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忱凝视着她,泛起苦涩的笑容,“楚楚,这些我也能做到。”

宋楚赞同地颔首,“对,我相信如果是你,你也能做到。我承认,当年我有错,错在不够坚持,轻易就放弃你,放弃我们的感情。可不管什么原因,错过就是错过......我们回不去了。”

罗忱一瞬也不瞬的望着宋楚,总算了解她话里的意思,不禁苦笑,“原来如此。”

“对不起。”宋楚垂下眼帘,眼里闪烁着泪光。

罗忱仰起脸,平复下心境,“楚楚,他真的有那么好吗?好到你可以原谅他的罪行?”

这一次,宋楚没有犹豫,而是坚定地回答:“是!”

罗忱不再说话,只是捧着茶杯沉思,宋楚夜默契地选择配合,扭着头看向窗外的夜色。仿佛过了一古,罗忱才放下茶杯,徐徐说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我自己有开车来。”

她的委婉拒绝让罗忱心下一颤,脸上尽是受伤的神色,“楚楚,即使做不了情侣,我们也还是朋友。”

宋楚立即摇头,“罗忱,我不是那个意思......”她顿了顿,最后选择把钥匙递给他,“那你帮我把车开回去吧。”

宋楚跟着罗忱出了包厢,正低头系大衣的纽扣,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叫她,“楚楚?”

她扭过投,看见雷厉惊讶的表情,还有一旁神色黯然,明显哭过的何曼娜。

“大哥。”宋楚大方地打招呼。

雷厉扫了一眼斜后方的罗忱,眉头微微一皱,“你怎么会在这里?少卿呢?”

“我跟一个朋友聊事情。”宋楚避重就轻。

“谈完了吗?谈完了我送你回去。”雷厉挑起左眉,那是他生气的前兆。

宋楚为难地看向罗忱,迟疑道:“那个......你送曼娜吧,我有开车。”

“车停在这里,明天叫人来开走。”雷厉不容置喙地命令。说罢,不等她开口,直接大步上前拖住她的手臂就往门外走。

宋楚一愣,本能地反抗,手臂上的力道却更紧,疼得她皱起眉。

“放开她。”罗忱拨开雷厉的手,将宋楚拖到身后,语气不善,“先生,我不管你是谁,但楚楚并不想跟你走,请你不要强迫她。”

雷厉冷哼了一声,斜眼眯着罗忱,“你算老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话?”

眼见两人剑拔弩张,宋楚生怕再起争执,忙拽了拽罗忱的衣角,低声说,“别跟他吵,他是我哥哥。”

雷厉见不惯两人凑到一块低语的样子,不悦地问:“楚楚,你是走还是不走?”

宋楚鼓起勇气摇了摇头,“大哥,今天真的不用你送我,我自己能走。”

“你......”雷厉的眼神在她和罗忱之间穿梭了几遍后,扔下孺子不可教的表情,愤然离去。

看着他远逝的背影,宋楚没来由地心慌,就连罗忱叫了她好几声,她都没反应过来。

“楚楚。”他只得摇了摇她的手臂,唤回她的注意力。

“怎么了?”宋楚茫然地看他。

罗忱眉头一挑,微叹:“没什么。走吧,我送你。”

宋楚有些担心上次的亲吻事件重演,所以这一次她坚持只让罗忱送到小区门口,然后自己把车停回了车库。

停好车,路过自家的另一个车库时,她瞄了一眼里面的亚冠揽胜,总觉得怪怪的,却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对劲。

回到家,一进客厅就闻到饭菜香,她脱下鞋子,三步并作两步窜到厨房,从后面抱住正在切菜的江少卿,“老公,我回来了!”

江少卿没有转身,手上的动作亦没有停止,只淡淡地问:“你已经吃过了?”

“没有啊。”她伸手从砧板上捻起一块西红柿塞进嘴里,“我不是说过要回来吃晚饭,你不会没准备我的份吧?”她瞟了眼流理台上的食物,那量不像是他独食的啊。

听出她话里的抱怨,江少卿这才放下刀,转过身子,视线扫到她的赤脚,不悦地皱起眉头,“说过......”

“哎呀,我错了,这就去穿。”不等他责备,宋楚赶紧认错。

江少卿无奈地叹气,“我去帮你拿,别跑来跑去的。”

“老公,你真好。”宋楚开心地在他脸上啵了一口。

“我真的那么好?”他忽然认真的问。

“当然。”宋楚头也不回地说,然后洗干净手帮忙切菜。

江少卿凝视着她的背影,神情复杂难辨。

吃过饭,两人窝在沙发上看老电影,宋楚就像个没长骨头的猫,把整幅身体的力量全靠在他身上,不时还蹭蹭,寻找最舒服的姿势。

电影是原声版的《乱世佳人》,改自她最喜欢一部小说。高傲任性的郝思嘉一直以为自己喜欢的是卫希礼,忽视了白瑞德对她做的一切,直到白瑞德在绝望中离她而去,她才终于明白了自己真正的所爱。电影延续了小说开放式的结局,也是宋楚不喜欢的地方,她总觉得,郝思嘉那句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是自欺欺人,一个被耗尽了爱的男人,真的还能再挽回吗?

剧终,宋楚在忧伤的片尾曲中感慨,“郝思嘉真的很笨。”

“你也不聪明。”江少卿应和,眼底落寞,苦涩。

第二天,宋楚回单位上班,因为请了一天假,积压了好几项工作,处理完OA里的待办事项,她才抽空去卫生间。

从格子间出来。宋楚被站在洗手槽前的何曼娜吓了一跳,只见她倚在洗手槽上,直勾勾地瞪着自己,那眼神像是要把她撕了一般。

咽了咽口水,宋楚小心问:“曼娜,你找我有事?”

“潘辰是谁?”何曼娜开门见山。

宋楚一怔,反问:“你问她做什么?”

“她是雷厉的前女友,是不是?”

如此咄咄逼人的气势让宋楚很不舒服,她绕开何曼娜,走到另一个台盘前,一边洗手,一边淡淡地说:“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雷厉,而不是我。”

“你觉得他要是能告诉我,我还用得着问你吗?”她讽刺道。

宋楚关上水龙头,甩了甩手上的水,“既然他不想让你知道,你又何必要刨根问底。”

她抽出一张擦手的纸,友情提示:“雷子不喜欢别人过问他的事,特别是有的人,他不喜欢提。”她说完,越过何曼娜略显僵硬的身躯,从容步出卫生间。

没有明说,但相信何曼娜这等聪明的女子应该能明白她话中的警示。潘辰是雷厉的地雷,谁碰水炸死。

刚回到办公室,陈媚一见她便说:“刚才你手机响过好几遍。”

宋楚赶紧拿起桌上的手机,屏幕上果然全是未接来电,不过显示的名字却是宋家老四。她摁下回拨,好奇地问:“找我什么事儿?打这么多电话。”

宋博彦没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沉声问:“姐,你在单位?讲话方便吗?”

宋楚心里咯噔一下,“出了什么事?”

“那个......”

听出弟弟的迟疑,宋楚喉咙一紧,忙问:“不会是爷爷奶奶出事儿了吧?”

“不是,不是。”宋博彦连连否认,“他们身体好着呢。”

“那到底怎么了?”宋楚对他吞吞吐吐的态度非常不满,“老四,我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妈了?”

宋博彦被骂得脸色一暗,吸口气,说出今天打电话的目的,“不是爷爷奶奶,是二叔。我刚刚拿到二叔的体检报告,有点小问题。”

宋楚不笨,当然明白如果是小问题,宋博彦不会专程打个电话给自己。虽然她记恨宋一鸣对母亲,自己,还有罗忱的所作所为,但毕竟血溶于水,心里虽不肯承认,但嘴上还是忍不住问:“他怎么了?”

“血管瘤,在脑子里。”宋博彦顿了顿,“位置不太好。”

“有什么影响?”她尽量让自己表现地不带感情。

“具体还要进一步检查,不过血管瘤就是一个隐形炸弹,随时有破裂的威胁,一旦破裂,如果抢救不及时,就会有生命危险。”

宋楚身形一晃,指甲已不知不觉深陷进掌心里,良久她才听到自己的声音,“他知道了吗?”

“我们还没告诉他,但应该瞒不了多久,毕竟得做进一步检查。”

“家里人呢?你也说了?”宋楚又问。

“没呢,我就告诉了你,想跟你商量下,怎么办?”

宋楚没吱声,视线紧盯着电脑桌面上的时间,直到数字变化了三次,她才缓缓说:“爷爷奶奶那边先不要说,奶奶心脏不好,别给急了。晚上我回家吃饭,见面再商量吧。”

宋博彦应好。

挂上电话,宋楚久久站着发呆。陈媚刚才在边上听了个大概,忙关心地问:“楚楚,没事儿吧?”

宋楚摇头,慢慢坐回椅子,开始办公,可一个下午,她硬是没看完一个文件。

临下班前,她才想起打电话给江少卿,“少卿,晚上我要回趟宋家,你不用等我吃饭。”

“回家?出了什么事?”江少卿问。

“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等我回来再告诉你吧。”她说完,匆匆挂上电话。

开车回到宋宅时正好碰上开饭,由于她之前没说,家人对她的突然到来都很惊讶。

宋奶奶忙张罗佣人拿碗筷,又把她引到自己边上坐下,拉着她的手,问:“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提前说声?”

“想您了呗。”宋楚笑着说。

“这丫头,就是嘴甜。”宋奶奶夹了一块黄鱼给她,“算你有口福,尝尝看,这可是正宗东海野生黄鱼,早上刚送来的。”

宋楚将那一大块鱼肉吃进嘴里,细腻鲜美,不愧是天价难求的珍馐。只是,她心里藏着事,就是给她吃龙凤肉,都会味同嚼蜡。

随意刨了几口饭,宋楚向弟弟使了个眼色,两人便一前一后地进了宋博彦的房间。

“姐,我下午想了想,觉得还是该把这事告诉二叔,至少让他早点去做检查,制定治疗方案。”宋博彦倚靠在书桌前。

宋楚点头,“这个病要怎么治?”

“要看病情,不过一般情况下,手术切除是最佳治疗方式。”宋博彦如实说。

“那这手术危险吗?”

宋博彦抿了抿唇,轻轻颔首,“开颅手术是风险性最高的手术之一,而且他的瘤位置很深,风险性更高。”

“如果手术失败会怎么样?”她忍不住关心。

“最坏的结果就是死在手术台上。”宋博彦深深叹口气,望着宋楚,“姐,其实我今天找你还有件事。”

“什么?”宋楚抬头,不解地看他。

“国内做颅内手术最好的医生就在301,他曾经处理过很多比这还棘手的个案,但都成功了。如果二叔的手术由他操刀,成功率会高一半,只是......”宋博彦稍停,续说:“只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接这个病案。”

宋楚呆了一瞬,随即明白过来,“你说的是高叔?”

第39章

“嗯,他是这方面的专家,如果能请他操刀,手术风险系数会降低很多。”宋博彦略显迟疑,“只是,我听我爸妈讲过,二叔跟高叔叔之间的矛盾很深,我怕他不肯接。”

宋楚轻笑,“换我是高叔,我也不会救他。”

“姐…”宋博彦无奈叹息。在他看来,这对父女之间的矛盾才是最深的沟壑。

两人又聊了好会儿,也没得出结论,最后还是宋博彦说,“算了,实话告诉二叔,让他自己选吧。”

宋楚也腹诽自己瞎操心个什么劲,她对那个人不是早就心死了吗?他对母亲、自己和罗忱做的那些事,足以让她恨她一辈子,这样的人,死活与她何干?

话虽如此,可回家路上,宋楚脑袋里反复想的还是宋博彦那句,“姐,只有你才能请动高叔叔。”

心不在焉地开了门,房子里黑漆漆的一片,估计江少卿又在加班。宋楚没有开灯,只依着窗外透进来的些许光线换好鞋,然后拖着疲乏的身子进入客厅,刚想把包甩进沙发,视线一偏就看到斜靠在沙发上的江少卿。

宋楚愣怔片刻后,轻轻打开了客厅的钓鱼灯。橘黄的灯光下她才看清他的样子:合着眼,脸上尽是疲色,许是颀长的身躯睡在沙发上并不舒服,所以他眉头一直皱着。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半蹲在他面前,下意识就想去拂开那打结的眉,可手伸到半途,又停下来。

这段时间江少卿的睡眠很差,好几次她半夜醒来都看见他半靠在床头,一怔不怔地凝视自己。每次她问他怎么了,他总是浅笑,“没事,就是最近再赶一个大项目,压力有点大。”

起初她直觉他讲的不是实话,还偷偷打电话到公司询问,最后从助理那里获知他们的确接下新加坡的一个项目,江少卿有意用这个设计角逐大奖,所以全公司的人都在加班加点。

工作的事情,她帮不上忙,只能柔声安慰,“尽力就行,拿不拿奖没有关系。”

宋楚又心疼地看了他一眼,见他手臂紧紧抱在一起,她担心这样睡会感冒,便想起身去拿毛毯,不料到蹲得太久,脚发麻,站起来就一个踉跄,眼看就要后脑勺着地,沙发上睡着的男人却忽然蓦地睁开眼,一个跃起,眼疾手快地搂住她的腰,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快速连贯得跟拍电影一般。

被他半楼在怀里的宋楚回过神来,不由赞叹,“老公,你身手真好,简直比拍武侠片的还帅。”

被夸奖的人未露出喜色,黑沉的眼底反而浮起担忧,“腰有没有事?”

“没事。”宋楚搭住她的肩膀,借助他的力量站直腰,自吹自擂,“好歹我练过几年芭蕾,柔韧性还是很好的。”

江少卿松开扶住她的手,叹口气,“吃饭了吗?”

宋楚嗯了一声,“在家里吃过了,你呢,吃了什么?”

“还没吃。”江少卿无所谓的耸耸肩。

“怎么不吃饭?”宋楚嗔怨,“已经睡不好了,现在连饭都不吃,你怎么都不会照顾自己?”

江少卿淡淡地笑,转移话题,“怎么忽然想到回家了?你不是最不*回去吗?”

被他一提醒,宋楚又想起那些烦人的事儿。小脸不禁耷拉下来,有气无力地跟他讲事情始末,“下午老四打电话说那人被查出有个血管瘤…”

不用说,江少卿也知道宋楚嘴里的那人是宋一鸣,他安静地听着她讲自己纠结的心态,理解地揉了揉她的头发,“那你想去求高叔吗?”

“不知道。”面对江少卿,她褪去了原本执拗的外表,将自己矛盾痛苦的一面展示给他,“老公,我真的很恨他,可是…”

她没有说下去,江少卿却明白地点头。他将她的手包进掌心里,与她面对面站着,徐徐说道,“楚楚,不管他做过什么,可他毕竟是你父亲,再多的仇恨都抵不过血缘亲情。我知道你不是那种铁石心肠的人,我也不想用道德的岗线来逼你去做不想做的事情,我只想告诉你,要听听自己心里怎么想的,生命易逝,不要等失去了才来后悔。”

宋楚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唇,“让我再想想吧,现在,我先陪你去吃饭。”

站在高时江办公室的门口,宋楚忽然没有勇气去敲门。这几天,她一直在思考江少卿的话“珍惜拥有,放下过去”,她不知道是否真的可以放下宋一鸣做的那些事,她也没有那么崇高的道德标准,她会来找高时江,只是单纯地不想让爷爷奶奶伤心。

捏紧包带,宋楚深吸口气,叩响门。

“进来。”老沉的声音透过门板传出。

宋楚拧开门进去,一眼就看到俯首案头的高时江,她站在门口,低低地叫了声,“高叔叔。”

高时江闻言,抬起头,立即喜笑颜开,“楚楚,怎么是你?”

“我找您有点事儿。”她干干地笑,“没打扰到您吧?”

“没有,我今天刚好休息。”高时江起身去边上倒了一杯水,放在桌上,一回头看她还站在原地,便笑道,“站着干嘛?快过来坐。”

宋楚依言走过去,坐下来,端起杯子喝了口水,释放紧张的情绪,正思量着怎么开口,高时江就递过来一个台阶。

“你今天找我有事吧?”

宋楚见他开门见山,自己也不转弯抹角。转身从随身带的袋子里拿出几张片子和报告递到高时江面前,“高叔,您给看看。”

高时江诧异地接过来,对着光一边看,一边说,“左脑血管处有个肿瘤,而且靠近动脉。”

他将片子移开些,问:“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