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姳悄悄向扬景澄竖大拇指。

扬景澄嘴角轻扬。

宣城侯乘胜追击,“王爷,你得答应本侯,以后再也不关押两个孩子。还有,两个孩子若犯了错,你要严惩,需让我做舅舅的知道。娘亲舅大,走遍天下也是这个理。”

敬王不答话,衣袖一拂,气冲冲的走了。

敬王妃请陆千里留下来,和扬景序扬景澄兄弟俩一起陪宣城侯喝酒,陆千里答应了。不过,先差人回了平远侯府向谢夫人报了个信。

敬王妃和陆姳回到内室,抚摸着陆姳的头发,幽幽叹气,“彼时你才认回侯府,姨母听说你被人冷落嘲笑,有意替你撑腰,才会让你澄表哥大张旗鼓为你祝贺生辰。却没想到因此被有心人得知了指腹为婚的事,故意破坏,硬要阿澄另聘妻室。更没想到世上有陈氏母女那样的人,竟会处处针对你。以后不知还会有多少类似的麻烦,好孩子,姨母对不起你。”

陆姳笑道:“姨母说哪里话?您也是一片好心。”

敬王妃神色柔和,“呦呦和你母亲一样,胸襟宽广。”

陆姳轻声道:“两位表哥掌管了王府侍卫,会很安全的,姨母无需太担心。”

敬王妃低眉一笑,“好孩子,你虽年幼,却聪慧绝伦,姨母当你是亲生女儿一样,什么事也不瞒着你。现如今和当年形势不同,姨母心里有数,不会再让我的两个儿子吃亏了。”

陆姳好奇,“姨母拿大表哥当亲生的一样看待,是么?”

敬王妃微笑,“当年他母亲临终前托孤,我答应过要拿他当亲生的儿子一样抚养长大。”

外面响起谨慎的叩门声,三长一短。

“阿澄,进来吧。”敬王妃柔声道。

扬景澄清雅身影出现在门口,“母妃,我来向呦呦表妹陪不是。”

“陪吧,陪吧。”敬王妃眼眸中笑意荡漾。

扬景澄长揖,“呦呦表妹,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陆姳忙起身避过,“没有啦澄表哥,你没有对不起的地方,不用这么客气。”

“真的不用客气?”扬景澄声音轻柔,却有深意。

陆姳小脸蛋片片晕红。

敬王妃忍笑悄悄离座,借口更衣,离开了。

扬景澄人如美玉,脸红起来异常动人,“呦呦表妹,你放心……”

“我放什么心?”陆姳小声说着话,好像在自言自语。

扬景澄道:“我听母妃的,不听父王的。”

言下之意就是只认和陆姳的指腹为婚,不认敬王为他盘算的婚事。

陆姳活了两辈子,第一回 和扬景澄这样的绝色少年同处一室,不醉也醉了,“我比澄表哥要好一点,我爹我娘想法相同,我听爹娘的便好了,多省力气。”

“那你自己呢。”扬景澄柔声问道。

“我听爹娘的啊。”陆姳仰起小脸笑,“澄表哥,你听母妃的,我听爹娘的,咱俩都是好孩子。”

门外响起放肆的哧笑声。

陆姳板起小脸,正襟危坐,扬景澄脚尖一点到了门前,掀开门帘道:“哥哥,别玩了。”

“哥哥是个贪玩的人么?”扬景序推着轮椅进来,神态自若,“哥哥是来办正事的。”

他冲陆姳热情的摆摆手,取下荷包,举在胸前,“小妹妹,你别小看这个荷包,里面的钱够你花一辈子了。”

陆姳好奇,“大表哥,你送我钱作甚。”

剧情不对啊,这是古代言情,不是现代的。如果是现代言情,常见的剧情便是男主那有钱的爸妈、哥姐大手一挥,“这是五百万,离开他!”古代也时兴这个了?

扬景澄不解,“哥哥这是何意?”

扬景序眸中精光闪烁,“小妹妹,你方才的药丸卖给我,价钱随你开。”

第47章

陆姳心里一紧, 这才想起来她方才给眼前这两兄弟吃的是软红丸。

软红丸非常珍贵,但陆姳要软红丸的目的是给谢夫人的。谢夫人服用三丸之后已经除了病根儿,这软红丸对陆姳来说也就没有太大意义了。今天她本来打算拿金针装装样子, 见扬景澄好像害怕,临时改了药丸。她随身携带的只有软红丸, 便给了扬景澄、扬景序一人一粒。

扬景序服用软红丸之后便想要全部的药, 必定是服下之后,大有效用。

陆姳目光从扬景序的双腿一扫而过。

软红丸能解百毒,难道是……

不过是一瞬间, 陆姳已经做了决定,“好, 全给你。”

她取出一个白色的小药瓶, “这里是一部分, 你先吃着,家里还有,明日我亲自送过来。”

亲自送过来,可见药丸珍贵。

扬景序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眼眸中异光闪闪, “小妹妹,你要什么哥哥都给你。”

陆姳笑,“我这个人吧,视钱财如粪土,报酬我就不要了。大表哥不必放在心上,彼此亲戚, 何必见外。若实在过意不去,以后多照看平远侯府和谢家,小妹感激不尽。”

扬景澄声音微微发颤,“你的腿……”

扬景序享受的闭上眼睛,“有点麻,有点庠。”

扬景澄热泪盈眶,“太好了。”

有麻庠的感觉,说明腿有知觉啊。

陆姳向扬景澄扬扬药瓶,扬景澄接了瓶子在手,难掩兴奋喜悦之情,“呦呦表妹,这是什么灵丹妙药?”

陆姳略一犹豫,道:“软红丸。”

扬景澄呆在那里。

扬景序大奇,“这便是软红丸?弟弟,当日你为了哥哥去找的那药草有个奇怪的名字,叫软红十丈,对么?”

陆姳吃惊的看向扬景澄,“你也去找过软红十丈?你不会就是……”

扬景澄目光炽热,似要把人融化了一般,“那晚的人是你……”

两两相望,不敢置信。

扬景澄蓦然伸手怀里翻了翻,翻出黑色面纱,蒙在脸上,陆姳仔细打量,“真的是你。”

扬景澄将黑色面纱解下,递给陆姳,陆姳系好了,得意的给他看,“想起你的救命恩人了吧?那天晚上是我救的你。”

陆姳这会儿算是彻底明白了,为什么原书里根本没有扬景澄这个人。

如果陆千金没有出手,敬王府的二公子便回不来啦。

自己无意中救的人就在眼前,陆姳很有成就感。

扬景澄心情澎湃,低声的道:“我这条命是你救的,便是你的了。”

“别啊。”扬景序声音懒洋洋的,“哥哥也救过你,至少得和你小未婚妻平分。”

扬景澄被他哥哥调侃得很不好意思,低眉浅笑。

“大表哥,算你的,全算你的。”陆姳非常大方,“我就是举手之劳,不费事,不敢居功。不瞒两位表哥,我取软红十丈是为了我母亲。我母亲服用软红丸后已经去除了病根儿,这药我留着也没什么用。大家是亲戚嘛,些须小事,用不着客气。”

明明是天大的人情,她却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她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扬景序只服用一粒软红丸,腿就有麻庠感,说明他的腿是中了奇毒。软红丸解毒之后,或许有可能康复如初。原书中扬景序就算双腿残疾,也几度将南浔王扬景铄逼入绝境。如果扬景序有一双好腿,身体健康,扬景铄哪里是他的对手。

陆姳当然不想像原来的剧情一样,让扬景铄最后登上皇位。

扬景铄登基之后,谢道年下场惨淡,平远侯府也没捞着好。平远侯、陆广沉及陆广满等人,先后战死沙场。

和扬景铄相比,扬景序算是拐弯亲戚,况且有软红丸这个大人情,将来扬景序登基,陆姳也算是大功臣,好处自然很多。

如果是扬景澄需要软红丸,凭他是敬王妃之子,陆姳便可慷慨解囊。扬景序是敬王妃继子,不是亲生的,陆姳便要考虑一下利益了。

扬景澄倒出药丸,喂入扬景序口中。

十几粒小药丸入口,不多时,扬景序额头冒汗,脸色痛苦。

“哥哥。”扬景澄心揪紧了。

扬景序笑声低而畅快,“痛,很痛,你们知道痛的感觉有多好么?妙不可言,妙不可言。”

“明白。”陆姳同情的道:“痛不可怕,没知觉才可怕。”

扬景序汗如雨下,扬景澄抚着他的双腿,关切万分。

陆姳坐不住了,“等不到明天了,我立即回府。你们等我。”

她翩翩然到了门前,蓦然回首,眸光灿灿,“我救了澄表哥的命,如果再救了大表哥的腿,我的功劳该有多大啊。”

扬景序邪邪一笑,“小妹妹救了哥哥这双腿,以后哥哥要往哪里走,听你的。”

扬景澄要开口,扬景序抢在他前面笑道:“弟弟的命不能给小未婚妻,至少和我平分。”

陆姳掩面转身,飞燕般轻盈出门。

邓琪华及春七冬七等人侯在外面,陆姳出来之后,由王府女官引路,一行人先乘轿后乘车,回了平远侯府。

陆姳借口要给敬王妃送件要紧物件儿,又去了趟敬王府。

扬景序亲手接过药瓶,笑容欢畅。

陆姳和陆千里一起离开了敬王府。

“弟弟,你这个小未婚妻,小福星啊。”扬景序躺在卧榻上,体验着醉人的痛感,快活得快要飘起来了。

扬景澄坐在床榻畔,眼角眉梢,春意盎然,“是母妃眼光好,她还未出生,便替我定下来了。”

扬景序忽然坐起身,“不对啊,我比你大,真要指腹为婚,应该先尽着我吧。”

扬景澄道:“谢家姨母相中的是我。我比你小,比你招人喜欢。”

扬景序道:“弟弟,长幼有序。”

兄弟俩拌着嘴,扬景序无意中抬腿踢了一下,兄弟二人同时注意到抬起来的腿,激动的抱在一起。

扬景序双腿恢复正常之后,依旧天天坐轮椅。

知道实情的除了他自己,只有扬景澄和陆姳。

这是他们三个人的秘密。

任婉然即将出阁,陆姳特地从私房财物中精心挑选了首饰、绸缎、摆件等,到任家为她添妆。

陆姳现在是侯府千金,花氏和任婉柔母女见了她亲热的很。不过,这母女俩做事实在太小家子气了,陆姳和她们没话好说,略应酬两句,便专心和任婉然说话了。

任婉然过意不去,“呦呦,你送的添妆礼太厚重了。”

既有精致首饰又有名贵丝绸,还有两件雅致的摆件,这份礼实在不轻。

陆姳笑,“咱们同窗多年,这点礼物算什么。”

任婉柔目光盯着美丽的丝绸不放,又羡慕又嫉妒,“侯府果然富贵,三姑娘送的这些绸缎,我见都没见过。”爱惜的摸着匹鹅黄色真丝缎,“颜色可真娇嫩好看,爱死人了,姐姐能不能送给我。”

花氏在旁帮腔,“大姑娘,你年纪大了,肤色又不亮,不衬这个颜色,送你妹妹正好。”

任婉然又羞又气,脸涨得通红。

陆姳叹为观止。

诚然任若光家境清贫,原配又去世了,娶继室不能太挑,可他也是绝了,从哪户人家娶来的这个花氏,简直奇葩。什么叫任婉然年纪大了,任婉然不过十六岁,还没出阁啊。为了要个衣料,这花氏还真是说得出口。

任婉然只求在家里度过最后一段太平日子,忍气吞声,面带微笑,“太太,妹妹,稍后再说这些啊。”

总得等客人走了再说吧,客人就在这里坐着,你们要人家送的添妆礼,合适么。

花氏却不依不饶,“大姑娘这是要攀上高枝儿了,不把我把母亲放在眼里了么?一块衣料罢了,又不是给别人,给你亲妹妹都不肯,好不小气。你和三姑娘交好,怎地不跟三姑娘学学,你看人家三姑娘,一出手就是这么些厚礼,展样又大气。”

花氏对陆姳陪笑道:“三姑娘,你说是么?”

陆姳知道任婉然不想惹事,但花氏这话都能问出口,也不能太惯着她,“花太太,你这么做似乎不大好。我听说按静县的风俗,添妆礼娘家不能扣留,一定要作为嫁妆全部带走的。一块衣料是小事,但如果二姑娘拿了大姑娘的嫁妆,传扬出去,坏了名声,你说值当不值当。”

花氏板了脸,神色可憎,任婉柔眼珠转了几转,咯咯咯的笑出声,“姐姐,三姑娘,你们还当真了啊?我就是跟姐姐闹着玩的,我娘也是,明知我在开玩笑,就会纵着我。”

花氏也干巴巴的笑了几声,“傻丫头这么大了还跟个孩子似的,就是爱玩。”

陆姳淡淡一笑。

这个任婉柔还算机灵,改口改的快。

陆姳感觉到任婉然长长松了口气。

也对,没几天就要出嫁了,继母、妹妹再糟糕,也忍受不了多久了。短日子好熬。

对于现在的任婉然来说,什么气都能暂时忍了,等到在裴家站稳了脚根,若是花氏、任婉柔母女安安生生的就算了,到时候再敢生事,就不会忍让纵容,要不客气的反击了。

陆姳陪着任婉然回房,又劝了她不少好话,“再忍耐几天,就要脱离苦海了。”

任婉然道:“娘家是这样,夫家还不知道会怎样。就怕脱离一个苦海,进了另一个苦海。”

陆姳鼓励她,“那又怎样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任婉然精神一振,“呦呦说的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就算进了另一个苦海,也是换了种苦法,不是么?总归和过去是不一样的。

第48章

任婉然出阁的日子就要到来了,陆姳准备前往送嫁。

陆娟很喜欢这样喜庆的场合, 陆姳便提前知会了任婉然及花氏, 要带陆娟一起去。

既然要带陆娟, 那府里其余的姐妹陆姳也礼节性的说了一声。任若光才升到京城, 官位不显, 陆婧陆妩等人兴趣不大,婉言推了。陆姳自然也不在意, 总之同是府中姐妹,陆娟知道的事,也知会到她们了, 礼数尽到了。

但是陆婧和陆妩又很快改了主意, 说和任婉然见过面,有些交情,成亲嫁人一辈子的大事,要亲自前往祝贺。

陆姳有些奇怪,旁敲侧击的问了原因, 才知道荆鸿和齐荣殊、刘恬如、刘恬适也要去, 有这些贵女在场,她们就愿意凑个热闹了。

陆姳无语。

这还真是看人下菜碟啊。

任若光寒门出身,又才调来京城不久,亲戚朋友不多, 到任婉然出嫁那天,未免不够热闹。虽然陆婧陆妩等人目的不纯,但好友大喜的日子, 越热闹越好,陆姳自然没有意见。

陆姳和邓琪华约好了,到了正日子,陆姳先到邓家和邓琪华会合,之后再一起去任家。

陆婧陆妩等人不想拐弯,所以只有陆姳带着陆娟到了邓家。

陆姳到了邓家,自然是邓家最高规格的礼遇,不光邓琪华、邓琪玮兄妹,连邓飞和太太林氏也亲自出面招待。

邓飞原来是打算投靠庆王府的,是陆姳提醒了他,他犹豫不决,不敢有所行动。就在他犹豫的这段时日,庆王府就出事了。

“贤侄女,如果不是你,伯伯如今不知在哪里。”邓飞感恩戴德,不知怎么感谢陆姳好了。

庆王北安王父子被废为庶人之后,投靠庆王府的官员名单也被列出来了。但凡在名单上的人,罪行严重的被杀,次一等的被流放,最轻的也是被革去官职,回乡思过。

如果邓飞真投靠了庆王,那至少这个官是当不成了。也或许会向庆王表效忠之意,做了些什么不法之事,那更是万劫不复了。

陆姳一脸惊讶,“邓伯伯您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

邓飞知道她这是往事一笔揭过不必再提的意思,更是感激,哈哈大笑道:“伯伯也不知是在胡说些什么,总之贤侄女一番好意,伯伯心领了。往后贤侄女有用得着伯伯的地方,但说无妨。”

“如果有事,一定来央求伯伯。”陆姳笑盈盈的道。

林氏客气的道:“三姑娘,华儿说你爱吃静县的酱菜,我便给你留了些。”

陆姳喜上眉梢,“这可太好了。我正想念那个味道呢。”也不和林氏客气,多要了两坛子,要带回平远侯府慢慢吃。

“莫误了时辰,你们快出发吧。”林氏微笑道。

陆姳奇怪,“伯母,您不去么?”

邓飞和任若光都是从静县升上来的,两家的女儿关系又好,按理说两家应该密切来往才对啊。

邓琪华拉拉陆姳的衣襟,向她哥哥邓琪玮努努嘴。

陆姳何等聪明,立即便明白了,低声问道:“花氏打这个主意?”

邓琪华点点头,陆姳便知道没猜错,果然是花氏想把任婉柔许给邓琪玮。林氏估计是被花氏烦得够了,不愿和花氏见面。

陆姳这个外人都明白了,邓飞还蒙在鼓里,“太太,一道去吧。前几天我和若光兄喝酒,他还犯愁呢,说京里亲戚少,怕办喜事那天冷清了。咱们在静县时便认识了,便是懒怠出门,也去给任家撑撑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