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她笑起来,低头看看它,笑涡愈加天真愉快,“太好啦,我现在看温度非常方便。”

“哪有把温度计挂在脖子上的?”他扑过去就要把它卸下来,“快给我摘下来,蠢到家了。”

“不。”苏倾摇着头,捉迷藏似的躲着他,最后被他逼到角落里,还坚持抬手格挡住他的手,牢牢护住了胸口。

“这是Y送给我的第一件礼物。”

“……”他的动作猛然停止了,将头偏向一边。

“又不是只有这个。”他的睫毛颤了颤,极小声地嘟囔道,“这算什么?”

以后还有更好的。

——多的是更好的。

夜幕降临时,苏倾敲敲门,轻手轻脚地走进Y的房间。

缩在被子里的男孩故意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苏倾抚平裙子,慢慢地坐在了床头,帮他透出的瘦弱脊柱的后背盖好被子,随后从一片树叶书签那里,展开了那本铜板纸书。

床头灯发出昏黄的光亮,映照着她的侧脸和长睫,使得这幅画面格外安稳静谧。

“老木匠给匹诺曹买漂亮的衣服,买来书包、书本,让他去上学……”

她细柔的声音响起来,睫毛轻轻颤动着,那双黑色眼睛格外专注,与其说是在念,不如说是自己沉浸其中。

一开始提出要哄他睡觉的时候,睡衣裤脚拖到地上的Y表现出极大的抗拒:“你在说什么?我又不是小孩子。”

“可你的年龄就是属于儿童的类别。”她看了看手上的彩色的绘本,“如果你真不想要的话,那就算了。”

“……”

最后,他还是允许她在床头念绘本,因为他的父母从未这样做过,他心里也感到一丝好奇。

直到她念完了一本厚厚的格林童话,又念完了一本安徒生,最后拿起了她从地下室偷出来的这本《匹诺曹》。

Y昏昏欲睡,不知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转过身来,拿额头偎着她的裙摆——他似处在虚幻中,越来越分不清楚她和真人之间的区别,也懒得分清。

他甚至觉得自己有时能感觉到她的温度,听到她的心跳声。

铜版纸轻轻地、小心翼翼地翻了一页,书页上露出女孩乌黑的专注的眼睛,她的眼尾稍稍挑起,这双明艳的眼睛里,却盛着懵懂的、略显娇憨的神色。

“‘爸爸,我去上学了!’小木偶背起书包,蹦蹦跳跳地离家去。”

小重山(八)

绘本画得很认真, 匹诺曹的裤脚下露出木头做的活动的关节,他留下一个迎着整张绚丽的日出的轻快的背影。

“‘爸爸,我来帮您。’它披星戴月地归来,帮老木匠锯木头。”

她的眼睛眨了一下。

画面上又是整张的, 墨蓝色的星空和黄色的闪烁的星星, 星空之下, 爸爸和匹诺曹一起锯木头,充满了欢声笑语。

“从此以后, 匹诺曹再也不撒谎了。”她用柔和的声调,缓缓地念道, “一天早上,匹诺曹醒来……”

他推开窗子,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落在他金色的鬈发上。男孩饱满的脸颊上有着健康的红晕。

他从床上跳下来,快乐地奔向客厅, 穿错的袜子上,是白嫩的脚踝和敦实的小腿。

“他发现, 自己竟然变成了真正的小男孩。”

故事结束了。

她捧着那绘本笑着,为匹诺曹感到高兴,又有一种奇怪的情绪, 从心底油然而生, 使她对着最后一页绘本发呆,久久没有言语。

她无法形容这是什么样的感觉。

到底是什么感觉呢?她慌乱地想,心口好像有什么要破土而出了一般,让她忍不住揉揉胸口。

Y假寐着。他忽然听不见了声音, 也没等到灯光熄灭,他疑惑着,悄悄地眯起眼睛。

苏倾依旧坐在他的床头一动不动

他在这双眼睛里,看到了一股纯净的、浓烈的歆羡。

随即她合住了书,熄灭了台灯。

“晚安。”她在黑暗里柔声对他说。

随后她逃跑似地快速离开了他的房间,穿着裙子的背影没在夜晚里,浅淡的月光照着她裙摆的轮廓,似泼上的光华,像是夜奔的公主。

她在羡慕什么?

Y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像只夜视的猫。直到她走了,他的心还忍不住砰砰跳动着。

*

后来的日子里,苏倾身上的芯片每六个月检查一次,充电则三个月一回。

她现在学会了自己给自己充电,一切变得方便得多,Y放学带着一身汗跑回来时,时常看见她把自己连在厨房的电源上,边充电边做饭。

有时她忘记了自己脖子后面连着线,走到远处的架子上去拿盒子,“啪”地一声,线拽掉了。

断掉电源的瞬间,她会是被吓到似的僵立片刻,半晌,小心地摸摸后脖颈。

“嗤。”倚在门框上旁观的小少年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随后他走过来,将接口从地上捡起来,给她接好。

“不要一边充电一边做饭,容易接触不良。到客厅来。”

升入初中之后,他的个头窜高,嗓音也开始变得沙哑。

“唔。”她搅一搅锅里的番茄蛋汤,浑似没听到,“下午还要补课吗?我帮你装好便当。”

个头快赶上她的少年没有言语,拽着她的胳膊返身便走,就直接将她拖到了客厅。

苏倾挣扎着,却甩不开他的手,颓然让他按到了沙发上,轻松地翻了个儿,接上了电源:“就这样,别动。”

苏倾趴在沙发上,将头埋在手臂里,感到非常郁闷。

原来那所谓的芯片检查并不只是检查——他同时开始着手修改她的程序,第一个让他怀恨在心废掉的就是她力大无穷的属性。

虽然她有时会为连一个番茄酱罐头的瓶盖都打不开,还要求助于Y感到郁闷,但下一次他再提出要“检查芯片”的时候,她还是将芯片取出来递给了他。

她全然相信着、照顾着、宠爱着这个孩子,这个她从废墟中第一次抱住的生命体,从他还是一个儿童开始,她愿意给予他他想要的一切。

意外的是,他竟然宽容地留下了那个预报天气的程序,容许她每天早上敲他的房门:“早上好。”

“下午两点有雷雨,平均气温7-18摄氏度……”

小少年睡眼惺忪地推开门,T恤领口敞开着,露出苍白的脖颈,明显的锁骨,顶着一头乱七八糟的短发,轻巧地绕开她去刷牙。

“联合政府发言人换届了。”她转了个向,又向他走去,“换成了韩国的代表,下一任是中国代表。”

“哦。”他叼着牙刷,随意地侧眼说,“去帮我把床上的外套拿过来。”

“这个?”苏倾俯身捡起一件蓝色棒球服,发现底下还有一件白色运动衫,“还是这个?”

他拿手抹了把脸上的水,甩掉,抬起下巴看着镜子,不耐烦道:“你帮我选一个。”

梳妆镜上的照灯使他的眼窝深邃,轮廓愈加分明。

“综合今天的气温和衣服的尺寸,我的建议是……”回过头,苏倾站在洗手间门口,左右手各举着一只衣架,分别挂着他两件熨得平展展的外套。

她满眼无辜地看着他:“里面穿运动衫,外面穿棒球服。”

Y愕然看着她,半晌,对着她重重嘲笑了一声,随手拿起她左边手上的棒球服,快速套上了,边拉拉链边掠过她身旁。

“记得带伞。”她再度旋了个身冲着楼下叫道。

“知道了。”他远远地应。

唯一使苏倾感到很有意见的改造,是他强化了她的感官系统。

“为什么要加痛的感觉?”她不止一次地追问Y,恨不得央求他把这个程序抹去。

当她的头撞到了厨房的矮柜,脚趾碰到了床柱,被厨房的刀割到了手指,哪怕是被一页书猛划了一下。她感受到了从未感受过的,千奇百怪的疼痛,这对她来说是种巨大的折磨。

“到底为什么要加痛的感觉?”

“这样你就会知道哪里受伤。”Y耐着性子解释道,“你就知道往哪里上药。”

苏倾不这么觉得。

她觉得自己现在几乎变成了一个玻璃人,走路、做饭、修剪梨木……做每件事都小心翼翼,生怕伤到了自己,再体会到那种感觉。

但还是有一次,她从楼梯上摔倒,直接从两三格楼梯外滑坐到了一楼。

她的平衡系统本来帮助她很快站起,但她因为太痛而腿软了,Y回来的时候,她就坐在楼梯前面,手臂撑着地,裙摆一朵花一样铺盖于地,两腿岔开。

“唔……”她痛得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下唇都被牙齿咬红了。

是的,增加了特别的凝水装置后,她也可以根据反射分泌泪液。

Y被她这模样吓了一跳,待弄清怎么回事之后,绷着脸将她拽起来,用力拍拍她裙子背后的灰尘。

“平衡系统还是有问题,怎么还会摔跤?”他皱着眉快速操作着电子手表。

“不是平衡系统的问题。”她顿了顿,可怜巴巴地说,“你能不能——”

Y茫然抬起头,她眼里还凝着湿漉漉的水光,鼻尖也有些发红,嘴唇上还留着牙印,像是四月天里被雨打的的桃花。

这一年他十四岁。

一股难以言说的,异样的感觉过电般飞速掠过他的头皮,他回想他刚进门时她的模样。

她那样坐着,无助地看着他,他心底忽然涌起一股非常恶劣的念头。

如果不把她拉起来,如果就让她那样坐着,一直那样坐着,让他多看一会儿她含着眼泪的模样……

他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你能不能——”她咬了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央求道,“把这个疼痛感知给我去掉?”

“不、不行。”他却结巴了一下,避开她的目光,蹬蹬蹬擦过她迈上楼了。

*

每天早晨,Y都被“早上好”的敲门声唤醒。

他抱着被子翻个身,T恤下摆轻微掀起,露出少年窄而不瘦的、漂亮的腰线。

“今天有寒流入侵。”

“联合政府的发言人改选中国候选人……”

他的眼睛还闭着,浓密的睫毛生长像蓬草,微微颤抖着,嘴角无声地勾起。

床边的平板电脑上还幽幽显示着竞赛习题。这段时间他在做编程集训,通常是晚上两三点才入睡。

待到他起床,将平板电脑塞进书包,猛地拉开门时,苏倾在外面安静地熨他的外套。

“你迟到了。”她的辫子搭在两侧,脖子上还挂着那枚圆环,专注地看着那件外套,语气里有一股幽幽的,幸灾乐祸的意味。

“不会。”他顿了顿,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刷牙洗漱,拿起外套,抓起早饭,飞快地奔掠下楼。走时发梢上还滴着水珠。

苏倾站在落地窗前看,少年的自行车从芦苇覆盖的木栈道中驶出,反手嚣张地冲她挥了挥手。

河上空雾霭朦朦,他的外套后摆被风烈烈扬起,消失在日出的地平线上。

苏倾微笑地回到房间内,打点好一切,开始捋顺Y留在电脑上的、未完成的程序。

升入高中后,Y的课业很重,晚自习下课后,约莫八点钟才能到家。苏倾做饭的时间也相应后移。

每当Y回到家时,都会看到苏倾在厨房做饭的背影,不知从何时开始,那角度从仰视变成了俯视。

那种感觉……很奇妙。

当你最熟悉的人,忽然间变了样子,当你发觉无所不能的尊神,褪去光环后是个小女孩子。

这数年来苏倾坚守承诺,陪他坐在桌前吃每一顿饭,不过倒是没有同他一起刷牙。她清洗食槽时每次都背着他,不愿意让他看到,有时她自己也不愿意看到。

她已经习惯这样的日子,自欺欺人地忘记自己其实是不能吃东西的了。

小重山(九)

Y的第一支纸烟来自于初中同学秋原, 地点在教学楼的男卫生间。

那个穿黑色骷髅头T恤,剃着小平头、戴金属耳环的日本男孩看着他呛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哈哈大笑, 他的笑很别致,用Y的话讲——“像是驴喘气”。

“你见过驴?”秋原反驳他。

Y哼笑一声, 随即肩膀被秋原亲昵地、用力撞了一下, 险些撞掉了指间的烟。

“别动。”他压低声音, 皱眉看着手指间闪动的火星。

“滋味怎么样?”秋原揣着口袋笑,十分得意地说,“我知道一家地下工厂,专卖烟草, 价格很可观。”

Y背过身去,不听他说话。

卫生间的瓷砖被机器人擦拭得光滑洁净, 反映出窗外沉丽的秋天, 稍带橘调的深蓝色的天空。

“要么要么?”秋原抬起下巴小声追问。

门口有教员经过了, 他警惕地抬起眼,不过那老师很快走了过去,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再次懒洋洋地眯起来。

这个时代,教员对于学生的管理是过分宽松的, 除非他们自杀,或自残, 做出有害生命的行为。

Y低着头继续。

少年的侧脸线条流畅, 下颌棱角是冷厉的刚硬,一点禁忌的火光映在他侧脸上,青春和颓靡在此刻杂糅成一种奇异的绮丽。

手上被塞进一只打火机。

他转着看了看, 稍微勾起嘴角,冷艳得像只猫。

“好啊。”Y叼着烟说。

人们永远无法理解新一代的少年们的叛逆。

在电子烟已经完全普及的今天,他们仍然迷恋着伤害身体而寻求同等快感的方法。

在学习压力最大的时候,天台或者卫生间窗边,这群计算机竞赛的长胜者、联合政府实验室的预备队员、优异的高中男生们,他们常常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像几百年前的小混混们一样……吞云吐雾。

苏倾Y的窗台边发现了一只被用作烟灰缸的玻璃培养皿。

紫色窗帘被风吹拂着摆动,她把培养皿拿去清洁的时候,迎面碰上了背着书包上楼来的少年。

Y的耳机里放着音乐,想着什么事情,心不在焉地同她擦肩而过。

他如今已经超过了一米八,单肩背着书包的时候,比水蓝裙子的女孩足足高一头。

水龙头扭开的瞬间。

“那个不用洗。”

苏倾回头,Y倚在门框上,嘴里毫不避讳地叼着一支烟,侧着眼闲闲看着她。

她在这双一眨不眨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微弱的、兴奋的挑衅,尽管他装作毫不在意的模样,紧张使得那只烟的端头随着他的呼吸而微微颤抖。

“尼古丁对身体有害。”苏倾看了他好半天,终于慢慢地说。

依旧是一板一眼的、管教孩子的口气。

Y满不在乎地笑笑,当着她的面点烟,吸了一大口,转头吐在窗外,一扭头,却发现一双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

苏倾的眼睛很漂亮,盯着这双眼睛看的时候,总能发现新的可观赏的地方,比如扇形双眼皮眼尾将挑未挑的那点弧度,还有蝶翅样浓密的睫毛。

他垂下眼去,胸腔里心跳得有些异样:“干嘛那样看着我。”

苏倾又盯着他看了他一会儿,由衷地说:“你抽烟的样子很好看。”

Y的手一抖,心跳猛跳一拍。

他有些着恼地看过去,却撞进一双干净好奇的眼睛里。像是稚童被没见过的什么美景迷住了一样。

Y不动声色地惊奇着,一种突如其来的掌控感的刺激,来得比烟草猛烈十倍。

他疑惑而飘飘然地想——我也可以迷住她么?

“我可以用手指点烟。”苏倾忽然凑过来说,她将中指和拇指并起,“啪”地打了个清脆的响指,一簇火苗从她指尖升起,随即很快熄灭了。

Y甚至还没看清怎么回事,慌忙从嘴里抽出烟来:“等一下?”

苏倾将手藏在背后,满脸得意地仰头冲他笑着。

“再来一遍。”他几乎央求道。

女孩已经转过去抱起了扫地机器人,熟稔地帮它调整了清扫程序,随即放下它,下楼往厨房去了:“每天只帮你点一根。”

她的声音伴随着清脆的脚步声:“前提是你每天最多两根。”

Y站在房间门口,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从二楼看下去,她进了厨房门,挂上小熊围裙,随即用力推上玻璃门,关门之前还仰头远远地瞧了他一眼,眼里沁着小女孩式的挑衅的笑意。

Y:“……”

吃饭的时候,Y对她讲起了手相的事。

“我妈妈说过,指纹是有分类的,一种是叫做‘斗’,一种叫做‘簸箕’。”他看着自己张开的五指,那修长的手指波浪样灵活地抖动了一下,“根据斗和簸箕的不同,可以预测你以后的命运,穷或富,卖豆腐还是开当铺。”

“是吗?”苏倾一向对这些她不知道的东西很好奇,很兴奋地主动将手递过去,“快教教我怎么看。”

Y低着头无声地笑了笑,捉住她的手指仔细寻觅了一下,在她右手食指指尖上方,找到了一处很小的出火口,那根指头里应该安有两个电火花塞,因为太小了,之前检查时成了漏网之鱼。

他一掀眼皮,在那只手上拍了一下,示意她抽回去:“好了,你以后卖豆腐。”

“为什么?”苏倾非常惊讶,她死死盯着自己的手指,好像透过它看见了她穿着五六十年前的破布衣服,推着一个豆腐摊子沿街叫卖的情形。

她坐立不安道:“那你呢?”

“我?我穷啊。”Y装模作样地瞥了眼自己的手指。

“那我们怎么办。”苏倾即刻变得忧心忡忡,她怔怔地盯着面前的白米饭,甚至连饭也吃不下去了。

“我靠你养着有什么不好。”Y笑着喝了一口汤,又懒洋洋地瞭她一眼,“嗯?豆腐西施。”

Y在学校跟男孩子们聚集的次数明显变少了。

“他怎么了?”大家围坐在天台边缘,边吹风边抽烟。

“别理他。”秋原膝上铺着平板电脑,还在头也不抬低打着代码,“他把烟都留着回家抽。”

“这么好。”众人惊异道。有人羡慕地说:“我妈妈要知道,可不得揭了我的皮。原来Y的家长这么开明吗?”

大家都说不知道。Y对家里的事情讳莫如深,也从来不提起他的家人,似乎很神秘的样子。

“等着吧。”秋原用力按下了回车,坏笑道,“总有一天我们得到他家里去看看。”

男孩子们很兴奋地纷纷附和。

这一边,在这座建在河边的木质小别墅里。

男孩正坐在落地窗台上抽烟,长腿曲起搭在地板上,随意看着窗外的成片的树顶。

他勒令苏倾不许再用那个点烟的方法,因为出火口的老化,经常喷火可能会灼伤她的皮肤细胞。但当苏倾兴之所至,主动俯下身给他点烟的时候,他又完全拒绝不了。

在那样的情形下,没有人能拒绝她。

她眼里坐在他身边,像观赏一件艺术品一样新奇地观赏着他,眼瞳像是琉璃珠子。

甚至他舍不得抽完那根烟,也舍不得火星灼完它,长时间地盯着那团火星发呆。

“咦,你怎么不吸呀。”她拿培养皿接住了掉下来的烟蒂,疑惑地嘟囔,“都烧光了。”

Y回过神,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来,被苏倾一把摸去了。

“没收了。”她揣进自己口袋,还威胁地轻轻拍了拍。

她管控Y抽烟的方式,就是不停地收缴这少年的打火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