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另一个仆妇附和道,“庶女就是庶女,还妄想着跟嫡女比肩,所谓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说的就是这号人吧?亏得程家老爷子性格宽厚,不然这样的庶孽,可不早就打死了事!”

程宝茹在家也是被宠上天的,如何受得了几个下人这般排揎?气的抬手就想推两人:

“你们放开我——啊呀!”

却是两个仆妇用力一扭,程宝茹只觉得胳膊都要断了,偏是两个仆妇在耳边低声道:

“姑娘莫要再喊,我们都是做粗活的,若是被姑娘吓着了,说不好手下更没有分寸也未可知。或者姑娘以为被公主府赶出去是很体面的事,想让所有来往的贵人都知道,我们也不好说什么。”

公主府得了一对儿龙凤胎的事,早传的满帝都皆知,这些日子可不是日日都有京中贵人前来探视?甚至慈宁宫的太后娘娘,也日日派人过来。就方才这么不远的路,程宝茹就碰见了好几拨衣香鬟影的贵妇…

真是如仆妇所言,可真是丢人丢到整个京城了。

程宝茹心里拨凉拨凉的,被仆妇“扶着”的两条胳膊,更是钻心的痛,却偏是一点儿不敢表现出来,甚至还勉强挤出几丝笑意,做出很舒服的样子——

死也不能被人瞧出来,自己竟是连公主府贵人的面都没见着,就被些下人给直接撵了出来。

方才进来时,贪看周围景致,只觉无一处不华美,这会儿却是肠子都悔青了,干嘛跑的这么远啊,等挨到府门外,两个胳膊会不会废了啊?

好容易出了公主府的大门,被人说是“请”,其实是扔出来的程宝茹头也不回的朝着自家马车踉跄着跑了过去,待得钻入马车,一眼瞧见等在里面的程骏和,好容易憋回去的眼泪登时落了下来:

“二哥,咱们快走…”

“不是去见宁姐儿了吗?怎么成这个样子了?”程骏和皱眉。两人本是一道来的,只来时爹娘嘱咐过,说是只管带回来蕴宁就好,暂时不要惊动老爷子。

想着都是女孩子,就让程宝茹一人去公主府罢了,至于程骏和,毕竟是男子,倒是不好进内院,不想进去时好好的,出来了竟吓成这样。

听程骏和提到蕴宁,程宝茹更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宁姐儿她不肯离开…还对爹娘和咱们怨恨的紧…也不知她对公主府的人说了什么…把我推倒不说,还让人把我赶了出来…”

“这个死丫头,她敢!”程骏和听得火冒三丈——

之前爹娘被祖父责罚,可不也全是为了这个臭丫头?来时自己可跟娘保证过,一定会把蕴宁带回去,倒好,她还摆起谱来了。人带不回去,自己脸面往哪儿搁?

当下就要下车:

“走,咱们回去,我倒要看看谁给的这丫头胆子,竟然连爹娘都不认了!”

慌得程宝茹忙拉住胳膊:

“二哥二哥…这里是公主府,可不敢惹出事来…也不知宁姐儿都说了些什么,公主府的人对咱们家的人可是不喜的紧…我没脸也就罢了,要是再连累二哥,爹娘可不得心疼死?”

岂不知程骏和说出第一句话就后悔了——

这样森严的公主府,就是借个胆子,他也不敢往里闯啊。却是忿忿不平的一跺脚:

“也好,咱们回去,只管照实跟爹娘说,这个死丫头,最好能巴结长公主一辈子,永远不回家!”

听程骏和如此说,程宝茹低垂的眼帘里闪过一丝快意——

两位兄长可是嫡母的眼珠子,二哥既这般说,蕴宁那丫头,别想有什么好果子吃。

那边蕴宁却是已回到了自己的住处,瞧着宁嬷嬷收拾好的满满一车子吃穿用的东西惊吓不已。

“这些可是老爷子也看过首肯了的,”宁嬷嬷笑眯眯道,“咱们家哥儿姐儿,以后可离不得老爷子的照料,主子说了,这些就充当诊金了。你要是不肯要,就去同长公主和驸马爷说去。”

蕴宁心里无奈至极。这些日子以来,哪里不明白,长公主殿下是真的心疼自己。至于祖父,真是些真金白银,他倒不会稀罕,可真要说是和自己有关的事,却是一百个上心。

不用说,利用老爷子帮自己收下这些好东西,十有八九,是嬷嬷的主意。

“小小年纪,怎么就那么多心思。”宁嬷嬷嗔怪了一句,“不是你和老爷子,哥儿姐儿…就冲着这一条,长公主的意思,给你多少好东西怕是都不够。更别说,往后还得靠着老爷子给哥儿姐儿调养身体呢。老爷子是个性情耿直的,要是你也不要,让殿下如何心安?”

蕴宁默然,她也不是不通世事的,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

再看车里的衣衫首饰,样式精巧至极的各色点心,可不全是投自己所好,明显都是用了心思的。

再要推诿,反而显得有些矫情,蕴宁只得点头:

“嬷嬷的意思我懂,这些东西我收下就是,可嬷嬷也得答应我,就这一回…”

“好好好。”看蕴宁答应下来,宁嬷嬷松了一口气。又领着蕴宁去拜见了长公主。

只长公主夫妇一对儿麟儿全赖了程仲才得以保存的事,早传遍了帝都,一时各大贵家纷纷厚颜直接求到了公主府。尽管长公主帮着拒绝了大部分人,可依旧有些来头极大抹不开脸面的,蕴宁竟是等到了傍晚时分,依旧没有等回来老爷子。

好在老爷子离开时特意交代过,说是老宅已然收拾好了,让蕴宁只管回去安歇,又给了几盒药膏,让她日日在脸上涂抹。

蕴宁上了车,打开一盒,里面的碧绿色的药膏,水嫩嫩的,闻着还有一股清香,挖出来一点涂在脸上,如同在紧绷的肌肤上着了一层水色,当真是舒爽至极。

只这些药膏却还差了最关键的一味药——香莳子。

要说香莳子也不是什么珍稀药物,甚至寻常人直接挤出汁液抹在脸上的话,还会起红色的疹子,却偏是同这雪肌膏里最重要的朱颜草相辅相成,前世若非机缘巧合,蕴宁也绝不知道这一点。

却也是颇费了些时日,才摸索出来合适的量和用法,虽说复杂了些,效果却是惊人的好。

“停一下。”掀开帷幔一角往外瞧了瞧,蕴宁忙道。

前面就是回春堂了,自家的香莳子可不是顶顶上乘的?

上一世已是生无可恋,全是为了祖父的遗言,蕴宁才治好了自己一张脸。这一世不管是为了祖父还是为了自己,蕴宁却都想早些好。

从车子上下来,蕴宁抬脚刚要上台阶,一阵喧哗声忽然在旁边的醉仙楼前响起:

“去去去,哪里来的丑八怪,还不快滚,把我们的客人全都吓走了!”

“是哟,真是恶心…”

“就没见过这么丑的小孩…”

“真是吃东西都没胃口了…”

作者有话要说:晕死,学习的地方竟然没法上网,苦逼的某人只能把电脑连到手机上…

(⊙v⊙)嗯,有没有为这么条件这么艰难还坚持更文的作者君骄傲?

第18章 救人

正欲提起裙子下摆上台阶的蕴宁一下站住脚,只觉心头堵得厉害——上一世,所到之处,可不是常常被人这般呵斥?

循着躁动声瞧过去,倒是一目了然——

醉仙楼的门前这会儿可不空出了一大片空地?酒楼的台阶下正有客人打包的饭菜洒落,一个手里死死攥着块儿鸡肉的瘦弱孩童正跪趴在那里,低垂着头,只蕴宁是侧站着的,倒是看不清孩子的具体长相,可饶是如此,依旧被脸上的可怖疤痕给惊了——

不过巴掌大的小脸,竟是遍布麻子般大大小小的黑点,甚至好些地方都溃烂生疮,有脓水流了出来,即便站得远,依旧能闻到一股让人作呕的呛人气味儿。

“快滚!”就这么片刻,已经好几个想要进酒楼吃饭的客人掩着鼻子离开,小二更是火冒三丈,一边掂着扫帚清扫,一边作势去踹孩子。

那孩子却是一把将鸡肉塞进嘴里,然后脸径直转向小二踹过来的脚。

那样污秽的东西,真是沾上一点儿,还不得恶心死?小二慌里慌张的忙收脚,却是忘了脚下的台阶,竟是一脚踩空,若非拄着扫帚,好险没摔倒。

小孩儿却衬这个机会,赶紧趴在台阶上,大口吞咽起地上的饭菜来。

“小兔崽子,还敢坑我!”小二气的头都晕了,又瞥见站在酒楼门前掌柜不悦的眼神,也顾不得嫌脏了,揪起孩子后背的衣衫,猛地往旁边甩了过去。

孩子身小力薄,一下被丢了出去,好巧不巧,正落在回春堂门前。却是忽然剧烈呛咳起来,然后就痉挛着趴在地上,起不了身了。

蕴宁脸色变了下,忙快步下了台阶,也不顾小孩子身上的脏臭,直接扶起孩子的头,却见孩子正张着嘴,口中鼓鼓囊囊的,脸色已是憋得青紫,明显是卡着了。

“三姑娘。”公主府的下人忙围上来,语气中却是有些不赞成。

蕴宁却顾不上理他们。

被噎着这样的事看似没什么,却最是凶险,稍微慢些的话,说不好就是一条人命。

前世庄头的孩子可不也被鸡骨头卡过,只虽然从祖父手里学过如何施救,那会儿却是不熟练的紧,好险就没救过来。

也是那件事后,庄头彻底转变了对蕴宁的态度,真是恨不得当菩萨一般供起来。

“快让坐堂大夫出来。”蕴宁回头急声道。

不想扶着孩子的手,忽然被狠狠打了一下,蕴宁低头,正对上两道虽虚弱却狼般凶狠的眼神。

忙反手握住孩子脏兮兮的小手轻轻摇了摇,柔声道:

“乖,别怕啊,喉咙里的骨头很快就能弄出来。你要勇敢些,很快就会好了。”

只蕴宁把自己当成了大人,却忘了她这会儿也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罢了,甚至白皙的手指和男孩的也是差不多大,这般故作深沉的说着大人话,当真是可笑至极。

好在并没有人笑,实在是这么会儿功夫,所有人都意识到怕是有些不妙,实在是男孩已经出气多进气少,就是骂骂咧咧跟过来的醉仙楼伙计也吓得傻了眼——别看醉仙楼有后台,可真是闹出人命的话,却也保不住自己。

很快回春堂的大夫跟着公主府的人走了出来,蕴宁抬头瞧了眼,倒是认识,可不是祖父的三弟子张怀玉?

要说这张怀玉,也是个运道极好的,上一世不知为何,竟入了锦衣卫指挥使封烨的眼,最后更是和祖父一般做到了太医院掌院使的位置,且一直深得圣宠。

却是很快回神:

“张伯伯快来看一下,这孩子吃东西噎着了。”

张怀玉怔了一下,顾不得多说,忙上前俯身查看,孩子眼神都有些涣散了,视线里却依旧有些抗拒之意,亏得蕴宁捏着他的小手晃了晃,孩子才艰难的移过眼神,茫然的视线定定的集中在蕴宁脸上——

这个小姑娘好香啊,还有她那双好看的眸子里,没有丝毫勉强和轻蔑,全是纯然的安抚和担心…

张怀玉已是从蕴宁手里接过孩子把人抱了起来,快速返回回春堂内,先把人平放在地上,又用力按压腹部,连续七八下,孩子头猛地一仰,一个细细的鸡骨头一下吐了出来。

只不知道是吃坏了肚子,还是按压太过,除了喉咙里的骨头吐出来外,连带的还吐出了一大堆秽物,不独男孩衣襟上都是,连带的张怀玉和始终握着男孩手的蕴宁身上都沾了些。

“对不起——”男孩神情顿时有些紧张,下意识的瞧着蕴宁道。

还想再说什么,却已被公主府的下人推开,两人一直握着的手也被分开:

“三姑娘,你没事儿吧?”

“好好的一身衣服…”

看男孩神情明显很是无措和惶恐,蕴宁忙摇了摇头,透过人群间隙冲男孩摆了摆手:

“我无事。”

“对了,去外面买件成衣来,让这孩子也把衣服给换了。”

又歉疚的看向张怀玉:

“张伯伯,对不住,弄脏了你的衣服。”

“无事,无事。”张怀玉笑呵呵道,又瞧着蕴宁,“小姑娘认得我?”

“伯伯不认得我了?你忘了吗,从前我经常跟祖父过来,还有你做的那个多味儿的糖豆,可是好吃的紧呢。”蕴宁怔了一下,这才想起,从伤了脸,自己就再没到回春堂来过,张怀玉不认得自己,可不也在情理之中。

“你是,三姑娘?”张怀玉也吃了一惊——

要说从医的张怀玉这辈子唯一一次做过糖豆的经历,可不就是给师父最宠爱的孙女儿宁姐儿?再结合蕴宁熟稔的模样,自然马上知道了眼前的小姑娘是谁,一时就有些感慨——

犹记得当初师傅领着小丫头到回春堂时,可不是粉雕玉琢般一个美丽的小姑娘?再不想会出了那等事,还记得最后一次瞧见蕴宁时,小姑娘已是变了个人相仿,生生和没了魂魄的木偶一般…

“愿意出来就好,不妨多玩会儿…”张怀玉一时就有些唏嘘,只他并不是那等会安慰人的,话一出口,就知道有些不对,当下讪讪道,“呵呵,那个,就是好好的一身衣服脏了…”

上面的气味也难闻的紧,还怎么逛街?

“我本就准备家去呢。”蕴宁倒是没在意,指了指依旧呆呆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男孩,“这孩子喉咙和脸都伤了,张伯伯帮他瞧一瞧,开些药物吧…”

脸上伤口溃烂成那般样子,不定多疼呢。

“好。”张怀玉神情越发复杂。蕴宁这孩子不管遇见多糟糕的事,却一直是个心肠软的,比方说眼前这个又脏又臭的男孩,还有那个顾德忠,若非蕴宁让人打过招呼,回春堂如何会一而再再而三的一文钱不要让顾家到这里拿药?还尽心教授顾德忠本事。

只可惜顾家那小子就是个资质鲁钝的,学会的那点儿皮毛,也顶多够他糊口罢了,却别想再有寸进了。

“我要走了。”蕴宁上前一步,对着男孩轻声道,“张伯伯医术高明的紧,你只管信他,便是你脸上的疤,咱们回春堂也很快就会有灵药售卖,到时候你只管来,我送你些…”

男孩终于抬起头,深深的看了蕴宁一眼,轻轻“嗯”了一声。

只他这般行径落在公主府的人眼中,无疑就有些无理了。蕴宁倒是不在意,举步就要往外走,却在瞧见一个由远而近的人影时,眼中倏然闪过一阵怨愤之意。

地上的男孩子无疑对旁人的情绪极为敏感,当下也抬头,顺着蕴宁的视线瞧过去,却是一个十四五岁的清秀少年人,正拾阶而上。

张怀玉脸色就变了下,这个顾德忠,怎么又来了。

不怪张怀玉厌烦,实在是顾德忠大爷似的态度,就好像回春堂是他们家开的的一般。

即便依着老爷子的意思,回春堂有给人施药的习惯。可对象怎么也得是那等穷苦无依的人才好啊。

顾家虽算不上大富,可日子也算能过的,绝不至于吃药的钱都没有。

这顾德忠倒好,仗着他那娘亲是程庆轩的亲姐,不管家里哪个有些头疼脑热,就径自到回春堂问诊拿药,却是从来不提银钱的事儿。

甚至帮忙的伙计还曾见他拿了回春堂的药物出来贱卖的。更让人不舒服的是顾德忠高高在上的态度,直是把回春堂的伙计都当成了他们家下人看待相仿,便是几个坐诊大夫,顾德忠求教医术时也是高高在上,好像大家伙收了他做徒弟,是何等的荣幸一般。

以致到了现在,即便程庆轩登门说了好几次,都没人肯点头正式收了顾德忠做门下弟子。

可即便再看不上这人,大家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了。倒不是因为程庆轩的脸面,而是和蕴宁有关——

伤了脸的这几年来,蕴宁唯一一次出来,可不就是到了回春堂?而她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恳求大家尽心尽力教授顾德忠医术,且但凡顾德忠登门,所有药物一律免费。

之前师父离开时,对几名弟子的要求可不同样只有一点,那就是看顾好蕴宁,无论蕴宁提出什么样的要求,都须得答应。

几人跟了程仲这么多年,也明白老爷子的脾气,并不热衷那等权力富贵,若说还有什么执念的话,就是毁了脸的三姑娘了。

看师父偌大年纪还为小孙女忧心不已,大家自然不愿拂了他的意。

当时可不就满口子答应下来。原想着只当给师父尽孝了,却无论如何没想到,顾德忠会是那般脸皮厚且贪得无厌的…

这般想着,不自觉看了蕴宁一眼,神情无奈中更有些怨念。

作者有话要说:对着收藏真要哭瞎了,要不要这么冷啊!为什么亲爱的们都不愿收藏呢?

求收藏,求收藏…

第19章 无赖

顾德忠已经进了回春堂,只他这些日子许是真病了,不独瘦了不少,脸上也没有一点儿血色,远远的瞧见衣着华美的蕴宁和围在她周围的行止有度的公主府下人,猜想对方必然大有来头,也就不敢喊张怀玉过去。

却是径直到了靠近西边的药童那里,不耐烦的道:

“去后面帮我喊个坐堂大夫,就说我病还未好透呢,不拘是哪个,让他快着些过来。对了再沏杯好茶…磨磨蹭蹭做什么?没长眼睛吗,先把那张椅子搬过来让我坐了…

“张伯伯,”蕴宁收回视线,神情讥诮,慢慢道,“以前是我不懂事,给伯伯们惹了麻烦,还请伯伯谅解才好。只咱们回春堂是药铺可不是善堂,不拘是谁,总不能让他做了那等客大欺主的人,想要拿药看诊的话,总得先排队,且出得够银钱再说,对了,若然从前有欠下的,也该着人一并还了的好…没得真正穷苦的人家得不到帮助,反是让那等游手好闲的沾了便宜…”

“啊?”张怀玉愣了一下,顺着蕴宁的视线看向顾德忠那边,慢了半拍才意识到蕴宁的意思,再也忍不住脸上的笑意,“好好好,三姑娘的话我们记着了。”

天可怜见,宁姐儿终于想通了。

“我先回去了,”蕴宁又对男孩温声道,“我已让人去买了衣物回来,你待会儿换上,让张伯伯帮你好好看看,有什么打算的话就同张伯伯说…”

又叮嘱了一番,这才起身离开,中间却是看都没看顾德忠一眼。

目送蕴宁离开,张怀玉神情却是有些复杂,又看一看男孩丑陋到可怖的脸,一时有些五味杂陈:

“这么好的小姑娘…怎么会,恁般命苦呢…”

男孩毁了容即便也会多受些苦楚,却依旧能找到安身立命的根本,女孩毁了容,可不一辈子都被毁了?

宁姐儿这么心善,怎么会摊上那样一对儿没心没肺的爹娘?也不知师父这次回来,是不是找到了给宁姐儿治脸的灵药…

“怎么会命苦?”一直静默不语的男孩忽然开口,“我瞧着这位姑娘穿金戴银,实在是再命好不过了…”

“你知道什么?”张怀玉哼了一声,“你是因为没了爹娘照拂,才这么惨的吧?有人却是有亲爹娘在,比你也强不到哪里去…好了,我犯不着跟你说这个,你小孩孩儿家的,懂什么?走吧,我给你开些药…”

顾德忠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瞧见张怀玉过来,意思着动了动屁股:

“张师父,你帮我看…”

话还没说完,就被张怀玉绷着脸打断:

“称呼可不能乱叫,我什么时候答应收你为徒了?”

早看顾德忠不顺眼了,以往不过是瞧在宁姐儿的面子上,好容易宁姐儿开了窍,不再一心向着这小子,张怀玉自然不肯给他留一丝情面。

张怀玉声音不是一般的大,一时回春堂里的客人全都看了过来,顾德忠这会儿脸皮还嫩,登时觉得面上火辣辣的,却是强笑着道:

“…张师父这话是什么意思…”

张怀玉也不理他,只顺手接过药童端上来的茶水,漫不经心的放在一旁,意有所指道:

“好茶叶也就那么多,以后可得省着点喝,这年头有蹭吃蹭喝的,竟然连蹭茶水的都有…”

又指指顾德忠屁股下的椅子:

“你若是看病,就去那边排队,我这儿还有病人呢,你这占着张椅子算怎么回事?”

那男孩也是个机灵的,闻言径直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