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我真的做错了什么,让你如此不待见我,憎恶我。我只认我已经想你所想,做你所做。我知道,你喜欢依依,在你心目中她是最美好的女子,陪伴了你走过了无数的喜怒哀乐,是你心底最重要的女子。我比不过她,我也没有想过要与她争夺你。

你不知道,当我知晓自己要嫁给你,嫁给皇城里最最英武的少年将军之时,是多么的高兴,多么的欢欣。身边有多少姐妹羡慕我,说我总算觅得少年郎,从此男才女貌恩爱缠绵岁岁年年。可是,”她从双手的缝隙里露出一缕伤痛,“可是,在嫁给你的当日,乍然听闻你心有所爱的时候,你可否知晓,我有多么的慌张,多么的害怕。”

苍嶙山嘿嘿笑着,无耻的得意着抱起她:“所以你才会在洞房花烛夜后突然对我发难?”

杜青墨使劲的去推他,胃里不停的翻滚着,极力压抑着喉间,见那微不可查的恨意给拉扯了丝,颤巍巍的立在悬崖上,而她就是那在丝上跳舞的人。

“我恨你,我讨厌你。”她双手抵在他的胸前,掌心里可以感到苍嶙山的沾沾自喜。

女子在夫君的怀里,一边哭泣一边说着恨的时候,任何男人都知道她爱着他。在他新婚之前,桑依依得知他即将迎娶她人,也是这样哭倒在他怀中默默的流泪。

他觉得亏欠了桑依依。现在,他的妻子杜青墨也同样的伏在他的怀里说着类似的话,任何男子都无法不满足。要知道,桑依依就算是皇城第一美人,可那也只是好色之徒的嬉笑之言。真正的美人是娇而不媚,媚而不俗,养在深闺人不知的千金小姐。桑依依措手可得,可代表着地位权势和美貌才学的千金小姐却是难求。

苍嶙山内心有一种可笑的自鸣得意在膨胀着。

他再一次拉开了她的裙带,“放心好了,从今往后为夫会好好疼爱你。”

杜青墨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冷战。还是不能逃过么?

她闭上眼,只感觉那罪恶的大手肆意的在她身上游走,想要推开他。

“洞房那一夜我都没有仔细瞧过,现在再仔细摸过,才发现你的肌肤比她们都娇嫩一些。”他嬉笑的压在她的身上,舌尖在她锁骨处划过,“你是不是平日里都用牛奶鲜花沐浴,嗯?”

被敞开的衣襟下的皮肤冒出一颗颗小疙瘩,她怕冷的抖了抖。苍嶙山掀开她的裙摆,顺着小腿往上一点点的爬,杜青墨紧张的屈起膝盖,头顶的阴影越来越浓,越来越厚。

撕拉的布料破碎声,双腿瞬间弹跳起来,苍嶙山掰开她的腿,把她整个人往下拖,加紧了他的腰肢,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她。

杜青墨觉得屈辱。这个人,他根本没有被她的假意哭诉给打动,他只是单纯的享受女子对他的浓烈爱意,他把女子们对他的倾慕看成了自己的战绩,还把她与那刻毒的桑依依比较。

她想要像以前那样的反抗,想要像以前那样愤怒的大吼,义无反顾的捅死他。

不行,绝对不行!

她一遍遍的对自己说,狠狠的掐着自己的掌心,牙齿绷得要相互咬碎了一般。

“哈哈,哈哈哈……”苍嶙山大笑起来,突地对她甩了一个耳光,“贱.人!你以为你假惺惺的表白一番我就会相信你?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与萧无慎是清白的?”

杜青墨惊讶的睁开眼,耳边一痛,另外一边脸颊也被打了。

他不相信,她原本也没有想过他会相信。

杜青墨猛地挣开他的控制,抬腿就想要对他踹了过去……

“哎哟,你们在干嘛?”一声惊雷劈向了正要再一次恶言相向的两人。苍嶙山霍地抬头,萧无慎正挂在床柱上对他打招呼,“哟,兄弟,我又来了。”

苍嶙山额头青筋直蹦,“你还来干什么?”

萧无慎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对赤.身.裸.体的杜青墨扫了一眼:“还用问么,当然是偷.情啊。”

苍嶙山忽的一道心火烧了起来,差点将他所有血液都烧得沸腾了。刷得,长长的腰带就抽向了无耻的萧色狼。

细薄的布条在空中拉扯着,两个男子如同拔河一般,一人扯着一头拼上了全力。

“美人,原来你的日子过得并不好嘛。要不要跟着我啊?”萧无慎呵呵调笑。

杜青墨用缎被将自己裹住,轻飘飘的呛他:“萧少侠,捉弄小女子很好玩么。你若是再胡说八道,我就从这里跳下去,说不定还能够洗刷自己的清白。”她泪眼斑斓的望了望苍嶙山,“反正,这个家里我已经呆不下去了。被自己的夫君如此羞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苍嶙山一怔,萧无慎一条腿勾着床柱子,一条腿搭在扯得甭直的腰带上,笑眯眯的指了指窗外:“有意思。你跳吧,你真的跳了,来年我会去你的坟头烧一炷香,慎重的磕头道歉。”

杜青墨扭头就绕到了屏风后,悉悉索索一阵就穿戴了整齐,她甚至将发髻重新梳了起来,插上了珠钗,戴上了耳环手镯,最后套上绣花鞋。

垂头对无动于衷的苍嶙山福了一福,推开侧门,爬上栏杆,在两个男子的目瞪口呆之中,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

苍嶙山手一抖,脑中闪过她受不住痛苦嫉恨而流泪的脸,还有那一声轻轻‘我想要你的,倾心以待……’

“不———”

杜青墨在下坠。

风那么的轻,天那么的蓝,她的心也先於身子落了下去,虽然有恨,可还有一点点的轻松。

她不怕死。

“三楼根本跳不死人。”腰肢一紧,一个陌生又熟悉的气息席卷了她。依然是嘲弄的口气,依然是恨得牙痒痒的话语,可她意外的觉得安心。

她居然轻笑了一下:“下次,我选八层楼的高塔试试。”

萧无慎握紧了她的腰,在空中腾挪几下,从阁楼的屋檐飞到了古木上,再几个旋身,施施然的落入了花园中。

六月,无数的蜀葵一节高于一节,霸道的夺走园中所有的目光。

她看见无数的花瓣被萧无慎的内力给卷起,那么的艳丽,那么的张扬,像是她心口飞溅出的血泪。

目眩神离之间,她没有发觉萧无慎复杂的眼,她也没发觉楼上,苍嶙山震惊得无以复加的脸。

她真的跳了!就因为他的怀疑,就因为萧无慎的取笑,就因为她再也没有了生意……

看着那一瞬间消失在楼道上的惨白身影,他莫名的觉得心口被什么敲开了一条缝隙。他忍不住舀她与桑依依做比较。

如果,他也像羞辱她一样,质疑桑依依的贞洁,桑依依会如何?

苍嶙山知道,一个青楼女子根本没有贞操可言,跳楼,呵,跳绳桑依依都不会肯。

也许,杜青墨这类千金小姐真的把夺走自己贞节的男子当作了心中的唯一,容不得任何人的质疑?

千金啊,苍嶙山扶着栏杆,看着花丛中挥开萧无慎的女子,心底五味杂陈。

十三回

听闻少夫人跳楼,苍家慌乱了一阵。

苍老爷回府之后就去看望了杜青墨,当着她的面将自己的宝贝儿子给训了一遍,千叮万嘱让杜青墨好好歇息,这才走了。

苍老夫人稳坐内院,听到婆子们急匆匆的汇报,只冷笑了一声,道:“杜家的女子,历来爱作怪。真正贤良淑德的女儿家,哪有她闹腾。”之后,杜青墨的小八卦丫鬟们额外缀缀,透露出老夫人私下的补的一句话,“她说,少夫人真正跳楼……死了才好。”

杜青墨挥手让小丫鬟们下去,自己倒在床上,渐渐入睡。

夜,很静。

她可以听到楼外古木树叶摇动的唰唰声,还有未长大的小蛙在鼓动腮帮子呱呱,她听得到更远处的主院里的人声鼎沸。苍老爷的假仁义,苍嶙山的肆意鄙视,苍老夫人的刻薄冷笑,还有一群嚼舌根的丫鬟媳妇婆子们傍在墙角窗下,听着他们那一家子的推委和谩骂……

她不怕。

上辈子她总是怕行差踏错被世人诟病,怕不够贤惠端庄被夫家嫌弃,怕不够公正被府里的下人们阳奉阴违,怕辜负了所有人,就只要压抑自己,害了爹娘,丢了孩子。

这一世,她不再怕了。

杜青墨在黑暗里翻了一个身,不知不觉的望着那空白的床帐,久久无眠。

不知何时,那熟悉的箫声又从夜空中飘荡而来。相比前几次的激越或安抚,今日的箫声明显带着一种诱惑,似乎在隐隐对她诉说着什么。她听了一阵,拳头渐渐松开。

她的掌心有一张纸条,不用打开,她也记得里面两个字:等我。

白日里那有力而温暖的双臂,轻笑又作黠的话语,沉稳中带着点桃木香的气息的感触都还残留在她的袖口,发丝和耳垂上。

萧无慎。

杜青墨闭上眼,又躺平了。

睁眼,头顶上一个巨大的黑影在无声的颤动着,那影子笑问:“夜半无眠时,可是在想我?”

杜青墨坐起来,“你就不能从门口堂而皇之的进来。”

萧无慎翻身下了床,越过了屏风直接去了外间。杜青墨无言的套起衣裳,走出来,身子上再一暖,萧无慎已经蘀她披上披风系好:“带你去个地方。”也不等她反驳,已经抱起她的腰身,从窗口一跃,出了这锁了她一切爱恨的阁楼。

杜青墨一瞬间想要惊叫,看到萧无慎嬉笑的脸硬生生忍住了,双手扣在他的肩膀上。夜晚中,脚下的苍家显得阴影重重,除了主院灯火通明外,其他的院落只有星点银灰不明的光。在很久以前的那辈子,苍家对于杜青墨来说是明亮的,有一种沸腾中漂浮的轻快,就像被烧开的铜壶,水在奔腾,壶盖不停的呼啸着,那么的繁华那么的热闹。她身在水壶里,看不到内里的黑暗,只极力伸长了脖子望向那一点点开启的光明。

现在,苍家依然繁华,在她心里它却已经成了地狱,到处都是呲牙裂齿的恶鬼,要吞噬一切还心有善意的人。

夜风有些冷,萧无慎带着一个人依然心不跳气不喘,奔跃间,他居然从包子店顺了几个刚刚出炉的肉包子,自己咬了一个,剩下一个连同牛皮纸塞在了她的手中:“快吃,等会就冷了。”

杜青墨捏着冒着热气的包子,还没眨眼,某人又丢了一块卤鸡腿放在了她的手里。某位名为少侠的萧某人也叼了一块,三下五除二的就啃了干净,吐了骨头给野狗,望了望她手中,舔着唇:“吃啊。”

杜青墨把鸡腿递给他,哪知,萧无慎瞬间从怀里又摸出一个牛皮包,里面摸出一个鸭头,咯吱咯吱。杜青墨默默的把鸡腿咬了一口,如今这世道,不要乱发善心。

过了几条街,意料之中,萧无慎又驮着她入了一家酒楼,趁着小二开门之际,一起钻入了酒窖,顺了两坛陈酿。杜青墨赶紧道:“我不喝酒。”

萧无慎吐掉封口,切了声:“我又没说给你喝。”咕噜噜,好畅快。

杜青墨吃完了包子,啃干净鸡腿,一把油乎乎的爪子抹在他的衣裳上。如今这世道,说实话会气死人,她忍。

酒没喝,肚子半饱,萧无慎带着她跑完了半座城池,从一家矮墙小院边的小巷子摸了进去。巷子很深,矮墙也越来越高,逐渐听不到人声,越是静谧,她反而越安心。

很快,巷子的尽头出现了光圈,是一道门,一位红衣少年半靠在门框边,手中一柄小刀变化莫测的旋转着,清冷犀利,像是黄金中闪耀的银器,光彩夺目。

少年转过头,哦嚯道:“怎么才来?”看见杜青墨,瞬间笑得眼不见眼,牙不见牙,伸手就夺过了杜青墨,调笑着,“美人儿,哪里来的?”一脚已经踹向萧无慎,“你这个采花贼,又去糟蹋清白女子了。”

萧无慎翻到门内:“顾尚锦,你这是在嫉妒我没有糟蹋你么?”

顾尚锦的少年一挺胸膛:“哎哟,小子你胆儿肥了啊,居然连我都敢调笑了。来呀,你来糟蹋我呀!”几步冲到人呢眼前,一副气势凌人的样子倒逼得萧无慎竖起了汗毛,干笑道:“别啊,是你糟蹋了我好了。我服了你,我怕你,你饶了我吧。”说着,居然深深鞠躬了下去。

顾尚锦哈哈大笑,不顾杜青墨的挣扎搂着她的肩膀入了屋内。

杜青墨这才发现里面是另外一番光景,无数的男子分开坐着喝酒吃肉,划拳的吆喝声一声比一声高,二楼隐约可以听到有人赌博大喊‘大小’的声音。

顾尚锦把杜青墨推到角落一处桌边,一脚踩在板凳上:“小二,快开荤。”

噗,周围一群人喷出酒来,更有不少看起来潇洒的少年公子来拖顾尚锦:“你就别欺负人了,你要开荤,从这里面随便挑一个都行,少欺负外人。”

顾尚锦叉着腰:“我就喜欢这位美人,我就要她。”众人摇头,不顾顾尚锦的吆喝直接把人给拖走了。

萧无慎不知道又从哪里钻了出来,一手端着一碗热乎乎的馄饨,给了杜青墨一碗:“吃了它。”

杜青墨瞪眼:“你除了叫我吃,还想做什么?”

萧无慎舀着勺子,先呼噜噜的喝了半碗汤,咬了一个馄饨:“你除了跟人针锋相对,你还能做什么?”

杜青墨闭嘴。

萧无慎把怀里的卤菜都打开摆放在菜碟里,又把另外一壶酒开了,喝了一口:“吃完了,我带你去跳楼。”他嘿嘿笑着,一双眼在灯火中幽深深,像埋在黄沙里的黑珍珠。

他说,“真正的跳楼,十二层,啪唧一下,脑袋着地,人就没了。就算没死,也可以让你全身不遂,生不如死。放心,就算你半死不活了,我也会把苍家给弄死,到时候我再把你杀了给他们陪葬。”他将她碗里的馄饨搅动了几下,“死之前,让你做个撑死鬼,也不枉重活一回。”

他说得很轻快,似乎还吹了口哨,想象着她跳下去的惨状就忍不住兴奋一般。这时候的萧无慎虽然在笑,可异常的阴沉,比苍嶙山那外露的残暴还要冷酷几分。杀人,和看人被杀在他眼中是再平常的一件事。

杜青墨忍不住的问:“你在生气?”

萧无慎猛地灌了几口酒,一口吸溜了五个馄饨,烫得他左倒右歪没了正形,酒坛子震在桌上瞬间就支离破碎,无数的酒液顺着桌沿流淌下去,“你的命是你的,我生气做什么。”

杜青墨执起汤勺,碰上瓷器的那一瞬,几乎被烫伤了一样丢了开。半响,她才重新舀起勺子一口口的吃下滚滚的,清香的馄饨,太热,直接从舌尖一路滚下咽喉,把心口都给炙了一下。

“一个弱女子,自以为自己很强大,能够对抗强敌,哪怕把自己的头给撞破了,把身子给毁了也在所不惜。你有没有想过,你那一下跳下去,如果我不在旁边,依照苍嶙山的性子他会不会去救你?苍家真的会因为一个跳楼的媳妇就对杜家愧疚?在二皇子要杀你家人的时候,他们会看在亲家的面子上,救下你的父母?”

杜青墨一口一口咬着。汤水上面一层油水,不单握着碗的手指发烫,连舌尖都在发抖,她的眼中有什么要溢出来。

“独女独女,你知晓‘独’这个字眼包涵的意义么?你是否想过,若是一个不测,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哀?你的父母,你们杜家,都会因为你这鲁莽愚蠢的一跳就彻底的覆灭了,这就是你想要的?”

喉咙间有什么哽住了,让她吞不下吐不出,她握紧了拳头,吸着鼻翼。

“不。我只是……想要苍嶙山后悔,我……没有想过要爹娘伤心,我……”

萧无慎把汤碗推开,翘起二郎腿,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牙签剔着牙:“行了,你这些话跟我说做什么,我又不是你的爹娘。”

杜青墨顿了顿,快速的吃完了馄饨,萧无慎敲打着桌子:“把汤水给喝了,我下一回厨房容易嘛。”

杜青墨抽出绣帕擦拭嘴角,瞥了他一眼:“好难吃。”

“操,女人太难养了!”

杜青墨轻笑,转过背去瞧瞧抹干了泪。

来的路上轻松自在,回去的路上杜青墨就觉得相当的难受。萧无慎这个混蛋几次三番的差点把她倒提着飞檐走壁,差点把吃下去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杜青墨咬牙,她忍,一定要忍。小人什么的,她得罪不起,忍得起。

再一次回到阁楼的时候,更夫已经敲了三次,他把人放在屋顶上:“其实,今夜应该把你送回杜家。”

杜青墨俯视着诺大的苍家,摇头:“我不回去。”

“哪怕再一次被苍嶙山欺辱?”

杜青墨揪紧了衣襟:“是,也许我真的躲不过那一遭。不过,我不怕付出,只要能够让他死,一时之间的忍辱负重算得了什么。身子,乃至命,我都可以不要。”

十四回

在女人们的心目中,后院就是没有硝烟的战场。

苍家的少夫人不讨老夫人喜欢,也不得苍嶙山的喜爱,自然是无缘战场。可战场上的霸主桑依依知晓,杜青墨才是她最大的敌人,焦氏和伍姑娘只是杜青墨手中的小将。要打败杜青墨,首先就得先铲除了焦氏,然后才是那一直隐而不发虎视眈眈的伍姑娘。

焦氏与桑依依同为天涯沦落人,可残酷的生活摧残了她们最初的善心,唯独剩下被无穷物质包裹的欲.望,生生不息。为了荣华富贵,她们竖起最尖利的爪牙。杜青墨找来焦氏,是相当漂亮的一步棋,因为焦氏永远知道如何去攻破桑依依的那些小计谋。

桑依依装傲气装高洁,是长白山上最纯最美的白莲花;焦氏则妩媚动人勾魂夺魄,是在万花丛中缠绕着你的红蛇。

在曾经的岁月中,桑依依无数次在苍嶙山的面前假装她的不在意。她不在意他给予的宠爱,哪怕他将所有最好的珠宝首饰都送到她的面前,也只能得到她若无其事的一瞥;他在她的面前装傻卖痴,也只能得到她含蓄的,忍酸不禁的回眸低笑;他给她掌管后院的权利,她也可以不屑一顾的抛开,说那是沾染了她纯真的污秽之物。

她的一切嬉笑怒骂都那么的珍贵,每一个小小的动容都要苍嶙山倾尽一切的努力。

苍嶙山爱她几乎爱得疯狂,没有了任何的理智。

而如今,小小的一个焦氏却是集千娇百媚於一身,时而娇俏时而直爽时而魅惑时而天真。你送她绫罗绸缎,她会为你绣香包、发带,深情款款的说要两人不管在何处都片刻不离;你送她珠宝玉器,她会欣然戴上,媚笑着,身穿薄纱半遮半掩的在你面前翩翩起舞,直到把你勾.引上床榻;你送她乐器字画,她也能够恬静温柔一边抚琴一边让你舞剑,双人合壁天造地设,真正是羡煞旁人。

焦氏就好像无所不能的娇狐狸,让你为她沉迷忘记世俗纷扰。

桑依依与她几次交锋,都无言败退,面上那沉静的面具越来越破裂。直到,她某一天泄愤般的打了贴身丫鬟一个耳光,这才恍然醒悟了什么,独自坐在水榭中黯然催泪。

她独自坐了半个多时辰,依然没有等到苍嶙山。她让丫鬟打听过了,最近这段时日,苍嶙山喜欢来水榭喝茶。

桑依依抬头仰视了一下高高的阁楼,咬紧了下唇,这一次是真的落下了一滴泪。

她还没来得及舀出香帕,旁边却突然多出一只手,一只男子的手。

她惊喜的转过头去。

温润的眼,不浓不淡的眉,薄唇含着笑,这是一个浑身透着温柔的男子。他轻轻将手中的巾帕往前送了送,抿着唇,不言语。

桑依依愣愣的看了他一会儿,眼角扫过周围,丫鬟被她打跑了,其他人自然不敢这时候来触她这冰山美人的霉头。

一个花园,一座水榭,一缕风,孤男寡女。

“我,不用,谢谢。”她轻声开口,用手背抹掉了那唯一一滴眼泪。

男子固执的伸着手,依然没有说话。桑依依无法,只好捏着帕子一角缓缓抽了过来,双手交叠着压在掌心里,低着头。从男子的眼看去,可以看到她泛红的耳尖,小巧清透。

男子自己拎着一壶酒坐到另一头,一脚踩在栏杆上,一脚搭在外面,长长的腿垂落着,偶尔可以点到湖面。周围不知何时聚拢来了一群红白鲤鱼,争相在他脚尖处游来游去。

桑依依偷偷的看他,他却不知,自己喝一口酒就倒一口入了湖,有鱼还蹦跳起来,摆着尾巴,飞溅着水珠,与男子怡然自得相辅相成,入画一般,看得人目不转睛。

桑依依知道他是苍家的贵客,据说姓陆,是个书生,也不知道是来皇城投奔亲戚还是如何,只是这一身的气度相当的惹人注目,只是短短几日就成了丫鬟们偷偷倾慕的对象。桑依依只当小丫头们没见过世面,如今第一次瞧见对方,竟然觉得‘端方公子温润如玉’就是为他亲身打造。

第一次见面,桑依依并没有多留,横竖有外人在,苍嶙山也不会来,她没呆多久就走了。临走之时,回头再看,那男子还靠在栏杆上,另一条腿也伸到了水面上,似乎与鱼群在嬉戏。

怪人。

可这怪人却让桑依依第一夜就失眠了。她最近睡得浅,生怕苍嶙山突然来见她,向她赔礼道歉,故而总是等着。这日好不容易如水,心里已经冰凉一片。可入了梦,她却恍惚的走入了白日那水榭,自己在湖面上翩翩起舞,而那陆公子坐着,望她一眼就喝一口酒,那嘴角的笑意浅浅的,淡淡的,几乎要吸了她的魂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