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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着道:“师傅,徒儿来讨教棋艺了。”

小皇帝精神一振,跃跃欲试又强行做出沉稳的样子:“也好,朕就来考校考校你。”

两人笑着对坐,薛池先是耍赖要小皇帝让了十步,这才开始落子。

薛池此番是为了凌云的事才强打了精神,实际脑子里空落落的,指头都透着股虚弱无力,慢说她根本就没用心练过棋,就是练过,眼下都下不出水平。

一局棋下不到一半,小皇帝就发现了问题,他按住了薛池的手:“表姐!你这是来讨教棋艺的?你这是来气朕的吧!可不许在外头说是朕的徒儿!”

薛池讪讪的笑:“我得了本棋谱,翻了几页,还以为自己长进了呢!”

小皇帝狐疑的看着她:“什么样的棋谱?”

薛池唤了一声,青书便恭敬的将锦匣呈了上来。

薛池掀开了盖,推到小皇帝面前。

小皇帝一看,果然双眼发亮,手握成拳放在唇边咳了两声:“给你是糟蹋了。”又道:“不应该呀,这样好的棋谱,你怎会越看越笨了?”

薛池瞪了他一眼:“我原本还想着要送给皇上呢,你说我笨,我就不送了!”

小皇帝敛了神情:“朕说笑而已,表姐是心中有事罢?”

终于说到了正题。薛池便收了笑意,双手合什,做了个央求的样子:“皇上,求您件事。”

小皇帝斜着眼看她:“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古人诚不欺朕。”

薛池又拜了几拜,小皇帝看她可怜,这才松了口:“有什么事,表姐不去求王叔?也罢,说来听听。”

薛池便将凌云种种一说:“…我瞧她品性上佳,又是个弱女子,受她父亲牵连也受了这许多年的罪,即便现在脱了苦海,这一世也是毁了的。皇上能不能法外开恩,私下赦了她?”

小皇帝目光在她面上流转,笑容都收了起来,一时竟显得有些威严。

薛池心下一紧,强忍着与他对视。

然而下一秒小皇帝调笑道:“表姐,原来是她,怪道表姐不愿意去求王叔。”

薛池一听,脸都快扭曲了:咱能不要总往时谨身上扯吗?人家心里还滴着血,你总捅刀子做什么?

小皇帝又十分诚恳的道:“表姐讲义气,朕很喜欢。往后对朕也要如此才是呀。凌姑娘虽未作恶,然而受父兄供养,金银珠玉、绫罗锦缎。因此她说是无辜,又未必无辜。只是正如表姐所说,如今落到这般地步,也是受过惩罚了。”

薛池闻言一喜,万没想到这般顺利:“皇上,那您可以…”

说话中,小皇帝笑着摇了摇头:“叫我如今便下旨赦了她,却是不能。”

薛池一怔:“这又是为何?”

小皇帝慢条斯理的将棋子收回,叹道:“表姐糊涂。平白无故的,朕出手去赦了个歌舞伎,公然的与父皇作对,旁人怎么看朕?”

薛池闻言觉得有理,便觉失望。

小皇帝又道:“但也不是完全无法。”

薛池没好气的瞪他:“您就直接说了吧,非要拐弯抹角的,我近日头疼得很,没法闻一知十!”

“自己笨,还要推说头疼。”小皇帝虽是这般说,但仔细看了看薛池的脸,发觉她确实气色不好,便不再卖关子:“现在不是时机,你就想办法拖着,等到时机便是啊!你先去与那倾月坊主商议,也不与她买卖交割,只管给她银子,让她给这凌姑娘报个养病,就在倾月坊附近养着。这凌姑娘只要为人不坏,这坊主总与她有两分香火情,赚谁的银子不是赚?都一样赚银子,却能显得她有人情味,坊中其余人看了也对她多两分心服,何乐而不为?!再等到朕大婚,大赦天下,顺带赦了这凌姑娘不就是了?”

薛池听了目瞪口呆,简直对他刮目相看:“皇上您简直,简直太英明了!”

小皇帝掩示不住的得意一笑,抿了抿唇道:“都是王叔和太傅教得好。”

薛池望天:又提他!

小皇帝把锦匣里的棋谱取了出来:“这谢礼,朕就笑纳了。这是王叔给你的吧?表姐啊,往后你大婚了,朕可就得改口叫你婶婶了,长了一个辈儿。得趁现在多唤几声‘表姐’才是!”皇家其实是关系最乱来的一家,还有皇帝娶了姑姑娶侄女儿的,像薛池这样只是变了辈份的,都不算事!

薛池一手撑着额,一手捂着胸口:好吧,捅啊捅啊的,好像也习惯了…

薛池讨了主意,匆匆的出宫去了,想着赶紧安排姚东去和那倾月坊主潘娘子接触,免得功败垂成,被人截了胡。

她却不知她才走了小一刻,时谨便来了养心殿小书房,将今日挑出来的一些折子送给皇帝,要听听若是小皇帝来批复,会是怎么个批复法。

谁知他一走近书案,眼一扫便看到了上头摆着的那本《神机谱》。

他若无其事的移开了目光,拿了本折子递给了小皇帝。

小皇帝抬手接过,一抽之下却抽不动。不由疑惑的抬眼看他:“王叔?”

第92章

小皇帝喊了几声,见时谨眼神淡淡的扫过来,心中不由一紧。

对这个王叔,他感觉很复杂。

太后怕他年纪小,对他将话说破了会令他在王叔面前露了样子,但话里话外藏的意思无非就是暗指王叔狼子野心。

但其实他年纪也不小了,日日在朝堂上听政,又有太傅教导,早明白了许多事理。

王叔待他虽不大热情,但该放的地方一定会放给他,该教给他的一定也教给他。按规矩办事,并不敷衍。

因着太后的话,他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借着孩童的天真样子,仔细的观察过王叔。他觉得王叔其实不喜政事,看折子的时候微垂着眼帘,他从低处看去,总觉着王叔眼里带着些不耐。能分派给下头官员的事,王叔也绝不揽着。

王叔这个样子,无论如何也不像是觊觎王位的,否则早年先帝要传位于他,他正正当当接下便是,何苦到今日再来周折,将官盐当了私盐卖?

唯一的解释就是王叔当真是在暂时监国,待他到了年纪,便会还政于他。日后会不会有变化不好说,至少此刻王叔的意思是很分明的。

因此小皇帝对着这王叔便存了几分敬意,无奈王叔总是十分冷淡,积威甚重,实在教人亲近不起来,每每相对,心中便有些犯怵。

只是前段时日传出王叔与表姐的好事,许是爱屋及乌了,王叔对着他柔和了许多。小皇帝当着他的面,也能多说两句,但此刻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王叔今日似乎…心境不佳?

时谨手一松,小皇帝抽过了折子,翻开打量一番,奏的是淮安郡守纵容妻舅仗势强买强卖一事。这样参人的折子,每日总少不了七、八道,没什么好稀奇的啊。难不成问题出在这淮安郡守身上?

时谨走到一边坐了,端起茶来,面无表情的问:“皇上以为该如何处理?”

小皇帝琢磨了一阵,不知道王叔恼的是有人参了淮安郡守,还是恼淮安郡守的为官不修?

他想了一阵才道:“先令淮安郡守自查自辩才是。”算是比较温和的做法了。

时谨冷冷的眼神扫过来,面容竟如玉石一般不似真人:“皇上为成国之君,当自有主张,端正、清明才是。行事岂可先来揣度我的心意?如此机巧小道,不是为君者所为。上行下校,日后朝中为官的岂不都是媚上之辈?”

小皇帝心中一凛,脸上有些发热,连忙恭敬的一揖:“谢王叔教朕。”

时谨微微点头:“就这么写上去,回头我再来用印。”

小皇帝:…所以方法并不算错,错的是态度?

待小皇帝用完笔墨,时谨又冲着奏折堆一挑下巴:“下一份。”

小皇帝翻开一份,见是户部侍郎所奏,因着开春后新粮未出,旧粮不济一事,恐米价上扬,奏请朝廷平抑。

小皇帝苦思一番才作答,先将户部侍郎肯定一番,然后因着自己近来由太傅领着多有了解民间诸事,对米价几何成竹在胸,便信心满满的定了个米价。

时谨一勾唇角:“皇上虽需了解民间诸事,却只需做到心中有数,不被臣下唬弄便是,倒不必挽了袖子自己上阵,非得算清分厘。只消准奏,令户部侍郎拟个章程上来便是。”

这一下又把小皇帝贬得小家子气起来。偏他说得有理,小皇帝生不起气来,只得垂头应是。

如此看了五、六份奏折,小皇帝只觉不对,王叔平日不这样啊!要么肯定,要么否定,否定了的便让他自去向太傅讨教,一个字也不多说,从不曾这样句句带刺的找茬…对,就是找茬!

小皇帝回过神来:朕得罪他了?

他一面嘴上做着应答,一边左思右想,实在没想出个端倪来,一抬眼,见王叔的目光从桌案上掠过。

过了一阵,又见王叔目光从桌案上掠过。

小皇帝心中一震,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

他咳了一声,装作口渴的样子,低下头来喝茶,心中决定试一试,于是待放下茶杯便道:“王叔,一会咱们手谈一局?”

时谨冷冷的看过来,不置可否。

小皇帝一副认真的样子:“从前总是输给王叔,今日向表姐‘借’了本棋谱,恐怕却多了两分胜算!”他加重了“借”字一音。

时谨神情没什么变化,垂下了眼帘,把玩着手边一个镇纸,漫不经心的道:“说胜,皇上还早了些。”

小皇帝竖着耳朵听,总算是听着这声音里少了分冷气儿。

他不免神情古怪起来,有心想打趣两句,但见时谨抬眼看来,终究不敢多说,怕被看出端倪。

薛池匆匆的出了宫,安排姚东去办事。

凭姚东的身家,平日倒不够往倾月坊消遣,难为他机灵,竟也七拐八弯的与坊主潘娘子搭上了话。

潘娘子见惯了人的,一见他便知他是替人办事,背后另有主人。见他口气很大得很,便愈发不敢得罪了。

双方啰嗦了半月有余,潘娘子才终于松了口,答应收五千两银子,让凌云报个病,就在倾月坊附近置个宅子住下,若有推脱不得的应酬,她还得一传就到,过来应付。

薛池等姚东帮凌云置了个小宅子安顿好,这才上门去见凌云。

这段时日以来,薛池低落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人虽淡淡的少了些笑意,但寻常也能装得没事人一样,除了四个丫头和老夫人,竟也无人发觉她的不对。

凌云这宅子只有一进,小小的一个院子里三间屋子。没办法,要得急,也寻摸不到好宅子。

但这小院子被凌云带着小晋打扫得干净,墙重新粉了一遍,窗上糊了新窗纱,看着倒也齐整。

薛池进去的时候凌云正坐在炕沿绣鞋面,她穿件丁香色的褙子,斜斜的梳个籍,只戴了个珍珠发箍。显得身上沾了些烟火气,又家常又朴素。

薛池笑道:“这般专心,我来了都不知道!”她敲了门,小晋去开的,这动静不小了。

凌云一惊,抬起脸来笑:“快坐。这左右吵得很,我直以为是邻里的声响,没想到是自己家——我家客人可少。”

薛池笑着接过小晋奉上来的茶,欠了身去看凌云手中的鞋面,做得精细,只是看大小花色竟是双男鞋。

薛池叹道:“姐姐手真巧,给小晋做的?也忒用心了!”

凌云不自然的一笑,将鞋面放在针线筐里,拿了块布头盖住推到一边。

她站了起来正色向薛池一福:“多谢融妹妹搭救之恩。”

薛池抬手一扶她:“姐姐别客气。”完了莞尔一笑,说了句后世的名言:“用钱能解决的,都不是大问题。只是姐姐要彻底脱了藉,还得等着过两年皇上大婚。”

凌云目光一闪:“哦…”

薛池之前求了皇上的事,自是没告诉姚东,凌云这边也没得着消息。此时见她眉间抑郁,忙解释道:“此事我是直接求的皇上,先帝下的令,皇上也不能无故更改,等到大婚大赦天下时添你这一桩就是了。”

凌云又道了回谢:“真是让融妹妹费心了,万没想到竟闹到陛下面前,如此大恩大德,真不知如何回报妹妹!”

薛池连忙摆手:“别说谢了,姐姐不也曾救过我?这却是算不清的。姐姐好生养着,别去想从前烦心的事了。”

凌云仍是再三道谢,两人说了会子话,她一直将薛池送到了院门口才回转。

小晋立在一旁,抿着嘴笑:“当年姑娘把融姑娘请上马车时,可万没想到会回报在今日。”

凌云拴了院门往屋里走,声音低低的:“我不过顺手一为之,她却是花了大笔银两心思的,比不得。”

小晋进屋收了杯盏,一面闲话:“也多亏融姑娘能通了天,求到了皇上面前。”

凌云正斜坐了,拿了针线筐出来继续做鞋,闻言不免眉眼一动:“未必是求到皇上面前了。”

小晋惊讶:“咦,难不成融姑娘说的竟是虚的?”顿时脸色就阴郁下来。

凌云摇头,伸着指头点了点他:“傻。她如今是摄政王未过门的妻子,要办什么事何必舍近求远?”

小晋恍然大悟,又疑惑道:“那她为何…”

凌云笑而不语。

小晋过了一阵悟道:“融姑娘也太小心了些,竟如此防着您。”也怪他家姑娘生得太美了些,再怎么对男人不假辞色,也总被人当狐狸精防着。何况姑娘从前和摄政王是认识且有过前缘的,融姑娘恐怕就防着姑娘借这个和摄政王搭上话呢。

小晋摇摇头:“摄政王那样的人,见一面都不容易,融姑娘实在是多想了。”

凌云默然不语,低着头捏起了针。

冬已过去,春寒却仍在。

时谨前些日子出了趟平城,此时一回来,身边跟随的侍卫便是连声啧啧。

时谨骑在马上,随着他们的目光一看,原来是平城爱俏的姑娘媳妇们都不畏寒的穿上了春装,走在街头就像捂了一个冬的花,一瞬间就开得姹紫嫣红了。

他并没有理会管束,只是略微催了催马,加快速度回了王府。

王府里的管事们迎至门口,将后头拖的几车事物都卸了下来。

时谨将马鞭扔到侍卫手中,一扯披风系带,大步往前走。

王府老管家边跟着走边道:“前两日敬安伯融伯爷才上过门,说是有事求见。”

时谨脚步顿住:“明日你派人叫他来。”

老管家应了一声,自去安排。

时谨转头去了内院,换洗一番坐下喝茶。

素心瞧着他神色平静,比出平城前好了不知多少,便捧了个布包来道:“殿下,婢子前些日子轮休,不料一出门就遇着个小丫头,说她家主人是融姑娘的朋友,多谢殿下前回相助,亲手做了双鞋…”

素心是觉着有点怪异,但对方打着融姑娘的旗号,她又检查过只是双鞋,便也只好先收着了。

谁料时谨却并不以为异,反倒嘴角微勾,示意素心打开布包。

布包掀开来,露出里头一双厚底男鞋,鞋面是深蓝色缂丝,上头细细的绣了双兽和祥云头卷云。

时谨嗤笑了一声:“她是什么样的手艺,竟敢来唬弄人。”但仍然让素心将鞋放到地上,试了试脚:“也算清楚了尺寸。”

说着也不脱了,对素心吩咐:“去前院寻老管家,让他将这次带回来的冰蚕丝缎都送到敬安伯府去。”

素心忙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时谨垂了眼看鞋:心病还需心药医,晾了她月余,她心中一急,看着也就没那些毛病了。

第93章

时谨遣人送到融伯府上的冰蚕丝缎,让老夫人吃了一惊。

虽然薛池和她说得明白,但再大的危机,也比不过眼前家中要出个王妃的荣光。毕竟带来的利益短期内都是看得到的,远处的危机比起来就忍不住想要忽略了。

因此老夫人虽然辗转向太医打听了消息,却始终也不愿意退婚。直到见到时谨果真不再接薛池出门,这才有如被泼了桶凉水,慢慢的变了想法,想着还是主动给摄政王递个梯子吧,也显得识趣。

只是心里虽拿了主意,到底不甘心,事情未到最后一步,她对谁都没声张,只悄悄的唤了融伯爷来嘱咐了一番,两人商定由融伯爷求见时谨,表个忠心讨句话儿,并不正式的请人为中人商议退亲的事。

孰料月余过去,时谨又突然送了东西过来。

老夫人一时惊疑不定,不知这是个什么意思,忙让人又去请融伯爷过来拿个章程。

谁知融伯爷直过了个多时辰才到后院里来。

老夫人将事儿一说,融伯爷点点头:“母亲不必忧心。方才儿子在前院就是在见王府的管事。摄政王才刚回府,说是让儿子明日过府说话。”

老夫人啊了一声:“这是个什么意思?咱们到底退是不退?”

融伯爷一笑:“儿子瞧着来人的态度,觉着摄政王殿下只怕心中还有妩儿。”

“果真如此?那便不消提退亲了。”

融伯爷摇了摇头:“提还是要提的,殿下宽厚,咱们却得识趣。就是殿下不退,日后想起此节,对咱们府上也少些埋怨。”

老夫人一听,果然觉得好:“正是这么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