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青墨眼角泛泪:“怎么可能。要走,我也必须自己一个人名正言顺的走出苍家。我不能……”跟着萧无慎走,那她把自己当成了什么?与男子私奔的小妇人吗?真走了,杜家会恨死萧无慎,同时爹爹也会对杜青墨失望至极吧?

对于官家千金来说,她情愿在怨恨中死去,也不愿意在身败名裂中背负着父母的责怪而活啊!

萧无慎望着她,眼中苦涩难言:“你怎么不明白?对我来说,你的性命比你的名声更加重要。”

杜青墨只是摇头,挣扎着脱离他的怀抱。她的双手抵在他的胸膛上,掌下就是他激烈的心跳,她甚至能够感觉到他焦虑的气息一下一下的浮在她的发顶,她的耳垂。他搂紧的双臂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盯着她低垂的眼,坚决的神色沉默不语。

轰隆的一声,外面乍然的响起了雷,一层厚厚的乌云不知何时压在了皇城上空,压抑地几乎让人窒息。

最终,她离开了他的怀抱,拒绝了他的守护和希翼。

她垂下双臂,只觉得一瞬间整个人的天都塌了。脚下两人交错的影子浓烈地让她以为他们还是在一起,是相互信任了解的,是心有灵犀的……

杜青墨独自站在房中,萧无慎何时走的她已经不知道了。

往日里阳光普照的小阁楼在他的离去之后突然盈满了寒意,贴在肌肤上,渗透入了骨髓,让她佝偻起了身子,缩在了角落里。

“青墨,青墨!”又有人在呼唤她。

杜青墨捂住双耳,她不想再他拒绝一次,她不想再去伤害他一次,她不想……

“青墨!”苍嶙山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整个人从书柜后拖了出来,看到她青白的脸色,不由道:“你都知晓了?”

杜青墨木木的低着头不回答。

苍嶙山转身抽出了桌上铺着的绣缎丢在了榻上,手忙脚乱的去翻找妆台,将金钗珠宝等物一股脑的丢在了绣缎里面。箱笼都被打开,无数的银票和银子都被卷了出来,他一边忙活一边急切地道:“我刚刚从天牢回来,他们正在审问父亲,我怕他熬不住会毁了所有人。到那时候,二皇子的残余不会绕了我们,太子一派也会赶尽杀绝,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杜青墨问:“那你准备怎么办?”

苍嶙山把所有的值钱物品打包背在背上,拉住她的手就往外面冲:“我们逃!”

杜青墨怔住,还没来得及挣扎,头顶上就感到一阵冰冷的刀锋落了下来,暴雨瞬间就侵湿了发丝衣摆。

她下意识的问:“逃到哪里?”

“天涯海角,没有人可以找得到我们的地方。”

四八回

杜青墨费尽全力停住了脚步:“你有没有想过,这一逃就再也没有了回头路。 ”

苍嶙山的身子撞击在了门框上,红梨木的房门在凌乱的屋内发出咯吱的挣鸣。一道劈雷落在高大的古木上,映出男子阴沉而绝望的面颊。

杜青墨趁机挣脱他的控制:“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你能够逃去哪里?若是逃了,公公怎么办?婆婆也不在家,到时候苍家会怎样?还有族人……”

“谁管他们!”苍嶙山倏地大吼,一双眼在灰暗中越发的沉郁,他几乎是面目狰狞的说,“谁还管得了他们死活?他们有没有替我想过?我的亲爹要我替他顶罪,你知不知道?他要我这个儿子舍弃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替他去死!他只有二十年好活,我还有四十年,乃至六十年的荣耀,我的路还很长,我还可以上战场,可以用这双手拼搏出自己的权利地位,就算不跟着二皇子,我也可以在兵部争到一席之地。

我绝对不能被父亲毁了!”

杜青墨在雨中嘶吼:“那你也不能逃避啊。”

“我不逃的话,只有死路一条。”苍嶙山吼了回去,双手死死的扣住她的肩膀,“我们可以先避开这一段时日,等到皇子之乱尘埃落定,二皇子一派再也翻不出风浪之时我们再回来。那时候,只要我向太子效忠,他会让我上战场。只要到了战场,我就能够飞黄腾达荣誉归来。我会让你做那高高在上的一品将军夫人,只要你不离开。”

“婆婆怎么办?”

苍嶙山嗤笑一声:“她都不管我这个儿子的死活了,我还管她作甚。”

“那族人……”

“他们最好全部都去死!”苍嶙山盱衡厉色,决然的杀气盈满全身,“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他们。他们居然让我去求陆公子那个禽兽不如的东西,求他让太子保下父亲!哈哈,我们堂堂武将世家居然去求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们怎么提得出口。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在半年以前,那陆公子还是寄人篱下的一个穷酸人。他不仅勾.引我的妾室,还胆大妄为的想要李代桃僵让他们奸.淫下生出的儿子来继承我苍家,那样的人,我怎么可能会去求他。

我只想杀了他,逼迫我去自取其辱的族人,我也不会饶了他们。

如果可以,我恨不得皇上立即下令诛杀九族,让那些心思叵测没心没肺的苍家人全部都五马分尸,死得干干净净。 连同苍君遥,还有那两个自私自利的庶出贱.人。”

说这话时,苍嶙山的面庞在阴冷的冰雨中如鬼似魔,他的身后无尽的黑暗在蔓延,没有一丝光亮。

杜青墨倏地一个冷战,只觉得面前的男子何其的残忍冷酷,时至今日的苍嶙山已经比过去的那个毒子杀妻的男人更加让人憎恶和恐惧。

苍嶙山狐疑的盯视着她,半响抱着她温柔笑道:“别怕,你是我最爱的女子,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离开我。”

杜青墨心里一紧,脑后猛地疼痛,眼前的男子那深情而嗜血的笑意就模糊成了残影。

苍嶙山抱紧了怀中昏了过去的女子,喃喃道:“你是我的,我去哪里你就必须去哪里。”他用下颌摩擦着她的额角,亲吻她的唇瓣,“青墨,我绝不容许你的离弃。”

话语太轻太执着,瞬间就被风雨给吹打得毫无踪迹,徒留下空旷阁楼中的一声叹息,久久不去。

这是一场避无可避的逃离。

苍嶙山知晓二皇子一派很快就能探听到他逃走之前的所作所为,所以他几乎是头也不回的一路狂奔。他一点都不后悔出卖自己的父亲,也不在乎背叛二皇子的信任,在他心目中任何人都没有他的命重要,任何人也不能阻拦他追求权势地位的决心。

直到向太子一派投诚的时候,他才恨当初替二皇子做的事情太少,能够出卖主子的成本太低。多年来他一步步替二皇子笼络兵马和偷购武器,虽然并没有全权负责,可经过苍老爷多年的经营还有他的机灵,他不单知晓二皇子大半武器的下落,甚至于还掌握了与他国商人购买兵器的暗号,同时,连其他二皇子安排的人员名单从高到低从远到近也尽数呈送给了太子,只求能够保下自己的一条命。

至于苍老爷的生死,在那一次天牢的商谈之后,苍嶙山已经拒绝承认那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他背叛了二皇子,太子对他的信任也不够,自然不会在乎他的生死。只要熬过了这一段最苦的时日,等到二皇子余孽十去七八后,他再回来,荣华富贵也就顺手可得了。

一滴滴的雨水从额发上落下来,顺着鼻翼跌落衣襟,然后让他的身子更加笨重,有几次他都感觉自己抱不住怀里的女子。

可是他不肯放下她,只有她。如今,苍嶙山只有杜青墨了。

他不知道自己躲过了多少人,出了城之后,越是人迹罕至的地方他越是杯弓蛇影,总觉得周围有无数的暗影在窥视着他,有无数的暗箭在锁定着他,有无数的飞刀随时随地会插入他的心口,取他性命。

他就如同一只张惶的老鼠,埋头苦窜,看不到天日,也感受不到安宁。

乌沉沉的夜空再也看不见明月,星辰更是被层云遮挡,雨刚刚歇了一阵,不知道何时再来。

杜青墨艰难的咬了一口馒头,梗在喉咙里咽也咽不下去。

苍嶙山瞧着她为难的样子不知为何却觉得满足,从身上摸出一个酒壶递给她:“喝一点先驱些寒气。”

杜青墨忍着头疼喝了些,双颊透出一点病态的红晕来。苍嶙山凑过去亲了亲,抱着她道:“别担心,我会照顾好你。”

杜青墨扭头。

苍嶙山的大手困住她的腰肢,使劲的在她发间轻嗅着,轻声唤着她的名字。每呼唤一声,他对她的依赖就重一重,对她的爱意就更深刻一分。只要拥着她,他就什么都不用担忧,也不会去看回头路上那痛苦挣扎的冤魂们,他相信自己无所畏惧。

杜青墨只觉得头疼欲裂,被雨水淋湿的身子在瑟瑟发抖,眼眸也干涩得厉害,模模糊糊中只看到远处似乎有个人影。

那个影子有一双冷寂而专注的眼,在黝黑的森林里如同最闪耀的明珠。

她张了张嘴,想要伸出手去。

苍嶙山阻止了她:“你歇一会儿,我们等会再继续赶路。”

杜青墨摇了摇头,心里只觉得一股气难以平息。

她捂住脸,低声道:“我记得离这里十多里地方,有个小院。婆婆爱吃石榴,特意让人选的一块地,置办了一个小院给看守的人住。因为太小了,一直没有记到府里的帐上……”

苍嶙山道:“杀了看守,我们先去住一个晚上。”

说是小院子,其实也就三间屋子,一间主屋,一间小客房,小厅与厨房连在一处,被围墙圈成了一个院落,中间种了满院子的石榴树。因为是秋季,石榴花早已盛开,硕果累累的石榴果坠在上面,像极了死囚心口悬挂的脏器。

杜青墨趴在苍嶙山的背脊上,微眯着眼感觉这个男子步步谨慎的飞过了围墙,贴着潮湿的红色土墙行走。

纸糊的窗棂里透出一点微热,隐约可以看到屋内的人影,婀娜苗条,是个女子。

苍嶙山将杜青墨靠在壁边,手腕一滑,多出一柄小刀。他在杜青墨脸颊上吻了一下,无声地道:“等我。”身子一矮,就这么破窗而入了。

苍嶙山的衣衫在风中发出猎猎的呼喝,那外溢的杀气让杜青墨冷不丁的打了寒颤。她裹紧了身上的斗篷,整个人再往黑暗中缩了缩,只听到里面女子的惊叫响起,苍嶙山低沉的喝骂,接着是突如其来的寂静。

“你……”苍嶙山的刀还抵在女子的颈脖上,他的杀意还没来得及收敛就已经被惊讶给怔住,他猛地踹开对方,“你怎么在这里?”

用力太大,女子倒飞着撞到了座椅,发出乒乒乓乓的巨响。

她抬起头来,用着同样不可置信的神情敌视着苍嶙山:“你还来做什么?你还想要怎么样?你杀了我儿子还不够吗?你是不是要亲手杀了我才甘心?啊!”女子瞬间癫狂起来,尖锐的嗓音划破了宁静的夜空,再一次撕开一条口子,劈啦地,雷声划亮了人世间的恩怨情仇。

苍嶙山被这一声声质问激打得迫不及防,外表的狼狈和心底的张惶顿时无法匿藏。他虚张声势道:“我就算要杀了你又如何?”

话音刚落,门外突然冲进来一个人,举着森冷的菜刀就朝着苍嶙山的脑袋上砍了过去,苍嶙山左倾,耳后剧痛,从后颈到肩胛上就被砍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他‘啊’的痛叫。

那女子奸笑:“哑巴,杀了他!替我杀了他!”

苍嶙山大怒,霍地窜起,举着椅子就将来人的菜刀给打飞,挥拳,几下就把人给打趴下了。

他抬头,对着女子冷笑:“你还真是个不甘寂寞的贱妇,到哪里都要勾引人。”

女子爬了起来,啐了他一口:“我再下贱,那也比你这丧家之犬好。看你这狼狈的样子,怎么,莫非苍家真的已经灭门了?”

苍嶙山身子一沉,杀气沉沉地道:“真要灭门,我也会拖着你下地狱。”

女子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就血泪盈襟。

她说:“从你亲手摔死我的儿子起,我就已经在地狱了啊,夫君。”

 

四九回

一声‘夫君’,唤出了多少的哀怨,又唤出了多少的怨恨。

苍嶙山的那些耻辱的记忆瞬间被冻结了一般,他在女子背叛之后第一次正视她。相比在青楼做花魁之时的冷艳逼人,如今的桑依依如被烟尘熏染过的雪莲,花叶再也不是娇嫩的洁白,反而被世事磨出了厌世的灰,冷漠而绝望。

昔日的华服美玉早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黛绿的棉布褶裙。那一双手芊芊玉手不再柔滑,纤细的颈脖被紧紧裹在了粗制衣领内,下颌尖细,眉头深锁,只有那一双勾魂夺魄的眸子还带着尘世的腥气。

曾经他爱如性命的孤高女子,不知不觉中被俗世给折断了羽翅,没了光彩。

苍嶙山呐呐不成言,只觉得双肩沉重地要被压垮了似的。

桑依依呜咽地哭泣着。她不再厉声叫喊,也不再疯狂撕拉,可那一声声的低泣却比任何言语更加牵动人的恻隐之心。

苍嶙山刻意遗忘的岁月如刚刚漫涨的潮水,远远的看着平缓蔓延过来,冲到了眼前才发现那不是无波的小浪花,而是滔天巨浪,张狂地将脆弱的人们卷入其中,窒息、惊慌、恐惧、无措等等情绪接踵而来……

‘铛’的,手中的凶器在地面上撞击出警声。

苍嶙山动了动,竖耳听到门外杜青墨的咳嗽声。他走出门去,抱起已经半昏迷的妻子对门内的桑依依道:“青墨病了,我们在这里歇几日,等风头过了就走。”

桑依依抬起头来,面上的泪痕已经干透,她哑声问:“她是你什么人?”

苍嶙山抱着杜青墨的双手紧了紧,沉声道:“她是我的娘子,是我唯一爱着的人。”

桑依依冷呵,转过头去看着那微弱的烛光爆出个不大不小的火花:“很久以前,你对我也这么说过。”

苍嶙山还想要对持,杜青墨再一次咳了起来,也许是岔了气,整个面色已经烧出了潮红之色,浑身瑟瑟发抖着。苍嶙山把额头与她相抵,轻声温柔的唤她的名字。杜青墨迷迷糊糊睁开眼,将屋子里稍微扫视了一遍,揪着他的衣襟道:“冷。”

苍嶙山立即将斗篷将她包紧了些,对哑巴道:“去烧热水,再准备一桌热饭,快点。”

哑巴看向桑依依,桑依依望向杜青墨,半响才痛苦的偏过头:“按他说的做吧。你好歹还是苍家的仆人,少爷让你做什么你就去做什么。”

说罢,还嘲讽的将‘少爷’浑身上下巡视了一遍,那幸灾乐祸的神情无论如何也没法隐藏,桑依依也不屑于隐藏。

她冷漠的看着苍嶙山把杜青墨呵护成水晶心肝般,伺候着梳洗,抱着喂姜汤吃饭,然后旁若无人的亲吻对方的脸颊,说着让人面红耳赤的甜言蜜语。

他的眼中只有杜青墨一个人,他的心全系在了杜青墨的身上,他的一举一动都以杜青墨为重,他的……

桑依依站在窗下,依稀中似乎看到了多年前男子对自己情深意重的情景。过去越是情浓,反而衬托出现今不可抑止的憎怨。

杜青墨几次醒来看到的都是桑依依布满血丝的眼,仿佛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疯狂的嫉妒着她,忌恨着她。

杜青墨轻声问她:“你过得还好么?”

桑依依冷道:“怎么不好。这里没有刁钻刻薄的婆婆要小心翼翼的伺候,也没有口是心非三心二意的夫君要哄骗,更没有心如蛇蝎的妻妾们在我背后放冷箭。如果我的儿子没死,我情愿带着他在这里终老。”

杜青墨叹口气。

如若桑依依的儿子没有死,桑依依又哪里会心灰意冷的龟缩在这个小院里孤独终老?如果儿子还活着,桑依依又哪里甘心吃苦受累,不为儿子和自己谋划一番?如果儿子真是苍嶙山的孩子,桑依依定然不会放过苍家少夫人的位置,无论如何都要置杜青墨於死地。

如果……

“你如今没了依靠终究不是法子,等到此事过后,夫君可以补偿你。”

桑依依冷笑:“怎么补偿?他能够让我的儿子活过来吗?他知不知道他的母亲对我做了什么?他知不知道我已经没法生养!”

杜青墨道:“夫君可以过继一个孩子给你。”

桑依依笑道:“那好。”她眼角上挑,露出一个堪称恶毒的笑,“我要你杜青墨的儿子。”

杜青墨呼吸一滞,苍嶙山已经勃然大怒,甩手一个耳光把桑依依从椅子上打偏了过去,那清瘦的半边脸颊顿时就红肿了起来。外面那听到响动的哑巴再一次举着菜刀入内,盯着苍嶙山的神色似乎随时准备为了桑依依拼命一般。

桑依依撑起头来,对着苍嶙山嗤笑道:“这样你就心疼了?你当初要把我的儿子送给她的时候,你怎么不心疼?”

苍嶙山道:“那不是我的儿子。”

桑依依瘪着嘴:“他是你的亲生儿子。”

苍嶙山无话可说,指了指门外:“你出去。”

桑依依笑道:“这是我的家,我不出去。”她转头又对杜青墨道。“你不是说补偿么?把你的儿子给我,就是最好的补偿了。我保证,我会把他当作自己亲生孩子看待。”

杜青墨的儿子自然就是苍嶙山的血脉,不单可以继承杜家还是苍家的嫡子。一旦给了桑依依,就等于把杜家和苍家奉送到了对方的手上。

这一点不用想,谁都可以猜得出桑依依的最终目的。

“怎么样?”桑依依前倾着身子,盯视着杜青墨,“以子易子,很公平。”

杜青墨回视着她:“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桑依依嘲弄的扯了扯苍嶙山的衣摆:“猜得出来。虽然这里离皇城有些远,可来往的商人口中总能听到一些。不过,”她无所谓地道,“你们苍家死活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只要你杜青墨的儿子。没了苍家,你的儿子依然是个宝贝,不是么!”

至于失去了儿子的杜青墨会如何,她桑依依不关心;失去了亲生娘亲的孩子会不会记恨桑依依,她自己也不关心;苍家到底会不会覆灭,那更不是她关心的内容。

杜青墨闭上眼,很想问她:“如果你的孩子还活着,你对他的母爱到底是真还是假?你是将他当作你的骨血来延续,还是将他当作谋求荣华富贵的工具来利用?”

最终,杜青墨也只是锁紧了唇瓣,一句话也没有说。有些问题,不管答案如何,都不该问,也不能问。

这样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放松下来的苍嶙山终于也累了,躺在硬直的木板床上沉沉的睡了过去。喝了姜汤的杜青墨反而热得睡不着,熬了一会儿就起身喝茶水。

这绵绵雨的秋日,热茶也冷得快,从咽喉灌下去人就打了个激灵,更加清醒了些。

桑依依在隔壁明显还没有歇息,隐隐约约可以听到她的说话声。

杜青墨坐在靠墙的椅子上,只听到她说:“你以为我在嫉妒杜青墨?我哪有那么傻,我是在嘲笑她。笑她不自量力,以为凭借着一腔忠诚就能够换取夫君的真心。当年夫君爱慕了我多少年,里面又耗费了多少心思,与皇城里的纨绔子弟打了多少的架,闹出了多少的是非这才得到我的倾心,可结果呢,他娶了我之后不到几个月就有了新人,把我抛弃在了一旁,不闻不问。

这样的人,就算与杜青墨琴瑟和鸣那里面的真情又有几分?如今他们夫妻真的同舟共济患难与共,可此一时彼一时,等到苍家平反,苍嶙山的变心简直是指日可待。

我是可怜杜青墨还在痴心妄想,把自己的真心给了那豺狼还不自知。

我为什么要劝导她?这是她自找的,是她咎由自取,是她自己太愚笨了,到了这种地步还傻傻的相信那禽兽。”她叹息了一句,“这世上,没有男子可以信任。”

哑巴‘啊啊’的反驳了两声,桑依依已经起了身,出了门。

杜青墨小心翼翼的跟在他们的身后,看着桑依依提着一个竹篮走向了石榴林的深处。

林子不大,硕果累累的石榴如同孩童的腰鼓,红得发暗。

远远的,桑依依在一处石碑停了下来,火花闪过,她居然点起了香烛,一个人静静的矗立在石碑之前,静谧的哀伤。

杜青墨鼻翼酸涩,捂着唇半响一动都不敢动。

她已经看出来了,那是一个墓,是桑依依儿子的墓碑。她把自己的孩子安葬在了自己居住的院子里,日日夜夜陪伴着。

哑巴抖开一件长衫披在了桑依依的背上。她正低着头,一遍遍抚摸着墓碑上的小字。这个墓穴里的孩子还只有小名,连个正式的大名都没有就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