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氏笑道:“那好,以后我们又有新妹妹了,人多才热闹。”

桑依依冷哼一声,她是见识过老夫人打苍嶙山的样子,生怕自己撸了她的逆鳞也挨了耳光,到时候伤了孩子更为不好,几次张嘴之后也闭上了。

晌午苍嶙山从兵营回来,桑依依就当着他的面砸了茶盏,噼里啪啦打碎了大片,心口止不住的疼。

“你骗我,你一直在欺骗我。”桑依依哽咽的留着清泪,略微浮肿的脸上都是凄苦难当,“当初你说过府里除了我不会再有别人,可是现在,你一个两个还不够,居然还要让老夫人送你一个。你到底把我和孩子置于何地?”

苍嶙山早就知道这事,他一点也不以为意:“那是母亲安排的,与我何干?”

桑依依气得发抖,道:“可是你会娶她。”

苍嶙山抱着她笑道:“娶再多的人也比不上你一个。”他亲了亲她的颈脖,自认深情的道,“你才是我心里最疼爱的人。”

桑依依听了这话哪里还不知道他的意思。

当年相遇的时候,她以为他是一个专心专情的人,不会轻易被人诱惑。事实上,在他对她一见钟情的时候,她也让人试探过多回,苍嶙山的确比其他家的纨绔弟子好了很多,也对她言听计从。

可是,桑依依扭着帕子,暗恨:苍嶙山的专情都被杜青墨一人给摧毁了!

听闻在温泉山庄之时,苍嶙山就里面的狐狸精给勾.引了去,让他见识了各种女子的风情,杜青墨亲眼撞见都无动于衷,没有一句责怪反而还替他遮掩;回到府里,以夫为天的焦氏手腕了得,床上功夫更是了得,只要被她拖上床榻苍嶙山没有一日一夜是不会出来;还有一个若即若离的伍姑娘,轻易不肯让苍嶙山碰一下,偶尔牵个小手都让苍嶙山心猿意马,若是换上戏装演一段《穆桂英挂帅》,苍嶙山就恨不得当场扑到戏台上把人给办了。

这两人都是杜青墨的筹码,再加上娇蛮的敢爱敢恨的杜青墨自己,隔三差五的与苍嶙山打骂一回,他不怒反而喜不自胜,真是让人大跌眼镜。

桑依依这时候才知道,自己当初看错了眼。

她当即推开了身边的人,冷淡的道:“一个人的誓言不是靠说,而是看你怎么做。”她侧过身子,一半身影被门外的日光照得敞亮,一半被屋内的阴影给掩盖,只有那奇大的肚腹突出着,在白与黑,明与暗之间奇异的扭曲了。

她说:“夫君,我不再信你了。”

之后,苍嶙山都被桑依依拒于门外。

“你这是伤了她的心。”杜青墨替苍嶙山解惑,“你有了她们还不够,偏生还要娶一个。这才一年呢,你看看院子里有多少小主子。要是再过几年,估计整个苍家其他院子也要给你整出来安放新人了。”

苍嶙山道:“不就是一个妾室么,有什么大不了的,难不成你还让我为了她们守身如玉不成?”他眨了眨眼,一把捞过杜青墨抱在怀里,“这次你怎么不生气了?”

杜青墨继续着手上的绣活,不咸不淡的道:“看着桑姨娘气恼难当的样子,我再气又如何。横竖再如何伤心,也比不过她。她是真正一心一意为你的人。”

“真的?”

杜青墨戳着他的心口,“当然是真的!我听闻当初你可是黏糊了她很久,才得到她的亲眼,别说什么奇珍异宝了,就连她要天上的月亮你都想过法子摘给她。你那样讨她的欢心,是个石头也被你感动了。”

这勾起了苍嶙山的回忆,恍惚中他似乎回到了年少轻狂的时候,为了桑依依的一眸一笑而耗尽了心思,为此还被同门们嘲笑过一阵。

“你该去好好的哄哄她。”杜青墨最后劝解,“这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你们的孩子好。”

苍嶙山哄骗人相当有一套,在上辈子杜青墨就被他的虚情假意骗过多次,一次次的相信了他,一次次被他背叛,直到身死。

这一次,杜青墨让桑依依也尝尝被苍嶙山欺骗的滋味,她一定印象深刻。

桑依依哪有那么容易哄好,在过去她就很能掌控男子。苍嶙山的道歉她拒绝去听,流水般送来的金银玉器她收了可也没有表示,甚至苍嶙山半夜三更偷偷爬床,也会被她的冷若冰霜给冻出来。

这么折腾到了新人进门的日子,桑依依更是闭门不出。

杜青墨坐在主位上,如同上次苍嶙山迎娶桑依依一样,等着新人拜见。可是现在,新人已经抬进了房门口,新郎却不见了。

外面的夜已经很黑了,除了新人的这个小院大红灯笼高高挂,其他地方依然流连着无数的魍魉魅影。

“什么时辰了?”

范嫂子看了看沙漏,低声道:“已经过了吉时半个多时辰了。”

杜青墨亲自去门口遥望了一会儿,“是不是有公事出门了,否则不会到现在人都不见,快派个妥帖的人出去找找。”

又等了一会儿,门房居然跑了过来,一头雾水地道:“少爷不在府里?他今日没出门啊。”

没出门那就还是在府里,杜青墨派人找了一圈,这才看见桑依依的丫鬟慢悠悠的踱步进来:“少爷在姨娘屋子里呢,早上就进去了这会子还没出来。”她捂着嘴巴笑,“估计今夜都不会离开桑姨娘了。”说罢,对还搭着盖头的新人不屑的瞥了一眼,讥讽之情不言而喻。

这话是当着所有人面说的,那新人乍闻之下即浑身颤抖,不多会就跌坐在了地上,玫红盖头倾斜露出里面一张清秀的面孔,透着无助和绝望。

地板上,一圈圈水珠溅开,破了,碎了。

杜青墨原本对老夫人塞人给苍嶙山保持观望的态度,可乍见这个女子,明明还是一个未长大的孩子,心里放软,没多说话只让人扶了她下去。

焦氏在一旁嗤笑道:“桑姨娘这一招够狠,直接给了老夫人一个耳光,又绝了新人的后路。”盯了地面那水渍一会儿,继续道,“说什么早上就去找桑姨娘,依我看,是桑姨娘特意在今早才让夫君近身吧!前些日子自怜自伤的推拒,到了今日惺惺作态的欲拒还迎,都是为了确立自己在夫君心中的地位啊。”

她小心站起身来,面庞上一片平淡,“好在,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在他心底霸占一个位置。”说完,对杜青墨福了福,自行离去了。

夜很黑,月亮却出奇的亮,清晰的照得出窗棂上的梨花花瓣。

苍嶙山一边抚摸着桑依依鼓起来的肚腹,一边挥汗如雨的持续动作着。桑依依承受不住的倒抓着床柱,身子时而轻飘飘如云彩时而沉重如巨石。

她今日的香点了两根,从下午起苍嶙山就浑身燥热的伴在了她身边,不时的用手撩.拨她,用唇在她身上各处点火,似咬似啃,让她麻痒难当。她靠在榻上时,就被他用手逼得认输了一回。用晚饭之时,她怕他要去等新人,不顾下午才点过的香味未散,又燃了一根,一顿晚饭就变了味,她几乎是用嘴替他喂食,甚至连他的小兄弟也喂了一次,压得她肚子都变了形状。之后,他们才滚上.床.榻,颠鸾倒凤,无数的甜言蜜语和誓言一起钻入她的耳际。苍嶙山甚至许诺,以后焦氏生了儿子就把儿子送离,生了女儿长大后就即刻给嫁了,绝对不会跟他们的儿子争夺家产,添堵。

脑中一**的斑斓炸开绽放,她咬牙咽下了呻.吟,一想到自己的儿子会是苍家唯一的继承人就忍不住欣喜。老夫人不可惧,焦氏也算不得什么,杜青墨以后也别想要有孩子。若杜青墨把持着焦氏的儿子跟她的孩子争夺,她也不在乎让焦氏的儿子活不长。

桑依依得意的想要笑,她后仰着头,目光穿过床帐落在半开窗棂的梨花上。

梨花被一只手轻轻捏了起来,放在了掌心。

桑依依一震,逐渐瞪大了眼,她居然看到了陆公子。

陆公子从窗口缝隙处望了进来,他的面色白而透,透着股青气,那双手骨节分明,如鹰勾。

他伏在窗棂上,仿佛说了什么。

桑依依打了一个冷战,身上的苍嶙山一个猛冲,终于停止了动作。

同时,她感觉腹部倏地剧痛:“我,要生了!”

三十回

杜青墨刚刚洗去一身脂粉还没躺下,遥遥的就听到另一头桑姨娘的丫鬟声嘶力竭的大喊:“要,要生啦!”

紫茶捂着耳朵嘀嘀咕咕,“她们这对主仆到底有多闹腾啊,还让不让人歇息了。”

紫丹推了推她,“去看看,我好像听到说是要生了。”

紫茶人都不大清醒,只说:“她生她的,我们睡我们的嘛,犯得着这么大一家子围着她一个人转悠吗?”

杜青墨披着外裳出来,绕道外廊朝着灯火通明的小院眺望。只见那处沸沸扬扬不停的有人窜进窜出,周围的院子陆续亮起灯来,有人大喊大夫,也有人喊稳婆,如同一群被丢入了沸锅里的蚂蚱,一个个活蹦乱跳。

范嫂子推门进来,道:“桑姨娘要生了,快替少夫人加衣裳,我们得过去守着。”

紫茶大叫,“又不是我们少夫人生产,一个小妾而已,这么折腾了给谁看!”紫丹已经手脚麻利的拿起衣裳给杜青墨穿整齐,一边训她,“能给谁看就给谁看,只要别让人说我们少夫人的闲话就成。”

两个丫鬟不停的拌嘴,显得比外间还要热闹。

杜青墨紧紧的捏着五指,心里已经翻江倒海。桑依依要生了,她与陆公子的孩子要出生了,报仇的时机总算到了,她终于等到了这个时刻。

“少夫人,还冷?”紫丹摸了摸杜青墨的额头,一头冷汗,又给她加了件外套,“可别又得了伤寒。”

杜青墨抓着她的手,面色有着异样的酡红,低声道:“快,让人去老爷夫人的院子外面喊几声,把整个苍家的人都闹腾起来。记住,是所有人!”

紫丹顿了顿,见杜青墨一脸坚持,点了点头,转身出去抓了两个伶俐嗓门又大的丫鬟嘱咐了一番。不多久,苍家的人仆人们几乎全部聚集在了桑姨娘的院子外,里里外外三层只差水泄不通了。

苍嶙山穿着亵衣,只简单的罩了一件斗篷在外厅绕圈子。说到底,真正关心桑依依这个孩子的人说不定也只有苍嶙山。焦氏小心翼翼的护着肚子坐在了下首第一位,伍姑娘一如既往的陪伴在旁边,另外一边是两个还没及笄的庶出姑娘。苍老爷和老夫人是不会为了一个妾室的孩子来此。

杜青墨左右环顾了一圈,果然在外面的人群中看到老夫人的贴身老嬷嬷,老管家也立在了门口,一副随时待命的样子。

生产的过程中只有外人发出各种各样的声响,倒是桑依依的哭叫一声都未闻。

杜青墨让范嫂子进去瞧着,“稳婆们要什么你只管吩咐人去弄,没有的即刻去买,多少银子都不用在意。”转身对苍嶙山道,“我这里都没有听到桑姨娘的响动,可是又晕倒了?”

苍嶙山惊吓,“应该没有吧?”

杜青墨挪步到转角偏门听了听,摇摇头:“的确没声音,夫君你确定现在桑姨娘还是好的?”

苍嶙山哆嗦一下,茶杯都没有捧住:“她方才还好好的,并无不妥。”

杜青墨故作疑惑的掰着手指掐算,“按照道理说她还有半个月才会生产,怎么这会子提前了。夫君,你们方才可是做了什么?”

苍嶙山咳嗽,终于把茶碗捧起来喝了一口,立即烫得摔了杯子:“就是歇息而已,什么也没有做。”

杜青墨指了指他脖子间的红印,摇头:“夫君,你太不知道疼惜人了,你难道不知道她已经快要足月,你居然还对她……太不知道节制,太胡作非为了。”

苍嶙山尴尬的捂着脖子,把身上的斗篷紧了紧:“夫妻之间的鱼水之欢有什么不可,何况又是你情我愿,更是与你没有关系。”

杜青墨叹气,“自然是与我没有关系,可是夫君你不知晓太激烈的……会影响腹中的胎儿?你听听,若是换了旁的妇人,这会子早就叫得嗓子都哑了,可桑姨娘一点呼喊的声音都没有。”她狠狠的一拍桌子,“夫君,你这样会害死她。”

苍嶙山几乎跳了起来跑了出去,“快,去找大夫来救人。”

杜青墨作势拿着帕子擦了擦不存在的泪水,“唉,女子生产本来就九死一生,无端出事一尸两命的也有,偏偏还遇到一个肆意妄为的夫君,桑姨娘真要出了事情看你怎么办。”

苍嶙山已经哑口无言了。

杜青墨似乎也焦急了起来,不停的猜想:“要是突然血崩怎么办?或者生产到了半路,人没了力气,羊水又流尽了,可孩子在里面会不会活活闷……”她自己都打起了冷颤,“我听说有的女子难产,孩子还活着可无论如何也生不出来,大夫稳婆都没有法子。他们会让夫君选择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她扑过去揪住苍嶙山的手臂,“夫君,到了那时候你怎么办?你是要大人,还是要孩子?”

苍嶙山眼如铜铃,半响都回不过神。

倏地,里面一声惨叫,吓得众人一个激灵,苍嶙山倒退一步:“大人,我要……不不不,要孩子。不对,依依还可以再生一个,我要大人。”

杜青墨轻声道:“孩子是娘亲的命根子,若是孩子没了,娘亲还活着干什么!”她死死的抠住他的臂膀,“你深深的爱着她,就应该为她考虑,你要替她保下孩子,否则她会恨死你。你想想,以往爱你如命的女子,恨你的时候会如何?她会不会盱衡厉色的骂你,说你没有保护你们的儿子;会不会诅咒你,恨不得你下十八层地狱永劫不复;会不会亲手残害你其他的儿女,让你从此断子绝孙……”

“不要说了!”苍嶙山一把甩开她,“依依不会如此待我。”

杜青墨展颜笑道:“对,夫君你要记着桑依依爱你入了骨,而你们的儿子就是她的血和肉,是她的一切。你千万千万不能辜负她,不能怀疑她,不能伤害她。”

苍嶙山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对她保证道:“我永远都会疼爱她和她的儿子。”

杜青墨转过身,望向不知名的远方:“你要发誓,你情愿自己粉身碎骨,也要护着她们母子。”

苍嶙山挺直了脊梁,“我发誓,她们母子就是我的一切。”

杜青墨意味深长的笑着,看着稳婆在里面大喊:“生了生了。”有人跑出来,作揖大笑,“恭喜少爷少夫人,姨娘生了一个大胖儿子。”

杜青墨把苍嶙山往房内一推,“去吧,去看看你们的孩子。”

房内,桑依依一身血和汗,虚软无力的倒在床榻上,见到苍嶙山就灿然一笑,深情的唤了一声:“嶙山!”

苍嶙山握着她的手,“是儿子,果然是儿子。”

桑依依伸手,“把孩子给我看看。”

两个大人,一个小脑袋,相互凑在一处。孩子刚刚哭过,这会子泪痕未干,浑身还带着血腥气,一脸的皱褶,可他们越看越爱,桑依依的神色从未有过的温柔和专注,她紧紧的抱着孩子一刻也不愿意松手。

桑依依扫向周围一圈的稳婆丫鬟媳妇们,最后希翼的凝视着苍嶙山,“夫君,你还记得么,你说过这个孩子会是你唯一的儿子。”

苍嶙山摸着孩子的胎发,毫不犹豫地道:“自然,我只会承认他是我苍嶙山的孩子。”

桑依依瞥向震惊中的众人,“那孩子的小名不如就叫———苍儿。”

“好。”

稳婆们脸色一变,一直守候在外面的老夫人的嬷嬷们已经跑出去了一个,老管家也神不知鬼不觉的不见了。

杜青墨等到通风报信的人陆续走了之后,这才迈步进去,笑道:“恭喜夫君,贺喜夫君了。”

苍嶙山大笑,“来看看我的儿子,看看他像不像我。”

杜青墨绕过血盆子靠近床边,背着光瞧着襁褓里面闭着眼的苍家长孙。孩子长得很好,虽然肌肤有点黄,可脸颊胖嘟嘟的,胎发浓密,一看就是怀胎之时母体进补得多。

杜青墨歪着头,戳了戳孩子的脸颊,桑依依一惊,下意识的挥开她的手,啪的声响在屋子里格外响亮。

杜青墨直起身来,面上的温柔已经消失殆尽,她冷淡地道:“孩子的确长得不错,没有辜负大家的期待。”

桑依依依然盯视着她。

杜青墨指了指范嫂子身后跟着的丫鬟们,“大家劳累了半日,辛苦了。红包早已备好,大家一起同喜。”

稳婆们顿时笑如菊花,说了一大堆吉祥话,迈开大步拿了红包就跑了。这家子很诡异,还是不要凑热闹的好。

杜青墨居高临下的回视着桑依依,从袖子中抽出一张帖子压在了旁边放了剪刀的茶几上,神色异常的和善:“桑姨娘也甚为辛苦,我也终于可以把这份礼单亲手送到了你的面前。”她望向打着哈欠的孩子,“这苍儿,本夫人就抱走了。”

“不——!”桑依依大叫,“这是我的孩子,你无权碰他。”

杜青墨笑道:“你是苍家的人,我也是苍家的人,我为何无权碰他?难道他不是夫君的儿子。”

桑依依心口一跳,人几乎就要跃了起来,她抱紧了襁褓:“他当然是夫君的亲生儿子。”

杜青墨道:“那就是了。夫君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你只是苍儿的生母,而我是他的嫡母。”她退后几步,“安嫂子,你替我把孩子抱过来。”

桑依依披头散发,疯狂的把孩子塞向自己的怀中:“不,他是我一个人的,你别想夺走他。”

三一回

疯狂的女子,无辜的孩童,杜青墨一瞬间似乎看到了过去的自己。只是她的孩子还在腹中,就被桑依依给‘夺’走。

杜青墨撇过眼,对安嫂子点了点头,对方立即撸起袖子甩开膀子一步步往血迹斑斑的床榻上走过去。

每一步像是踩在了桑依依的心尖上,一步一个血印,几乎可以把她的心给踩塌了。苍嶙山已经答应了她,她的孩子会是苍家唯一的继承人。杜青墨的正室身份算得了什么,迟早会被她桑依依取代。杜青墨能够给苍儿的嫡子身份,她桑依依不稀罕。她桑依依的儿子,暂时是庶子也无所谓,等到她成为苍家主母之时,嫡子和苍家都会是苍儿一个人的,谁也夺不走。

桑依依如护着蛋的蟒蛇,竖起了脖子,即将展露她的尖牙。

她突地抓起茶几上的剪刀,横在面前,说:“谁敢夺走我的孩子,我就杀了谁!”

杜青墨平静地道:“桑姨娘,杀人是要偿命的。”

桑依依一愣,安嫂子正以掩耳不及惊雷霆之势夺走了剪刀,长臂一伸就揪住了襁褓的一边。安嫂子的动作太突然,力气太猛,桑依依抱得太紧,整个人下意识往外一偏,立即不顾一切的去争夺,半个身子都悬空。范嫂子刷得窜出来,手起再落,狠狠的劈在了桑依依的手背上,对方惨叫,孩子全然到了安嫂子的怀抱。

杜青墨接过孩子在怀里颠了颠。小小的孩子睡梦中瘪了瘪嘴,粉嫩的舌尖露出一丁点,可怜又可爱,看得杜青墨心中一片柔软。

多么小的孩子,多么脆弱的生命,如果她的孩子平安出生,是不是也会胖胖的,软软的,让人见之欣喜,恨不得护在怀里一刻也不愿意分离。如果,当年苍嶙山没有狠心毒杀自己的孩子,她也不会那么的绝望,那么的恨烈,以至于在炙热火堆中燃烧中带着刻骨的仇恨重生。

杜青墨眨眨眼,她清醒的明白,这个孩子不是她的儿子,也不可能替代自己那唯一的苦命孩子。

“真安静,以后会是个性子温和的公子哥。”她说。

苍嶙山还没来得及安抚桑依依,对方已经拉着他摇晃起来:“夫君,你把我的儿子给我。你说过,你愿意舍弃一切来保护我们。我求你,把我们的孩子夺回来!”

苍嶙山扶着她道:“依依,别闹了,这事我们早就商定好了。我也是为了孩子好。”

桑依依抬起头,面庞潮红,眼角泛泪,她的手死死的揪住了苍嶙山的衣袖,冷声道:“你方才明明不是这样。”

苍嶙山抚摸着她的长发,道:“我早就说过,你是孩子的生母,青墨是孩子的娘亲。这些并不妨碍苍儿是我最重要的儿子,他更是青墨的嫡亲儿子。”他兜兜转转的提醒桑依依,同时还分出心神去观察杜青墨。

让他安心的是,杜青墨似乎还没有察觉苍嶙山的最终打算———苍嶙山不会让杜青墨生下苍家的孩子,苍儿会是杜青墨唯一的儿子。

此时的杜青墨正被孩子吸引了所有的目光,她的指尖一下下流连在孩子的脸颊上,耳垂后,甚至不停的抚摸着孩子的胎发,那里面的温柔都要溢出来。这样的女子,会对苍儿很好,只要她没有自己的孩子,会逐渐把苍儿当成自己亲生的儿子。到了那时候,杜家也会是苍儿的,会是苍家的。

苍嶙山许诺的是虚无缥缈的将来,是桑依依野心勃勃的未来,他们都明白,可是桑依依无法放手。

孩子是娘亲的心肝肉。

桑依依已经泣不成声,她伸长了手臂想要去拥抱自己的儿子,她多想把孩子搂在怀里谁也不准碰,谁也不准夺走他。可是,无论她如何反抗,如何挣扎,她与孩子永远隔得那么远。她的儿子在她最厌恶之人的怀里安睡,以后,她的儿子还会在她最嫉妒的女子面前微笑,给予绝对的信任。

她桑依依的儿子会呼唤她最憎恨的女子跟前,唤对方‘娘亲’,而桑依依自己却只能远远的看着,静静的微笑着,内心却被钝刀子一刀一刀慢慢的磨,磨得血肉模糊。

她捂住脸,她知道自己无法承受那样的折磨。

她哭倒在苍嶙山的怀里,哀求着:“把儿子还给我,还给我。”

“一个妾侍的儿子,有什么了不起,我们苍家又不是只有一个孩子。”一道苍老又洪亮的声音穿透进来,苍老夫人由人搀扶着迈入着弥漫着血腥气的屋子。她瞅了瞅杜青墨怀里的新生儿,冷道:“这样的孩子,我们苍家要多少有多少,也只有你们这些小儿们才把他当作心肝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