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另外还有个想头,药丸做起来麻烦,熬药汤却是容易。”蕴宁又道,“前儿个就跟娘提了这个事,娘亲的意思是,不然,咱们家就找个地方设个粥棚,还有施药的药棚,爹爹瞧着,把地方选在哪里的好?”

“好,”袁烈越听眼睛越亮,当即拍板,“地方爹来选,粮食吗,就从府里出,至于施药这件事,宁姐儿就多操些心…你想想辙子就成,至于说具体去做,交给你兄弟…”

外面这会儿说是滴水成冰也不为过,更重要的是要面对的大多都是流民,真是发生什么冲突,宝贝女儿怕是应对不来。

两人又说了些细节,火炉上的羊肉锅子已是咕嘟嘟煮沸了,香气溢满整个房间。

“你们母女俩再去合计合计,需要什么,尽管同你娘说。”闻着那香气,真觉得舌头都要往外伸钩子了。

既是自家,想吃就吃了,当下一挥手,就开始赶人:“让人送一坛好酒过来,小叔这会儿怕是也快到了。”

知道叔侄俩怕是还有事要商量,丁芳华也就带着蕴宁离开。

袁成阳进来时,水嫩嫩的羊肉片刚刚好,便也不客气,直接在袁烈上首坐了,蘸着美味酱料大快朵颐。

叔侄俩都是大肚汉,竟是一气吃了四五斤羊肉,才算放下筷子。

“你这闺女,可是不得了。”这样的锅子,袁成阳已经用了好几回了,每回都吃的酣畅淋漓,就没有厌烦过,“你说咱们这宁姐儿的脑子,她是怎么长得呢?这才多大点儿,脑子里怎么就装了这么多东西呢!”

就比如这锅子的吃法,倒是早就有,袁成阳袁烈都会,也就当初在军营里时行军太急,索性不拘什么食材直接丢进锅里煮,想着能混个肚儿圆继续个敌人拼就好。

可那不是没办法嘛,当初也是袁成阳想起军中往事,偶然提了一嘴,不想没几日,蕴宁就拿了做好的调料过来,袁成阳本来是抱着忆苦思甜的想法,去尝锅子的,再没想到一吃就上瘾了——

冬日里,能吃上这般美味的火锅,暖和不算,关键是哪叫一个好吃呀。当真是给个神仙都不换。

许是喝了些酒,袁成阳竟然拍着袁烈的肩膀道:

“这会儿我要是在做梦,梦里宁姐儿肯定不只是我一个人的贵人,而是咱们袁家的大贵人了…”

袁烈一时有些无语,看小叔的模样,这些日子在家里过的当真滋润啊,瞧瞧这乐不思蜀的模样。明明之前小叔说的最多的话就是要是能站起来,最大的愿望就是重返战场的。

说来说去还是自己这个家主最可怜啊…

“你哪里可怜了?”袁成阳敲了敲桌子,“不是宁姐儿,咱们家说不好真会出大乱子。”

说着递过去一封信,冷笑一声:

“你那郭姨娘终于露出马脚了。”

这些日子袁烈忙于朝事,便把监视郭姨娘的事交到了袁成阳手里。

即便想着天寒地冻的,十有八、九不会有什么收获,袁成阳依旧不敢掉以轻心,不想郭姨娘竟然又出去了,依旧是到那几个常去的铺子逛了逛。

只许是冻得太狠了,脑子都木了,明显没有前面机敏,竟是让暗卫截获了这封信。

趁着对方没发觉,袁成阳自然又让人补了封信过去。

“你瞧瞧这信里的内容,那郭耀祖不但活着,这会儿还分明就在胶州半岛、庆王手下做事!”

郭姨娘这封信送出去时可不正是方文礼大军开拔的时候?

分明就是想借方文礼的手送到她兄长手里。

袁烈接过信,打开来,脸色也变得铁青。信纸上一手簪花小字,如假包换,正是郭姨娘的亲笔…

看信里的语气分明是早有联络。这次去信,却是郭姨娘担心郭耀祖的安危,嘱咐他作战时多加小心的…

“果然是兄妹情深。”袁烈冷笑一声。

当初朝堂上梁坤把胶东形势说的那般险恶,这会儿看来,真相不见得果真那般…

“要是咱们袁家人去的话,形势自然无比凶险。”袁成阳哂然一笑,“这方文礼带兵,怕是要不了多久,就会旗开得胜。庆王和郭耀祖怕是很快就会挟胜而归。”

“回来就好,我倒是怕他们不来,一直躲在暗处…”

“当初郭耀祖留给你的那封信,确凿寻不到踪迹了吗?”袁成阳又想起一事。

“是。”袁烈点头,如果说之前还想着许是自己疏忽,才会弄丢了郭耀祖的遗书,这会儿如何想不明白,分明是被郭姨娘找机会拿走了才对。

一想到这对儿兄妹从那么早的时候就开始谋算自己,袁烈就觉得自己真是瞎了眼。

“好在我手里还有当日郭耀祖的其他信件在,再造一封,不是什么难事。”

既是郭姨娘想法子偷走,可见那封信极其重要…

“你心里有谱就成。”袁成阳点了点头,“这些日子,你只管操心外面的事,府里的事就不用管了,有我在,那郭姨娘翻不出天去。”

两人又商量了些其他事情,看时候不早了,袁烈便准备离开。

因为心疼丈夫在外受苦,丁芳华又特意准备了几只收拾好的羊并一些佐料酱料之类的让袁烈带上:

“仓猝之间,也没准备多少,过几日,我再着人送去些。”

顿了顿又道:

“侯爷这般着急做什么?在家住一晚也好啊。”

这才几日啊,丈夫就憔悴的不成样子,甚至手都冻得红肿了…

“等过了这阵,再好好陪你们吧。”袁烈安慰道,“现在外面有些乱,却是离不得。”

方文礼带走了大批精锐,好在西山大营在皇上并陆阁老的周旋下,却是没有抽走多少。

只事关朝廷安危,西山的兵却是能不动用就不动用。

是以袁烈这会儿的手下,几乎全是方文礼挑剩下来的兵油子,没几个扛得起重担的不说,还一个个滑不溜秋,遇到一点儿困难就哭爹喊娘,真不是一般的难管。哪像从前带的那些兵,别说受些冻,外面即使下刀子,只要自己一声令下,也都不要命的往外冲…

临出门时,袁烈回头,正好瞧见郭姨娘正站在院子里的角门旁痴痴的往自己这个方向瞧着。

看见袁烈瞧过来,当下福了福身,眸子里写满了挂念。

之前郭姨娘也是这般做派,如果说彼时袁烈觉得有多窝心,这会儿就觉得多恶心——

郭氏这般,分明是把自己这个丈夫当成了敌人来谋算了吧?

一路打马回到临时设在京郊的大营,远远的就听见一阵阵吵嚷的声音传来:

“你们这些大人老爷们倒是清闲,龟缩在屋子里烤火的烤火,回家睡小老婆的睡小老婆,就可着我们这些大头兵当牲口使唤…”

嗓门最大的是一个身着低等武将服饰的高大汉子,因为怕冷,身上还裹了件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破袄子,这会儿正叉着腰,梗着脖子和上官吵吵:

“你就说吧,到底有没有药?我那几十个兄弟里,一个胳膊烂掉了,现在又有几个整只脚都冻烂的不成样子了,要是没了腿,兄弟们可咋活?谁家不是一家老小,凭什么你们吃香的喝辣的?我们兄弟的命就那么不值钱?”

说着“哧拉”一声撕开了烂棉袄,露出红肿的不成样子的右胳膊:

“我那兄弟眼下一半都冻伤了,今儿个要是不给我个说法,谁都别想好过。”

“谁都别想好过?就凭你?!”那上官冷笑一声,“袁大将军是回府了,可他是武安侯爷,你又算什么东西,也敢跟侯爷比?”

口中说着,忽然拿出马鞭,朝着李二虎抽了过去:

“怪不得外面传闻,你们就是些上不得台面的腌臜东西,没看见朝廷打倭贼都不愿要你们吗!侯爷肯收留你们就不错了,还敢嚷嚷着要这要那,我看你是活腻味了吧!”

鞭子狠狠的落在李二虎胳膊上,霎时带出一溜的血花。

李二虎眼睛都红了,连带的其他跟在后面的将士也都气的炸了锅——

这人的意思,分明就暗示袁侯爷根本就没把一众兄弟的性命瞧在眼里。

本来天气太冷,大家就怨声载道,之前能被收拢在一起,也不过是慑于武安侯的威名,这会儿听上官这般说,哪个忍得下?

且不止李二虎,其他也有想要为自己兄弟请命的低级将佐在呢,别小看他们身份低,却大多是热血汉子,听上官如此说,登时炸了锅。

李二虎更是直接扯住那鞭子:

“我、日、你先人!不把老子当人看,老子还不干了呢!”

“你敢!”那上官却是丝毫不惧,竟是又随手掂起一根鞭子,朝着李二虎就要再抽过来,“侯爷今儿个不在,我替侯爷好好教训教训你们这些…”

不意那鞭子却一下被人攥住,李二虎本还要骂,却在瞧见上官身后的人时,又闭住了嘴巴。

神情却依旧愤恨不平。

那上官却是有些莫名其妙,刚想怒斥,耳边却是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葛洪,本侯爷要教训人,什么时候需要你帮着出面了?”

早就觉得手下这帮临时汇集来的将领大有猫腻,今儿个特意高调宣称回家一趟明儿个再回来,果然有人就憋不住了。

葛洪吓得一哆嗦,直接松开了手,麻溜的翻身跪倒在地:

“侯爷饶命。侯爷容禀…”

说着一指李二虎和他身后围过来的越来越多的低级士兵:

“是这些混账东西,想要趁侯爷回府小憩的时候哗变,属下万般无奈,才会出此下策…”

随着“哗变”一词出口,李二虎脸色一变——被安上这样一个罪名,杀头都是小事!

登时咬牙——反正老子也就烂命一条,跟着这样不把手下当人看的上官,早晚也是个死…

抬手就想去抽刀,不想袁烈忽然朝着地上的葛洪踹了过去。

葛洪猝不及防,一下飞了出去,正好撞到李二虎怀里,连带的李二虎拔刀的手也被带开。

还没反应过来,袁烈已是上前一步,直接踩住葛洪的背用力一碾:

“王八羔子!你是下定了决心,往兄弟们身上泼脏水啊!”

“啊!”葛洪痛呼一声,神情里全是恐惧和不可置信,“武安侯,你要做什么?我可是皇上派来…”

话音未落,袁烈脚下用力,一阵“咯吱”声传来,却是口鼻外凸,直接被踩的咽了气。

现场登时一片死寂。

“拉下去。”袁烈却是眼皮都不抬。

上前一步,直接拽住李二虎的胳膊。

亲眼见到这位侯爷杀人和杀鸡一般,李二虎也是浑身的血都要倒流了,这会儿被抓住胳膊,直觉对方怕是看出了自己方才所想,十有八、九会落个和葛洪一样的下场。

不想袁烈却是从怀里摸出一盒药,挖出里面的药膏,亲自帮李二虎抹在胳膊上。

待得涂抹完毕,又帮李二虎把衣服披好,指了指外面道:

“车上全是上好的冻疮药和伤寒药,俱是袁家祖传的保命药,你们先去领些用着——本侯已经让人把药方送到太医院,想来很快就能再制些送过来。”

说完顿了顿,转身冲着围拢过来的大批将士道:

“袁烈以武安侯府百年声誉保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袍泽如兄弟,袁烈会与每一位兄弟同生共死、同甘共苦!”

一番话说得李二虎热泪登时夺眶而出,连带的方才被上了药的胳膊这会儿也是热辣辣的,不再是之前几乎没有知觉的模样了。心知袁烈并未说谎,果真是出去帮大家寻药了,且这药效奇佳。

且自己等人是为朝廷做事,便是需要药物,按道理说也是朝廷备办,结果袁侯爷却是拿出家传良药不说,瞧那辆车子,分明是连家底都搬过来了。更甚者还把药方给了太医院…

再也站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卑职该死,还请侯爷责罚!”

其他人也跟着纷纷跪倒,瞧着袁烈的神情又是愧疚又是感激——

今儿个算是明白了,什么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跟着武安侯这样的将军,就是死也值得了。

第135章

如果说之前还只是敬畏居多, 等把两样药膏全分发下去,第二天早上一起来, 军营里的几千号人就全变成了感激。

这药效是真的好啊。

一开始李二虎还以为自己的错觉。毕竟好好睡了一夜, 胳膊会舒坦些也是有的。

可当他轻轻松松推了一大车准备化了来当水用的积雪时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明明这几日右胳膊根本使不上劲,怎么今儿个干了这么久也就微微有点儿酸胀的感觉罢了, 更甚者干活出了一身的汗, 胳膊却是没痒?

有些不相信自己的感觉,李二虎特意把手里的铁锹用力朝着天空挥了挥, 除了一点点酸胀感外,确然没了惯常有的那种木木的奇痒钝痛之感。

惊喜实在太过, 毕竟, 前两日可是亲眼瞧见一位兄弟胳膊冻得时间长了, 竟然坏死,最后为了保命不得不忍痛砍断了事…

虽然侯爷昨儿个说过,这药乃是袁家祖传, 效果甚好,李二虎也顶多想着能让自己保住胳膊不至于和兄弟一样成了残废就谢天谢地了, 如何敢奢望,这么快就能活动自如?

实在无法相信心底的猜测,匆匆把车子推回来, 李二虎直接冲回房间三下五除二就把上衣给脱了——

右胳膊昨儿个还肿的袖子都穿不上,只能裹着别人一个破棉袄呢,今儿个就明显“瘦”了两圈儿不止,连原来瞧着有坏死迹象的青黑痕迹都消失殆尽。

照这样瞧着, 怕是再用个两三天药,这胳膊就能彻底好了。

赶紧裹好衣服,李二虎又一溜烟似的往几个冻伤了的兄弟住的地儿跑过去,一进门却是好险眼泪都下来了——

因为冻烂了腿这几日一直都躺在铺上半死不活的兄弟虽然还是半倚在床上,却是明显活过来了。

靠着门的那个大头兵叫李成,是和李二虎一个村没有出五服的堂兄弟,前几日天微亮时跟着出去搜寻看有没有饿殍,缀在队伍最后面的李成却不小心滑到沟底的雪窝窝里,等李二虎发现把人救出来时,人都冻昏死过去了,虽是好容易救回一条命来,大夫说腿和胳膊甚至露在外面的鼻子耳朵都有可能保不住。

也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只管把袁侯爷拿回来的药膏给他抹了上去…

一眼瞧见冲进来的李二虎,李成最先把持不住,直接抱着李二虎的腰“嗬嗬”的哭了起来:

“二虎哥,刚才大夫来过,说我鼻子不会掉了,我胳膊和腿,也都能保住了…”

本来就是因为家里穷,才不得不跑来当兵,你说真是打仗落个残废也就罢了,真是被冻残了,先人面前说都没脸说啊。拖着残败躯体,这一辈子也别想娶妻生子了,说不好连个好死的地方都寻不着…

思来想去,李成可不是好几次都起了轻生的念头…

如何能想到袁侯爷这么细心,还特意给李成寻了药来?

自己一个穷苦年景爹妈都能狠心扔到外边自生自灭的苦娃子,却能让侯爷惦记着,不知打哪儿找了这么金贵的药,硬生生把自己又从阎王爷那儿抢回来,以后还能囫囵活着,不用担心缺胳膊少腿死在那个没人知道的旮旯里…

“跟着袁侯爷这样的上官,就是死了也心甘啊!”

李二虎抹了把眼泪,却是用力拍了李成一下:

“那就赶紧养好伤,赶紧好起来,才能为侯爷效力。你们先歇着,我找几位兄弟再去外面转转,看有什么事要做没有,可不能给侯爷捅了什么娄子!”

京郊的这几座大营里可不到处都是这样的对话?

那些之前还偷懒耍奸的,这会儿却是把浑身的干劲都使出来了,唯恐干的少了,不能回报袁侯爷…

更甚者一听袁烈说想在距离大营不远处的岔路口的空地上建两个施粥施药的棚子,但凡能动的纷纷过来帮忙,竟是还不到一个时辰就帮着搭好了。

这边儿刚搭好棚子,侯府押送草药和粮食的人就到了,打头的正是袁钊睿,身后还跟着庶弟袁钊烽并袁钊霖。

本来袁钊霖年纪小,袁钊睿是不准备带他来的,可一听说这些草药全是蕴宁的,袁钊霖顿时跟打了鸡血般,怎么都要跟过来——

阿姐的东西,那可得看好了,务必做到物尽其用才好。

因为之前听大哥说起过过爹爹袁烈这次带兵,怕是会吃很大的苦头——

手下净是些老弱残兵不说,还都是多年的兵油子或者刺头…

唯恐爹爹不在,这些人会使坏,袁钊睿特意多带了些人来。

如何能想到,根本没用他们出一点儿力,这些传说中最难带的大头兵就爽快麻利的把该做的事全做完了。连棚子都搭的比那些匠人还规矩。

“二哥,咱们,做什么?”转了好几圈,愣是没找到那里可以帮着出点力的,袁钊霖未免有些傻眼。

袁钊睿想了想道:

“正好咱们拉过来的有粮食和现成的草药,既然棚子都搭好了,不然这就煮上?”

说干就干,弟兄三人直接吆喝人架起大锅,这边儿熬粥那边儿煮药,热火朝天的就干了起来。

京郊大营这里虽是偏僻,可也有些难民经过。远远的瞧见这里的场景,当下就有人围过来。

跑在最前面的却是一个头发凌乱抱了个瘦骨伶伶五六岁的孩子在怀里的妇人。

妇人夫家姓张,夫妇俩都是京郊的农人。公婆年迈,家里不过三亩薄田,暴雪突降时,家里也就只有一斗粗粮罢了。

本想着雪能很快停了,张大哥就能出来做工换些银钱买粮食了,不想这场大雪一下就是半月有余。

即便再俭省,粮食还是很快见了底。本想着一家五口全拉棍去京城要饭罢了,不想公婆身体太弱,竟是先后病倒在床。

张大哥是个孝子,如何忍心丢下父母自己逃命?

权衡之后,便决定,自己留下来照顾爹娘,让张大嫂带上独子和邻人们一起上路。

虽说不过短短的一百多里路,却早被冰雪掩埋,这么走一步滑三步,张大嫂和乡邻们却是足足走了十多天,饥寒交迫之下,死在路上的已是接近三人之一,张大嫂怀里饿的皮包骨头一样的儿子也已经病了三天了。找村里有经验的人看了,说是怕挺不了多久了。真想活命,就把儿子丢下吧…

眼看着村人拖着疲惫的步伐,越走越远,张大嫂也咬着牙背上儿子踉踉跄跄的跟在后面——

大不了儿子不成了,娘俩一起找个河沟雪窝里跳下去。

没粮没药,儿子从昨儿个就陷入了昏睡中。张大嫂也没力气再往前走了。

不然,就在这里给儿子和自己找块儿坟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