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姳环顾众人,眼神坚定,“除非陆姈的身世污浊不堪,真相大白之后,绝对不可能继续留在平远侯府!”

谢夫人倒吸冷气,“身世污浊不堪?”

陆千里摸不着头脑,“难道陆姈是六婶婶的私生女?不对啊,六婶婶半个月后就有了四妹妹,陆姈不可能是她的孩子……”

陆姳叹道:“不错,长久以来,所有的人都这么想,以为六少夫人是在我母亲生产之后又过了半个月,才生下了陆娟。所以,虽然彼时她也在边城,却从来没有人怀疑过她。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陆娟的体形和寻常婴儿不同,她从生下来便比一般的孩子要高大,她是才生下来,还是生下来已经半个月了,这其中的区别有人知道么?有人能看出来么?”

平远侯、陆广沉、谢夫人等以后惊疑不已,“你的意思是,边氏并不是半个月之后才有了陆娟,而是也在那个客栈,也是同一天?”

陆姳道:“我养父是位见识广博的长者,幼时我曾偶然间听到他和养母闲聊,谈到西域某地曾出过一件奇事,一位萨珊商人的妻子诞下一对双胞胎,竟然是一黑一白……”

“一黑一白?”谢夫人失声惊呼。

平远侯、陆广沉、陆千里也不镇定了,“从未听过如此奇事。”

陆姳接着讲,“是,这件事太奇怪了,所以彼时我虽年幼,又是偷听到的,却记得极为清楚。我养母也说不可能,养父便说,萨珊商人苦苦逼问,他的妻子终于说了实话,原来她和一名僧祇奴一直有私情。这便对上号了,萨珊人是白的,而僧祇奴是黑的。养父还说,双胞胎同母不同父这样的事,异常稀少,世所罕见,但毕竟还是有的。”

周围一片寂静。

所有的人都不说话。

这里安静极了,便是掉一根针在地上,也能听清清楚楚。

陆姳见祖父、父母、大哥人人震惊到不敢相信,有些无奈。

她没办法向他们解释异卵双胞胎是怎么回事,甚至没办法向他们讲述双子座的传说----在古老的传说中,斯巴达王后生下一对双胞胎,哥哥是天神宙斯的儿子,弟弟是斯巴达国王的儿子。同母兄弟,一个是神之子,一个是人之子。

没办法,只好借口是从养父那里听到的西域奇闻。反正只要让他们知道世上确实有一黑一白双胞胎的事,便足够了。

“所以,丫头你的意思是说……”平远侯最先缓过神。

陆姳迎着祖父的目光,诚恳又认真,“祖父您想想,如果边氏当年也在客栈,先后生下一黑一白两个孩子,她会怎样?她一定惶恐极了,唯恐私情败露,只好扔掉一个孩子……”

“陆姈是白的,陆娟是黑的,她便把陆姈换到了昏迷的母亲身边,把妹妹你扔掉,这样她的私生女便能养在平远侯府,她还能看着她的私生女长大,这如意算盘打的好啊。”陆千里愤恨到了极处,咬牙切齿。

陆姳把陆娟方才的话复述了一遍,“……乳母是知情人,在陆娟年幼之时无意露出口风,说陆娟才是六公子的嫡亲骨血,虽不白,却很干净,比陆姈干净。边氏恐乳母泄密,暗中毒杀了她,但乳母的死状被陆娟看到,一直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看到这位同样被毒死的奚妈妈,陆娟便受不了了。”

陆广沉又惊又怒,“所以,边氏和乳母换掉孩子之后便躲了起来,半个月之后才露面,谎称被乱兵冲散,寄居乡下产下女儿。陆娟生得与众不同,没人怀疑这个孩子到底出生多久……”

谢夫人惊觉,“不,边氏是在一个月之后方才出现的。她和乳母都很狼狈,说这一个月来过得很艰难,好些回险些被胡兵掳走,所幸有惊无险,顺利产女。我真傻,那时边氏抱娟儿给我看,说这孩子长的丑怪,才出生半个月便如此身长腿长,我还安慰她,说女儿像爹是好事,六弟身材异常高大,娟儿也比寻常婴儿长得快……”

陆娟固然比寻常婴儿高大,但那时的陆娟不是半个月,而是一个月。

谢夫人想明白其中的原委,遍体生寒,“边氏好狠毒的心肠。为了掩饰她的私情,生生害得我和我的女儿母女分离。”

“边氏竟敢把我的亲生女儿扔掉,塞一个假女儿给我。”陆广沉怒不可遏。

“如果真是这样,我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女人。”陆千里义愤填膺。

平远侯缓缓的道:“六郎和他母亲一样憨厚老实,忠诚淳朴,如果边氏真的欺瞒了六郎,令六郎蒙羞,本侯断断不容。”

陆姳指指地上的死者,“如果边氏真杀了乳母和这位奚妈妈,两条人命,她拿什么来赔?”

平远侯面沉似水。

陆姳坚持认为边氏危险,所以平远侯特地差了两名昆仑奴婆子,这两个婆子一般的男人还要高壮,体健如牛,边氏见了这两个婆子,又是厌恶,又是恐惧。

陆姈恰巧来找边氏说话,见边氏被两个昆仑奴带走了,花容失色。

呆了片刻,她便找平远侯夫人去了。

边氏提到不久,平远侯夫人由陆千奇、陆姈陪着也来了。

平远侯允许他们进来,但不许带一个下人。

平远侯夫人万分不解,“在自家侯府,为什么一个下人也不许带?”

虽不解,但平远侯的命令她不便违背,只好一个下人没带,只让陆千奇和陆姈相陪。

平远侯夫人看到地上的尸体大惊失色,厉声质问:“府里出了人命,为何不禀报我?”

陆广沉恐平远侯夫人训斥谢夫人,连忙解释,“母亲,我们也是才发现不久,还没来得及禀报您。”

平远侯淡声道:“是我让孩子们莫告诉你的。死人是什么好事了,你胆子小,恐你受惊。”

这俨然是情话了,平远侯夫人心里极是受用,满腔的气烟消云散,嗔怪道:“我已是做祖母的人了,哪还像当年那般容易受惊。”

陆姈见边氏跪在地上,惊恐万状,心中既不忍,又很不服气,柔声的道:“三姐姐,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因六婶婶时常替我说话,你也便不喜欢六婶婶。可六婶婶毕竟是长辈,你怎可对她无礼?”

平远侯夫人叹气,“三丫头啊,你这个傻孩子,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对长辈恭敬顺从啊?你要是学不会这个,可就不配做平远侯府的姑娘了啊。”

“听到祖母的话没有,还不学着点儿。”陆千奇训斥。

陆姳被这些人挨着挤兑,一点儿也不生气,笑咪咪的仿佛心情很好,“配不配做平远侯府的姑娘,主要看身份。只要我是我爹我娘亲生的,哪怕我真的野蛮不懂礼数,我也配。”

陆千奇没好气,“你能不能有点出息,除了是亲生的,你还能不能有别的优点长处了?”他拉过陆姈让陆姳看,“瞧瞧,这般温柔贤淑,礼仪娴雅,才配做我妹妹。我告诉你啊,你别打坏主意想想赶姈儿走,我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的。”

陆姳很有耐心的听他唠叨完,不光自己耐心听,还劝平远侯、陆广沉等人,“莫气莫气,听他说完,毕竟这是他最后一次说这个话了。”

“我凭什么是最后一次。”陆千奇虽然一再在内心提醒他自己,此时有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在场,要克制,一定要克制,但还是被陆姳气得不行。

“你睁大眼睛看着,便知道是为什么了。”陆姳幸灾乐祸的笑着,命人端上一盆清水。

“你要作甚?”陆千奇快跳起来了。

边氏惊恐得脸色白里透青,“你,你,你要作甚……”

陆姈心中莫名升起不好的预感,温柔又焦急的道:“三姐姐,祖父祖母、父亲母亲都在,你快别胡闹了。”

陆姳理也不理,命人把这盆清水端到边氏面前,“六少夫人,借你的血一用。姈姑娘,你也一样。”

陆姈脑子嗡的一声。

边氏色厉内荏,“三丫头,你这是何意?只因你对我不满,对姈儿心存嫉妒,便可以这样折腾我们么?”

“三丫头,你到底想做什么?”平远侯夫人一头雾水。

陆姳嫣然一笑,“当然是滴血验亲啊。祖母,我要当众验一验,六少夫人和姈姑娘,是不是亲生母女。”

陆姈呻-吟一声,昏了过去。

边氏浑身冒汗,惊骇到了极处,“三丫头你胡闹,胡闹什么……大哥,大嫂,难道你们就看着三丫头胡闹,也不管管她……”

陆千奇飞跑过去扶住要栽倒的陆姈,脑海中一片混乱,“为什么六婶婶和姈儿要滴血验亲?到底为什么?”

“姈儿你醒醒。”陆千奇看着昏晕不醒的陆姈,又是焦急,又是迷惘。

陆姳调侃的道:“你方才声称无论如何都不许姈姑娘走,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姈姑娘是六少夫人的私生女,你还有没有本事留下她?”

陆千奇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陆姈是谁家的女儿都好,他都能央求祖母替他把人留下。可是,如果陆姈真是边氏的私生女,陆姈的生父绿了他的六叔……那可就真的完了,不可能了……

陆姳拿起一杯茶水泼到陆姈脸上,“醒醒,别装死。”

陆姈一个激灵睁开眼睛,眼眸中满是恐惧和绝望。

自从知道她不是谢夫人的亲生女儿,她便千百回的设想过她的身世,暗自猜测她的亲生父母会是什么人。

她当然希望她的亲生父母高贵文雅,抛弃她只是为形势所迫,但那显然是一个幻想。如果她的父母真的出身高贵,怎能做出换孩子这种没品的事。

她曾经设想过很多种可能,但今天的所见所闻却让她濒临绝境。

她的父亲可以是贩夫走卒,甚至可以是杀人犯,却唯独不能是绿了陆广满的人。如果她真是边氏的私生女,一定会被赶出平远侯府,再也回不来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四妹妹才是六婶婶的亲生女儿。”陆姈努力挣扎。

“你太孤陋寡闻了,没听说曾有女人生下一黑一白、同母不同父的双胞胎么。”陆姳嘲笑的道。

平远侯夫人都听傻了。

怪不得方才平远侯会吩咐所有的下人回避,这事如果是真的,那真的是太丢人了啊。

“什么一黑一白,同母不同父的双胞胎,世上不可能有这样的奇事!”边氏快被吓疯了,面无人色的叫道。

谢夫人忍无可忍,狠狠抽了边氏一个耳光,“如果你真的从没听说过一黑一白的双胞胎,你应该迷惑茫然,而不是怕成这个样子!果然是你,趁我昏迷之时换掉孩子,害我们母女分离十五年!”

“不是的,不是的……”边氏拼命摇头。

“那你敢不敢滴血验亲啊。”陆姳冷笑着指指地上的水盆,“六少夫人,你如果问心无愧,那便验一验啊。你敢么?”

第27章

边氏眼珠乱转, 不知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陆姳笑吟吟的望着她。

验血认亲什么的, 当然是没有科学道理的。如果真的把两个人的血滴在盆里,就算这两个人没有血缘关系, 血液也可以相融。

但是, 古人没有这方面的知识,滴血认亲的说法早在三国时代就有了。可以说, 滴血认亲在古代就是最权威的亲子鉴定。

古人不只有滴血认亲, 还有更匪夷所思的滴骨认亲。滴血认亲这个方法, 是双方都活着的时候采用的, 如果有一方死了,那要印证血脉的方法便是滴骨认亲, 也就是把活人的血滴在死人的骨头上, 如果血液渗入,则证明有血缘关系。

古人迷信滴血认亲、滴骨认亲到什么地步呢?南朝梁的萧赞,母亲吴淑媛本是萧宝卷的宫人,萧宝卷被杀死后,在有孕的情况下得幸于萧衍。萧衍不知道萧赞是萧宝卷之子,封其为豫章王,很是宠爱。后来吴淑媛向萧赞吐露实情,萧赞为验证他的血统,先是暗中挖开萧宝卷, 取出遗骨,滴血相验;后来又杀死他的亲生儿子,也用同样的方法加以检验, 鲜血渗入骨骸,他终于相信了吴淑媛的话,相信他的亲生父亲是萧宝卷。

杀死亲生儿子来滴骨认亲,是不是很愚昧、很恐怖?但古人真的相信这种亲子鉴定方法。

陆姳相信,以边氏那有限的智慧,会和大多数古人一样迷信滴血验亲,心里有鬼,会本能的抗拒。

也就是说,边氏一定不敢滴血认亲。

陆姳要求滴血认亲,其实打的是心理战,逼边氏露出破绽。

“验!”陆广沉将一把刀子掷在边氏面前。

边氏恐惧到了极处,反倒有了绝境求生的勇气,蓦然昂起头,声音还是颤的,但话说得大义凛然,“三侄女,我做婶婶的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又何苦如此逼迫于我?我知道,你贵为侯府千金,却流落在外十五年,受尽苦楚,你心里有气不知往何处撒,前几日和我有了些龃龉,便想把脏水往我身上泼了。你却不想想,侯爷、夫人在此,岂容你胡搅蛮缠?你休要以为我的夫君远在云中城,你便可以仗着父母溺爱,肆意侮辱于我……”

“竟有脸提六郎。”平远侯脸色铁青。

“竟有脸提我六叔。”陆千里愤愤不平,“你但凡有一丝一毫为我六叔着想,也不能背着他做出这等事来!”

边氏狠狠心肠,跪地起誓,“我边愔愔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做过对不起丈夫之事,若有半句虚言,不得好死。”

陆姳小声问谢夫人,“娘,她的名字……”

谢夫人道:“边氏闺名愔愔,嵇康《琴赋》中有‘愔愔琴德,不可测兮’,便是那两个字。”

陆姳大感意外,“六少夫人,你这样的人,倒有个好名字。你安静和悦么?柔弱少语么?真配不上愔愔这两个字。六少夫人,陆姈的生身父亲到底是谁,瞒也瞒不住了,你爽爽快快的说出来吧。”

边氏面如金纸,“你休要含血喷人!”

陆姈傻了一般,纤弱柔怯的低语,“三姑娘容不得我,祖父祖母也不疼我了,我还活着做什么?不如一死,遂了三姑娘的心愿。”

她伤心至极,连站起来走路的力气也没有,挣扎着跪爬过去,水葱般的手指在地上抓寻良久,方才握到了刀柄。

“不要啊,姈儿不要。”陆千奇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陆姈,失声惨叫着,扑到陆姈身边,要夺去她手中的刀子。

“二哥,你让我死吧。”陆姈凄凉的、酸楚的央求。

陆千奇流泪摇头,“不,姈儿,不管是谁的女儿 ,当初你都是小小婴儿,你没错……”

他一边劝着陆姈,一边央求陆广沉、谢夫人,“父亲,母亲,姈儿虽不是你们亲生的,却也是你们看着长大的,你们对她就没有丝毫疼爱怜惜么?父亲,母亲,求你们了,停止吧,不要再追究下去了……”

陆广沉声音低沉有力,“不管你如何央求,陆姈的身世非查清楚不可。”

谢夫人叹道:“奇儿你还不明白么?她的身世和你六婶有关,为了你六叔不被蒙在鼓里,必须真相大白。”

陆千里沉着脸拉开陆千奇,“她的父亲是谁,本来无关紧要,但她生母若真是六少夫人,这事不能善了,懂不懂。”

陆千奇绝望的双手抱头。

他只是年轻狂妄了些,又不是真傻,这个道理他怎会不明白?陆姈如果真是边氏的私生女,后果不堪设想……平远侯府这样的勋贵府邸,怎容得边氏如此行径……可他实在不忍心见陆姈这样,这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啊……

“祖父祖母,父亲母亲明查,世上从没有同母异父双胞胎的异事。”耳中听得陆姈隐忍悲痛的哭泣声,陆千奇再也受不了了,大声的道。

陆姳掰开他的手,指给他看地上的尸体,“看到没有,这位奚妈妈是静县人,当年客栈的仆妇。才到侯府两天,便被毒杀。如果陆姈的身世不是有重大污点,如果不是怕奚妈妈认出客栈另一名产妇,为什么有人会下这等毒手?你告诉我,可能会是什么原因。”

“或许,或许奚妈妈另有仇人……”陆千奇脑中快速转着念头。

“奚妈妈是静县人,客栈仆妇,这是她第一回 来京城,能有什么仇人?”陆姳反问。

陆千奇张口结舌,回答不出来。

平远侯神色不善,“边氏若再不招认,送她见官。”

边氏连声叫屈。

陆姳道:“你不用喊冤,我让你心服口服。”

命春七带上来两个丫环,“这两个人是专程拨来伺候奚妈妈的,你听听她们怎么说。”

奚妈妈不是什么尊贵客人,拨来伺候的是两个三等丫头,一个叫谷雨,一个叫芒种,谷雨看着机灵些,芒种便老实得很。话都是谷雨说的,芒种在旁不停的点头。

“……这位奚妈妈到了下处,房里的家俱挨个摸了一遍,眉花眼笑,只觉得什么都是好的。奴婢知她是乡下人,没见过府里的好东西,并没敢笑话她,只尽心伺候。奚妈妈要在府里逛逛,奴婢和芒种便陪着她到花园里逛了逛,遇到府里的少夫人、姑娘,这奚妈妈也大着胆子过去搭讪,奴婢等怕她惹事,苦劝着她回去了。”

“晚上奴婢给奚妈妈送茶水,见她大晚上的不睡觉,把油灯挑得亮亮的,在灯下高高兴兴的吃点心,还说什么这回可来着了,要在府里发注大财,往后好回静县养老,奴婢便没敢打扰,把茶水又端回去了。”

“第二天奚妈妈又要出去逛,还不许奴婢和芒种陪着,她人老固执,奴婢劝不住,却又不放心,便让芒种远远的跟着她。这奚妈妈倒没有冒犯少夫人、姑娘,只是在园子里和几个婆子丫环说了话,回来的时候拿了包点心,说是位看管花木的妈妈好心好意送给她的,谁知她吃过点心后不久,便……便死了……”

谷雨开始簌簌发抖,芒种也啰啰嗦嗦。

到底是两个十几岁的女孩儿,谈到死人,哪有不怕的。

陆姳命谷雨、芒种把奚妈妈吃剩下的点心拿上来,“六少夫人,芒种离的远,奚妈妈和哪个婆子说的话,她没有看清楚。这包点心的布又太过平常,没有一点特征。奚妈妈毒发之后,如果报了官,让官府来查案,大概第一个会被怀疑的就是这两个丫头吧。至于你,官府不会怀疑到的。”

谷雨和芒种吓得搂在一起抖似筛糠,看向边氏的目光却满是仇恨。

没错,奚妈妈忽然死了,嫌疑最大的就是她俩。如果是不明内情的官员负责查案,第一个要锁起来的就是无辜的她们了。

小欢喜不知什么时候已跳到了平远侯怀里,平远侯抱着小猫咪,一直冷眼旁观,这时不禁暗暗摇头。

三丫头聪明伶俐,不过还是年轻太小,太嫩了些,如此主动的便给边氏交了底。

既然有丫头暗中跟随,看到奚妈妈和婆子丫环说话,便是真的没看清是谁,诈她一诈又何妨。

陆广沉也看不懂,悄声问谢夫人,“呦呦这是什么意思?”

谢夫人一脸纵容,“呦呦必有她的道理。夫君,我已经答应过呦呦,由她来审问,我尽量少说话。”

陆广沉忙道:“我也答应过女儿了。”

夫妻俩低声笑了笑,心中均感温馨。

说来也是奇怪,之前以为陆姈是亲生女儿的时候,他们对陆姈可没有这样的溺爱纵容。或许是血脉相连的缘故,一见陆姳便觉亲切。

当然了,也有可能是陆姈从小跟着平远侯夫人长大,和父母并不亲密,久而久之,父母对陆姈也便生疏了。

陆姳的话语很有魔力,边氏听了,精神一振。

不光边氏,就连陆姈、陆千奇也燃起新的希望,眼中有了亮光。

边氏挺直腰身,“三侄女,说来说去,你没有证据,所有的这些都不过是你的猜测罢了。这出了人命,理应报案,到了官府,也由得你如此胡闹不成?”

陆姳将奚姑妈吃剩下的、带毒的点心缓缓包好,似笑非笑,“你以为如此这般,我便拿你没有办法了么?六少夫人,你的母亲边太夫人出自龙城风氏,风家有一个非常奇特的传统,我曾听府里的姐妹们闲谈之时当作奇闻逸事讲过,我便记住了……”

边氏踉跄后退,脸上没了血色。

陆姳一步一步逼近,“风家的传统,每逢有女儿出嫁,临出阁前母亲会秘密赠送她三剂秘药,这三剂秘密毒性很强,母亲会吩咐她不到万不得已,不得使用,但若生命受到威胁,也不能坐以待毙。六少夫人,你从你母亲那里也得到了三剂秘药,而且已经用掉了两剂,对不对?”

“什么秘药,我不知道。”边氏不由自主的后退,语气生硬,拼命挣扎。

陆姳不慌不忙,像猫在逗弄老鼠,“据我所知,边太夫人不只有你一个女儿,你还有两个姐姐,对吧?如果你有秘药,那你两个姐姐应该也有,她们身上可能也背着人命。如果平远侯府向边家问责,你猜边太夫人是会实话实说呢,还是不顾一切的替你隐瞒?你要弄弄清楚,你母亲不光有另外两个女儿,还有儿子、孙子等十几人,她会不会为了你,冒险欺骗陆家。”

边氏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陆姳蹲下身子,饶有趣味,“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真相平远侯府迟早会查清楚,边太夫人如果隐瞒真相,便是和陆家结仇,到时边家每个人都成了平远侯府的敌人,你确定边太夫人会保你?就算边太夫人会保你,你两个姐姐家里也不会坚如铁桶,总有破绽可寻,你说对么?”

边氏目光呆滞,“你,你简直可怕……”

陆姳嗤之以鼻,“少来,你一个拿私生女换掉夫家大嫂千金小姐的人不可怕,我一个受害者倒可怕了?”

边氏就近抱着桌子腿儿,努力蜷缩着身子,好像想躲到桌子里似的,“你冤枉我,我清清白白的一个人……”

陆姳道:“你以为你宁死不说出陆姈的生父,我们便拿你没办法了?真可笑,查查你婚前曾和什么人议过亲事,查查成嘉三年年初你的行踪,那个人究竟是谁,不就水落石出了?”

边氏两眼发直的瞪了陆姳半晌,忽然拼死抢过陆姳手中的布包,手忙脚乱的打开,抓起有毒的点心便往嘴里放。

“想死?哪有这般容易!”陆千里眼疾手快,一脚将边氏手中的点心踢飞。

谷雨连害怕也顾不上了,“她可不能死,她要是死了,咱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芒种虽不机灵,力气却大,扑过去紧紧抱住边氏,边氏发了疯般的嘶咬捶打,芒种忍着疼,死也不放。

谷雨也扑将过去,任何边氏如何怒骂挣扎,总是不肯撒手。

边氏被两个婢女制住,仇恨的盯着陆姳,那目光恨不得要吃人了,“当初就不该一时心软,留下了你……”

陆姳呸了一声,“我大难不死,是你心软么?我娘生我的时候,姚婆婆跟在身边。胡兵追来,姚婆婆牺牲自己,出去引开了追兵,之后不久我爹爹就带人赶到了!你要换孩子,还想杀孩子,来不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