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腿受伤了,需要去医院检查一下。”护士弯腰垮了一步,搂着她的腰,轻轻地将她抱到了担架上,“就这么躺着,别动。”

她怔怔地、慢慢地低下头去,剧烈而鲜明的痛感从小腿肚中传了出来,她看见腿上殷红的血迹,几乎浸透了天蓝色棉质连衣裙。

她骤然回过头去,心跳在胸腔里飞速碰撞,她捂住自己的胸口,战栗地感受着鲜活的血液在每一个毛细血管内奔流。

Ps:书友们我是作者白羽摘雕弓,

“你们俩放开手——得躺在两个担架上!”护士束手无策,插着腰蹙眉喊。

女孩紧紧抓着男孩的手,她的手心渗出了汗水,九岁的小男孩也紧紧抓着她的手,他的额头已经被冷汗濡湿,脸色因为失学而略显苍白。

他抬起头,浅褐色的眼睛同她对视的瞬间,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担架抬了起来,他们慢慢放开了牵在一起的手,仰头看着云朵在湛蓝的天空倒退着,一群候鸟拍翅飞过,宛如绘本里水彩晕染的温和颜色。

在那故事的最后,匹诺曹变成了真正的男孩。

我也有一个愿望,那就是……

桌面上摆了一束含露的百合花,幽幽的香气漂浮在病房的冷气中。

男孩穿着宽大的病号服,一只脚被高高吊在了床尾的的架子上,他闭着眼睛昏睡,好像累垮了一样。

女孩趴在他的床头睡着,右腿上密匝匝地缠着粽子样的绷带,可她嘴角弯着,仿佛在笑。

嘘。

它现在已经实现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

谢谢。

现在感觉非常好。

爱你们。

1沦陷的自我总结写好了,等番外完了再发。

2由于小狐狸不仅仅是个小甜饼,要构筑妖物世界,我想要更长的时间去完善大世界的设定,尽量更高质地完成,因此下一本先写轻松向的短篇《撞邪》调剂一下。都市捉鬼,师兄妹,先婚后爱,治愈系爆笑文,感兴趣可在专栏里收一收。

第127章 番外:流年(一)

夏天到来时, 秋原在检查实验舱时忽然发现一张拍立得照片。

如同从前那个突然出现的笔记本一样。相片倒扣着, 翻过来时,画面一片白, 穿越虫洞的瞬间,所有要传达的信息都被巨大的能量消去了。

他拿着空白相片对着光看了看, 隐约看见一点儿轮廓, 在脑门上拍了拍, 笑着嘟囔道:“什么嘛。”

他将这张相片顺手揣进上衣口袋里。

“可以回来一趟吗?”小优的电话急促地打过来, “宝宝生病了。”

他瞥了一眼做到一半的实验, 伸手停掉了进程, 柔声道:“好的。”

秋原驱车归家,远远听见两岁的大孩子哭闹着, 企鹅一样哒哒在地板上蹒跚,他年轻的妻子正在孕育第二个孩子,腰腹笨重,同时还在上班, 黑色小西装已经让她穿得不伦不类。

她正试图抱起大孩子,艰难弯腰的样子被他看见,僵在原地, 窘迫得眼眶发红。

他将孩子一把抱进臂弯, 颠了两下,一手熟练地按上他发烫的额头,摸到了一手热乎乎的鼻涕眼泪。

“我带他去房间休息,你坐一下。”

小优仍然怔怔地看着他, 失魂落魄的样子,半晌,她低下头去,她有一张精致的很卡哇伊的脸,睫毛像两丛小扇子:“老板今天说,让我以后都在家休息。”

“这不是很好吗?”秋原在沙发上给大孩子换纸尿裤,不断拨去他乱挥的小手,热乎乎的腥臊和哭闹声中,他感到太阳穴有点发涨,“你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好半天,他没有听见回声,抬头一看,小优满脸都是泪水,含着眼泪的眼睛显得那样亮:“可是我……真的很喜欢这份工作啊。”

她垂下眼,那些眼泪就像珍珠一样掉落下去,她像小女孩一样抽噎着:“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再有一个月,我就可以成为副主编,做好下一个项目,我就可能成为主编,我连题目和素材都想好了,每天都整理一边……这是我小时候的愿望。”她将手无措地放在隆起的小腹上,极度委屈地重复着,“小时候的愿望……”

秋原怔了片刻,起身拥抱了她,这具母亲的骨架子依然很瘦弱,让人感觉到她没准备好做两个孩子的母亲:“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的关系……你做得很好。”

他拨了拨小优汗湿的头发:“真的很喜欢这份工作,对吗?”

小优泪眼朦胧地点头:“嗯。”

“那么明天我去找你们的老板交涉,拜托他能让你在家里工作。”

小优有些不安地看他一眼,又惭愧地低下头去。

秋原把温度计从孩子嘴里取出来,笑了:“别再哭啦,想要什么就说出来,总有办法实现。”

小优将头贴在他颈窝里,安心地蹭了蹭:“谢谢秋原君。”

今年是秋原的二十七岁,他像所有的其余联合政府职员一样,循规蹈矩地遵循着结婚、生育的两条年龄线。得知小优如期怀孕时,他曾经松了口气,因为这总算不会再影响他的工作绩效,可是他忘记了小优除了妻子之外,也是女孩,也有工作,也有自己的梦想。

他蓦然想起在那张著名的庭审直播里,他的好友站在被告席上,对着几千万观众说道:“新生命对我来说不是必须的。”他这样直白的、毫不遮掩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即使是必须的,他也不该是一道线,一个数字,一条法令。”

这个向来不屑矫饰的青年,最终的结局是以事故牺牲的研究员身份下载,被联合政府特许和妻子苏倾葬在一起。

那个“人类女孩”的小小墓碑,甚至变成了年轻人新的旅游景点。

事实上,世界上少了这样两个人,日子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怯懦的依旧怯懦,循规蹈矩的依旧按部就班。

但人们在心底敬畏着、羡慕着他们的某个同胞有这样的玄铁般的意志,这样不枉此生地活过。他们的人生,仿佛也跟着波澜壮阔了一回。

半夜里,秋原被生病的大孩子闹醒,他的烧退了,咯吱咯吱地笑着,手脚乱舞,把一张胶片拍在他脸上。

“小崽子——”他揉着眼睛,切齿地伸手一摸,口袋果然空荡荡。

秋原把照片夺过来,接着昏暗的月光,忽然看到了照片上显出的模糊的人形。

他一骨碌坐起来,拥着小优一起看,照片上是两个儿童肩并肩的合影,男孩下巴微抬,女孩梳两个小辫子,笑得很灿烂。

“动作这么快吗?”

“等等——”他将画面贴近了眼睛,弯起眼笑了,“不对呀,这是……”

苏倾削苹果时不慎把食指割伤了。她竖着指头,出神地看着鲜血一点点冒出来。

这与y设定的痛感还有不同,是又疼又痒的感觉,血淤积成赤红的血珠,她忙将指头含进嘴里,吮了一下。

铁锈味却不如想像中那么好,她泄了口气,微微蹙眉。

“小姑娘,你的同伴一直睡着吗?”护士来登记情况,狐疑地夹着触控笔捏了捏男孩的手指。他仍然睡得很安静,苍白的脸颊,睫毛上落着几缕碎光。

苏倾托着腮坐在,微微笑:“没关系,他只是困了。”

三年,多少个必须挺直脊背坚持过的日夜,只有这会儿他真正放松了,他安稳地睡在自己的爱人身边,无忧无惧。

苏倾的一条腿缠着绷带,好在只是被碎片划破的皮外伤,不日即将痊愈,她小心地扶着凳子站起来,单腿蹦到了走廊外,接了一杯热水。

编织盒子里有免费的咖啡伴侣,她想了想,拆了一小袋白糖,洒进了杯子里,搅了一搅。

傍晚y醒来的时候,她给他喂水。

他的双眼皮睡得格外明显,脸颊泛红,带着被窝里的热气,头发乱得像鸟窝,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口,舔了舔嘴唇:“甜的。”

声音都有些沙哑了。

“嗯。”苏倾把杯子搁在床头柜上。

y仰躺下去,枕着手臂看天花板发呆。

白色百叶窗外蓝黑的夜色透出,走廊里的脚步声都变少了。苏倾隔着被子拍了拍他,“八点多了。想睡的话可以接着睡。”

“我睡不着。”他垂下眼,“你上来,我们说说话。”

苏倾瞥了一眼他缠着绷带吊在床角的右脚,神色温柔地把百合花瓣卷了卷,没有作声。

y的眼神挪到她脸上,看了半晌,哼了一声,困倦地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儿,屋里的灯忽然“噗”地熄了,他的睫毛颤了两下,随即听见病床发出轻微的“吱吱”的轻响,有人小心翼翼地爬上来了,带着凉气的衣服角贴了过来。

他立即往右靠了靠,闭着眼睛伸手一搂。

苏倾现在也是个小女孩体格,小心地调整了几下姿势躺好,展了展裙角,她扬起下巴,下颌让他刺棱的短发弄得有点儿痒。他侧过身埋在她脖子上嗅了嗅,歪起嘴角:“有股牛奶味。”

她摸了一把他的后脑勺,轻轻笑道:“胡说。”

“不许摸我的头。”y警告。

苏倾眨了眨眼睛:“为什么?”

“会长不高。”

上担架前他比照过了,现在他比苏倾还矮上几厘米。

他无声地吸了一大口气,手臂越收越紧,苏倾感觉自己像是个柔软的大抱枕,被他抱着压扁了,又慢慢地放开。所有已说和未说的,都在这狠狠的一抱里。

恢复原状时,他在她颊上轻轻吻了一下,像是男孩亲吻自己最爱的玩具,随后抱着她再度睡去。

苏倾的眼睛眨着,越来越慢,最后在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道中意识模糊。

她真正地体会到了睡梦的感觉,她在每一个梦结束之后挣扎着醒来,睡眼惺忪地用圆珠笔在手背上记下梦的内容,圆润的娃娃体都写扁了。

“天上飞的狮子。”

“我去上学。”

“……还有y。”

她偏过头去,歪头瞧他半晌,眼里的光芒如月色流转,将脸凑过去,在黑暗中亲了一下男孩的嘴唇。

y出院的那一天,苏倾同他一起回家。在这个平行世界里依然有着矗立于芦苇丛中的木格栅房子,风车在晚霞中缓慢地转动着。

“欢迎回来。”

同样嘶哑的扫瞄仪,只不过这次扫到苏倾时,它没有发出“非法入侵”的警告,而是对着她“卡嚓”地拍了张照,闪光灯照得她下意识地拿手背遮了一下眼。

“客人信息已录入,传送中……”

y毫不客气地用伞柄戳中了红钮,栅栏门自动向内打开,门上爬满了千叶纽扣藤的藤蔓,这些藤蔓汁水充分,青翠欲滴,不像是被荒废过的样子。

苏倾身上背着行李包,把辫子拂到身后,扶着y一蹦一蹦地走上台阶时,门忽然开了。

门里隐约传来电视的声响,一个穿黑色连衣裙的、留着漂亮的长卷发的亚裔女人站在玄关处,两只眼睛瞪得很大,似乎被雷劈中了。半晌,她的嘴唇动了一下:“天呢……”

苏倾看见她胸前挂了一只圆形的小巧的银项链,歪着头细瞧了一会儿。

“让我们进去。”y瞥了她一眼,就垂下眼睛,膝盖的疼痛让他头上生满汗珠,一两颗顺着脸颊滚下去,右手的拐杖在地面上蹭了蹭,似抱怨又似撒气道,“站着好累。”

“丽华,怎么了?”德国男人从屋里走出来,他的面容从阴影走到光下的瞬间,也仿佛被雷劈中了一样愣住不动了。

苏倾却认得这个人,在这栋大别墅的墙上挂过他的军装肖像,一个英俊而冷傲的男人。

“嘿,y。”从表情可以看出他并不常笑,不过,此刻荒诞而矛盾地抽了抽嘴角。他的目光看过苏倾,又落在y身上,扬了扬手上的小木盒子,“你知道吗?我刚才正在擦你的骨灰盒。”

这个世界原本的y,三岁时因为败血症夭折。

女人似乎是崩溃了,她蹲下去,一把抱住了y,不顾他的挣扎亲吻他的后脑勺:“孩子,你是怎么从那边过来的?”

“你们怎么过来,我就怎么过来的。”

一刻钟后,y坐在沙发上说若无其事地说。

他的拐靠在一边,缠得像粽子的腿悬垂在沙发上,y的父亲倾过身伸手捏了捏。他很烦躁躲开了这幼稚的触碰:“你几岁了?”

暂时没有人留意他的话。

姜丽华将苏倾抱在膝上,正轻声细语地拿带着南方腔调的中文同她讲话,苏倾今年十一岁了,但亚洲人的骨架子仍然偏小,她坐在成年女人怀里,显得很乖巧。

“长得像瓷娃娃一样。”她惊叹地拨弄苏倾的小辫子,又摸她的脸,苏倾的睫毛飞速颤着,脸有些发烫。

“我做梦都想要一个小女孩,我们周末去买小女孩的衣服?”姜丽华牵着她的手不放,宠爱地亲吻她的脸颊,像母亲对女儿一样,苏倾觉得自己鼓了气,慢慢地膨胀,漂浮,快被这个吻融化了。

“传送到这里,确实是个意外。”

“一开始的时候,你妈妈很想你,她经常忍不住在晚上去找你,跟你说话。”y的父亲平静地说,“不过你这小白眼狼——”

“看起来一点儿也不伤心,还握紧拳头,让我们滚出你的梦境。”

第128章 番外:流年(二)

y的脸色有些发红——这谁能想得到?

沈丽华站起身来:“饿了吗?我去给你们做点吃的, 想吃什么?”

殷切的目光滑过y的脸, 男孩吐了口气,别过头去:“蛋炒饭。”

苏倾说:“草莓牛奶。”

“好的, 孩子们。”沈丽华别了别头发,笑着走进厨房。

这是个非常晴朗的天, 餐桌上的斜纹桌布被映照得红艳艳的, 苏倾终于喝到了淡粉色的草莓牛奶, 杯子边缘还聚集着未散的泡沫,

原来这就是温热的、带着果香的甜, 她一口气喝光, 舔了一下嘴唇。

安德烈斯先生递了纸巾过来,他撑在桌上看这一对孩子, 一点淡淡的眼角纹下,他冰绿的眼睛里蕴着几星笑意。

“谢谢。”苏倾看了看他。

安德烈斯对她玩笑地笑了一下,那神态竟同长大后的y有七八分像:“唯少女和美酒可治愈一切。”

这是《赫尔曼和多罗泰》里面的台词,y就从没见过父亲对他露出过这种轻佻的笑容。

“爸爸。”他将勺子往蛋炒饭里一插, 腮帮子嚼得鼓鼓的,“你旁边的这位是我的太太。”

“哦。”安德烈斯好整以暇地靠在沙发背上,在y的极度愤怒中放松地摸了一把他的头发, 闷笑出声, “首先你们得长大。”

沈丽华将为苏倾在二楼布置了房间,紧挨着y的小屋。房间里挂着绘制风信子的薄窗帘,过堂风拂动窗帘,带着松木地板上湿漉漉的水汽往人鼻子里钻, 沈丽华将新的被褥从烘干机抱出来放在床上,回头看见苏倾的背影。

她赤脚站在窗边,拉着窗帘眺望青色的远山和金黄的芦苇栈道,风将她白色的裙摆吹起来,小腿和脖颈都纤细,卷曲的碎发下,白皙的颈后有一块小小的红色胎记,好像情人点上的一笔朱砂。

随即她退了两步,转过身来,那玉刻般的样貌没在灿烂的逆光中。她轻快地跑来,抓住被子的两角,帮沈丽华一起换被套。

她的动作娴熟利落,手臂蕴着高于柔软女孩的力量,沈丽华见她踩在地板上的一对雪白的脚,真像是个林中精灵。

“那混小子是不是经常让你做家务?”

“没有。”苏倾摇头,迟疑了一下,黑亮的眼看过来,“只是最开始的时候,他还小……我照顾了他几年。”

沈丽华低下头默了一会儿,眼眶有些发红:“我和y的父亲忙于工作,对他疏于照顾。”

“他的性子很孤僻,不大擅长与人相处,我总是在各种角落里找到他,地下室的架子背后,衣柜里,床底下……”她说着,“嗤”地笑出了声,“但他很聪明,能通关各种游戏,所以,我曾经很担心他误入歧途。”

苏倾说:“他是联合大学专业第一名毕业,后来又进了联合政府。”

“第一名?”沈丽华显得有些讶异。

“第一名。”

“联合政府?”

“对。”

死的时候,身上也披了星旗在花棺上下葬,旁边摆着那枚金光闪耀的金属铭牌,一家门楣光耀。

沈丽华笑了:“你一直陪在他身边。”

“一直陪着。”

苏倾把他从角落里抱出来,他在睡梦中,手一直抓着她的衣角不放。其实他是害怕独处的,连他父母都不知道。

沈丽华不过问她的真实身份,单手铺平了床单,由衷道:“谢谢你成为他的太太。”

门被“笃笃”敲响了,两人一并回过头去,拄着单拐的男孩背靠在门框上,扬起下巴,漫不经心地比划自己的身高:“吃晚饭了。”

沈丽华笑一声,走在前面笃笃下楼去了。

苏倾慢慢地走到门边,四目相对,y在她伸手来扶之前,先一步面无表情地扭过头去,一瘸一拐地走向室内电梯,嗤笑道:“三年都等了,在乎这几年吗。”

他背后的t恤已经被汗水浸湿。苏倾迅速趿上鞋子,在电梯闭合之前掰开门,啪嗒啪嗒地挤了进去。

电梯门缓缓闭合,y错愕回过头,她带着冲进来的光影整了整小辫子,别过头笑了。

沈氏夫妇在餐桌上商议了关于未来入学的事情。

“因为y的户口和id已经被消除了……”

“需要走领养程序。”安德烈斯说,“总要让两个孩子有法律上的身份。”

沈丽华笑着颔首:“为了减免以后的麻烦,我们会替你们伪造孤儿身份,和旧友史密斯夫人一家同时办理领养手续,他们再委托我们抚养其中的一个,这样你们两个以后可以一直住在家里。”

“这么麻烦。”y垂着眼,用力叉着盘子里切好的水果。

沈丽华说:“你也不想以后办理结婚手续的时候遇到法律上的麻烦吧。”

y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果然不再作声了。

沈丽华趴在桌上看他,饶有兴趣地接着道:“我们决定领养倾倾,让史密斯太太领养你。”

y:“……”

安德烈斯揽住了妻子的肩,对y道:“你妈妈一直想要一个女孩。”

苏倾有些惴惴地回头看y。

男孩闷声不吭,绷着嘴角用力戳刺着菠萝丁,戳了一会儿,竟然忍不住笑了。

夜幕降临时,苏倾躺在新的房间里,温柔的夜色倾落下来。

这个房间,原本是堆满了废旧家电的储藏室,不过在这个世界里,变成了她的房间。床对面还摆着一张属于女孩的梳妆台。

她听到门锁响动,窗帘被风吹起来,随后是被压抑的笃笃的轻响。

苏倾睁开眼睛。

y坐在她床边,把单拐横在腿上,正扭过来侧着脸深深地看她。

月光照着他的侧脸,在他眼睛里投出小小的光晕,他的睫毛慢慢垂下去,歪起嘴角:“你小时候,长得还挺可爱的。”

他伸出手拽了拽她的辫子,随后他俯下身来,吻了她的嘴唇,呼吸间满是薄荷牙膏的味道。

“上来睡吗?”苏倾拉着被子看他,棉质睡衣的衣领褶皱柔和,稚气的一张脸还没长开,眼睛显得越发大而精致,睫毛长长卷卷。

“算了。”他闷闷地退下来,差点在落地时摔一跤,吓得苏倾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他将拐横在肘间,轻盈地单腿蹦了回去,匡当一声关住了门,“晚安。”

苏倾第一次学骑自行车是在八月底,水杉银杏一片红,她学得很快,在院子里绕着s形轻盈地地绕了两圈,裙摆高高扬起,像一只燕子。

车铃叮铃铃地响了几声,“哗”地停在了面前,y退了一步,急忙给自行让开道,嘴里叼着的三明治掉在了手里。

苏倾热得满脸绯红,眼睛亮晶晶的:“嘿y,y,我载你去上学吧。”

“不行……”他马上露出了抵触的眼神,“这我的车,从我车上下来。”

苏倾又“哗”地一声飞走了,笑着绕着他兜了两个圈子:“我骑得很稳呢,我载你吧。”

半个小时后,y气鼓鼓地坐在女孩的后座上,风把她的裙摆扬起来盖在他脸上。

“……”他将它捋下来压在手心里,单手搂住了她的腰。

苏倾的车子一歪,险些摔倒。

“唔。”她拐着s形弯,赧然笑着哆哆嗦嗦地骑远了,“有点儿痒。”

秋高气爽,被雨水洗过的柏油马路,白色斑马线鲜艳得宛如一副油画,自行车滑入车流中,随人流一起驶向了学校。

月末时,y在别墅二层洗手间门口看到了苏倾,其时正是深夜里,她站在橘色灯下,头发散着发呆,茫然无措的模样。

他走过去,“啪”打开了走廊灯,明亮的照得她脸色苍白,他看到了她手指尖上的蹭到的鲜血,“倏”地将她的手臂拉起来,“这怎么了?”

她呆呆地看向他,眼底亮晶晶地含着泪,竟是十足欣喜的模样,“我……来例假了。”

“……”y的耳朵尖泛出一层红,放下了她的手,默了一会儿,抓了抓短发,抽了一叠纸巾塞进她手中,“疼吗?”

苏倾摇了摇头。

这种感觉——她感觉小腹坠胀,感觉细胞正在剥离身体,感觉自己像长满青苔的屋檐和水缸,她从坚硬干燥的金属变成由内而外柔软的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