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头藏在被子里的忍人动了动,连眼睛都没有挣开却精确地捉住她的手,用力往下一扯,她便伏倒在他的身上。

“让我休息一会儿不行吗?”他将她的脑袋按在他胸前,不让她乱动。

她真的没有再动,静静地趴着。他的心跳声还是那么的有力,一下一下撞击着她的耳膜。

“在想什么呢?”感受到她突然反常的安静,他觉得不解。她的头发散落在他的身上,遮住了她的脸容。

许久之后,她才喃喃低语:“假如有一天,你或者我都得了很重很重的病,病到快要死了,我们就不能够在一起了。”

他托起她的头坐了起来,“别乱想,日子还长着呢。”

她抬头,很认真地说:“难道不是吗?我们都没有办法阻止死亡的到来,就像你不愿意让我去西藏一样。这些事情会超出你的控制,不是吗?如果有一天,生死将我们分隔了,我想我会很伤心的。”

“不许说傻话!”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傻话!假如我嫁给你之后,无论生死,可以保证一生一世不分离就好了。”

“只要你愿意,绝对可以。”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自信呢?”

“因为我足够爱你。”

施晴的病虽然来得汹涌,但康复得极快。经过他们悉心的照料,她的脸色倒如往常那般的好了。

经过那场病,她待孩子就更加小心翼翼了,每天都追着吴珍妮问关于带孩子的问题。她确实是下定决心要当一个好妈妈了。

吴珍妮细细地教她,最后还别有用心地说了一句,“孩子需要一个良好的家庭环境,才可以健康成长。除了要注重孩子的生理健康,心理健康同样不可忽略。”

安凝木心中微微一动,就是没有答腔。

将吴珍妮送到机场那天,安凝木突然发现自己非常不舍。她不喜欢这样的分离场合,想着即将与吴珍妮分开,她就觉得自己的心空了一块似的,空洞得呼吸也觉得不畅。

吴珍妮笑道:“有空就过来,别摆这样一副想哭的表情。”

“嗯,我迟点就过去!”她承诺。在施浩晨悉心打造的温室里,她的日子过得太过安逸,如此的

分离也觉得难受至极。

吴珍妮在离开之前,意味深长地看了施浩晨一眼,他自然知道那一眼的含义,对她点了点头,说了句“放心。”

**

卢考盈将近一年没有见过安凝木,甚为想念,看到施浩晨怀里抱着的小孩子,更是惊喜,马上将她从施浩晨的手里抢了过来,搂住怀中不肯撤手。

他们打算在这边呆一个星期,卢考盈便过去安凝木住过的屋子,替她收拾收拾。

安凝木自然是跟着过去帮忙。

久久没有来这里,她突然之间觉得怀念。那段日子,她过得很轻松,也很艰难。但是一切都已经过去了,追也追不回来了。

“过来之前也不知道给姨妈打个电话,看看现在都手忙脚乱了。”卢考盈将室内的窗帘拉开,薄薄的灰尘的阳光下无处可逃。光线渗进屋子里,温暖而光亮。

“就是怕您太在意了,真担心您知道我们要过来,把兴奋得把这里也重新装修一趟呢!”她开起了玩笑。

她们一边打扫这卫生,一边讲起了孩子的事情。安凝木对此非常感兴趣,挑了最好笑的,逐件逐件地讲给卢考盈听。她突然觉得,作为一个母亲,最大的快乐,就是孩子能够在她的照顾下健康成长,就算要吃的苦,她也不在意。

“这孩子长大以后肯定很聪明,居然这样的顽皮。”卢考盈也被施晴那些“丰功伟绩”给逗笑了。

她重新睡在那张床上的感受,有点不真切。卢考盈替她将藏在柜子里的被子拿了出来,问她:“你们平时都跟孩子睡的吗?”

安凝木说不,平时孩子都是跟月嫂睡的。她与施浩晨倒没有跟孩子睡过,况且这里又没有婴儿床,真是疏忽了。

“瞧你们这两个孩子,都是毛毛躁躁的,长着么大了还这样子,真拿你们没办法。”卢考盈摇了摇头,“你们都没有跟孩子睡过觉,很容易会把孩子压着的,今晚睡觉一定要小心,不睡得太死了。”

卢考盈又将一床被子拿出来,安凝木觉得奇怪,便问:“怎么拿这么多?”

“你们三个人,两床被子才够吧?”

“其实我们盖一张被子就够了,两床被子太多了。”她又细细将被子叠好,放进了柜子。

看着她的身影,卢考盈发现她与年前相比,确确实实改变了不少。刚到这边的时候,她整个人都笼罩这一种难以形容的阴郁,眉宇间尽是浮躁。她很少说话,也不太愿意将情绪摆在脸上,对身边的人都带有戒心。后来,她愿意到户外走走,城市的郊区比较安然,如此一来,人也变得开朗起来,那时的她很

放松,仿佛重拾了女人独有的天真烂漫。如今,她似乎在内心蕴含着巨大的能量,人也变得越发的恬淡与成熟。

“木木,你真的变了很多。”卢考盈感慨道。

她走到床边,一边将枕头芯放进枕头套里,一边说:“是吗?”

“是呀,看到你现在过得这样好,我就放心了。”伸手抚平枕头上的折痕,卢考盈像是眷恋地细细摩挲,“我不看着你长大,倒见证了你人生这么重要的一个阶段,也十分高兴。唉,考玲应该会很高兴的。”

“我很多年没有拜祭她了。”没有料到姨妈会提及生母,她的思绪一下子飘到了很远。

卢考玲安葬于G市墓园,她只去过一次。仅此一次,她便将这一切记得十分清楚,那块灰冷的石碑上有一帧她熟悉的照片,有一个她熟悉的名字,她独自一人凝望了那块墓碑很久很久,久到天都不知不觉地黑了,灰蒙蒙的一片,在寂静而肃穆的墓园里尤为诡异。

每每在杂志报纸或者电视上看到殉葬或者相关的消息,她也会不寒而栗,如今她亲临其境,反而觉得镇定下来。

如今忆起,这种感觉应该称为麻木。她站在整整齐齐的墓碑之中,显得特别突兀。那时她不知道自己出现在这里到底有什么意义。

“傻孩子,就算你不去看她,她还是与你同在的。”

安凝木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她的心闷得发疼。

“你是害怕,对吧?”卢考盈神色淡然,“木木,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就不会有机会重来,就算你再多的愧疚,也是于事无补。”

她惨然一笑,“是啊,我知道,所以…”她喉咙像是被扼住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端午快乐以及周末愉快哟!!

62、防不胜防

看到她悲痛交加的样子,卢考盈连忙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柔声安抚她。待她自回忆中抽离,才说:“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一直都不愿意与浩晨结婚吧。”

安凝木的思绪乱得很,呼吸突然也凌乱起来,像是被那满脑子的纠结缠绕得喘不过气来。

“你这是何苦呢?”卢考盈拍拍她的手,“孩子都这么大了,你想一直如此吗?”

“我以前错得太离谱了,真的…这段日子,我根本不敢去想。”安凝木终于缓了过来,声音变得十分平静,仿佛在说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姨妈,就算我们一直在逃避,事情依旧无法改变的,它就像一个定时炸弹,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它会引爆,将我如今所拥有的一切毁灭。”

“木木,你有没有想过,一直以来都是你一个人在逃避呢?”她试探着说。

她闭了闭眼,艰难地说:“我不知道。”

上一次施浩晨来的时候,卢考盈已经问过他了。他貌似了解了真相,只是不愿意提起,就像他说言,他不会让木木知道他知道。这个决定看似正确,可以让安凝木减少伤害。可惜,正是如此,导致她徘徊不前,对他们的未来充满了怀疑。不过,卢考盈尊重他的选择,不准备识破此事,只能努力将她引导到一个正确的方向。

“浩晨是不会逃避的。他只是在等你,等你不再逃避。”

苦涩的感觉冲击着她的感官,她迷惘地看着卢考盈,想努力地参透她话中的意思。

“木木,你越发的没出息了。为什么你不能像以前一样勇敢呢?既然爱他,就告诉他吧。”

安凝木微怔,是啊,有多少人可以在经历过生老病死、聚散分离之后,依旧故我呢?起码她不行。懦弱得太久,反而忘记了怎么坚强。她以前可以为小小的一个怨念义无反顾地伤害了这么多人,如今也可以为了她的爱情再勇敢一次。

“姨妈…”她欲言又止,她真想将当年的事情全数讲清。这个秘密在她的心里埋藏得太久了,渐渐地仿似在她的身体里生了根,想将它连根拔起,定会伤筋动骨的。

“好了,先不说,就知道你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了。”卢考盈感受到她的焦虑,大抵猜到她在烦心何事。“你要是想讲,就告诉浩晨吧,两个人不应该有太多的秘密,尽管是出于善意。”

爱情可以承受生离和死别,却不能承受猜疑和欺瞒。

秘密太多,日后便会成为两人的芥蒂。尽管她在乎的是他们的现在和未来,尽管她多不愿意无论多么不该,她也要将这件是告诉他。

施浩晨确实比她心细,因为当她们回到去的时候,发现客厅里放着一张婴儿床,施晴正在上面安然入睡。

“你怎么这样聪明!”她蹦到他身边,膜拜地说。她不知道他如何做到的,总之她就是觉得他很神奇,刚刚她才想今晚要怎么睡才不会把孩子压着,如今一切都解决了。

卢考盈摇了摇头,觉得她又变成了一个孩子了,刚才那个稳重与成熟的她转瞬便消失了。或者这才是这完满的状态吧,只有被人宠着,方可那样无愁无虑地生活,因为知道自己有人呵护,有人痛爱,所以她可以那样的稚气与天真,不需要时时戒备设防。

电视正播着时事新闻,音量被调得很小,他正与姨丈谈论港股ETF推出对基金市场的影响。当安凝木挤到他身上时,他挪了挪身体,给她让了一点位置,手自然地搂住她。

这样的话题,安凝木一点兴趣都没有,于是她只有静静地倚着他坐着,有时让他替她拿块点心。

傍晚的时候,安凝木到厨房帮忙,正好听到卢考盈说忘记买鸡蛋了,做不成虾仁炒滑蛋。

“我去买吧。”安凝木自告奋勇,她不太喜欢吃,不过她记得施浩晨喜欢吃,上次她在家里做过一次,他貌似吃得挺多的。

看到她要出门,施浩晨便问她到哪里。听她说要去买鸡蛋,他说要陪她去。

他以为她要去超市,没料到她去了菜市场。这是他第一次去菜市场,倒是有点不习惯。

菜市场里里的灯盏昏黄,不似超市那白花花的灯光那样冰冷。蔬菜稍稍凌乱地摆放,各种气味交织在一起,讨价还价的声音处处皆可以听见。这里的摊主多是附近的居民,待顾客也是亲切且耐心,时不时可以听到他们在谈论着生活的细碎。

他们就像天底下最平凡的小夫妻,渐渐地沾上人间烟火气息。

走到鸡蛋摊的时候,他觉得好奇,因为他不知道买鸡蛋的时候需要用电灯去照。他试着将鸡蛋放在那个小孔上,然后将小灯泡打开。

“你会吗?”看他的样子像是很在行,她问。

他摇了摇头,将鸡蛋取下然后放到篮子里。

“那你还选这个!我教你吧。”她又重新将

那只鸡蛋放到灯泡上面,指着鸡蛋对他说,“姨妈说,空室很小,蛋内透亮,还有是桔红色的话,就是鲜蛋哦。这个不新鲜呢!”

他受教,她还压低了声音对他说,“姨妈说,要是上面有黑点的,是受精蛋哦!但是我到现在还没有看见过。”

他拿着鸡蛋的手一滞,然后缓缓放进篮子,貌似不经意地对她说:“要不我们今晚也制造一只吧,这样你就能够体会了。”

“混蛋!”

晚上的时候自然不能做这事,因为施晴只能依靠他俩照看了。她看着他用钥匙将奶粉罐子的铁皮盖撬起,奶粉在半空中扬起,迷迷蒙蒙的一片。

“你不要这么大力,都洒出来了。”她帮忙将温开水灌进奶瓶里,试下温度,然后递给了施晴。

这孩子最近非常大脾气,睡前喝奶都要看着电视。她将枕头放在孩子身后,施晴一边吸还踢着脚,嫌她挡到电视机。

她坐到一旁看着施晴,还剩一半的时候她已经不想吃,她把孩抱起,哄她睡觉。施晴貌似只爱被抱着,一将她放下便想哭,她只能继续抱着,哼着歌哄她。

施浩晨问她要不要换他抱抱,她说不用,让他先睡。折腾了许久,施晴才熟睡。她看着施晴的睡容,觉得很满足。她支着下巴,越看越是出神,她又不自觉想起了卢考盈所说的话。

告诉他?谈何容易。她觉得煎熬,越是拖得久,她就越是不敢提及。她的心底藏着这样的一根刺,快要刺穿她的心底。将它剔除,有可能毁掉当下的一切,也有可能从此心安。她曾经也想将这个事实深埋,但她又难受,两个人在一起就应该坦诚,隐瞒一世是多么劳累的事情啊。

就当这是一场豪赌,输了,她也认了。

那夜她睡得不安稳,以至翌日醒来的时候,发现他与施晴都不在房间了。她赤着脚走出了客厅,看到施晴手中的奶瓶里的奶已经喝了一半了。

“我们等下出去逛逛吧,你先去换衣服吧。”他看到她,一边替施晴擦着嘴边的奶渍,一边对她说。

安凝木自然要去看她心心念念的白兰树,可惜错过了花期,满树不见半躲白兰的踪影。她有点失望,站在树下不说话。

好时光,不待人。因此,即使在早春,也应该珍惜正在流转的时光。

“下次再来吧,反正每一年它都会开花。”他知道她失望

,一时想不到解救的方法。

“或许是我配不上白兰花呢。”在他抱着施晴去摸摸那粗壮的树干时,她站在原地喃喃道,声音很小,只有她自己听到。

他们在这里玩玩停停,有时一整天都在外面乱逛,有时候一整天都窝在家里无所事事。日子慢慢失去了重心,她越发的焦虑。

某天他们去了一个名叫情绿岛的地方。情绿岛是一个扁长的江心岛,远远地浮在茫茫的江水之上。江上泛起薄雾,小岛有些迷蒙。

长桥卧波不是出奇的现象,在此处却非如是。当地政府根本不会为那样一个小岛去搭建桥梁,这里的人过江,都是坐轮渡的。这里的渡轮不是用于观光,而是用于生活,轮船上满布着岁月的痕迹,见证着岛上的沧桑。

记忆中,她也跟施浩晨坐过轮渡。可惜事情太过久远,有些许模糊了。如今再乘,却有种熟悉的感觉,仿佛在梦中已经出现过千百次。

“晕吗?”他扶着她的腰。

她摇了摇头,双手扶着婴儿车。

船渐行渐远,高楼林立的城市也被抛在身后。

岛上的居民多是渔民,他们还保持着日出而耕,日落而息的生活。岛上没有银行,没有邮局,有的是大片河滩,人们以捕鱼、耕种为生。他们慢慢地走在小道之上,婴儿车的轮子压在粗糙的路径上发出吱吱的声音。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她走掉很慢,细细地欣赏着此地独特的风光。房屋错落,掩映在绿树浓荫里。阳台吊着几串鱼干,发出微微的鱼香。池塘点点,残破小船闲闲漂浮。四周宁静,随处能听到小鸟的叫声,巷陌深处也隐隐传来狗吠。

“听说,这里可以让人忘记所有的烦忧。”他极目远眺,眯起眼看着逐渐爬上空中的艳阳。“你有心事,对不对?”

对于他的敏感,她并不惊讶。其实她已经心神不宁一段时间了,只是他一直都没有道破。

“有什么事还放不下的,都放在这里吧。这里有一口古井,很深,你去告诉它,至此以后,不要再回头看了。”他指了指前方,示意她过去。

她沉默,也学他直视那刺眼的阳光。那样强烈的光芒让她眼前只要一片黑影。他给她光芒万丈,但她却选择躲在他身后,藏身于那片阴影之中。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转过头看着他,“要是我想告诉你呢?”她的

心跳如雷,握成拳的手止不住微微发抖。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有天雷有狗血…

63、醉生(上)

他看她的表情很诡异,她根本不敢与他对视。

乡间本是宁静,如今两人沉默更是沉寂得可怕,像陷入了僵局似的。

施晴偶然吱吱呀呀发出声音,打断了这片死寂。但僵持的两人并为此而有任何动静。

“我们今晚回G市,有什么事回去再说。”最后,他冷静地说。

对于他们的临时辞别,卢考盈很惊讶,她不曾多问,因为他们两人的脸色不佳,全然没有来时的甜蜜痴缠。她也不多言,只是嘱咐他们好好照顾孩子。

上飞机后,她便便像脱了力似的,半靠在他胸口上,打算好好睡一觉。

她神经紧张,思绪混乱,身体僵硬,在他怀中不断扭动,就是摆不好舒服的姿势。他扶了扶她的腰,让她枕在一个最舒适的地方,然后将她包包里的外套拿出来盖在她身上,因为他知道她并不喜欢飞机上的毛毯。

她做了一个很迷离的梦。她看到了年幼的自己,身上穿着一条白色的及膝棉布裙子,一个人在喧嚣的大街上慌张失措地张望和寻找。尽是身在梦中,她也很清晰地感受到那种无助与惶恐。街上人来人往,她一直走一直走,不知为何,天骤然变黑,她看不清前方的道路,更看不清过路人的模样,一团光影包围着她,但周遭的一切却陷入了无尽的黑暗。她压抑得像大哭,但眼泪怎么也掉不下来。突然,一只大手将她的双目捂住,另一只手将她半拖半拉地带走。她连反抗的力量都没有,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涟涟泪水沾湿了那只冷冰的手。

她费力地想从梦境中抽离。潜意识里,她想动动自己的手或者张开眼睛。花光力气终不能如愿。她的梦境又再次切换。这次,她发现自己已经长大了,也终于看清了梦中人的面容。她站在一个空旷的广场,有很多熟悉的人在她面前来来往往,她跑过去想拉住他们,但是他们也一脸讶异地看着她,最后,狠狠地甩开了她的手。她坐在地上不顾形象地大哭,哭得肝肠寸断一般。但是,没有一个人为她停留,连一个同情的眼神也不屑给她。

待她哭到嗓子也沙哑了,哭到里抽噎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才狼狈地用手擦干脸上的泪痕。一抬头,发现场景又再次转换。她跪坐在地上,呆呆地抬头看着那棵开得极其妖娆的木棉树。粗壮的枝桠几近将半片天都遮挡住,那些枝干相互交缠,勾勒出各种奇异的形状,缀在枝头的木棉花艳红得诡异,像是沾上了鲜血,越是想将其看清,就越是迷蒙,最后她就像卷入了一个漩涡里面,天旋地转。她很艰难才能别开了眼,一转头,她不由得惊叫出声。

卢考玲站在她的

身后,一身黑衣,表情淡然,连存在感也是欠缺,如同鬼魅。

她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了一般,连半点声音也发不出了。她眼底满身惊恐,原来,她也是会害怕的。

卢考玲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随着她年龄的增长,这母女俩竟是越发相似,时空混沌中,她就如多年以前的自己。

她的瞳孔剧烈收缩,心里只想着有人可以替她将这个梦敲碎。

后来的梦境,便是非常模糊。她跌进了一个怪异的时空里,找不到出路,直到梦醒时分,才勉强恢复过来。

重新看到光明,她犹如获得新生。她定定地睁着眼睛,生怕一眨眼又再次落入梦里。重重地舒了一口气,她才动了动身体。睡得太沉,她半边身体都麻了。

“我不想回家。”回家的路上,她低低地说。

他将视线从窗外收回,与她对视,两人的眼里皆是对方看不懂的情绪。“想去哪里?”

“酒吧。”她动了动唇,吐出了两个字。

回到G市,施浩晨现将施晴带了回家,交给了保姆以后,便带了她离开。

夜幕已经降临,黑暗铺天盖地而来。她莫名感到恐惧,在如此幽暗而狭小的空间里,她仿佛重新堕入了那个梦境。她的心似乎封闭了起来,尽管他在她身边,她也不觉心安。

G市有一条风情酒吧街,以前安凝木去过的深格酒吧也于其内。而在酒吧街的深处,有一所会员制的俱乐部,里面的人皆是有身份有权势的人。他有一点股份,闲时也会于此消遣。

门口的迎宾小姐大多都认识他,整整齐齐地向他问好。看他身边还跟着女人,倒让那群小姐讶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