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三媒六聘,以后位相酬,我绝不进宫。”宋嘉言淡然道。

宋荣缓声道,“先进宫,以图将来。”宋荣当然比较偏爱宋嘉言,不过,宋嘉言容貌不似宋嘉语出众,便是宋荣也没料到,宋嘉言有这种在宫外揣上皇子的本事。宋荣本就不是什么迂腐的人了,昭文帝肯开出皇贵妃的位子,他没理由不推女儿一把。

“不。”宋嘉言明显不想在这件事上做出任何让步,反是道,“既然爹爹来了,我正有事跟爹爹商量。”

“什么事?”

“既然承恩公府已撕破了脸,我跟方谅的亲事也没有继续的必要。我写了和离书,爹爹签了字,我着人送到帝都府去,正好趁机和离。”

此话,正说到了宋荣心里,宋荣道,“正好,把和离书给我,我去办,你不要出面了。”宋嘉言总不能顶着方家二少奶奶的名声进宫去,管是不是谁赐婚,如今,这婚,是非和离不可了。

看宋嘉言的意思,还是想进宫的。宋荣再次道,“你最好见好就收,陛下如今正在心软,太后和群臣可不是好相与的。”

宋嘉言根本眉毛都没挑一下,道,“怕什么。”

时至今日,她从来没怕过。也没什么好怕的,吴双谋反,秦家失诺,姐妹反目,太后赐婚,一步步走过来,再艰难的事,回头相顾时,不过如此罢了。

哪怕方太后派来的内侍宫人,宋嘉言亦觉着,不过如此。

来的是方太后的心腹掌事姑姑,那宫人五十出头儿,自称姓何,人称何姑姑。一身的宫花缎子的宫妆,头上簪三支金钗,生得慈眉善目,一双眼睛打量了宋嘉言几许,方坐下慢调斯理的说起话来。何姑姑道,“太后的意思,慈宁宫正好有个宫人,姓苗。苗宫人的年纪与宋姑娘相仿,以后宋姑娘也就姓苗了。若宋姑娘无异议,外头的车轿已经准备好了,请宋姑娘这就随奴婢进宫去吧。”

宋嘉言并不是不通世事的天真小姑娘,自从想怀上昭文帝孩子那一刻起,各样的情形她早想遍了。听了何姑姑这样的建议,半分不以为恼,反是淡淡道,“若我不愿意呢?”

何姑姑拊掌轻击,外面鱼贯而入三个内侍,捧着三个银盘,上面分别的是鸩酒、白绫、匕首。宋嘉言淡淡的瞟了何姑姑一眼,随手扫落手畔的茶盏,一声脆响过后,门外涌入十数位壮仆大汉,宋嘉言冷声道,“给我绑了!”

何姑姑怒目圆睁,“宋嘉言,我们奉太后谕而来!”

宋嘉言冷声道,“我肚子里是皇种,是问哪家的祖母会谋害自己的亲孙子,你们敢假传太后谕谋害皇嗣,九族之罪!”一拍桌几,“绑了!”

何姑姑没能再说出第二句话,就被堵了嘴,五花大绑的绑了起来。宋嘉言令人将李睿叫了来,李睿笑,“我来处理。”

李睿直接把何姑姑一行送到了帝都府去,帝都府是个热闹地方,每日有无数游走好闲的混子们去帝都府外头听些新鲜八卦再广为传播。李睿一入帝都府大堂,拱手道,“在下奉宋县君之命而来,宋县君有祥瑞近身,夜间梦一金龙,之后吞风有孕。此大吉之兆,先是为承恩公府误会,如今不知何方歹人竟然冒充太后娘娘的宫人内侍,到宋县君别院打着太后娘娘的谕令谋害宋县君腹中孩儿。如此胆大包天,侮辱太后娘娘的清名,实在是大逆不道至极,请大人定要严加惩处!”

帝都府尹刚前脚接了宋荣差人送来的宋嘉言与方谅和离的文书,如今又接到这个状子,还事关太后,帝都府尹上吊的心都有了。装模作样的收了状子,请李睿里面去谈。

帝都府尹请李睿坐了,道,“李公子说这些人是冒充的太后宫使者。”

“是啊。不然,宋县君吞风有孕,与太后有何相关呢?这些歹人哪,也不知是吃了熊心还是豹子胆,竟然冒充太后使者谋害县君。太后娘娘慈心宽厚,宋县君是深知的,哪里容这些歹人给太后娘娘的慈名抹黑呢?县君一听那些混话就恼了,立刻把歹人绑了来,叫我送来给大人处置。”李睿道。

吞风有孕?

帝都府尹眉梢一跳,这真是对着棺材编瞎话——骗鬼呢。

清清白白的大姑娘,若吞口风就能有孕,还要男人做什么?

但,此事既然惊动了太后娘娘,难道?

帝都府尹脸色陡然一变,望向李睿。李睿浅笑,微微点头,正色道,“此事案情复杂,牵扯甚多,不如大人请示御裁。”

“李公子说的是。”帝都府尹拭一拭额角微汗,俄的神哪,那位宋县君莫不是有了皇嗣?

连带着宋家的和离书与这张状子,帝都府尹便去了宫里。昭文帝万没料到老娘会使出杀手锏来,当时心下一跳,听到后来宋嘉言直接命人将太后的几个宫人绑去了帝都府,昭文帝心下又是一叹,对帝都府尹道,“方宋两家,本不相宜。”

“是,臣遵旨。”

昭文帝再道,“那几个歹人,胆大包天敢于太后清名抹黑,委实可恨。”

帝都府尹这就明白圣意了。

方太后等了一天,不见自己的宫人内侍回来复命,待听昭文帝说明原委,方太后险些厥过去。昭文帝先下手为强,道,“母后,嘉言腹中有朕的皇子,你怎么能派人去鸩杀于她?

方太后头晕目胀,道,“难道她死了?”恨恨的骂了两声,“妖孽妖孽!”

昭文帝道,“万一嘉言当了真,此事要如何收场?她也是大家闺秀出身,宋子熙朝中重臣,事已至此,与其天下议论纷纷,朕这就迎娶她进宫。”

“迎娶?”方太后怒,“娶?难道你要娶一个淫\妇?”

“嘉言冰清玉洁,出身书香,品格端贵…”

“不行,顶多做个美人。哀家绝不承认这样的儿媳。”现在就敢把她的宫人送到帝都府,完全不给她这个太后留一丝脸面,将来若宋嘉言进宫,更是后患无穷。

昭文帝本也不想争执此事,见老娘的注意力已被引到立后一事上,昭文帝快刀斩乱麻,“这件事到底为止,为母后清名计,何姑姑那几个朕已命人秘密处置了。母后,嘉言腹中有皇子,请母后行事略为和缓些,那是母后的孙儿,若孩子有个好歹,叫天下人如何议论母后呢?”

宫里两母子在为宋嘉言发愁,如今帝都都在议论宋县君吞风有孕之事。

宋嘉言笑了一阵,李睿问,“我思量着陛下定会再来的,你有什么打算?”

“放心,我有办法。”

吞风有孕的话都放出去了,只要不是傻瓜,全帝都都知道宋嘉言肚子里是谁的种了。

昭文帝寻个空儿又来了西山别院,宋嘉言并不说令人扫兴的话,先是好茶好水的招待一番,又带着昭文帝到了一处宽阔的山水宜居之处,指给昭文帝道,“我命人把这片地买了下来,以后盖成别院,离陛下的意园并不远。”

“你不愿意与朕进宫?”

“陛下。”二人一并坐于暖阳和风之处,宋嘉言望向昭文帝,“这世上,皇帝与常人是不一样的。很可惜的是,皇帝与常人接受的是一样的教育。陛下少时肯定也有跟博学大儒念书,学了四经五书、三纲五常。陛下想做明君,想做圣君,就要接受天下读书人的贤与愚的评判。想成为万世明君,就要接受他们的评判标准,按他们的意思去做,按圣人的意思去做。”

“我观史书,汉以前,秦时百家争鸣,儒家只是百家之一,远未至圣至贤。汉武帝时,独尊儒术。儒家方被天下人视为圣贤。”宋嘉言温声道,“不论儒家还是哪家,他们因何而诞生?孔子游历多国,无非是想为君王所用,而非是君王为他们所用?”

“帝王自称天之子,便是想与凡俗之人区别开来。”宋嘉言温声道,“为何要以凡人贤愚的方式来评判陛下呢?因我是再嫁之身,陛下便娶不得我吗?翻开历史,越往前看,我愈觉着世界开阔,远非如今可比。大汉武皇帝的生母便是再嫁之身,大凤朝武帝皇位自其伯父手上而来,不过二十载帝位,却塑造了最辉煌最灿烂的年代。汉武帝时,优倡犹可为妃为后,凤武帝荒诞之事更是比比皆是。这些事,并没有阻止他们成为万世明君。”

“陛下的顾虑我都明白,我只是觉着可惜。陛下高居帝王之位,手握天下权柄。想当初,陛□处险境,逆党逼至眼前都能面不改色,天子之威令人叹服。”宋嘉言道,“我最佩服陛下的是,能时时将百姓安危置于心上,再如何痛恨西蛮,也没有因一时天子之怒发动战争。战争,毕竟不是小事。陛下忍得等得,将来一雪前耻,圣君之名,不论现世还是将来,会有数不清的后人敬仰陛下英明。”

“陛下不愿娶我,无非是陛下觉着我还不够份量罢了。”宋嘉言微微一笑,道,“我知道陛下,陛下却不知道我宋嘉言。在我心里,陛下不只是皇帝,陛下也是一个伟大的男人,我欣赏陛下的才干,才会委身于陛下。若陛下是窝囊无能的男人,哪怕您是皇帝,我也不会迁就。我已经不是懵懵懂懂的小女孩儿了,我跟陛下的第一日就做好了一切的准备。我不令陛下为难,这件事,无非现在新鲜景儿上,人们议论纷纷罢了。我不怕别人的闲话流言,我若是怕了,就没有现在。陛下尽管放心,待得十年,不会有人再说什么。”

“陛下什么时侯觉着我配得上陛下的后位了,陛下再来接我吧。若是陛下终无此意,宋嘉言依旧是宋嘉言。”

第133章反应

昭文帝喜欢听宋嘉言说话,聪明解语的妃子有许多,但,唯有宋嘉言的话,似乎总能打动昭文帝心中的那根弦。

宋嘉言说,“我宋嘉言依旧是宋嘉言。”

宋嘉言说,“我不怕。”

宋嘉言说,“我不会令陛下为难。”

昭文帝相信,没有他,宋嘉言也能够很好的活下来。但是,昭文帝舍不得。这把年纪,说是爱与不爱就有点矫情了,何况这是帝王。

昭文帝舍不得,先时久不立太子,难道仅仅是想磨炼大皇子的性情吗?昭文帝一直想要一个最优秀的继承人,纵使皇帝这种生物,也是盼着青出于蓝的。

宋嘉言这样的优秀,由她教导出来的皇子,该是什么样的?

有他与宋嘉言为父为母,皇子该是何等优秀?

宋嘉言已经买好地皮,眼瞅着就要动工盖房子了。昭文帝实在说不出贵妃、皇贵妃的话了,直接第二日就当朝讨论起立后之事来。

昭文帝鳏夫已久,立后的事朝臣们提了多少年,昭文帝理都不理。如今忽然要立后,还是立个二婚女人。尽管宋嘉言吞风有孕的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了,但,这跟立后是两码事吧?

宋嘉言在西山别院里悠哉悠哉的过日子,宋荣险些没给群臣喷死。好在宋荣的心理素质不是假的,随便你怎么骂,宋荣根本只当清风拂面了。

至于朝中如何震荡,宋荣只管等着做国丈了。

都到这时候,再说什么纯不纯臣的话就忒假了。

不要以为宋家就没人了,宋荣颇有几门顶用的姻亲。纪家虽被降为子爵府,那也是有爵位的。老丈人纪轩听说宋嘉言搭上皇帝,和离之后要被立后。纪轩拊掌笑道,“天赐良机,天赐良机。”宋嘉言同外祖家向来亲近,若能一举诞下皇子,日后还有什么好愁的。

倒是外祖母冯氏颇多忧心,纪轩道,“你跟儿媳妇去瞧瞧嘉言,看她山上可还缺什么?这个时候,孩子万不能出半丝差错。”

冯氏道,“正是这个理。”

宁安侯府相对的平静一些,宁安侯叹道,“妇人误国哪。”这说的并不是宋嘉言,而是方太后。若不是方太后给宋嘉言赐了这么一门恶心的婚事,宋嘉言不见得会走到这一步。宋嘉言早便能干,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这样厉害的人物,你把她许给方二那样的贱人,叫宋嘉言如何服气!一旦等来翻盘机会,宋嘉言是绝不会放过的。初始,宁安侯只以为宋嘉言会想法子弄死方二再嫁,结果,宋嘉言直接勾上了皇帝,跟方家和离,完全是要入主中宫的意思了。

什么叫一步登天?

这就是一步登天!

纪闵皱眉问,“这可如何是好?”心下很不放心宋嘉言,更关键,姻亲之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宋嘉言此事,成则皆大欢喜,若是失败,后果不可设想。

宁安侯道,“立后可不是易事。”不要说宋嘉言是二嫁,纵使一嫁,宋家那门第也够呛。自来后位少出自寒门。

“要不,我去子爵府,看看母亲怎么说?”

“嗯,去吧。”宁安侯冷冷道,“承恩公府已经完了,以后不必跟他们交往!”原本宋嘉言妥妥是他们李家的媳妇,不想给承恩公府截了和。宁安侯早暗地里咒了承恩公府一千八百回,当然,如今看来,宋嘉言也不大适合李行远。

寻常女人恼了怒了无非哭一哭闹一闹,宋嘉言完全有本事把男人一户口本儿弄死。

齐大非偶,李行远根本降不住宋嘉言。

就是宋家,也给这种重磅炸弹炸的七晕八素。

宋嘉让完全不可置信,“嘉言有了陛下的孩子?”先时方二带着老娘往西山别院找宋嘉言的麻烦,宋嘉让刚收拾了方二一顿。好在如今两家和离,再无干系。但,自己妹妹这真是…

宋荣道,“陛下早朝上说了,要立嘉言为后。”

两兄弟都被震的说不出话,还是宋嘉诺问,“父亲,要不要把大姐姐接回家来护养?”

“在家里,安稳些。”宋嘉让也是这个意思,如今戚氏当家,宋嘉言回家绝对委屈不到她。

宋荣却是别有计较,道,“让她住在西山吧。”宋嘉言住在西山,险是险,机会却多。尤其昭文帝,立后的话都说出来了。昭文帝不是初初登基的帝王,这个时候说出立后的话,绝不是随便的话。而且,住在西山,若是昭文帝来往之类,也方便。事已至此,就不必做什么欲迎还拒的害羞儿样了。至于孩子,自然有孩子的爹来操心。若孩子的爹都不操心,他们更是白操心。

昭文帝派了最擅保胎的御医,一天十二个时辰驻扎在宋嘉言的西山别院,另外,还派了一队禁卫军守护宋嘉言的安危。

李云鹤早就被宋荣送到了山上,如今御医出马,虽然用不到他,他也没走。御医的安胎方子,熬的汤药,李云鹤都会跟着检查一遍,以免出了纰漏。

李云鹤现在绝对是死心塌地攀着宋嘉言这棵大树了,连带先时去庄子上给小纪氏诊脉的事都一一跟宋嘉言说了。

然后,还有宫里源源不断的补品送过来。

昭文帝现在一门心思都在宋嘉言身上,人都有这股子犟筋,群臣越发阻止,昭文帝越发觉着不能委屈了宋嘉言。

一把年纪,娶房媳妇,还要听这些臣子叽叽喳喳聒噪个没完,昭文帝索性直接乾坤独断了。

群臣也不是好惹的啊,以彭老相爷为首,还有退休致仕的秦老尚书,俱都联名上书,极力阻止昭文帝迎娶宋嘉言为后。

昭文帝一意孤行,群臣不得不让步,但按群臣的意思,一个二婚妇人聘以妃位也就足够了。接着,又把宋家的出身拿出来说事儿,寒门中的寒门,就是一嫁,想要做皇后也是白日发梦!更不必提现在了!

说到出身,宋荣就不服了,也不知宋荣是从哪个犄角咯拉里刨出来的族谱,硬是把十八辈祖宗安到了大凤朝战神宋遥宋大将军的脑袋上,自称出身名门,族中历史渊源流长,只是近来家境陨落,子孙离散,方至此地罢了。

秦老尚书不顾两家嫌隙,亲自去宋家劝了宋荣一番,“先立为妃,日后有福,自然是有福的。何必在此时得罪群臣,得罪天下。”

宋荣十分光棍儿,道,“我翻遍东穆例律,从未见过不许立二婚女子为后的律法。我家女儿,出身教养都是一等一,既得陛下青眼,便是小女的福气。”孩子都有了,能给女儿争来后位,为何要屈居妃位?就是皇贵妃之位宋嘉言都不放在眼里,何况寻常妃位?

秦老尚书叹息着告辞。

秦宋两家自从婚事掰了后,就形同陌路了。

秦老尚书多么敏锐的政治嗅觉,他家孙女在宫为妃,又育有皇子。一旦宋嘉言为后,肚子里再生下皇子出来,就是正经的中宫所出皇嫡子,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

何况,先时婚事之事,仇早结下了。

不管怎么说,绝对不能坐视宋嘉言登上后位!否则,秦宋两家的关系,万一宋家坐大,秦家就是不死不休的格局了。

不仅朝臣联名,便是宗室也对此反应不小。

仁德亲王妃李王妃在慈宁宫就跟方太后说了,“宋氏女视承恩公府为仇家,一旦宋氏女为后,将来承恩公府当何去何从?再者,就她这身份…以后叫承恩公府的脸往哪儿搁呢。”原本皇帝的舅家侄媳妇,不知用了什么龌龊手段,勾搭了皇帝,做个妃子都是上辈子积德了。

如今回了家,李王妃心结难解,对丈夫道,“切不可叫那妖精得逞!”

仁德亲王叹,“要说容貌,宋姑娘还真担不起妖精的名声来。”

说到这个,李王妃就想吐血。明明相貌不咋地,倒是颇有手段惑上,宋嘉言连昭文帝都能搞到手,何况秦峥这种自幼一起长大的傻小子。如今一思量,也难怪秦峥对她念念不忘了。

多说无益,李王妃再次叮咛道,“王爷一定好生劝一劝陛下。”

仁德亲王反是道,“你以后去宫里,多劝劝母后。我看,皇兄大概是认准了宋姑娘。”

闻此话,李王妃险些没厥过去,皱眉,“这怎么成?”

“有什么不成的?宋姑娘出身行事,足可以担得起后位。”仁德亲王道,“做皇后,出身虽重要,也不是非名门之女不可。”关键,孩子都有了。宋嘉言性情之沉稳,仁德亲王是见识过的。

“出身不重要?难道叫个二婚的婊\子去做皇后,以后你对着她能行下礼去么?”

仁德亲王皱眉怒斥,“噤声!那是皇子之母!”

李王妃一时心急,口不择言,眼圈儿都急的红了,哽咽道,“莫不是王爷不知道,女儿的婚事是怎么来的?女儿跟女婿失和,就是宋嘉言搞的鬼。一个大姑娘孤零零的住在山中别院,谁知道孩子是怎么回事?如今还敢图谋后位,日后若她得势,一家子老小还要不要活命了?”

仁德亲王道,“若当初没有图谋秦家亲事,宋姑娘跟秦峥成亲,也不会有后头这些事了。就是女儿,豪门大户的嫁进去,也吃不了这些委屈。”

时至今日,李王妃也不是不后悔,但,后悔有什么用?世上有卖后悔药的吗?李王妃咬牙切齿,“定不能让她如愿以偿。”

仁德亲王长叹一声,没有说话。

方太后将在帝都的王妃、公主、郡主等贵女都请到慈宁宫,连带宫妃,戚贵妃告病未到,秦淑妃想到宋嘉言要进宫,已是不大安稳了。宋嘉语小病了两场,坐在下座都无精打彩。丽妃年老色已衰,但,侄儿媳妇要进宫为后,只要一想到这事儿,就够糟心了,故此面色亦不大好。余者妃嫔,不过随大溜儿而来。

端睿公主倒是来了,端睿公主是来替母亲告病假的,还打着母亲的名义发表了对此事的看法儿,道,“此事事关后位,如今宫妃之中,唯我母妃为贵妃位。母妃胆小懦弱了一辈子,皆因皇祖母、父皇疼惜她之故,方有了贵妃尊位。如今,居贵妃之位已是莫大的恩典福气了。母妃说了,谁要是想把她当成靶子推出去,就该提议立她为后了。”

这话,正说到方太后心窝去。后宫戚贵妃身份最高,难得的是,戚贵妃膝下只有一位端睿公主。端睿公主又倍受昭文帝喜爱,戚贵妃出身戚国公府,乃是先帝母族。而且,戚贵妃于后宫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个时候,戚贵妃为后,比宋嘉言强一千倍。

端睿公主此话一落,方太后皱眉斥一句,“这叫什么话?”

端睿公主并不害怕,抿嘴儿一笑道,“不瞒皇祖母,这也是儿臣的意思。母妃居贵妃位,已是莫大的恩宠福气。如今后宫,丽妃娘娘与母亲一样同是父皇潜坻之人,出身更较母亲更为尊贵,秦淑妃娘娘较母亲更为渊博,宋德妃娘娘更得父皇宠爱。母亲位高,偏生没有皇子,并不卷入这些是是非非。就是端睿,父皇愿意立谁就立谁吧。反正,父皇的皇后便是一国之母,都是端睿的母后。”

丽妃早已无子,秦淑妃自上次隐瞒身孕失宠,现在元气尚未恢复。至于宋德妃,产子之后的恩宠,反不如先前了。

无可否认,宋嘉言现在就是昭德帝的心头好。

端睿公主一个深得帝宠的公主,谁做皇后都不会亏待她,更不会去为难无子的戚贵妃,何苦为个后位争个你死我活。关键是,争也不见得能争得赢。

方太后原本还想让端睿公主去劝劝昭文帝,听端睿公主一席话,方太后啥心都没了,道,“你一个丫头,不懂这些,先下去吧。”

端睿公主本就是来替母亲告假的,浅腰一福,端睿公主转身去了。

幸而有戚贵妃与端睿公主先表态,就是这样,戚贵妃还是无可避免的被推到了与宋嘉言抗衡的地位。大臣宗亲,宁可推无子的戚贵妃上位,也不愿令宋嘉言为后。

连仁德亲王私下也劝自己的哥哥,“不要立后,大不了以皇贵妃之位相酬,也足够了。”

倒是景惠长公主陛见时道,“若陛下初初登基,为权臣掣肘也就罢了。如今陛下权掌天下,难道还要受那些朝臣指指点点不成?一个皇后,陛下的妻子,难道陛下做不得主?倒要天下人为陛下做主?”

“先时宋姑娘与方谅的婚事,本不相宜。何况,听说宋姑娘与方谅并未圆房,如今皇嗣在外,陛下莫不是还要纠结于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倒委屈了皇子。”景惠长公主沉声道,“陛下只管颁下立后诏书,将来帝后大喜,臣妹定会来饮一盏喜酒!”

自姚馨过身,景惠长公主老去许多。不论景惠长公主出自何许目的说出的这番话,昭文帝都需要景惠长公主在宗亲公主中表明这种态度。他需要景惠长公主的支持,之后,兄妹二人的对话则温馨许多。景惠长公主离去前,昭文帝赐下不少药材滋补之物,景惠长公主谢恩笑纳。

宋嘉言之事,大家都在关注,或是乐见其成,或是恨之欲死,承恩公算是后者之最了。自从宋嘉言宣布自己梦见金龙、吞风有孕起,承恩公府就成了帝都的大笑话。

承恩公连带方世子,已经病休数日,未曾上朝了。

与其跟老爹在书房愁脸人对愁脸人,倒不若去美妾房中消谴。孟姨娘一面给方世子捶肩敲腿的服侍,柔声道,“上次清风神仙来,妾身觉着大仙儿说的头头是道。若是爷心里不顺,要不要再请大仙儿来问问。”

想到神棍清风,方世子倒是冒出个极好的主意来,他登时推开孟姨娘,趿拉上鞋子,就跑了出去,与父亲商议起来。

听完儿子的话,承恩公拈须而笑,“好主意,实在是绝好的主意。”

方太后也觉着这主意不差,遂对昭文帝道,“看你对那女人完全是神魂颠倒,皇帝一意孤行,哀家也没法子。只是,立后并非小事,关乎国运。不若请钦天监测一测那女人的八字,若真就合适,哀家也不说什么了。”

第134章命格

方太后要找钦天监给宋嘉言批命。

宋荣早有准备,叹,“钦天监要危险了。臣听说,钦天监的独生子失踪好几天了。这次若是钦天监说错了话,估计儿子堪忧啊。”

昭文帝道,“朕自会安排天祈寺高僧为嘉言批八字。”

宋荣行一礼,正色道,“嘉言不仅是臣的掌珠,便是她的品性,也值得陛下珍惜。”

这还真是老宋卖瓜…

天祈寺的高僧还未来,方太后先把钦天监宣进宫来,钦天监伏地道,“此女八字极煞,克父克母克夫克子克八方,陛下为江山社稷着想,万不可近此女之身。”