见的流光闪过,似是如释重负一般轻轻舒了口气,道:“暮光,你何以如此肯定?”

“芜浣,不要忘了当初混沌之劫降临,上古真神以身殉世,以自身混沌之力将洪荒自三界清除,才能保得天下安定,世间清涤,只有混沌之力才能救世,如今三界安然几万载,全是上古上神之功。”

“而其他三位真神,是在上古真神陨落后的大战中才会消失,跟上古真神不一样。”天帝叹了口气,似是有些怅然:“到如今,没人知道当初上古界尘封,其他三位上神同时消失的真相。现在白玦真神既然已经重新降世,我猜想着其他两位真神或许尚在世间。”

“什么意思?”天后微微一怔,忙道。

“芜浣,不要忘了,三千年前仙妖两界大战,妖界的紫月妖君净渊挡住了我一击,虽说我未用全力,可是他却也丝毫不弱于我。”

“当时你不是猜想他可能是上古界遗漏的上神吗?”第一次听暮光谈起此事,天后瞳色骤变,忙问道。

“当时我的确是这样想,但如今白玦真神苏醒,我才觉得净渊恐怕不简单,因为从始至终,我都没有见过他的样子,若非是识得我,否则他又怎会刻意如此?”天帝叹了口气,放下手中握着的杯盏,徐徐道:“你长年闭关,这些事我便一直没有告诉你。不过,芜浣,就算是真神觉醒,也没有什么,我们毕竟执掌三界数万年,地位无可撼动,再说他们根本不会介入三界之中,你应该明白,对他们而言,这三界其实也只不过是俗世而已。”

天后良久无语,直到天帝握住她泛凉的手时,点点暖意才让她骤然回神,她笑了笑,神色不复以往清冷,但眉宇间的忧色却更重。

如果连他也苏醒了,那白玦迟早会知道她当初做下的事,到时候…就会是整个天宫的劫难!

天后朝窗外看去——万米天梯上,人群攒动,灵光溢彩,热闹非凡。

无论如何,这场婚礼,一定要顺利完成,不能有任何纰漏!

天帝看着神色郁然的天后,心底微微不安,芜浣,你到底还瞒下了什么?

此时,凤染、长阙、后池三人驾着祥云,正朝渊岭沼泽而来。

长阙不时的朝凤染和后池看一看,见两人神色正常,颠了颠手中篮子里系着红丝带的仙鱼,平时一本正经的面容上满是哭相,凤染上君还真是说到做到,这样入了苍穹殿,不被人笑掉大牙才怪!

只是,小神君就这样去渊岭沼泽,真的会无事吗?

凤染见长阙眉毛皱着都快打成结了,吆喝道:“长阙,轻松点,咱是去参加婚礼的,不是去打劫的,你这么一副样子,别人会误会的。”

她说的极为认真,长阙忍不住在心里呐喊,就您这幅凶神恶煞的模样,谁会信啊!

后池冷凝的神情被二人闹得哭笑不得,她朝长阙手中提着的鱼看了一眼,摸了摸鼻子道:“是挺寒碜的,长阙,我记得你以前挺大方呀,怎么这次准备的贺礼如此‘别出心裁’?”

长阙面色骤然变黑,朝凤染看了一眼,委委屈屈的低下头,愁大苦深的不做声了。

凤染眉毛挑了挑,‘嘿嘿’一笑,刚想说什么,一身青衣的古君上神已经出现在三人面前,挡住了去路。

后池看着来人,面色有些迟疑,沉声道:“老头子,你是来拦我的?”

古君上神一拂手,朝凤染道:“你和长阙去苍穹殿,我们等会便来。”

凤染朝二人看了一眼,点头,拉着长阙先一步而去。

以白玦如今的神力,他们这股生力军中如果没有古君上神,全都是炮灰的命,如今老头子愿意掺合进来,自然是极好。

空中只剩下两人,后池被古君上神看得有些不自在,垂下了头:“父神,我知道清穆如今是真神,可是我真的不相信他灵魂消散…”

古君上神打断后池的话,一挥手,两人便出现在了祥云之下的仙山上,他朝四周看了看,道:“后池,你可知道此乃何处?”

古君上神话语中有股平时未见的凝重和认真,后池有些怔然,顿了顿才道:“知道,这里是昆仑山。”

“当年我便是在这里,为你争了上神之位。”古君上神的声音有些悠远,似是记起了往昔的岁月。

“父神,是我不争气,让你担心了。”还以为古君是在为她百年之前自削神位之事撼然,后池有些愧疚。

“不过是些虚名罢了,当年我看不透,反倒让你受累。”古君上神面色似是有些遗憾,沉默良久,然后突然转头,郑重道:“后池,即便清穆已经不在了,你还是要去苍穹殿?”

后池点头,神色坚定:“父神,这是我欠他的。凤染告诉我,他为了能早一点晋位,不惜在擎天柱上吸纳妖力,让自己成魔,他等了我一百年,我必须要去,就算是…死在白玦手里,我也要履行当年放逐之前对他的诺言。”

她今日去渊岭沼泽,的确抱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想法…

这世上没有人必须无条件为另一个人付出,可是清穆为了她一直如此,她或许不欠任何人,但惟独清穆除外。

“是吗?”古君上神转头,昆仑仙境,万年如一日,仙气缭绕,犹若当初。

“后池,这万年来,我一直想给你无上荣光,想让你凌驾于三界众生之上,现在才发现,我根本做不到。”

他转过头,眼中是深深的无奈:“这个世间,强者为尊,从来便是如此,我教会了你傲立三界的性格,却忘记了,没有匹配的实力,这一切根本就无法做到。”

“父神,是我仙基太差,与你无关。”后池轻声道,神情释然。

“不是你仙基太差…”古君缓缓收声,看向天宫的方向,一时间神情凛冽,强大的神力在昆仑山仙境内旋转,然后凝聚成一道光柱,直冲云霄而去。

及目之处,灵力泛着银辉的色泽,覆盖天地,神秘而悠远。

后池震惊的看着这一幕,老头子的神力怎么会突然间上升得如此恐怖,根本不是上神这种级别的存在!

“后池,我妄想改变你的命运,到头来却发现,我什么都做不了,如今还能为你做的,便是再给你们一次选择的机会。”

古君转过头,望向后池,眼中似是不舍,他拍拍后池的肩,抱住她,轻声道:“这是父神唯一还能为你做的。”

话音落定,银色的光芒落在后池身上,将她定住,在后池愕然的眼神中,古君上神缓缓朝天空飞去,朝着渊岭沼泽的方向,消失在空中。

父神他要…似是明白古君话中的意思,后池兀然回神,凝聚仙力挣扎,但古君上神定下的仙咒却纹丝不动,情急间想起腕间的石链,她急忙凝神聚气,化出仙剑将手腕划破,鲜血注入石链中,只有微弱的灵力逸出缠上古君的仙咒。

后池微微一愣,父神的神力…竟然能克制石链的力量,这是怎么回事?

仙咒稍稍松动,后池顾不得多想,指挥仙剑划大腕间的伤口,鲜血如注涌进,灵光强盛了些许,仙咒终于以微不可见的速度松动起来。

昆仑山巅,满世乐土,后池看着这琼瑶仙境,心底却陡然生出了苍凉孤寂的感觉来。

渊岭沼泽,一身红衣的白玦立于苍穹之巅,景昭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同样一身红衣,她踟蹰良久,才走近了几步道:“白玦,我母后只是为我担忧才会降旨惩处后池,她和父皇已经在后殿住了三日了…”

三日前,天帝天后拜访苍穹之境,白玦以大婚繁忙为借口拒不相见,景昭下意识的觉得,是那道惩罚后池的御旨的缘故。

白玦转过身,眼带柔情,走过来把景昭拢在怀里,笑道:“你怎么会这样想,这几日有些忙,才怠慢了他们,等今日婚礼一完,我定和天帝天后把盏言欢。”

“真的?”景昭眼带喜意,被白玦这样抱着,面色微微泛红。

“自然,你去休息吧,今日大婚,等会宾客满至,就没有休息的时间了。”白玦拍了拍景昭的肩,朝一旁的侍女淡淡吩咐:“陪公主进去休息。”

“白玦,那我先进去了。”景昭此时才看到还有侍女在旁,脸一红,急忙从白玦怀里挣脱,朝大殿跑去。

白玦含笑的看着她消失在大殿口,唇角勾起,只是那笑意,却未曾达到眼底。

他转过身,俯瞰世间,在他脚下,千万灵光在天梯中闪烁,勾勒成一副奇妙的画卷。

“古君,我们的命运数万年前就已经有结局了,哪怕你逆天而为,也不可能会有任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