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目上没什么问题,来龙去脉一清二楚。”严子清抬了抬眼角,视线在袁烈身上停了一瞬,慢吞吞的道,“如果硬要严某人说什么感想,只有一点,那就是武安侯府果然豪富啊。”

“何止是豪富!”胡庆荣哼了一声,“严阁老还是太客气了。”

口中说着,已是提高了声音:

“袁家女儿果然金贵,每月光体己银子竟然就有万两之巨!”

心中却是得意不已。

不枉这些日子和幕僚共同商量应对之策。几位阁老中,吴正荣资历尚浅,不足以对抗武安侯,陆明熙却是个老狐狸,滑不溜丢,想要利用他,怕是千难万难,唯有严子清,资格够老,门生故吏遍布朝野,更有一个大大的妙处,那就是这老头自来瞧不起武将,更是对袁家这几个以武传家的世家的豪奢生活深恶痛绝。

让他发难实在是再妙不过。

袁家女一月的体己银子要上万两的事必然会让这老头子震怒。待得明日,御史弹劾袁家贪蠹的折子不淹了朝堂才怪!

看袁烈果然变了脸色,胡庆荣不免更加得意:

“胡某倒想请教袁侯爷,你每月俸禄几何?一个小辈月例尚且上万,岂不是说,袁府一年就要耗费几百万之巨?”

口中说着,神情已是激愤至极:

“可叹大正举国之力,每年税收也不过几千万两罢了!寻常百姓人家,每月一两银子,便可有温饱…怪道人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说到最后,太过激动之下,眼圈都有些发红。

围观的百姓再次炸了锅。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一想到自家忍饥号寒,甚至有亲人冻饿而死,而袁家却过着挥霍无度的奢靡生活,尽管袁家拿出了那么多粮食赈济灾民,却是依旧无法接受…

如果说方才郭耀祖所为,不过是郭袁两家的家务事罢了,眼下却是戳到了人心最深的痛处。

瞧出情形不对,李二虎忙让手下拉起手围起一个人墙,把大理寺府衙正门牢牢围住,才算勉强把群情汹涌的百姓给拦下。

一片混乱中,一个清越的女子声音却是响起:

“银子的来源我最清楚,胡大人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便是。”

声音一落,一个身着梅花色交领长裙,外披翠纹织锦羽缎斗篷的纤细少女从丁芳华身后缓步而出。

少女脸上遮着幂离,唯有露在外面一双凤眼幽深如潭,虽然瞧着不过十三四的年纪,举手投足间却是娴雅大气,即便站在这森严的大理寺府衙,依旧气定神闲,并无丝毫胆怯之意。

陆明熙怔了一下,不自觉坐直身形,难不成这丫头就是…

“这就是武安侯府的礼数?”胡庆荣冷笑一声,却是瞧着袁烈揶揄道,“还是说武安侯心虚气短,不得不靠后辈女子帮着解围?”

“古有叶公好龙,难不成这位大人也是叶公一般吗?”少女却是丝毫不惧,依旧不紧不慢道,“明明是大人方才口口声声指责小女子生活太过奢靡,甚而因为小女子指责袁家有贪蠹之嫌,却是连一句辩解的话都不许小女子讲,大人不独有叶公之风,更兼太独断专行些了吧?”

这话未免就有些不客气。饶是胡庆荣也是被噎的够呛,偏是对方说的颇有道理,年纪更是瞧着比长女还要小些,真是当众发作,未免显得自己太过小气。

陆明熙深深的瞧了下站的少女一眼,只觉心情复杂的紧。到了眼下已是确定,这女子必然就是儿子心悦之人无疑。只这性情,却是和家里女孩儿不同,更甚者也不同于原配崔氏的刚烈…

“好吧,我倒要听听,你的体己银子从哪里来?”胡庆荣冷笑一声,“难不成还是你自己赚的不成?”

第148章

之前调查的重心全在武安侯袁烈身上。毕竟袁成阳老迈, 袁家后辈年龄小、资历浅,只要能逼的袁烈退出朝堂, 单靠些后生小辈, 再想回来,无疑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至于袁家寻回来的这位亲生女儿, 也不过是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一众幕僚商议事情时,就那么随口提了一嘴, 甚至还有幕僚调侃,这袁家女莫不是随身带着扫把星气场, 比如当初降生之时, 袁家成年男子几乎死伤殆尽, 这回则一回袁家,又让袁家由盛而衰…

倒是长女言辞间对这袁家女颇有些忌惮,想来应该是当初在静怡园中被抢了风头才心有不愉。

彼时为了安慰女儿, 胡庆丰还曾对女儿放言,过了这几日, 必让袁家在帝都无立足之地,至于依傍着家族而活的袁家女,以后见到胡家女孩儿, 只有绕着走的份儿了!

再不想这会儿就遇上了,更甚者,这袁家女和大家之前认定的模样一点儿都不同。身上根本没有丝毫养于小吏之家的畏缩和小家子气…

怪道女儿会提醒自己,莫要小瞧了她。

只这可是几万两银子呢, 一个小女孩罢了,还能点石成金,凭空变出来?倒要听听她,还能说出什么花儿来不成。

胡庆丰脸上的轻视之色还未完全收起,蕴宁已是点了点头,直接道:

“不知大人可是听过萃香阁这个名字?”

“萃香阁?”堂上坐的几位大人神情都有些微妙,唯有陆明熙神情有些一言难尽——

这萃香阁果然和袁家女有关系吗?

之前隐隐就有预感——

因寄予重望,陆明熙对陆瑄可不是一般的关注。不想数月前,突然接到暗卫报来的消息,说是陆瑄手受伤了。

陆明熙当时就吓了一跳,甚至阴谋论的以为,是不是哪家嫉妒陆家有陆瑄这样的才俊而有意害之?

不想暗卫却说,少爷的手和旁人无关,却是他自己烧制东西时弄伤的,又把陆瑄亲手烧出来的瓷瓶模样描述了一遍…

几日后,陆明熙就在夫人房里发现了和暗卫描述极为相近的玉脂瓶子,问了后才知道,乃是萃香阁新近推出的当季胭脂水粉,当时就起了疑心。

眼下看来,果然和自己想的一般无二。

心底里不免就对蕴宁有些不满——

一向傲气的儿子何尝这般低声下气的小心哄过旁人开心?甚至自己这个爹面前,可也别想他低头。瞧这模样,分明比自己之前以为的还要用情至深。

又想到原配崔氏的早亡,一时竟有些心烦意乱。即便这些年来刻意强迫自己忘掉,陆明熙依旧不能欺骗自己,崔氏早逝,分明是因为用情至深,却被自己所负…

胡庆丰忽然觉得有些不妙。要说萃香阁,他倒是比旁人还要熟悉些,前些日子依附于庆王的江南秦家想要把势力渗入京城,选的第一个突破口,就是初入京城却生意兴隆的萃香阁。

只可惜刚要动手,就撞上了硬茬子,竟是和武安侯府发生了冲突,更甚者到最后还引来了果郡王世子…

硬生生让数月的准备打了水漂。

之后秦家倒也让人打探过,却是除了知道萃香阁已是选择和虞家合作外,更打探到另一个惊人消息,这背后竟隐隐约约还有锦衣卫的影子。

当下不敢再动。

便是胡庆荣知道后也有些头疼,想着莫不是锦衣卫哪个重要人物为了打探消息而开,倒是有些真本事,便嘱咐秦家以后莫要招惹。

怎么这会儿袁家女却是提到了,萃香阁?却是依旧不敢相信,又问了一句:

“你的意思是,这萃香阁和你们,袁家有关?”

口中说着,却是憋屈之至。

毕竟,萃香阁的生意好他如何不知?家中女眷平日里最乐意去的地方就是那里。但凡听说又出了什么新的胭脂水粉,于氏就会领着女儿们去转一圈,还有家里那群美貌姨娘,隔一段时间就会围着自己撒娇卖痴,目的也只有一个,那就是想要萃香阁的新出的胭脂。

为了讨姨娘们开心,自己可不也让人去萃香阁买过?

“不是有关。”蕴宁摇了摇头,“是这萃香阁,本就是小女子所有。”

说着,接过下人呈上来的账册,转手递给差人:

“各位大人且仔细瞧瞧,可能对上?”

又似是想起什么,又拿了厚厚一叠签字画押的纸张一并呈上。

和之前抢着开口不同,胡庆丰这会儿却是一点儿都不想看账册——

这么多人面前,这丫头既然敢说萃香阁是她的,之前必然已是做足了万全的准备,顶天了也就能给她按一个牟取暴利的奸商的罪名,可只是让一个小小女子名誉扫地又有什么用,袁家却依旧稳如泰山…

先打开匣子的是周良臣,待得细细看完所有纸张,神情却是有些莫名。又转手递给严子清,严子清看后也是沉默了一下,又交到陆明熙手里。

陆明熙接过来,入目第一张却是密密麻麻的胭脂水粉的原料清单。

即便本身不懂医术,上面有几种药物,陆明熙也是认得的,都是对养生有益的,倒没想到,还可以用于胭脂水粉中。

后面的则是货物来往清单,一笔笔收益记载的再清楚不过,更想不到的是,最后递来的那些则是赊欠的账单,不是旁人欠萃香阁的,而是萃香阁收了订金后,欠旁人的胭脂水粉,怪道她能拿出那么多银两来…

“这么好的胭脂水粉,怪道生意这般兴隆。”陆明熙沉默片刻,一字一字道,“皇上圣明,袁小姐称得上义薄云天。”

听陆明熙如此盛赞,严子清沉默片刻,也终于颔首道:

“能教出袁小姐这般仁义的女儿,武安侯教女有方。”

至于周良臣,虽是外表瞧着有些严苛,却是个外冷内热的,尤其是小孙子吃了蕴宁做的菊花饼后,回去对祖父日日念叨蕴宁,周良臣有些奇怪,特意让老妻问了儿媳杨佳蕙后,才知道宝贝孙子喜欢的了不得的那个大姐姐就是武安侯家刚寻回来的那位嫡女,所谓爱屋及乌,听小孙子提的多了,便也对素未谋面的蕴宁颇有几分好感。

眼下瞧着两位阁老都齐齐出言称赞,索性道:

“老夫瞧着,萃香阁这些香料,便是男子也可用得啊…”

为了万民利益,这位袁小姐当真是吃了偌大的亏,年纪这般小,却能心怀天下,本应为万民盛赞,结果倒好,却是差点儿被有心人泼了好大一盆脏水在身上。

眼下萃香阁的胭脂得了自己和陆阁老盛赞,想来应该能卖的更好些,也算是给她的一点回报吧。

却也有些奇怪,陆明熙作为官场有名的老成严谨,想要听他褒贬人物,却是比登天还难。今儿竟公然对袁家女并萃香阁的脂粉大加赞扬,委实难得啊。

殊不知陆明熙却正无语望天,写有胭脂水粉调香原料的那张纸,别人认不出,他却一眼看出来,可不正是陆瑄的字?

虽然恼火陆瑄不务正业,马上就要春闱了,说是寸阴寸金也不为过,这小子倒好,竟是为了袁家劳心劳力!

特特誊抄出这么一张原料单子,分明就是打着为萃香阁扬名的算盘吗。

明明袁家也好,自家也罢,最不缺的就是金钱这些身外物,这小子依旧要为了萃香阁苦心筹谋,分明就是为了袁蕴宁。

这会儿陆明熙也算明白了,真想要儿子安心应对科举,唯一要做的就是让袁家那边儿顺顺当当,别起一点儿波澜才好!

蕴宁却是听得有些糊涂,不过是交上去萃香阁的账本儿,怎么两位大人又扯到自家货物好不好了?

胡庆丰则更是不满,心说这是审案呢,也不知这三人吃了袁家什么迷魂药,竟是不要脸的当众吹捧起他家来。

沉着脸从周良臣手中接过账本,粗粗的翻了一遍,登时呕的想要吐血。所谓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就是自己吧?生生折了个郭耀祖在里面毫无所得不说,反而给了袁家一个扬名立万的机会。

气的抬手就想把手里账本丢掉,却又忽然一顿,又拿起那沓商家预付了定金的纸张细细看了起来,脸上随即浮起一丝有些诡异的笑意:

“怪道三位大人都这般意外,现下瞧来,袁小姐果然难能可贵,不独拿出了萃香阁的所有收益,更甚者,还赊欠了众多商家…一个义薄云天,果然恰切。”

“唯有一点,本官却是想要请教,袁小姐到底是怎么想的,足足数万两银子,竟然不用来买珠宝首饰,竟然全都买了粮食?”

陆明熙眉头微微蹙了下。说实话,这个疑问也是方才陆明熙感到奇怪的。只为了儿子着想,陆明熙自然不愿意节外生枝,倒是没想到,胡庆丰这个草包竟然也发现了这一点。

袁烈蹙了下眉头,就想接口——要说女儿身上的特异之处,却不是一件两件。只小叔说得好,宁姐儿这般,应是上天厚待袁家。

可饶是如此,叔侄俩也达成共识,决不可让外人知晓。是以蕴宁神乎其神的医术也好,超尘脱俗的调香绝技也罢,都刻意掩盖,不叫世人胡乱传言。

之前知道蕴宁买了那么多粮食后,两人不是不奇怪,却都有志一同的选择不问。

如何也没想到,胡庆丰会忽然发难…

不然,把这件事归结到自己头上。

正欲上前,却是被身后的袁成阳扯了一下,示意他莫要妄动。

袁烈这才发现,女儿神情中丝毫没有慌张之色。

蕴宁踌躇片刻,似是有些迟疑,好一会儿才道:

“这个问题,一定要答吗?”

这是,真有问题?胡庆丰心情终于好了些,神情肃然的点头:

“自然。”

“好吧。”蕴宁垂下眼眸,“想来各位大人也知道,小女子重回袁家,也不过是这一年来的事,之前,却并不在袁家过活…”

“因为毁了一张脸,祖父便踏上了外出找药之路…期间因为不被长辈所喜,时有挨饿情形…”

这番话倒是没有刻意夸大。

程仲不在府中时,小丁氏根本容不得蕴宁在她面前出现,至于衣食更是从不过问。下面仆妇最是会看人脸色,蕴宁的衣食用度便是府中最低等的丫鬟都不如,甚至很多时候,还常常被遗忘,偏是她性子倔,也不肯软语求人,挨饿便成了常事。

至于上一世,被休弃后丢到小农庄,蕴宁更是品尝过比之这一世的饥饿更惨烈的多的痛苦…

“挨过饿的人,最怕的就是再挨饿吧?因此当账房问我,赚的钱怎么办,我就告诉他用来买粮食吧…”

袁烈浑身一颤,早料到女儿在程家怕是受了苦,可尽管自己和妻子问过,女儿却从来都是摇摇头,并不曾诉过一声苦,如何能想到,堂堂武安侯府金尊玉贵的嫡女,曾经,被毁了容还不够,竟是连饭都吃不饱…

又想到当初救了还是自己女儿的程明珠时,宁姐儿开口索要了栖霞山庄,后来却听暗卫回禀说,宁姐儿收拾了大片花田,改为种药,甚至亲自下去劳作,说是要用来换钱…

一时早已是悲不自已。

至于丁芳华,这会儿更是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疾步而出,一把抱住蕴宁,泪流不止:

“宁姐儿,是娘,对不起你…”

“我没事了,娘,都过去了…”被母亲呵哄小娃娃一般揽着,蕴宁一时有些无措,刚要挣脱,不意却和人群中一双清俊的眉眼对个正着,却是强自压抑着情绪的陆瑄,正红着眼睛瞧着这边…

第149章

“胡大人可还有什么话要问, 还请一并说来,袁某倒要瞧瞧, 在下到底是有多罪恶滔天, 竟然还要祸及子女。”

一想到女儿遭了那么多罪,竟然还要被别有用心的人质疑, 甚至不得不在大庭广众之下剖白自己, 袁烈就再难压抑几乎要爆裂的情绪。瞧着胡庆荣的眼神都有些杀气腾腾。

被袁烈这般丝毫不留情面的的怼了一脸,胡庆丰如何挂得住?偏是自家理亏, 不管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只得强忍着怒火挤出一丝笑容道:

“武安侯莫不是误会了什么?这还不是你那大舅子丁芳年胡言乱语…胡某也是因为皇命在身, 才不得不为之…”

说着脸一沉, 猛拍了一下桌案, 阴□□:

“带丁芳年过来,敢这么诬蔑武安侯,真真是丧心病狂!”

治不了袁烈, 还收拾不了丁芳年吗。总要武安侯夫妻离心、袁家不得安宁才好。

“胡大人的意思,总要找一个跟袁某有关的人治罪才算了事。”袁烈冷冷一笑, “只可惜世间万事,岂能尽如大人之意,说不好大人这次怕是依旧要失望了。”

梅家经手此事的管事可全在自己手里握着呢, 就不信他们这次还敢胡言乱语。

口中说着,已是示意袁钊钰护着老祖宗并蕴宁一众人离开。

看袁家人出来,李二虎再次领着手下兄弟组成两道人墙——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从方才袁小姐开口后, 人群就陷入了诡异的静默之中,李二虎唯恐出什么事,想着还是周全些好。

不想蕴宁刚一踏足出大理寺,大理寺外蜂拥的人群忽然齐刷刷跪倒,又很快割倒的麦子似的延伸到角角落落:

“袁小姐菩萨心肠。”

“佛祖保佑,袁小姐一生康泰,幸福无忧!”

更甚者还有人提议:

“等灾年过去了,咱们如何也要攒钱给家里女孩儿买萃香阁的胭脂,用了萃香阁的胭脂水粉,家里女娃儿也会跟着沾些福分的吧…”

此话一出,竟是得到了所有人的相应。

欢呼感动的声音越来越大,如平地惊雷声震寰宇。

正穿过人群走入大理寺的梅学海吓得一哆嗦——

既要提审丁芳年,他自然要前来对质。

之前提审时哪里用得着他出面,全是随便找了几个管事,不过走了个过场,毕竟这样一件惊天大案,证人可是多了去了,他们和丁芳年家几车粮食的往来算得了什么?

至于后来会被刻意拿出来针对袁烈,则全是那些大人们鼓捣的。梅学海自信,和他扯上关系的可能性不大。

如何能想到还要单独到大理寺再过一回堂不说,更要直面武安侯…

一时两条腿都是软的——

对丁家仗着武安侯的势给东府梅家撑腰不满是一回事,直面武安侯袁烈的怒火,又是另一回事。

丁家那事实在没法了了也好说,就把事情推到管事们身上,说他们那几日正好不在,下面人记得混了,可真是对上一身杀气的袁烈,梅学海直接就怂了。

甚至上面胡庆丰百般明示暗示,梅学海支支吾吾了半天就是不敢再和上次那般斩钉截铁。

当然,也正是这一犹豫,让梅学海逃过一劫。也不知袁家怎么恁般神通广大,竟是把梅家之前经手此事却一例被安排回家休养的管事全都寻了来,这还不算,这些管事还众口一词,承认当初确然是他们把粮食卖给了丁夫人…

即便这些管事都不曾攀扯梅学海,可为了平复武安侯所受的委屈,梅学海依旧被打了三十大板,连带的那几个管事也被枷号示众。

可怜梅学海,从小娇生惯养,更因为姑姑和姐姐都先后嫁入陆家,当真是照着顶级纨绔的日子经营的,如何受过这般苦楚?

一板子下去,就哭爹叫娘,更是拼命的想要向陆明熙求救。

生生令得陆明熙这个白脸书生,变成了黑脸包公,再瞧见围观百姓的鄙夷之色,更是无比真切的理解了陆瑄之前说的有人想要浑水摸鱼、一箭三雕是什么意思。

好在行刑人乖觉,忙随手撕了个布条塞到梅学海口中,结结实实三十大板下去,梅学海已是皮开肉绽。

消息很快传到陆家,梅夫人本就是个水做的骨肉,哭的好险没晕过去。竟是竟日不食,一直哭泣不止。

把个身边丫鬟吓得够呛。陆明熙回府时,院子里已是呼啦啦跪倒了一片,却是异口同声,请老爷去瞧瞧夫人,再不去,怕是会出大事。

要说这样的情形,梅夫人可也不止一次做过。从小到大,但凡有什么不顺心的,总要在表哥陆明熙身边哭一哭才成,而但凡她哭过,十次有九次都会心想事成。当然如果说有哪一次是不能成事的,则百分百是和继子或者婆婆崔氏有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