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远侯夫人语气很是自负。

陆姳语气无比真诚,“路真的挺远的,侯府无论有多少下人也走不到。”

“你到底说不说?”平远侯夫人拍桌子了。

陆广沉叫苦不迭,便要抬起头替陆姳说话,但平远侯夫人一记凌厉的目光射过来,陆广沉沉默了。

他是不想让他的母亲生气,可他母亲执意如此,拦不住啊。

“祖母您别生气,我说,我说。”陆姳好像被吓着了,清柔娇嫩的声音中透着惊慌失措,“我养父养母住在静县郊处十里坡,十里坡很大很大,住着好多好多人。我养父养母住在十里坡第三坡第三排第三处,只有坟墓,还未立碑……”

“坟墓,立碑?”平远侯夫人眉毛拧了起来。

“不能立碑。静县风俗,只有我养父养母这一辈人全部过世,之后才能立墓碑。我养父的弟弟鹿二郎,也就是鹿小鹊的父亲,他还在世,这墓碑暂时是立不了的。”陆姳认真的像学生在背书。

把平远侯夫人给气的,“敢情你养父养母已经不在人世了,那你方才胡扯什么路远……”

“人世和阴间,路难道不远?”陆姳小脸一板,清脆的质问。

平远侯夫人气得头发晕,嘴发苦,一个字音也发不出来。

“呦呦,不能这么跟你祖母说话。”陆广沉急得站了起来。

陆姳一脸无辜,“爹,女儿和祖母这才第一次见面,年幼无知,说错话在所难免。反正女儿已经回府了,以后日子长着呢,您慢慢的教我吧,好不好?”

“好。”陆广沉不由自主的便答应了。

平远侯夫人更生气了。好嘛,她这个大儿子从前是纵容妻子,现在又开始溺爱女儿,净会跟他亲娘作对。

“严婆子可恶。”平远侯夫人这会儿恨死严嬷嬷了。如果不是这个严嬷嬷办事不力,带回府一个假千金,她堂堂超品夫人,怎至于有今天这场难堪。

侍女机灵,忙把严嬷嬷带了进来,严嬷嬷一进门便叫屈,“夫人,老奴虽办错了差事,可这也是被人陷害啊。夫人明查,这姳姑娘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世,偏偏避开了老奴,自行来到京城,直接找到大少夫人认亲。她这是信不过夫人,信不过她的亲祖母……”

陆千里知道平远侯夫人和谢夫人婆媳之间一直有龃龉,恐平远侯夫人听了严嬷嬷的挑拨,给谢夫人气受,心中大为着急。

“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陆姳不客气的打断严嬷嬷,“我避开你自行来到京城,分明是信不过你。我信不过你,你却说我信不过祖母,是把你自己等同于我的亲祖母么?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呦呦,你为何信不过严嬷嬷啊。”谢夫人轻言细语的询问,好像怕吓到陆姳一样。

陆姳勾唇一笑,得意之极,“因为我会看相啊。我在静县时特地去看过这位严嬷嬷的,见她一脸蠢相,便知道她这个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又知道她一定独断专行,不听人劝。果然,严嬷嬷已经认定鹿小鹊是侯府千金,定要带鹿小鹊回京。县令之女任大姑娘劝她,说证据不足,没有肚兜,让她不要太早下判断,她却说肚兜不小心丢了,但鹿小鹊能说出肚兜上绣的是什么,眉心又有红痣,可见是真千金,再无疑问。她这人本事不大,却极为自负,听不得半句不顺耳的话,我哪里信得过她?我便避过她,随张侍郎的家眷一起进京,到京城后央求张侍郎的夫人到咱家递贴子求见我娘。听说我娘不在侯府,我便直奔梅花庵找娘去了,母女相认,合家团圆。”

“呦呦冰雪聪明。”陆广沉、谢夫人由衷的夸赞。

众人:……

你闺女都把她祖母气成什么样了,还冰雪聪明呢?还夸她呢?

“母亲,要说起来这孩子做的也没错。严嬷嬷已经认下假千金了,如果这孩子冒然说出真相,严嬷嬷信了她还好,若不信她,将她折辱一番,她岂不白白吃亏?”陆广深听了陆姳的话,觉得这个侄女虽不大懂礼仪规矩,却是个会保护自己的聪明孩子,不无赞赏。

“母亲,孩子认回来了,陆家骨血不会流落在外,这是要紧的。”陆广池委婉劝解。

“孩子第一天认回来,以后慢慢教。”陆广沉对母亲颇觉内疚,不过还是偏向女儿的。毕竟他亏欠了女儿十五年。

三个儿子都这么说,平远侯夫人虽生气,也只好暂时算了,“咱家大公子和大少夫人认了亲生女儿,我做祖母的已是隔了一辈,难道拗得过他们?罢了,总归是陆家的骨血,让她认回来吧。”

平远侯夫人这话一出口,陆广沉、谢夫人喜出望外,“多谢母亲。”

陆广池等人也很高兴,厅堂中的阴郁之气一扫而空,明朗欢快许多。

严嬷嬷手脚发颤,涕泪横流,丑态百出,“老奴也是尽心办差的,并没敢懈怠……”

平远侯夫人今天颜面扫地,全是因严嬷嬷而起,见了严嬷嬷这幅模样,更是憎恶到了极点,“把严婆子押下去,撵到庄子上种地,以后不许再踏进府门半步。”

严嬷嬷魂飞魄散,痛哭流涕,拼命央求,被几个婆子硬拖下去了。

陆广沉命人把鹿小鹊送到官府,鹿小鹊挣脱抓她的婆子,扑到陆姳脚边苦苦哀求,“姐姐,我的好姐姐,咱俩从小一起长大,我读书刺绣都是你教我的,我是你妹妹啊……”

陆姳厌恶的甩开她,“你下毒手害我的时候,我是你的眼中钉肉中刺;你有事求我的时候,我又成你的好姐姐了。鹿小鹊,姐妹情意不是让你这样随便糟蹋的。”

鹿小鹊被婆子拖走,口中还在嘶叫哀恳,“我是你妹妹啊,姐姐你救救我,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鹿小鹊人虽走了,哀叫声还在厅中久久回响。

陆姳脸上没有丝毫不忍。

陆婧、陆妩、陆姈偷眼瞅瞅陆姳的神色,各自心惊。

狠心人啊。

曾经做过姐妹的人被拖走送官,她眼睛都不眨一下……

第9章

“姈儿是陆家养大的,她以前是三姑娘,以后还是三姑娘。”平远侯夫人吩咐。

“那呦呦呢?”陆广沉愕然。

平远侯夫人没好气,“大公子的这位宝贝姑娘本事大主意正,我老婆子本是不敢管的。既然大公子屈尊问我,我便做个主,让她做四姑娘,大公子以为如何。”

众人听她语含讥讽,知道她还在生气,都不敢作声,独陆广沉事关亲生女儿,忍不住辩驳,“母亲,呦呦才是咱家的三姑娘啊。”

“怎么,我老婆子委屈的你宝贝女儿了?”平远侯夫人大怒。

陆姈哭成了泪人儿,跪在平远侯夫人膝畔泣不成声,“祖母,姈儿不是陆家血脉,没有脸面再留在平远侯府,让姈儿走吧。”

“你往哪里走?你一个小姑娘家,能往哪里走?”平远侯夫人见陆姈哀哀痛哭,又是心疼又是着急。

“回她自己家啊,回到她亲生父母身边啊。”陆姳精准的、不紧不慢的接上话,“今天我和亲生父母相认、团聚了,欢喜到无以复加。我想这位姈姑娘和我一样,也盼着和自己的亲生父母团聚吧。”

“胡说,姈儿的亲生父母根本不知道是谁。”平远侯夫人厉声呵斥。

“不知道她的亲生父母是谁,没有关系,找啊。”陆姳把方才平远侯夫人夸口的话原封不动还给她,“平远侯府虽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却不缺下人,也不缺区区几个路费,差人走遍天下,替这位姈姑娘寻找亲生父母啊。”

平远侯夫人气得脸色铁青。

“姳妹妹,你这话似乎欠妥。”陆婧拿出做大姐的架子,“你才回府,便容不得姈儿了,度量未免小了些。大家子的姑娘,不可小气了……”

“这位大姐,不是我好为人师,实在是你的话谬误太多,我不得不给你指出来。”陆姳没等她说完,便不客气的打断了她。

陆婧先是大吃一惊,继而脸涨得通红,脸颊像要烧起来了一样,“我谬误太多?”

“你方才的话谬误有三。”陆姳丝毫不给陆婧面子。

陆婧态度恶劣么?并不是的。她和风细雨,温柔亲切,完全是大姐姐教导小妹妹的样子,乍一看上去,并没恶意。

但陆姳知道不是这样的。

原书的陆姳固然心态不好,尖酸刻薄,但这也是被环境逼的。她本来心里就有伤疤,陆婧、陆妩等人偏偏貌似温柔体贴实则鄙夷不屑,常在不经意间透露出对她的轻蔑和藐视,这些轻视鄙弃就像一粒一粒细小的盐粒一样,持续不断的往她的伤口上洒,让她每日在痛苦中度过。

像陆婧这样高高在上满是优越感带别人痛楚而不自知的人,必须给她迎头痛击,让她也疼一疼。

陆姳一一道来,“第一,我是全心全意替姈姑娘着想,要为她查明身世,找到亲生父母,享受天伦之乐,你却以为我是容不下姈姑娘,分明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第二,就算你真的误会我小气,你也可以婉转的表述出来,而不是把话说得如此直白,如没有读过书的无知少女一般;第三,即便我有千般不好,万般不是,现有我父母在此,哪里轮得到你来教训我了?”

陆婧听得都傻了。

三处,她短短的几句话,谬误居然多达三处……

“你既不会看人,又不会说话,还没有眼色,所以我说你谬误太多,我说错了么?”陆姳问到她脸上来了。

众人倒吸冷气。

大房这个才认回来的姑娘未免太厉害了些!既敢和祖母顶嘴,又敢奚落姐姐!

吴氏心疼女儿,低声央求陆广池,“二爷替婧儿说说话吧,我嘴笨,使不上力。”

陆广池打量了陆姳好几眼,“这孩子寸步不让,是一定要做三姑娘的了。”

吴氏苦恼,“三姑娘还是四姑娘,又有多大的不同?姐妹之间,计较这些小事作甚。”

陆广池道:“话不是这么说。她本就流落在外多年,吃了些亏,回府后若还要尊姈儿为姐姐,心里岂不憋气?”

陆姈身世未明,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而且陆姈顶替了陆姳的位置,时间长达十五年。陆姳这个真千金认回来了,还要叫陆姈一声姐姐,涵养再好的人也气不过吧。

陆姈眼泪不停滴落,“大姐姐,实在对不起,都是小妹连累了你……”泪眼迷蒙看向陆姳,“你有气便冲我撒吧,莫要针对大姐姐。大姐姐心胸宽阔,最有长姐风度,从不和妹妹们一般见识,可做妹妹的也不能因为一点私心便顶撞她啊……”

“有私心的人是你吧?”陆姳讥讽的道。

陆姈脸色蓦地一白,想辩解些什么,但对着陆姳仿佛洞悉一切的目光,觉得想要辩解的话都是那么的苍白,那么的无力。

她确实有私心。她以退为进,目的就是不仅要留在平远侯府,而且还要保持地位不变,依旧做陆家三姑娘。

即便她不是陆家亲生的孩子,但保持地位不变,便可以证明她在平远侯府是多么的有份量,便可以证明平远侯府的长辈是多么看重她。那么,外人也便不敢轻视她,看不起她。

她可不想由三姑娘变四姑娘,那该多难堪啊,她以后还怎么出门见人?

对,她确实有私心,可她这个私心,难道不是人之常情么。

谢夫人忍不住想要开口,陆广沉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谢夫人星眸之中,泪光点点。

她知道婆婆对她有偏见,也知道她不开口还好,越是开口替陆姳说话,越是火上烧油,可她真是忍耐不住了,声音里带了哭腔,“呦呦头天回家,十五年了,她头天回家……才回到家第一天,就要面对这些么……”

“呦呦,为父对不起你,十五年前把你弄丢了,让你吃尽苦头;十五年后回了自己的家,依旧不得安乐。”陆广沉脸色沉痛。

陆姳揉起眼睛,“呜呜呜……”

好感动,爹和娘都很好呢,护崽。

陆姈心中有不平,有不甘,但陆广沉、谢夫人一心偏向陆姳,连平远侯夫人的意愿也敢违背了,她没有办法,只好伏在平远侯夫人腿上哭,“祖母,只要能让陆家和睦,只要能孝顺祖母,我做什么都可以……做四姑娘也可以……”

平远侯夫人心疼的摩梭着陆姈,“还是姈儿懂事,识大体。”见陆广沉一幅吃了称砣铁了心的模样,颇有些心灰意冷,疲惫的挥挥手,“儿大不由娘,大公子既然铁了心,随你吧。”

老了,连儿子也管不了了。

陆姳回到平远侯府的第一天,将鹿小鹊这个逃犯送官究办,绳之以法,揭发严嬷嬷,撵走严嬷嬷,又争来了自己应有的地位,将挑衅她的陆婧、陆姈说得无言以对,可以说是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随同父母到祠堂祭拜祖先,看着陆广沉亲笔将她的名字添至族谱,陆姳回归侯府,从此以后,便是陆家三姑娘了。

侯府是吴氏和江氏管家,因没有得着平远侯夫人的指示,暂时没给陆姳安排院子。

陆姳也不着急,安安生生的和谢夫人一起住着。

陆广沉挑了上好的文房四宝送过来,“呦呦是才女,笔墨纸砚少不了。”陆千里搜罗了许多新奇的小玩艺,“妹妹年纪小,还是贪玩的年纪,这些权作消遣。”陆千奇就很敷衍,只拿了个灰不溜秋的砚台过来,对陆姳这个妹妹明显的不上心。

陆姳留意看着,觉察到谢夫人首饰不多,衣裳不华贵,手头似乎也不宽裕。

找机会慢慢套谢夫人的话,才知道当年谢骜降敌,先帝暴怒,朝中有人趁机落井下石,想要已经出嫁的谢夫人连坐。谢夫人为避祸,曾出家静修两年,并且把谢大将军当年陪嫁她的庄子、铺子等都献给皇家,方才度过了那一段艰难时期。

避过风头,陆广沉接她回家,侯府已经是二少夫人、三少夫人在管家了,她这个大少夫人没了陪嫁,也没有别的进项,只有每月二十两的月例银子。虽然陆广沉的银钱全交她管,但陆广沉俸禄交至公中,能支出来的款项不多,所以大房的日子一直不大宽裕,紧紧巴巴。

“娘之所以会有今天,都是拜谢骜所赐。”谢夫人携了陆姳的手在僻静的花园里漫步,幽幽道:“只因我是独养女儿,家中没有兄弟,多年来族里一直劝你外公过继,你外公怕过继了不好的孩子,反倒是我的拖累,一直不肯答应。你外公过世后,族里强逼着为他立嗣,说没有儿子万万不行,谁知这个过继的儿子,将整个谢家都害了。”

“一个无能的人可以祸害谢家,一个有本事的人也可以振兴谢家。娘,您一定要相信这一点。”陆姳鼓励的道。

“娘相信。”谢夫人柔声道。

行至湖畔,陆姳看着湖中绰约多姿的身影,情意殷殷。

振兴谢家的事十有八-九要着落在陆千金身上了,柔弱双肩挑起千斤重担,千金很忙啊。

第10章

身后传来一声哧笑。

声音不大,但这里很僻静,陆姳又耳聪目明,还是听到了。

“谁在这里鬼鬼崇崇的?”陆姳不快。

两个提着花篮的丫环自山茶花树后绕出来,很不情愿的曲曲膝,“大少夫人,三姑娘。”

陆姳认得穿藏青衣衫的丫环是是平远侯夫人房里的丫头芍药,另一个着深蓝上衣的丫环看着却面生,应该是新来的。

她进府时间虽然不长,但已经把各房的亲戚包括下人都见了一遍,只要是见过的人,不管看上去多么不起眼,她都会详细记录人物特征、社会关系等。如果她见过这个蓝衣丫环,肯定会有印象。

“芍药,你的这位伙伴是新来的吧?以前没见过。”谢夫人语气温和。

“大少夫人好眼力,她叫小艳,昨天才进来的。大少夫人不识得她,但说起她娘,大少夫人必是知道的,便是夫人的陪房严嬷嬷了。”芍药笑道。

“小艳之前因身子有些弱,一直没领差事。现在却顾不得了,身子不好也要进府伺候,好赚得月银,贴补家用。有什么法子呢?我娘被撵了出府,可我们一家人总是要吃要喝啊。”小艳语气酸溜溜的,还带着让人厌恶的尖酸刻薄,一双眼睛时不时的往谢夫人、陆姳身上瞟,难掩忿恨之意。

陆姳心中了然,这个小艳是来找事的。

严嬷嬷被撵到庄子上种地去了,小艳焉能甘心?之前小艳没有进府,说明严嬷嬷也是很宠着她的,舍不得让她伺候人,说不定在家里也买了小丫头服侍她,过着小姐一样的日子。现在严嬷嬷倒霉了,她的好日子一去不复返,不恨大房才怪。

小艳笑得有些恶毒,“我们一家人忠厚老实,奉公守法,没有一个作奸犯科的,是清清白白的好人家,亲戚也争气,没一个拖后腿的……”

谢夫人气得脸发白。

陆姳冷笑。

因为谢家出了一个谢骜,连丫环都敢当面讽刺谢夫人了么?何其嚣张。

严嬷嬷已经被逐出府,陆姳不屑于打落水狗,但如果落水狗向她乱吠,她是不讲客气的。

“方才是谁笑得那么开心啊。蓝大嘴,是你么?”陆姳蓦然打断了得意的小艳。

这个名叫小艳的丫环嘴有些大,但整体来说五官长得不错,在丫环当中算是出色的了。她一向以容貌自负,听到陆姳叫她“蓝大嘴”,差点没气死。

“奴婢不姓蓝!”小艳怒气冲冲。

“我管你姓蓝姓绿,你姓什么很要紧么?你今天穿蓝衣,本姑娘便用了蓝字,由不得你不服。”陆姳面罩寒霜,十分霸道。

小艳嘴唇颤抖,“奴婢也不叫大嘴……”

陆姳冷笑,“你嘴这么大,不叫大嘴叫什么?一定要叫小眼才好听么?”

小艳惨叫一声,伸出双手拼命捂嘴唇,“我才不是大嘴,我也不是小眼……”

陆姳命人去叫了府里的方嬷嬷,“教才进府的丫环,是你的职责吧?这个蓝大嘴在本姑娘面前大呼小叫阴阳怪气,你说该怎么罚?”

方嬷嬷是府里的老人了,也没把这个才进侯府没甚根基的三姑娘放在眼里,微笑敷衍,“丫头犯了错,自然是该怎么罚,便怎么罚。”

但具体怎么罚却一个字没提。显然,方嬷嬷不觉得该向陆姳交待清楚。

反正侯夫人不待见谢夫人、三姑娘,人尽皆知。就算这件事处理得不好,难道陆姳还能告状不成?想告状也找不着地方吧。

陆姳软中带硬,“相信你定会清白处治。明日我要拜见祖父,见到祖父,我会禀明此事。”

方嬷嬷心一沉。

侯爷要见三姑娘?敢情侯爷对三姑娘还挺看重?

侯爷眼里可揉不得沙子。

方嬷嬷马上换了一张脸,“三姑娘放心,老奴一定按府里的规矩严惩,绝不姑息!这个小艳才进府便敢顶撞姑娘了,若不好生管教,以后岂不是要反天?”亲自拿了戒尺,命小艳伸出手掌,狠狠的打手掌心,“让你长长记性!”

可怜小艳虽是下人的女儿,从小也是娇生惯养的,哪里挨过这个?被打得鬼哭狼嚎。

挨完了打,还得向谢夫人、陆姳磕头陪罪。

陪完罪,还要在花园顶着冷风罚跪,跪到天黑才准起来。

吃着冷风,冻得发抖,小艳哭成了泪人儿。

芍药还算有情意,偷偷回去拿了厚披风给她披上,“不是说了要面见大少夫人、三姑娘求情的么?我还以为你真的是想央求着把你娘放回来呢,哪知道你一开口就要开罪主子。”

小艳啰嗦着,上牙齿和下牙齿直打架,“我,我是想着拿话压压她们,她们气焰低了,我才好开口……”

“你简直可笑。”芍药跺脚,“大少夫人和三姑娘是你能压制的?就算在夫人面前再不受待见,那也是少夫人,是正经姑娘,你一个丫头就想骑到她俩头上了?”

“我听人说,三姑娘才进府便得罪了夫人,夫人通不理她,我便想着,得罪她也无妨。”小艳抽抽噎噎。

“你听谁说的?”芍药眼皮直跳。

“呜呜呜,我听晴荷说的……”小艳哭的伤心欲绝。

芍药眼中闪过丝异光。

晴荷,那不是三姑娘……不对,现在是四姑娘了,晴荷不是四姑娘陆姈的丫头么。

三姑娘固然太厉害了些,四姑娘也不是瓤茬。

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谢夫人觉得很对不起陆姳,“呦呦,遇到事总是你自己出面应对,做母亲的竟然没什么用。”

陆姳认真和她讲明形势,“娘,就是要由我出面才合适啊。我年纪小,又才回府,又是在小地方长大的,我若不出差错当然好,即便我哪句话说的不对,哪件事做的不好,也情有可原。倒是您不方便出面,您的身份地位在这儿摆着呢,您如果出了面,显得太正式,太给那起子小人面子了。”

“好呦呦。”谢夫人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陆姳笑,“娘,咱母女二人精诚合作,冲锋陷阵的事交给我,您坐镇指挥就行了。我如果说错了什么话,您想法子给找补回来。”

“那是一定的。”谢夫人柔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