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天真,也不幼稚,从那天看到她在身下颤抖不已起,他就知道自己即将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永远永远在她面前抬不起头来。

他一方面不希望她念念不忘当年的事,可偏偏他比谁都铭记着那天的一切,她的惊叫、咒骂、哭泣就像一道道耸立的耻辱碑时时刻刻提醒他对她犯下的罪行,这种矛盾如一张带刺的密网将他紧紧缠住,急欲逃脱,却约束越紧。

他加倍地对她好,无原则地迁就她,无论她说多伤人的话,做出多伤心的举动他都默默接受,只恨不得将心挖出来给她看,那里面装着的从头到尾,只有一个叫宋楚的女人。

曾经,他想,也许这辈子得不到她的爱和原谅了,不过只要她能在身边就好。因为,他真的不知道爱了十几年的人,到底该怎么做到说不爱就不爱,然而命运竟给他开了玩笑。

她说:“那就试一试吧”。

她说,“给我时间,让我你爱我那样爱上你。”

她说,“过去的已经过去,我现在只想好好跟你在一起”

她永远不会知道,她迈出的每一个小步对他来说都是多么珍贵,她也永远不知道,他在多用力的奔跑,希望拉近他们的距离。

他不敢有太大的奢求,只能一次次警告自己不要贪心,小心翼翼地将她灿然的微笑,亲密的表白,甜腻的举动一点点收藏在心里,滋润久旱的心。

可是,终究还是贪心了,在罗忱肆意的挑逗下,在听到她亲口承认是因为感动才跟他在一起,在她迟疑地说不出爱他的表白,在一次次看到他们大尺度的亲密照时,就算他一遍遍地自我暗示,她和罗忱回不去了,可还是急迫地想要一个承诺,他真的怕了,怕罗忱说的都是对的,她永远不会爱上一个强-奸犯。

结果,她非但去见了罗忱,还质疑是罗忱的受伤是他派人做的。那一刻,江少卿听到了心碎裂的声音,原来不管他做再多都洗刷不了她的看法,更换不来她基本的信任。而她从前许诺的全心全意的信任其实是需要分别对待的,她可以不信他洗钱,但涉及罗忱时,却质疑了他的人品。

江少卿静静地端详着下巴微扬的宋楚,扯出一抹淡笑,“你说的对,是我天真了。”

他复杂难辨的神情让宋楚心下一颤,“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他佯装云淡风轻,“我只是赞同你的说法,我的确不值得原谅。”

宋楚被这种阴阳怪气的语调弄得心慌意乱,她总觉得有些东西正在静谧中流失,快得她抓都抓不住,这种慌乱让她烦躁起来,“你当然不值得原谅。你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还希望得到谁的原谅吗?”

“伤天害理?”江少卿倏地敛起笑,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哀伤,“难道,你也觉得那些是我做的?”

“难道不是吗?”宋楚声嘶力竭的反驳回去,似乎只有这样纯发泄式的嘶吼才能震住心底的恐慌。

他看着她高高扬起的头和眼底闪耀的战斗光芒,心灰意冷。

“你说是,就是吧。”

又是这句话,又是那种表情,又是说完就想走的态度…熟悉的一切让宋楚黑眸中的火焰越烧越旺,她猛地扯住他的手臂,吼道,“还没说清楚呢,你就想走。”

“什么叫我说是就是,我爸都告诉我了,当年借钱给罗忱的公司你是最大股东,也是你派人阻止我爸帮他融资,害得他破产,害他妈妈被轮-奸,屈辱得跳楼。”她机关枪一样啪啪地扫射,伤人也伤己。

“所以,你觉得我应该怎样?”江少卿反手抓住她的手腕,嘴角噙着说不清的微笑,“去举报我,抓我去坐牢?还是枪毙?”

“你不就仗着江家背景吗?”宋楚尖锐的吼道,“你别以为法律制裁不了你…”

江少卿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直勾勾的眼神看得她心里发虚,仓惶地别开眼,却被他生硬的扳过来,“所以,在你看来,我是不是该陪一条命给他?”

宋楚还没明白他话中的含义,他已霸道地拖着她往客厅走,宋楚一边反抗着,一边咒骂,“混蛋,你放开我,江少卿,你这个大骗子、大混蛋,我恨死你了。”

一路跌跌撞撞,不知道碰到了多少东西,终于被他拽到了茶几边,宋楚踉跄着站稳,刚想骂他,忽然又被他拖住手,一把水果刀塞到了她手中。

他用前所未有的力量握紧她的手,强迫她捏住刀,一字一句,“我不仅是混蛋,还是强-奸犯、杀-人犯。”

“楚楚,你恨不得我死,对吗?”他释然而决绝地笑着,声音低哑而亲昵。

等不及宋楚回答,苍白的手掌已握住她的右手,猛然插向他自己的胸口。近乎黑色的鲜红慢慢染透那件丝质白色衬衫,如一朵诡异的牡丹绽放开来…

第62章

宋楚目瞪口呆地看着江少卿,不相信这是真的,可手上湿热的鲜红让她知道这一切并不是幻觉,她真的捅了他一刀。这个认知让她惊恐地撤回手,拼命摇头后退,嘴里呢喃道,“不…我没有、没有想你死。”

垂头看着胸口的刀,江少卿凄凉地笑了笑,“宋楚,我欠你的还清了。”他一边说,一边捂着伤口踉跄往后退,最后跌坐在沙发上,迷乱的黑发遮住眼眸,隐起深刻的痛苦和绝望,这一刻起,他们之间终于结束了。

凝视着茫然失措的宋楚,这个他爱了17年的女人,江少卿嘴角漾起复杂的笑,如果死能换来所有人的解脱,那又有何不可?颓然地放下手,他渐渐合上眼睛,累、太累,爱她真的是太累了。

空气凝结,宋楚望着瘫坐在沙发上的江少卿做不出半点反应,紧绷的身体渗出激颤的疼痛,恐慌、无措如钝刀慢条斯理地切割着她的神经。

“啊!”突然,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静谧的空气。

宋楚循声看过去,就见苏木清如一枚炮弹嗖地奔到沙发边。她惊慌地摁住汩汩冒血的伤口,尖叫道,“少卿,天啊!你怎么会受伤?”

苏木清眼泪迅速流出来,她瞅了瞅陷入昏迷的儿子,再看看呆愣在一旁的宋楚和那双带血的手,顿时全明白了。但此刻,她没有时间愤怒和责备,迅速抓起电话,“120吗,我儿子被刺伤了心脏…”

救护车来得很快,宋楚像个木头人一样杵在沙发边,看着医生给江少卿做急救,再看着他们把他搬上担架,抬离房间。临走前,医生说可以随行一个家属,江母狠狠剐了她一眼,二话不说跟着救护人员离开。

直到救护车的呼啸远去,宋楚仍呆呆站在原地,空气中依然能清晰感觉到那股腥甜温腻,满满地萦绕在鼻腔,刺激着她的神经,他流了那么多血,会不会死?

下一瞬,宋楚猛地抓起茶几上的包,飞奔出屋。可坐上车时,她才发现自己压根不知道江少卿被送到了哪家医院。

哆哆嗦嗦地摸出手机,她打给宋博彦,语无伦次地将事情大略说了一遍。

“姐,你别慌,我马上打电话去帮你查。”

宋博彦利用全市救护系统查到江少卿被送到了离公寓最近的朝阳医院,他把地址报给了宋楚,然后也开车往那边赶。

宋楚一路飞驰,到了医院,她将车往路边随便一停便跑到服务台,抓住值班护士的手臂,“护士小姐,我想问一下救护车拖来的病人在哪里?”

“病人叫什么名字。”护士见怪不怪地问。

“江少卿。”

护士麻利地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很快查到结果,向她确认,“是刀伤送院的那个吗?”

宋楚胡乱点头,“是的,他有没有事?”

“他还在六楼手术室抢救。”护士贴心地补充,“这边左转,穿过大厅,坐电梯到六楼就到了。”

医院的电梯总是繁忙,望着那迟迟不变的数字,宋楚转身奔向楼梯。楼梯建在背光出、也不常用,昏暗得看不清前路,宋楚只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无底洞,只能拖着沉重的双腿拼命向前上跑,脑子充斥的全是江少卿胸前极目的红色。她的脚步更加焦乱,一个踉跄就摔倒在地,膝盖和心手重重磕在台阶上,火辣麻楚的感觉瞬间传遍全身。

不行,她不能坐在这里。宋楚挣扎着站起来,继续气喘吁吁地往上爬,终于到了六楼,找到了手术室,也看到了门前焦急等待的江家人。

江奶奶见到她,几个箭步窜上来,一言不发挥手就给了她一个巴掌,“我告诉你,少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偿命。”

老太太气得急,力道大得惊人。宋楚咬着唇瓣,感受着脸庞火辣辣的疼,命令自己不能哭出来,然后哑声问出最关心的问题,“他怎么样了?”

“他怎么样跟你没关系,你给我滚,这里不欢迎你。”江奶奶怒火中烧地推着宋楚的肩膀。

宋楚被推得连连后退,幸好江韵武上前来拖住母亲,“妈,你血压高,别动气。”说罢,侧过身子,微怒地看了眼宋楚,“你先回去吧,有什么我打电话告诉你。”

宋楚倔强地摇头,“不,我不走,我要等他出来。”

“等他出来做什么?再捅他一刀吗?”手术室门前的苏木清忽然□话来,“宋楚,你怎么下得去手。”

“妈…”

“别叫我妈,我受不起。”苏木清打断她的解释,声嘶力竭地吼道,“我们江家也容不下你这样的媳妇。”

“木清,你说什么呢?”江韵武不悦地蹙眉,“事情还没弄清楚,你们别在这里胡乱怪人。”

“怎么不清楚?屋子里就他们两个人,难不成是少卿自己捅了自己一刀?”

“也许…”江韵武顿了顿,解释道,“也许是误会。”

苏木清见丈夫到了此刻还帮着宋楚,又联想到自己被瞒了多年的事,怒从心来。“江韵武,我告诉你,酿成今天的悲剧你罪不可赦,要不是你跟儿子一起瞒着我她不能生,我当年就是让少卿去坐牢,也不会让她进门。”

“什么?”江奶奶奋力推开儿子,三步并作两步,抓住媳妇的手问,“木清,你说什么不能生?”

“妈。”苏木清握紧婆婆的手,委屈道,“当初,宋家是知道女儿不能生,怕去了别人家被嫌弃,才答应了我们家的求亲。”

“韵武,这件事是真的吗?”老太太逼视着儿子。

“妈,这个也不是绝对的,说不定…”

“什么说不定。”苏木清吼道,“我都打听了,她这种畸形,即使怀上孩子也不能要。”

“畸形?”老太太越听越迷糊。

“妈,她子宫是畸形的,根本没法怀孕,就算撞大运怀上了也必须拿掉,要不然大人的命就保不住了。”苏木清一边抽抽噎噎地解释,一边说,“难怪我每次跟少卿提孩子,他就岔开话题,总跟我说不急、不急,这哪里是不急啊,压根就是急不来。”

“你!”苏木清指着杵在一旁的江韵武,责备道,“你个老糊涂,当初明知道她不能生,还同意这门亲事,说什么只要儿子喜欢就好。儿子鬼迷心窍,你也猪油蒙心吗?江家就这么一个儿子,你是想让他断后不成?”

老太太这下算是听明白了,不禁埋怨起儿子来,“韵武啊,你怎么那么糊涂,这么大的事儿,也不跟我们商量一下,就由得少卿胡来。”

江韵武被连番数落,憋红脸说不出半句话,可与他相比,始终立在一旁的宋楚才叫难堪。婆婆、奶奶肆无忌惮的指责和嫌弃就像一把利刃搅弄着她血肉模糊的心。原来,父亲说得对,江家几代单传,怎么能容下一个不能下蛋的女人呢?从前她对“婚姻不是两个人相爱就行”的言论嗤之以鼻,如今她才知道,原来婚姻不禁要爱情,还要负担起家庭、传承和责任。更何况,现在,他们连爱情都岌岌可危。

心脏的疼已变得麻木,宋楚听着苏木清跟老太太表明非离不可的立场,并强调不是嫌弃宋楚不会生,而是痛恨她对少卿不用心…她忽然感觉到一个可怕事实,他们的婚姻或许真的走到了尽头。

手术室的门突然被打开,负责抢救的医生刚出来,江家人便团团将他围住,“医生,我儿子(孙子)怎么样?”

“你们放心,病人已经没事了。”医生尽心解释,“刀虽然插的深,但幸好偏离心脏,我们已经做了处理,血也止住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去看他。”江奶奶问。

“待会儿护士会把他送到病房,你们就可以去探望了。不过现在麻药还没过,而且病人失血过多,比较虚弱,可能短时间不会醒。”医生正说着,手术室的门再次被打开,两个护工推着江少卿的病床出来,江家人立即迎上去。

苏木清和老太太一见到心头肉雪白如纸的脸瞬时泪如雨下,然后亦步亦趋地跟着护工都到病房。

宋楚看他们走远,也忙跟上去,可到病房门口时却被江奶奶挡在门外,“我说的话你没听见吗,这里不欢迎你。”

宋楚没想到他们会做得如此绝情,诧异地睁大眼睛,“奶奶…”

“你也别叫我奶奶,我受不起。”老太太冷冰冰的嘲讽道。

江韵武无可奈何地站到一边,看到父亲也只是一言不发地进屋,便知道这事儿怕是无法挽回了。

暗暗叹口气,他上前安抚地拍了拍宋楚的肩膀,“楚楚,刚才你也听医生说了,少卿已经没事了,你先回去吧。”

“爸,”宋楚拽着江韵武的袖子乞求,“我就进去看一眼,看到他我就走。”

“你们俩呀。”江韵武吁口气,喟叹,“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爸,我知道错了,我现在就想去看看他…”

宋博彦从电梯出来,一眼就看到双目含泪、苦苦哀求的宋楚,他疾步走上前去,一把揽住她,“姐,咱们先回去吧。”

“老四,我想进去看看他。”

“想都别想。”江奶奶决绝地看了宋楚一眼,再对宋博彦说,“你来得正好,赶紧把她带走,别在这里吵到少卿休息。”

江家人的翻脸无情让宋博彦不爽,他蹙起眉头,厉声说,“奶奶,不管怎么说,我姐现在还是江少卿的合法妻子,在法律上是他最亲的人,你们有什么资格不让她见丈夫。”

江老太太平时飞扬跋扈惯了,别说晚辈,就是同辈的那些官太太见到她还三分礼让,突然被个孙字辈的呛声,气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你、你…宋家就是这么教孩子的吗?跟长辈说话连基本礼貌都没有?”

“那江家呢?”宋博彦睨了眼宋楚左脸上清晰的巴掌印,毫不客气地顶撞回去,“江家的家教就是随便欺负人吗?”

“老四…”宋楚怕气氛更僵持,赶紧去拉弟弟的手,“你别说了。”

“姐,我说的都是事实。他们凭什么对你又打又骂?就算这日子真过不下去了,提离婚的也该是江少卿,轮不到他们说三道四。”

“博彦。”江韵武先一声低喝,而后缓和语气说道,“奶奶刚才也是在气头上,才动手打了楚楚,我替她道歉…”

“道什么歉。”老太太不满地反问。

“妈,你就少说两句。博彦说得对,这是少卿跟楚楚之间的事,你们就别瞎掺和。”江韵武说完,又心平气和地对宋楚说,“楚楚,现在大家情绪都不稳定,说出的话,做出的事都走极端,你也别放在心上。”

“至于见少卿。”他回头看了眼病房里满脸警告的妻子,轻叹,“他现在还没醒,要不你晚上再来吧,爸保证,一定不会有人阻拦你。”

宋博彦刚想反驳,便被宋楚拉住。她朝他摇了摇头,“老四,别说了,我们先回去,晚上再来。”她明白,法律上她的确可以强行进入看江少卿,可是她现在还对这段感情抱有一丝希翼,她还想跟江少卿过下去,所以,不能跟江家人闹太僵。

“爸,我先走了。”宋楚说。

江韵武点头,“去吧,他醒了我给你打电话。”

他们从楼上下来后,宋楚并没有离开医院,而是找了医院的长凳坐下来。

宋博彦看她抱着腿,神情木然地看着远方,也不敢问发生了什么事。只好去附近的小卖部买了水和饼干塞到她手里,“多少吃点,二哥还要你照顾呢。”

宋楚捏着矿泉水瓶,惨然一笑,“照顾?他们恨不得我滚得远远的。”

“姐,他们怎么想都不重要,关键还是二哥的想法。”宋博彦安抚道,“你放心,二哥那么爱你,不会听他们唆摆的。”

他还爱她吗?宋楚问自己,第一次,答案是不确定。

天色渐黑,医院里橘黄的路灯亮起来,宋楚最近很容易犯困,尽管强打精神,可到后来还是靠在宋博彦肩头,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感受到裤袋里的手机震动时,她霍地睁开眼睛,迅速摸出手机,看到号码,嘴角微翘,“爸,是不是少卿醒了?”

江韵武嗯了声,“他醒了,第一句话就是说要见你。”

听到江少卿醒来要见的第一个人是自己,宋楚不安的心有了些许镇静,她爽快地答了声好,跟宋博彦交待了几句,便往住院部跑。

江家两个女人见到她仍是一脸不爽,奈何儿子指名非要见他,还威胁见不到就不喝水,不吃药,她们也只得妥协,不过对于宋楚的恨意似乎又多了一分。

宋楚草草跟江家长辈打了招呼便进入病房,江韵武在接到儿子暗示后,将一干人连哄带拉全隔绝在门外。等众人都出去了,她才慢慢走过去,坐到床沿。

江少卿的眼睛微微合着,不羁的黑发覆盖住微锁的眉心,惨白的双唇紧抿着,因为失血过多,样子看起来十分憔悴。似乎是感觉到她的到来,他慢慢抬眸,深邃如潭般的墨眸注视着她,未移开半毫。

宋楚被看得不自然,别开头去,病房内一时沉默。良久,她听到他苦笑一声,“宋楚,我们离婚吧。”

第63章

长达一分多钟的时间里,宋楚呆若木鸡。她两眼直直地盯着双目微阖的江少卿,用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征询我的意见,还是通知我?”

问题一出,她竟被自己清冷镇静的态度吓了一跳,不该是这样的,她其实是想道歉,然后请求他原谅,她不想离婚,她想放下过去,好好跟他过日子。

江少卿也被她的反问弄得苦涩一笑,“算是、通知吧。”

他的语调低低缓缓,饱含说不尽的惆怅,听得宋楚的心蓦得抽紧,“如果我说不同意呢?”

对于她的答案,江少卿好像有些吃惊,片刻的怔愣后,嘴角才漾起嘲弄的笑,“你怎么会不同意?你不是一直想跟我离婚吗?”

“那是从前。”宋楚情急地表态,“我现在不想离婚。”

江少卿一瞬不瞬地注视着那急红的脸,仿佛要从里面寻找什么,良久,他轻轻叹口气,“楚楚,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伤害了我,很自责,又觉得我做了这么多,你应该有所回应,可是…”他别开脸,缓缓说出,“我要的不是愧疚和感动。”

“曾经,我以为,哪怕你是可怜我,同情我才肯原谅我,愿意跟我一起,我也知足了。可渐渐地我发现自己越来越贪心,一方面我说服自己不要去管你出于何种目的才肯跟我一起,另一方面我又热切地渴望得到你的爱。”

“是那种很纯粹的,女人对男人的爱。”他顿了顿,从喉咙里逼出,“就像,你爱罗忱一样。”

“你又不是我,凭什么觉得我不爱你?”宋楚不服气地反驳,可心里也有疑惑。爱到底是什么?她对罗忱和对江少卿到底有什么区别?

“因为我爱过人。所以我知道若你真爱一个人,那心里眼里会只有她。她的一颦一笑能牵动你的心,她的喜怒哀乐可以左右你的情绪。你会感受她的痛,甚至比她更痛,你能体悟她的悲伤,更恨不得代她去承受所有的苦痛。”他无力地笑了笑,“楚楚,你眼里没我,心里更没有。”

看她急于反驳,江少卿抬了抬手示意她听自己说完。“如果你眼里有我,就该信任我,会顾虑我的感受。不会遇到什么事都自己去解决,把我像无关紧要的人一样抛到一边,也不会为了所谓的补偿去见罗忱,更不会质疑我。”

他的指控像子弹一粒粒打到宋楚的身上,透过密密麻麻的弹孔钻进心里,令她也开始怀疑自己的感情。

难道,她真的不爱他?心里的不确定刚刚冒头,一个声音便强烈的抗议,“不,宋楚,你是爱他的。”可是,若然真的是爱,为什么不能做到全心全意?忽然间,她想起陈媚的话。

“江少卿,我想问你个问题。”她抬起头,认真地问,“你爱我吗?”

这一次,江少卿是真的笑起来,他的笑声从胸腔里发出,闷闷地回荡寂静的病房内,听得宋楚的心一抽一抽的跳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