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教主过了这些日已经不生气了,向何珍细说一遍,说到后来自己倒笑起来,“这小丞相十分有趣,心思缜密,做事也不拘泥,他这次为了不惹人非议,责备他出尔反尔,竟然没有调动朝廷的大军,而是不知从哪里借了一批山贼来做这个事,厉害!本座难得碰到个对手,等下次有机会了倒要再和她斗斗。”

何珍看他师傅还在笑,就放下心来,反正许下的那些条件都是些面子上的功夫,并不真正损耗教中实力,那就先这样吧,他现在实在是没有那个争强好胜的心情了。

叹口气 “怪不得他说两厢扯平了呢,原来是说他也在我们教中安插了人手。”又问道,“师傅,吃过五日断肠丹,会不会留下什么隐患遗症?”

茅教主吓一跳,连忙去摸他的脉,“珍儿你被人算计了?”

“没有,是郦丞相,他因前些日和我们教中的事情没有处理好,所以被皇上罚了,不过说是后来给了解药的。”

茅教主有些愕然,“不至于吧,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郦君玉到底是当朝一品,何至于此啊?”

站起身来在房中踱了两圈,看着何珍道,“珍儿啊,这下你可真是对人家不起了,唉,怎么会这样!”

何珍有点紧张,“真的有害处?皇上他,他想干什么,这不是自毁栋梁吗?”

茅教主摇头,“他肯定不是有意的,只是不巧啊!算了,先不说这些,你赶紧随本座回教,这传位大典不能再耽搁了,其它事情等你接任了教主再说吧。”

第三卷 挥斥方遒

第57章 出猎

郦丞相府的后园水榭中,丞相府中的仆从早早的就将桌椅,杯盏摆放布置起来,郦大人设宴准备款待他的几位得意门生。

恩师大人邀宴,几位门生自然不能迟了,早早就到,不想却被被郦府的家丁告知,几位将军来得早了些,我家相爷这时正在陪着夫人叙话呢,要不您几位先入席坐等一下吧。

坐在水榭中吹着徐徐微风,观赏着丞相府后花园的景色,几人倒也惬意。

孙子奇忽然一指隔水的回廊,“咦,大人在那一边呢,好像正陪着夫人一起。”

果然远远地就见郦君玉陪着个身形婀娜婉约的女子一边说着话一边往过走,两人身后不远不近的跟了三五个丫鬟。到了回廊尽头的岔口处,一齐停了下来,看来是郦君玉准备往他们这一边来,夫人就拐回内宅去了。

郦君玉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凑近身揽住夫人的肩头,俯下头在她耳边说了两句,夫人捂嘴笑,抬手轻敲了他一下,扭头就走了。郦君玉也笑,自行转身,朝水榭而来。

孙子奇和皇甫少华明显听见夹在他们中间坐着的熊浩‘咕嘟’吞了口口水,连忙一起扭头瞪他,孙子奇道,“鹤友,你可收敛点,敢对着恩师大人的夫人流口水,你不要命啦!”

熊浩吓得缩缩脖,“我眼馋得有这么明显么?你们都发觉了?”

皇甫少华‘哼’一声表示确实很明显。

熊浩压低声音慨叹,“唉,真是美人啊,还这般轻灵婉转,和大人这打情骂俏的样子,啧啧,比那些号称闺秀的木头小姐不知强多少倍。”

孙子奇但笑不语,颇有同感,不过他为人比较稳重,绝不能把这种想法宣之于口。

皇甫少华却道,“那有什么,你们不觉得大人生得比他夫人还要漂亮几分?”

熊浩摸摸他的额头,十分担心,“贤弟,你最近病傻掉啦?大人他再漂亮那也不能和温香柔软的女子比啊?”

坐在一旁一直没吭声的卫勇娥忽然也插嘴,“皇甫二哥说的没错,我也觉得大人比他夫人还要好看几分呢。”

孙子奇咳嗽一声,“你们几个快别再胡说八道,大人过来了!”

说话间,郦君玉就已经快步入了水榭,“你们久等了。”

几人连忙起身见礼,“学生们见过恩师大人。”

孙子奇道,“没等多久,我们也才刚坐下一会儿,其实是我们几个来早了些,打扰了大人。”

郦君玉摆手,一笑入座,“怎么会,本官请你们来吃酒,难道还能怕打扰不成?”

熊浩笑道,“主要是恩师说要请我们喝陛下御赐的梨花春,我们兄弟几个惦记着恩师的好酒,就急急火火地早早赶来了。”

郦君玉看看卫勇娥,“你们几个要谢卫姑娘才是,本官是想单请她喝酒,以谢卫姑娘将吹台旧部借给本官用,这次委实是帮了大忙。只是不好单独请她一个姑娘家来吃酒,所以才找你们几个来作陪。”

说罢命人将酒都斟上,自己当先站起身,举起酒杯对着卫勇娥道,“卫姑娘,本官敬你一杯。”

卫勇娥脸上微微一红,“大人不必客气,为朝廷出力本是我该做的,况且我,我又和大人有师生之谊,大人有用得着的地方,我自然要鼎力相助。”

郦君玉轻叹,“这次是本官自己疏忽才搞出来的纰漏,你这纯属是帮了我的忙,所以本官是一定要谢的,你不必推辞。”

卫勇娥推辞不过,只得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孙子奇在一旁道,“怎会是大人您的疏忽,如今朝中上下全都在盛赞大人的巧计安排,先假意放走白莲教的几个乱党,其实是安插了眼线在那姓茅的身边,然后抓住机会逼得他们不得不向朝廷低头,此事做得干净漂亮,在外人看来,还是白莲教的人不义在先,朝廷大度在后。”

郦君玉不答,暗道朝中如今能传成这样,不过是陛下给我面子,所以才如此说的。

岔开话头,“芝田的身体已经大好了?”

皇甫少华连忙应道,“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多谢恩师关心。”

郦君玉含笑点头,“那就好,既然没什么大碍了,那就多喝两杯吧,这梨花春香醇可口,入口绵长,是难得的上佳之品,这么陈的,宫中也就只剩十几坛了,陛下前些日御赐了两坛给我,你们在别处绝对喝不到的,今日为师的大方一次,两坛都开了出来,你们喝完才许走。”

熊浩嘿嘿的笑,“就等着大人你这句话呢,学生们这就不客气了。”

郦君玉的酒量至今也没能练出来,不敢多喝,就挑些朝中的趣事和他们说说,看着熊浩和孙子奇,你一杯我一杯的甚是痛快,皇甫少华和卫勇娥斯文些,不过也比她的酒量好许多,郦君玉自叹弗如,席上觥筹交错,谈笑风生,很是热闹,宾主尽欢,到晚间方散。

第二日正好是旬休,郦君玉因头天喝了酒的,便随性多睡了一会儿,直到日上三竿才起身,起来衣服还没穿好,就有陛下派人来传,让赶紧进宫一趟。

朝中近来没什么大事,估计成宗九成是又起兴致想让自己陪他微服出宫去转转了。

到了安德殿一看,果然所料不差,成宗穿好便装就在等她了。不过这次不是去街市中游玩,而是劲装健马,硬弩强弓,一大队人出京城往北,到离京六十里的秋实山中打猎。

郦君玉哭笑不得,“皇上去街市中微服私访一下,带上臣还合适,这去打猎带上臣那可是个累赘,臣我压根不懂武艺,也从来没有摸过弓箭啊。”

成宗兴致正高,不以为意,“你去凑凑热闹就好,寡人本也没指望你能打到什么猎物。”不容他再推脱,“快走,快走,就因为等你,都耽误大半日功夫了。”

郦君玉只得跟着陛下,带了一大堆侍卫,策马直奔秋实山,她其实挺不喜欢这样陪着成宗外出,因为是跟着陛下,所以她自己的随从一个都不能带,十分的不便,等到了秋实山,发现侍卫们立时分做两拨,一拨准备跟着陛下进山打猎,另一拨原地伐木打桩,竟是开始搭起了帐篷。

郦君玉顿时心里打鼓,“陛下,怎么还支帐篷啊?咱们晚上不回京了?这不太好吧?”

成宗奇怪,“当然不回京了,要是今晚还回京,咱们就没时间进山打猎了,现在立刻又得往回赶,自然是要住一晚再回去的。一会儿打到了兔子,山鸡,野猪什么的,晚上就生篝火烤来吃,幕天席地的,别有一番意趣。”

郦君玉大呼上当,早知这样,硬装病也不能来啊,这一大群人,出门从简,最多能支起五六顶大小帐篷,陛下身份尊贵,自然有人伺候,还能独占一处,自己恐怕就没这个待遇了,要和人合住一处,这可如何睡法!

第58章 夜袭

大元朝廷自开国以来一直尚武,历代皇子都是文武兼修,成宗自幼又酷爱骑射,对狩猎的兴趣无比大,秋实山中虽没有什么大野物,但他能于朝政繁忙之际,偷闲前来游玩个一日半天的,那也是十分开心之事了。

深秋时节,满山上百草丰茂,秋实累累,野兔,獐子也都肥壮,成宗领着众侍卫呼哨进山,不一会儿就将那总跟不上大队的郦丞相忘在了脑后。

等到捕了一堆山鸡,野兔满载而归时,已是红日西垂,暮色降临,郦丞相百无聊赖,早早的一个人转了回来,抱膝坐在一旁的山石上,看着留下的侍卫搭帐篷,升篝火。

成宗兴高采烈,先被侍从伺候着进帐洗漱更衣了,再出来一看,发现郦君玉坐在远远的一块大石头上打哈欠,微有点过意不去,“郦爱卿,你这也太斯文了些,既然跟着来了,就一起去试着射两箭嘛,干坐着有什么意思。”

一旁随侍着的侍卫首领,成宗的御林军左卫将军韩立忍不住笑道,“刚才郦大人倒是想练练的来着,可惜臣找了半日,也没能给郦大人找出一张他能拉开的弓,最后只能作罢了。”

成宗哈哈大笑,安慰道,“郦爱卿是文官,力气小些也是正常。”

郦君玉十分气闷,“下次陛下要是还来打猎,臣就不来凑这个热闹了,陛下带皇甫将军,孙将军他们几个来,肯定都比带臣来合适。”

成宗摇头道,“不然,那几个武艺是不错,多打几只猎物是没问题的,不过寡人是来散心,又不是专门来抓兔子,獐子的,打多了也没用,还是郦爱卿同来的好,朕命他们带了马乳酒来,等会儿大伙一起月下畅饮,潇洒豪迈,那可是人生一大乐事。”

郦君玉闻言倒操心起来,“陛下在外还是安全为主,大家都喝得醉醺醺的只怕不妥。”

御林左卫韩立道,“郦大人请放心,轮值守卫的人是不会饮酒的。”

郦君玉点点头,心知成宗年纪轻轻,难得出来玩一次,劝多了只怕陛下要扫兴,便不多说,只道,“此处到底不比宫中戒备森严,韩将军还请多费点心才是。”

韩立笑道,“郦大人放心吧,咱们的人把这里围得铁桶也似,保证苍蝇都飞不进来。”

到了晚上,成宗终于也承认他这次带郦君玉出来是十分不合适了,郦丞相不会打猎,拉不开弓不说,对烤野味也兴趣不大,马奶酒更是一口不喝,混在一堆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的豪爽大汉之中,十分突兀,很有些格格不入。

杵在那里,非常的碍眼,不时还要担心一下守卫是否周到,莫要有歹人混入,颇为无趣。成宗扫兴之余,决定不再去理他了,暗道带郦爱卿出来玩,十有八九都要被他破坏了兴致,上回去看民间选花魁,多么香艳旖旎的盛事,都能被他比衬得索然无趣,此人扫兴的功夫可是大大的了得!

和众侍卫放怀痛饮了一番,晕晕乎乎地被扶入大帐安歇。

成宗的大帐分为内外两进,外面有内侍守夜,里面供陛下安歇,就算是临时架起来的大床也依然柔软舒适,角落里放了细纱屏风,屏风两侧挂着两盏琉璃宫灯,光线柔和。

成宗喝了酒,又辛苦了一日,四肢倦怠,因此躺下就睡着了,一梦香甜,不想半夜时分,却被外面持续的嘁喳说话声硬给吵醒,十分不耐,怒道,“外面吵什么呢?”

小内侍立时惶然道,“陛下恕罪!是郦丞相有重要事情来向陛下禀报。”

成宗一愣,顿时清醒了不少,这大半夜的不知他有什么急事,坐起身倚在床头,揉揉眼睛,“让他进来吧。”

内帐的隔帘一挑,郦君玉穿戴得整整齐齐走了进来,两个内侍也跟着进来,端了热水给他擦擦脸,吃两口热茶,再找过一件貂皮短氅披上,这才垂首退了出去。

成宗清醒一些,“说罢,什么急事?”

郦君玉其实什么事情都没有,她被安排和两位金吾卫参将与两位带御器械侍卫统领共住一帐,陛下的帐篷里床褥齐全,他们的可就要简陋许多了,直接在地上铺了厚毡子,再给几条毯子当被,这还是几个参将统领和他才有的待遇,其余侍卫都是在外面守夜或是裹张毯子,露天休息。

此架势郦君玉如何敢睡?那四个都是粗犷武人,白日里陪着成宗打了猎,晚上又凑趣陪着痛饮烈酒,这时一倒下就鼾声四起,满帐酒臭,横腿伸臂的,就算忍得酒臭,也挤不出个自己能睡下后还能不被碰着压着的地方。

郦君玉无奈,只得出帐瞎转悠,旁人还挺奇怪,连问郦大人怎么不休息,还得推说自己换了地方睡不着,所以出来走走。

大黑天的,在山中也不敢走出营地,硬是顶着巡夜守卫们的奇异目光晃悠到半夜,就实在有点吃不消了,深秋的山中,半夜时分,夜风堪称寒冷刺骨,郦君玉一丝准备也无,衣服都没有多带一件,冻得瑟瑟发抖。

她因为白莲教何珍的事情,在阵前被激得呕血,后来隔了一天就进宫请罪,又被那颗‘五日断肠’折腾掉半条命,身体很是受了些亏空,最近一直都在小心调养,禁不起大损耗,此时只觉又累又乏,双腿发软,脑中阵阵发晕,眼前冒金星,都快站不住了。

暗呼糟糕,心知像自己这种气血虚亏,受过大损的人,初愈时最经不得这种寒冻劳累,搞不好要出大问题的。

四顾看看,发现成宗的帐篷宽敞阔大,比其它的帐篷明显大出一圈来,周围分散着数名侍卫看守,帐内微微透出一丝暖光,看着就舒适怡人。

一咬牙,暗道自己一个好好的大活人,万没有硬站在外面被冻成重病的道理。快步就进了成宗的大帐,声称有重要事情禀报皇上,帐中守夜的人莫名其妙,心道就算你是丞相,也没有无缘无故,大半夜来打扰陛下睡觉的道理,拦着不让她进。

恭请郦大人若不是十万火急的事情,那就还请先回去,明早再来禀报吧。

郦君玉自然不肯走,赖在成宗的大帐里,守夜内侍待着的地方也要比外面暖和许多,乱拉了两个借口来说,不想就把陛下给吵醒了。

看陛下强睁开睡眼正经八百的坐起身来等着她启奏要事,顿时有点张口结舌,看来要是说不出什么要紧事来,陛下绝对要发火把她扔出去。

等那两个侍从退出去后,就吞吐道,“陛下,陛下可还记得上次向为臣许过一个愿?”

成宗皱起眉头,很有点不耐烦,“有什么事郦爱卿你就赶紧直说,朕这还困着呢,真是的,这大半夜的,不睡觉乱闹什么!谁记得许过什么愿啊?”

“哦,就是上回在陛下宫中,就是在安德殿的偏殿里,陛下开恩,提前给了为臣那五日断肠的解药之时,陛下让微臣下回别再去做那种吃亏损名声又不得好处的事情了,说,说臣我要是实在想找个人看看抱抱的,那…那陛下您就吃亏点,给我抱好了。”

“啊?”成宗这一下子被打扰得睡意全无,张着嘴看她。那晚在偏殿中,他看着郦君玉双手抱膝缩在墙角的可怜样子,鬼使神差的便大方了一下,其实话说完就后悔了,幸亏当时郦君玉也是一口推拒,成宗乐得顺势下了台阶,不想这时忽然又被提了出来,不由得分外心虚,“你,你,怎么忽然想起来这个了,你上次不是说要痛改前非了吗?”

郦君玉这时又冷又乏,人就快要软倒了,顾不得其它,看成宗有些紧张的样子,心中暗定,你既然紧张,那我这就不怕了,“唉,臣是想改的,不过一时半会儿的实在改不掉啊,难道说陛下这是想反悔了?”

“这个…”成宗实在很想反悔,不过刚睡醒脑子还不大灵便,一时找不到借口,不知该说什么好。

郦君玉暗道,速战速决,等他清醒反应过来,这床估计就挤不到了,两步踏上,“陛下您往里躺躺。”

“啊?你要做什么?”

“您躺床上,臣我站在地下,如何抱法?”不由分说,抬脚就挤上床去。

被子是熏过香的,床褥也柔软厚实,被成宗睡得热热乎乎,躺上去无比舒适,轻吁一口气,身心都被温热着舒展开了。

成宗见她竟然胆大至此,竟然就这么挤上床来了,差点要叫救驾,顾及着天子的颜面,硬忍住没有开口,连忙使劲往床里挪挪,离郦君玉远远的,“你,你,你大胆,谁准你上来的?”

郦君玉好容易厚着脸皮挤占了一块舒服地方,打定了主意,除非你喊人进来把我拉出去,否则为臣我在这里赖定了,故意做个黯然神色,垂下眼帘低声道,“那,既然陛下不愿,微臣绝不敢冒犯,陛下您让臣在这里待一会儿,您放心,为臣绝不会乱摸乱动的,只待一会儿就好。”

成宗气得想敲床,暗骂自己那时不知抽了哪股邪风,怎么会说出那样没脑子的话来,看来这郦爱卿还真的是有些‘特殊’嗜好的,没了那白莲教的乱党,他就难熬至此了,平时不敢乱来,今日好不容易逮着了机会,这就,这就…

想得身上寒毛直竖,一丝睡意也无,全身绷紧戒备,暗道他要是敢乱来,那说不得了,朕只好反悔前言,直接把他扔出去,最好是能先打晕了,再悄悄命人抬出去,就说他自己忽然旧疾复发晕倒的,嗯,这样最好,千万不要吵嚷出来,被人听到,朕可要颜面扫地的。

哼,打晕了让人直接送回京去,谅他醒了之后绝不敢多说什么,要是老实来向朕请罪,朕就不再多追究,不然的话,一定派去戍边!西北的察合族又虎视眈眈,屡有骚扰边境的小动作,边关可是正缺人手着呢。

自己计较了半天,却发现身边没动静了,小心探头一看,不禁愕然,只见那人玉颜安稳,长睫间或微微颤动一下,呼吸沉沉,竟然已经睡着了。

郦君玉这不算睡,应该算是半昏半睡,她强撑到这会儿,已经到了极限,明知不妥,可就是意识渐渐不清,自己道我就闭眼歇一小下,一会儿就好,然后就昏睡过去了。

第59章 生计问题

郦丞相府上的大总管荣发,不但管着府中大大小小所有的杂事,郦丞相的财物银两,不论是公银还是私房,陛下太后的赏赐,或是下属官员的孝敬,也全部都归她支配调度,因此在惊悉了他们家大人被扣了三个月的俸禄之后,荣发大为不满。

晚上直接冲去郦君玉的书房质问,“我说大人啊,你做什么了?为什么咱们辛辛苦苦的在朝中做事,朝廷却要扣你俸禄,也不说是什么原因,还一扣就是三个月,咱们这府里上上下下百十口人,可都指着你这点俸禄呢,那是谁的月钱都不能少的啊!”

郦君玉也正在生气,将一张精致玉颜快板成了黑锅底,怒道,“为什么?陛下小心眼,气量窄呗!不就是我那天陪着他去秋实山狩猎,晚上挤占了他的床吗,他就怀恨在心,想法子要把吃的亏追讨回来。”

“什么!!”荣发大惊,“你去人家床上挤?”

郦君玉还在自顾生气,没注意到荣发那瞬间发黑的脸色,“真是够小气的!陛下那张床又宽又大,你家大人我又十分苗条,根本就没有挤到他,碰都没碰到,至于气成这样吗!黑了一路脸给我看不说,还扣本官银子!本官我为人清廉,两袖清风,还要养着这一大家子人,可就只能靠着这点薪俸过活了,不光是现在指着这点银子,以后咱们退隐田园也要靠它呢,岂有此理!一下子就没了这么多,不成,本官我明日就进宫去找太后去说说这个道理!”

“等等,等等,你先别闹,坐端正了,让我看看。”

郦君玉奇道,“看什么?你天天看还看不厌啊?”

荣发怒,一巴掌拍在她的肩头,“我要好好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变成臭男人了,怎么变得这么不拘小节!不知自重!竟敢主动挤到陛下的床上去!你疯傻掉了!出事了怎么办!”

郦君玉委屈,自己揉肩膀,“这么凶干什么?那天出行匆忙,除了陛下的一应东西准备得齐全,我们跟着的人都得好几人挤一个帐篷,我要是不去挤陛下的床,就要在小帐篷里和两位金吾卫参将,两位带御器械侍卫统领一起睡,怎么办啊?你不知秋实山中的夜里有多冷,大人我在外面山风中硬站到半夜,差点被冻死…”

荣发顿时哑了,过半晌轻叹口气,也去帮她在肩头上揉揉,“拍痛没有啊?怪不得那日一回来就赶着让人煎药,我还在奇怪,往日里吃那些调养的汤药都要我三催四请的,那日怎么自己主动要吃了呢。”

郦君玉哼一声,“荣发,你现在可是越来越凶了,连大人我都敢敲打,看我不扣你月钱!”

荣发嗤笑,“省省吧,又来这一招。”

看看郦君玉那张玉颜清瘦的脸,最近这段日子,明显又瘦了一圈,再仔细想想,发现自从她入朝为官后就再没机会丰盈过,实在有些不忍,劝道,“小姐啊,这个官是做不长久的,迟早得隐退,早两年,晚两年又有什么大区别?咱们现在手中的积蓄,节俭些,下半辈子也够用的了,不如,不如,这就想法子走吧,你到底不是男子,诸多不便不说,气力精神上也比不得那些人,这样撑下去太辛苦了。”

郦君玉不赞成,“就靠那点积蓄过日子太不稳妥,咱们几个女子,弃官而去,到了民间就是白丁,没有势力背景,到时候只怕连家仆都管不住,很容易被人欺负的,万一碰到什么恶人只怕更要吃大亏,根本无力自保。唉,其实我一直对卫勇娥姑娘很是钦佩,武艺超群,胆识过人,自己在民间都能占山为王过那逍遥日子。只有她去打劫人家,别人绝没有敢乱打她主意的。”

说起卫勇娥,荣发就好笑,“你钦佩卫姑娘?那简单啊,我看卫姑娘对大人你是更加的倾慕才是,就那次在咱府中请他们几个喝酒,卫姑娘可是红着脸偷看了你无数次呢,要我说,大人你干脆上门提亲,去把她娶回家来,她肯定乐意,日后咱们在外面就可以横冲直撞,谁都不怕了。”

说起这个,郦君玉也不得不摇头叹息,“唉,这是怎么说的,亏得本官现在有夫人,不然还真有点尴尬,说起来上次幸亏有她将吹台的山匪旧部借给我用,解了燃眉之急,这可是个天大的人情,绝不是请人喝顿酒就能报偿了的。”

荣发吃吃笑,“那你就以身相许,娶了她吧。”

郦君玉白她一眼,“说我不拘小节?看看你自己!明日一定去告诉映雪姐,让她管教你。”

郦君玉对荣发的威胁,荣发是向来不放在眼里的,心思又转到了正事上,发愁道,“小姐,照你这么说,日后可该怎么办才好?”

郦君玉起身拍拍她,“你也不必太忧心,事在人为,大人我这不是已经在着手安排了吗。行了,时候不早,该去睡了,养好精神,明日早朝后,我还要进宫去面见太后千岁呢。”

“安排?你最近派刘奎壁公子在外东奔西走,竟花银子了,到底有什么用啊?”

郦君玉微笑,慢悠悠地道,“荣发,人生不愿万户候,但愿盐利淮西头啊!”

荣发恍然大悟,“原来你也想去当盐贩子啊!还说得这么文绉绉,那感情好,刘公子这条贩盐路子要是能趟顺了,日后一定财源滚滚,有钱好办事,以后我们多雇些护院家丁的,自然就不怕谁敢来欺负了。”

郦君玉的安排其实要繁复得多,不过此时事情还不是很有谱,所以就不再多说,“睡了吧,挺晚了。”

荣发答应一声,忽然想起,“你明日还要去见太后?去哭诉么,向太后告状她儿子扣你俸禄了?”

郦君玉点头道,“然也,不过要婉转点,反正大人我这几个月的俸禄不能白没了。”

第60章 太后的赏赐

讨要俸禄的事情,郦君玉说起来气势昂扬,其实做起来颇有些难度。

总不能直接去对太后娘娘说,皇上他出尔反尔,明明答应过,要给微臣我亲近一下的,结果我还没抱到呢,光是去陛下的龙床上装样子提了提这事,然后借机在他床上上睡了一觉,他就翻脸扣我俸禄了。

估计这种话要是说了出来,太后也得立刻翻脸。所以虽然是打算去太后那里诉苦,但是话可一定要说婉转了才行。

第二日十分之凑巧,不等郦君玉主动去万寿宫求见,刚下了早朝,就有太后宫里的内侍来宣她去给太后诊平安脉。

郦君玉暗喜,这可是正好,估计太后最近闲来聊,想找我去陪她去说说话了。

走到万寿宫门前忽然想起最近每次来这里都会遇到皇甫家的小姐,不禁微有些担心,暗道自己这回是有正经儿事要办的,可莫要又碰到她了才好。

皇甫小姐不温不火,温婉有礼,很有大家风范,是太后十分钟意的皇后人选,郦君玉也承认她挺不错的,可偏就是在她弟弟的事情上会跟着一起瞎操心,让人十分的不敢恭维。

进去叩见太后千岁,十分欣喜的发现,这回总算皇甫小姐没在。于是拿出十二万分的耐心,认真给太后号了号脉,再仔细问了最近的生活起居,胃口怎样,睡得如何。

又道,“自来上古圣人之教下,都道恬淡虚无,真气从之,精神内守,病安从来,太后千岁如今志闲而少欲,心安而不惧,形劳而不倦,气从以顺,各从其欲,皆得所愿,正是顺应了圣人之教化,故合于道,一定能够年皆度百岁矣。”

哄得太后心花怒放,笑道,“郦卿家啊,借你吉言,哀家也不用活一百岁那么久,只要这些年能没病没痛的,看着皇上立个贤德淑慧的中宫,再生几个小皇子以为百年大计,哀家也就心满意足了。”

郦君玉赔笑,“立后乃是大事,陛下谨慎些也是情有可原。太后放宽心,也莫要太着急了才是。”

太后刚才还高兴呢,提起这事不由得又发起愁来,“郦卿家啊,你虽然年轻,但是一直细心谨慎,识理明事,又是朝中的重臣,皇帝他和哀家偶然说起来也是对你十分看重的,每每都夸赞有加,你有机会也要帮哀家劝劝他,总是这样中宫空悬是不行的,时间久了,莫说是朝中,只怕民间都要有闲话了。哀家替他挑来选去,就觉得那位皇甫姑娘实在是很不错了,论家事出身,才学人品,都堪为后宫表率,相貌也是没得说的,美貌娇柔,让陛下就不要太过挑剔了。”

郦君玉的想法其实是和太后一样的,若不是皇甫家的人行事冲撞了她,她肯定也早就开口去劝成宗赶紧立后了。

沉吟一下道,“太后说的十分有理,臣也是这么想的。不瞒太后说,皇甫一家刚刚昭雪归朝的时候,臣也和陛下提过两次皇甫小姐堪为后宫表率的话,那时陛下的意思好像是有哪里不大满意,但也没有和微臣明说。臣想着要是能搞清楚陛下是哪里不满,然后再去劝他,那应该就方便得多了。”

太后叹道,“哀家也不知道呢,每次问他都支支吾吾的,唉,你刚说哀家要志闲少欲以养身,这就有了烦心事。皇上如今也大了,不像从前什么话都愿意和我这个亲娘讲,不过哀家到底是他的娘,他有些话说不出口,哀家也能明白。嗯,不如这样吧,郦卿家,看来此事还得劳烦你一趟,你年纪轻,又很合皇上的心意,他不愿对我说的话,对你应该能少些顾忌说得出来,你费点心,去帮哀家打听出来,他对皇甫小姐到底是哪里不满意,哀家才好酌情劝他,或是按他的喜好另选个女子。事成之后,哀家定然重谢。”

太后老于世故,深知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道理,不等郦君玉答话,就回头对自己的贴身宫女道,“年初江南贡上来的鎏金鸳鸯团花白玉屏收在哪里了?去找出来,此等宝物被收在库中实在可惜,派人送去右丞府赐给郦丞相的夫人,以彰郦卿家为朝效力之功勋。”

郦君玉微微张开嘴,那件鎏金鸳鸯团花白玉屏精工细作,上面镶有各色宝石,珍珠,所用材质都是万中挑一的,确实是个宝贝,年初贡上来的时候,成宗还专门召同他们几个大臣共同赏玩过一番,后来觉得此物十分难得,就孝敬给太后了,没想到太后这里一转手又给了自己。

连忙起身辞谢,“这微臣可万万不敢当,太后千岁有什么事情要臣做只管吩咐下来就是,微臣一定尽心竭力。此乃臣的本份,如何还敢要太后如此贵重的赏赐。”

太后笑道,“这有什么,我这老太太经常要劳烦到你,郦卿家你日日忙于朝政还经常要来哀家宫中给哀家诊脉调养,细致体贴,帮哀家解了不少烦闷,这功劳在哀家看来就是最大的了,早就想要赏你件稀罕的物事犒劳你,你不必推辞,此物是你应得的。”

郦君玉得了太后的好东西,自然要想法子帮太后她老人家办事了,这个玉屏足顶得了她三个月的俸禄,因此便将一开始准备的那套哭穷的说辞收了起来,没有多说,回府之后就开动脑筋,想着如何去套陛下的话,总得让他把心里对立后之事有什么不满都说出来,太后的重赏自己才能受之无愧。

回家被荣发结实夸奖了一番之后,发现这个事情还挺棘手的。

她若真是个男人,那还好说些,对陛下看女人的心思应该能够比较容易领悟,像她现在这样经常和成宗有接触,总能找到机会含蓄的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